紫砂秘籍-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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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飞倚坐在床上,饶有兴致地说:
〃说下去。〃
〃再说,那陶居离这里只有几步路,昨晚紫色茶宴结束后,他大可以回到这里来休息,又何必住在朱家陶居呢?〃说到这儿,路晓驿停下来,看着龙飞的脸色。
〃还有吗?〃龙飞没听够似的。
〃依我看,他留在那里过夜,必有目的。〃
〃人家刚才已经把留住朱家的目的说得很明白,要在两位朱老先生喝早茶的时候为他们画一幅《半生品茗图》。这你又作何说?〃很显然,龙飞不是在跟路晓驿探讨案情,而是引导这个有些悟性、又好学的晚生。
〃这一点并没有得到其他人证言的佐证,刑侦学不是讲'孤证不立'吗?〃
龙飞更喜欢这个小伙子了,就问:
〃你叫什么名字啊?〃
〃路晓驿。〃
虽说已经过了暑天,江南水乡的暑气也不是那么旺了,但是气温还是有三十一、二度的样子。勤快的路晓驿到卫生间去为龙飞淘了一条冷毛巾。不期等他回来的时候,龙飞已经躺在了床上,像是睡着了。
〃这老爷子,真够他一受;舟车劳顿的大老远来到这儿,没想到有个这么棘手的案子等在这儿。〃
第五章 秘籍咒语(2)
路晓驿想着,走上前去,这龙飞将蚊帐放下来。没想龙飞又说话了:
〃不用忙了,我躺不了多一会儿的。这案子的几个重要人物还都没登场呢。如果我估计的不错,他们正往这儿赶呢,应该用不上十分钟就到了。〃
〃老首长,如果您很累,我就守在外面,您休息一会儿,睡醒了再见他们也不迟嘛。〃路晓驿真的是心疼这个刚刚认的老师。
龙飞睁开眼,对着路晓驿笑了笑:
〃小伙子,你做警察时间还不够长,还体会不到我现在的心境。破案!只有破案才是最好的休息。越是有挑战性的案子,对我的吸引力就越大,我睡不着的,你就坐在这床边,我们两个人说说案子,怎么样?〃
听龙飞这么说,路晓驿喜不自禁。其实,他对龙飞所说的那种上瘾的感觉也是一样的。他是第一次接触谋杀案,虽谈不上有多上瘾,但是在警校里学过的知识就要在实际工作中一样一样地派上了用场,能不让他兴奋?他忙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龙飞的床边:
〃首长,您刚才说这个案子中最重要的人物还没有登场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何逸云不是最大的嫌疑人?他与那死者素有芥蒂啊。他是个知名画家,在一个感情问题上受到欧阳的冷遇,他是不是会心理上受到重创,从因情杀人的角度上看,他是有杀人动机的。在昨天在场的几个人中间,他的杀人动机是最大的,而且他没有自己不在现场的证人。所以。。。。。。〃
〃所以他也有作案时间,对不?〃龙飞不动声色地说。
〃是啊,首长。我觉得,我们首先就应该从他身上开始排查。其他人都可以先放到其次。依我看,刚才就不应该让他走。〃
〃小伙子,我给你纠正两个错误。第一,你以后一定不要再叫我首长。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一声龙老师。。。。。。。〃
〃老师在上,受学生路晓驿一拜。〃
龙飞坐起身: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做我的学生,苦有你受的。这第二件就是要告诉你,破案最忌讳先入为主。你说那何逸云嫌疑最大,我也并不反对。但是证人不是重要角色吗?你刚才还说他的说辞需要人相应的证据,那么证据是需要证人来佐证,不是吗?你说那没登场的人重不重要啊?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个不知其来意的台湾人呢?〃
〃朱炽老先生?他与这个案子有关系?您认为,他不是回乡探亲,偶然遇到了这个蹙眉头的事?〃
〃还有那个天华道人。按照大家的说法,他是茶宴结束后唯一一个离开现场的人,可又为什么会那么快地赶回了案发现场?还有,那陶居里的主人们呢!朱石与死者欧阳的关系,朱娇娇对欧阳的妒意,这又牵出了少夫人与欧阳的情结,这些都是我们在清理破案思路时不能不排除的。你懂了吗?〃
龙飞一连串的问题都是路晓驿不曾想到的。他越来越觉得,这位老师的本事,是他一辈子都学之不尽的。可是龙飞越分析,就越让路晓驿觉得这个案子难度非一般可比。
窗外,潋滟的湖水映着那准备西坠的日头,一片碎银一般。路晓驿想在其中找到一个不一样的点,都难得他抓耳挠腮。他在这个小镇上工作、生活了五、六年的时间了,平时一直都是处理家长里短的小事,他自觉也是个合格的警察,对小镇的大街小巷和这方圆几十里的湖上都了如指掌,不想自己今天看这湖水,颇有些陌生了。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湖水竟有这般不给人一丝丝提示的时候。一年多以前,镇子上出了一起不小的盗窃案。张财到派出所报案,说拴在自己家门前的一只小船一夜间不见了。他怀疑是与他不太和睦的邻居朱立偷了他的船。他到现场勘查了十分钟,就问那张财:他家是否有狗。张财说,他家里确实养了一条小狗,平时关在院子里,并不放它出来。丢船的那一天,他家的狗的确跑了出来。可是,这与丢船有什么关系呢?路晓驿问了几个镇上的人,大家都说前一天晚上东风刮得紧。于是他带上张财,划上一条小船往西边找去,果真在西边一片苇塘里找到了那条船。镇上的人都开始传说,路晓驿是个天才警探,有些神,就那么一看,就知道这船不是朱立偷的,而且还找回了那船。路晓驿为此也得意了很久。同事们都到他这儿取经,问他怎么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破了案。他就是一丝不露,与他关系最好的搭档朱金涛也莫明其妙。在他一再追问下,路晓驿才得意地告诉他:在勘查现场的时候,他发现,在拴船的桩子边上,他发现了麻绳的碎屑,桩子上还留一道一道的新伤,像是什么动物的啃噬斑。自小镇几百年前有人居历史以来,除了上次朝音寺大钟事件以后,再没有野兽光顾。这啃噬斑一定是家养的牲畜留下的。于是就出现了张家是否有狗一问。又因为那夜有东风,所以如果是狗咬断了船缆,那么这船必是顺风向西而去。
第五章 秘籍咒语(3)
私底下,他自己总是暗暗得意:这案子虽说起来简单,但也不是一个没有天资和专业知识的人能破得了的。
可这回又怎么了呢?难道自己的天资被泡了湖水,冲淡了不成?
龙飞也不搅扰他的沉思,仍旧坐在床边,摆弄着一只小小的紫砂壶。
这是他从京里带来的,一年多以前,冬城的警察常标为感谢他在一滴血案件中的大力支持,特意到他在北京的家表示谢意,就送了这只紫砂壶。这次,他特意从北京带它来,本想让朱砂这个不曾谋面的紫砂器专家给鉴别一下它的艺术价值。
〃这也可能是我的宿命吧。为什么常标单送我这个小玩艺儿,预示了自己与这陶居命案的关系是早已注定的了。〃
龙飞正想着,房间外面便传来了噪杂的人声。
〃重要人物登场了。〃他向着站在窗前刚转过身来的路晓驿说。
来人有四位:朱砂、朱炽、朱娇娇和周所长。
〃老部长来了,何不早通知一声,我好去接您哪!〃第一个冲进来的是周所长,也不管那朱炽是远道来的客人,朱砂是多大的名人,他还是个官场习气――谁官大,谁走先。
龙飞让过周所长,直接奔西装革履的老者伸出了手:
〃您就是朱炽吧?还认得出我不?我是龙飞啊!〃
〃变了!变得老成多了,我们都不再是愣头了。五十多年没见,谁料想能在这个场合见面哪!〃
朱炽两眼发潮,脚下紧走几步,两只手紧紧握住了龙飞伸过来的手:
〃听我那侄儿朱石到三清观说,你大老远来看我,我就急急地奔来见老友。从那三清观出来,我们是没住脚儿地奔这儿来。〃
朱炽说着,突然想起了身后的人:
〃噢!你还不认识我的哥哥吧!这是我的堂兄朱砂。在你们大陆,这也是个一等一的名人。〃
与朱砂热情地握了手。
路晓驿泡上了一壶香喷喷的好茶,单独给龙飞倒在了龙飞自己带来的玻璃茶杯里。整理好床铺,从外面又取来两把椅子,让大家归座,一切看着龙飞的脸色。
叙旧不多时,话题就转到了谋杀案上。话里话外,朱炽都透露出他遇上这起谋杀案纯属偶然:
〃不想大陆搞法制建设这么多年,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还让我头一个遇上了。〃
龙飞当然不能让他随意诋毁我们的社会,哪怕是在字缝里藏着一丁点儿这样的意思也不行:
〃朱兄去台那么多年,还没忘了我们从前的那些恩怨。可不要破坏了我们目前国共合作的大好局面哪!在这一点上,我还真可以一吹:这起命案是这朱家小镇建国以来的第一起。如果说责任,我还说是你朱兄带来的呢?〃
说到这儿,龙飞看朱炽的脸色颇有些尴尬,于是打起哈哈:
〃这是玩笑,朱兄不要往心里去。噢!对了,那天华道人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啊?〃
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朱娇娇笑吟吟地答道:
〃我师傅说了,今天我这两位爷爷和周所长就够首长开交的了,明日他自来请您去他那里品茶论道。〃
〃他如何成了你的师傅?〃
龙飞的确不知天华道人和这朱家小姐何以有了这师徒之分,于是便问。
不等朱娇娇解释,朱砂抢先说:
〃我这孙女娇娇从小体弱多病,都是那天华真人为她却疾免灾。娇娇从小也特别爱听天华真人拂琴、讲道,所以三年前,就正式认了师傅。〃
〃噢!〃
〃我这孙女兰心惠质,想是有远大前途,也是我朱砂的一个宝贝,说不定我还会把祖传的《紫砂秘籍》传给她呢,所以她就不能去她师傅那里早晚侍奉了。〃
朱砂又说起娇娇如何不能出家去做道姑,可此时片刻间龙飞有些走神儿,后面的话他只是随口应承着。可是一听到《紫砂秘籍》四个字,朱炽像是被手中的茶杯烫到了似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溅到了身上。
第五章 秘籍咒语(4)
周勤所长一心都在龙飞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在座其他人,可是朱炽的失态没能逃过站在龙飞身后的路晓驿。他轻轻地用手指碰了碰龙飞的后背,想提醒他回过神来。
〃很显然,朱砂这句话并不是纯粹要解释朱娇娇为什么不能出家,到底他是说给在座的谁呢?是有了反应的朱炽,还是低头微笑着的朱娇娇?抑或就是提醒警方重要线索的?〃
路晓驿百思不得其解,此刻又不能问龙飞老师。他心里急,又不能随意张口问话,搅了老师的通盘大局。
几个人的谈话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周所长在香榭的餐厅备办了饭菜,为老部长洗尘,朱砂要为这一餐埋单,以尽地主之谊。龙飞并不反对,又提议:把同样昨夜受惊的何逸云和林莎莎也请来,一并做一顿〃压惊宴〃。
第六章 玉峰天成(1)
对于〃压惊十年后再相聚。
不管是〃压惊宴〃也好,〃洗尘宴〃也罢,总之大家可以用聚会的方式打发凶案后的第一夜,都很为龙飞的安排而心存感念。
林莎莎是挽着何逸云的手臂走进餐厅的。
自从龙飞让陶居主人为她准备休息之所,她就知道:自己走不脱了,直到这个案子有个终局定论。朱家又把她安排在了头一天她休息的客房。她的行囊也已经在她进来之前被安放在了客房直对着房门的沙发上。她进屋第一眼便看到了。等陪她进来的人一离开,她马上检查,发现正如她所料:背包有被翻动的迹象。
〃嗨!〃她叹了一声,在房间里踱起步来。她深怕自己的〃幻听症〃再在这个不适时宜的时候发作起来。那样给她带来的就不止是病痛了。这正是非常体谅她处境的老方丈的良苦用心。虽然老方丈并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凶手,但是老方丈一是不愿意眼见她旧疾再复发,也不愿意亲眼看着她被警方从他主持的禅院带走。所以不管她是不是凶手,她都不能再在角楼若无其事地住下去。可是,这里毕竟是凶宅,是一个刚刚发生过命案的凶宅。亡魂是不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光临这里?她自己是不是有足够的勇气在这儿安然入睡?这一晚漫漫长夜如何能打发?
她越想越烦,走到窗前,祈祷天上的彤彤烈日发发慈悲,不要记恨她从前对它的诅咒,不要很利落地沉进湖水里。她是个爱美的女人,尤其还要用美丽来支撑她的时装表演事业。而太阳无论如何都愿意为难她,要不就把她的面庞晒得黝黑,要不就把地面晒得热气蒸腾,让她不住地流汗,把精心化好的妆弄得一塌糊涂。
今天这太阳有它格外的意义,它能留住光明,阻止黑暗的到来,也就意味着把鬼魅也阻止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太阳并不听从她的意愿,正一寸一寸地接近湖面,屋子里的光亮度也逐渐下降,只在窗口前一尺左右的宽度还有比较亮的空间。莎莎就站在这光亮些的空间,想着去门旁点亮房灯都不敢,几乎让她感觉,幽魂就在室内所有的空间游荡着,一不留神,就会抓着她粉红的衣领,钻进里面去,到里面去闹个天翻地覆,让她五内俱焚。
当光线已经微弱到只能看清窗外的物件,屋里面几乎都被拢进黑暗的时候,她再也坚持不住了,正在想着自己用什么样的说辞把楼下的人喊上来。正当这个时候,救星终于来了。何逸云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莎莎小姐,休息了吗?我是逸云。〃
林莎莎从来没有这样喊过他的名字。如果这一声在昨夜的茶宴上,她一定非常气愤地请他自重。可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亲人的呼唤似的,也顾不上自尊,没等何逸云的话音落地,就忙喊道:
〃进来吧,我没休息。〃
何逸云款款地推开门走进来:
〃呦!这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