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嘱 作者:约翰·格里森姆-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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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膛过沼泽地,路上拍下蟒蛇和鳄鱼的镜头。
前面看不到河流了,内特决定往回走。他指指手表,刘易斯领他们往回走去。
指摔官亲自接的电话。他和雅维交谈了五分钟——在哪里一起驻扎过,认识哪些朋友等等——电池的显示灯在不停地闪烁,内特用手示意了一下。雅维马上领会地对指挥官说,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没问题。一架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机组人员也快凑齐了,飞机损坏得严重吗?”
“内件都坏了,”雅维瞟了一眼米尔顿说。
根据部队的飞行员说,直升机到达Fazenda,需要40分钟。给我们一个小时,指挥官说。米尔顿这天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一个小时过去了,希望在减少。太阳很快西沉了,暮色已近。
晚间实施援救行动是不可能的。
他们聚集在损坏的飞机周围,米尔顿和雅维已经在那儿干了一个下午。折断的机翼被拆了下来,螺旋桨也拆了。飞机附近的草地上仍沾着血迹。右起落架折弯了,但还不需要换新的。
死牛被马科和他的妻子宰了,尸骨扔进了跑道边的草丛里。
听雅维说,米尔顿打算等找到新的机翼和螺旋桨后就乘船回这儿。内特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他能用小船把机翼这样的庞然大物拖进潘特纳尔的支流,然后再穿过他在马背上看见的那些沼泽地吗?
那是他的事。内特有其他的事要担心。
女主人端来了热咖啡和脆饼,他们就坐在牛棚旁边的草地上聊天。内特的三个小影子紧靠着他,生怕他会离开。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最先听到嗡嗡声的是托马斯。他说了句什么,然后站起来指着前方,其他的人都没动。声音越来越响。果真是直升机螺旋桨转动的呼啸声。他们跑到跑道的中央,翘望着天空。
飞机降落后,四个士兵跳出打开的舱门向他们跑来。内特跪在孩子们中间,给每人10个雷阿尔。
“Fetiz Natat”他说——圣诞快乐。然后他匆匆地拥抱了他们,拎起手提箱跑向直升机。
雅维和内特登上飞机后向下面的一家人挥手致意。米尔顿一个劲地感谢飞行员和士兵。在500英尺的高度往下看,潘特纳尔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东面的天空已经黑了。
半小时后,当他们飞临科伦巴的上空时,天色已经暗了。城市的夜景十分漂亮——鳞次栉比的大楼和住宅,圣诞的灯光,繁忙的车辆:他们降落在位于城市西面巴拉圭河边的陡岸上的部队营地。指挥官接见了他们,并接受了他们的千恩万谢。他对他们没受大伤感到很惊讶,同时也为这次援救任务的顺利完成而高兴。他送他们上了一辆敞篷吉普。开车的是一个年轻的二等兵。
进入市区后,吉普车突然拐弯,停在了一家小食品店门口。雅维走了进去,出来时手里拿着三瓶啤酒。他一瓶给米尔顿,一瓶给了内特。
稍作犹豫后,内特打开了瓶盖,举瓶就喝。清凉爽口的啤酒胜过琼浆玉液。又是圣诞夜。管它呢。他能把握住自己。
他握着凉爽的啤酒瓶坐在吉普车的后面,穿行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湿漉漉的空气吹在脸上。内特暗暗庆幸自已还活着。
四个月前他曾想自杀。七个小时前他居然在坠机事故中活了下来。但这一天完全泡汤了。他没有接近雷切尔·莱恩半步。
第一站是饭店。内特祝他们圣诞快乐,随后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脱掉衣服,在淋浴龙头下站了20分钟。
冰箱里有四罐啤酒。他一个小时内把它们全喝了。每打一开一罐时他都对自己说这不是旧病复发,不会一发不可收的。他没有失控,能死里逃生。干吗不借圣涎的快乐气氛庆贺一番呢?反正没人知道。他能把握住的!
再说,戒酒对他不起作用。他要证明自己能应付一点酒精。
没问题,只是偶尔喝几口啤酒而已,会有什么害处呢?
第十四章
电话铃声把他吵醒了,但他没有马上去接。除了一点点的罪恶感外,啤酒并没有留下太多的不良反应,倒是塞思那的历险开始给他看颜色了。他的颈脖、肩膀和手腕开始青肿起来——这是飞机冲向地面时给保险带勒出来的。他的脑袋上至少起了两个包,一个是在飞机震动时撞的,另一个是怎么回事他也记不清了。他的膝盖撞上了飞行员座位的后面,起先并没有什么伤,但晚上就开始疼痛起来。他的手臂和脖子也被太阳灼伤了。
“圣诞快乐!”电话里传来了问候。是瓦尔德。已经是上午9点了。
“谢谢,”内特说,“你也快乐!”
“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谢谢!”
“嗯,雅维昨晚给我打了电话,告诉了我飞机的事。米尔顿准是疯了,居然飞进了风暴里。我不会再用他了。”
“我也不会”
“你没事吧?”
“没事!”
“需要找个医生吗?”
“不。”
“雅维说你没什么大碍。”
“我很好,只是浑身有点酸痛,”
稍稍停顿了一下,瓦尔德改变了语速说:“今天下午我家有个小小的圣诞聚会。就我的家人和几个朋友。你来吗?”他的邀请不很自然。内特吃不准是客套呢还是口音的缘故。
“谢谢你的邀请,”他说,“但我有许多东西要看。”
“真的不能来?”
“是的,谢谢!”
“那好吧。我有一些好消息告诉你。我昨天终于租到了一条船。”话题很快从聚会转到了船上。
“太好了。我什么时候去?”
“可能明天。他们正在做准备。雅维知道那条船。”
“我急着去河那边。尤其昨天又发生了那种事。”
瓦尔德开始喋喋不休地讲他如何同船主讨价还价,那个吝啬鬼一开口就要1000雷阿尔一星期,最后谈妥是600雷阿尔。内特听了无动于衷——费伦的财产会去应付的。
瓦尔德再次祝他圣诞快乐,然后挂了电话。
耐克鞋还没干,但内特顾不得了。他还穿上了运动裤和T恤。他想去跑跑步,身体不行的话就随便走走。他需要新鲜空气和运动。他在房间里慢慢走动时看见了废纸篓里的空啤酒罐。
呆会儿再去处理它们。这不是旧病复发,也不会一发不可收的。
昨天,他的生命焕发出了光彩,并由此改变了生活中的一切。
他捡回一条命!现在,每一天都是送给他的礼物,他值得好好地去品味。为什么不享受生活中的乐趣呢?只是几口啤酒和葡萄酒而已,不会沾烈酒,更不会沾毒品的。
他在老调重弹,故态复萌!
他吃了两颗止痛片,在裸露的地方涂了防晒油。大厅的电视机里在播放圣诞节目,但没有人看,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服务台后面的小姐微笑地向他道了早安。玻璃门开着,凝重、潮湿的空气从外面飘进来。内特喝了一小杯加糖的咖啡。保温瓶就放在服务台上,旁边整齐地叠放着很小的纸杯,任何人都能在这儿品尝一盎司的浓咖啡。
又喝了一杯。离开大厅时他已经出汗了。他在人行道上想松松筋骨,但肌肉酸痛得厉害,关节也绷得紧紧的。他所面临的挑战不是能不能跑步,而是能不能正常地走路。
但没人注意他。商店都关了门,街道上冷清清的,这倒是他所希望的。才走了两个街区,他的衬衣己经贴在了背上。他就像是在洗桑拿浴。
容登大街是沿陡岸的最后一条水泥马路。他顺着人行道走了很长一段。脚还有点瘸,但肌肉已经放松些了,关节也不再嘎吱作响。他发现了两天前经过的那个小花园。那天是23号,人群曾聚在那儿听音乐会。有些折叠椅仍留在那儿。他还是坐在那张野餐桌旁,四处张望着找那个向他兜售毒品的男孩。
但一个人影也没有。他轻轻地抚摸着膝盖,眺望着消失在地平线尽头的广袤的潘特纳尔——一片浩瀚的不毛之地。他想到了那几个男孩——刘易斯、奥利和托马斯——这些小伙伴口袋里藏着10个雷阿尔,却没地方花。圣诞节对他们毫无意义,他们每天都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
就在他面前这片无垠的沼泽地里,有一个名叫雷切尔·莱恩的女人,她眼下只是上帝的仆人,但很快将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如果找到她,她面对这笔巨额财富会作何反应呢?她遇见一个千方百计来寻找她踪迹的美国律师会有何反应呢?
各种可能的答案令他感到不安。
内特第一次产生了一个念头:也许特罗伊真的是疯了。一个理智、清醒的人会把110亿美元送给一个对财富毫无兴趣的人?
送给一个谁也不认识、就连那个在潦草的手写遗嘱上签字的人也不认识的人?这种做法太荒唐。在离家3000英里之外的陡岸上遥望广袤的潘特纳尔泛滥平原时,内特更觉得荒诞可笑。
有关雷切尔的情况他知道得很少。她母亲伊芙琳·坎宁安出生在路易斯安那州一个叫德尔亥的小镇上。19岁时她来到巴吞鲁日,在一家开采天然气的公司找了一份秘书的工作。这个公司的老板便是特罗伊·费伦。在一次视察中,从纽约来到那儿的费伦看上了伊芙琳。显然她长得很漂亮,而且性格天真,她毕竟是在小镇上长大的。对女人贪得无厌的特罗伊很快便出手了。几个月后伊芙琳发现自己怀了孕。那是1954年的春天。
那年的11月,特罗伊手下的人把伊芙琳悄悄地送进了新奥尔良一家教会医院,让她在那里生下了雷切尔,时间是那个月的2号。可伊芙琳从没见到过她的孩子。
带着许多律师和压力,特罗伊迅速地、悄悄地安排了蒙大拿州卡利斯佩尔的一对牧师夫妇领养了雷切尔。他在那里有铜矿和锌矿的买卖,他是通过那里的公司做的安排。雷切尔的养父母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
伊芙琳不想要孩子,也不想和特罗伊·费伦再纠缠下去。她拿了1万美元回到德尔亥,可迎接她的却是可怕的流言蜚语。她和父母住在一起,耐心地等待这场风暴过去。但风暴没有过去。在小镇特有的冷酷氛围里,伊芙琳发现自己被她最需要的人抛弃了。
她很少出门,后来干脆躲进了她黑乎乎的卧室。她就是在那个自我封闭的黑暗世界里开始想念起了她的女儿。
她写信给特罗伊,但一直没有回音!特罗伊的女秘书把这些信压下来,归了档,特罗伊自杀了两个星期后,乔希手下的一个调查人员在他寓所的特罗伊私人档案里发现了这些信件:伊关琳越来越深地陷入了自我的深渊。流言蜚语渐渐地少,但还没有完全消失。她的父母在教堂或商店总会招来人们的眼光和议论,最后他们也退缩了。
伊关琳在1959年11月2日,也就是雷切尔五岁生日那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开着父母的车子来到小镇的尽头,然后从桥上跳了下去。
登在当地报纸上的讣告和有关她死亡的详情传到了特罗伊在新泽西的办公室,这些消息也被悄悄地归进了档案。
有关雷切尔童年的情况知道得很少。莱恩牧师夫妇搬了两次家,先从卡利斯佩尔搬到比尤特,然后又从比尤特搬到了海伦娜。
雷切尔17岁时,牧师死于癌症。她是他们惟一的孩子。等雷切尔念完中学,特罗伊决定重新进入她的生活,这其中的原因只有他本人知道。也许他想赎罪!也许是担心她的大学教育和经济能力。雷切尔知道她是被领养的,但从未流露过想知道亲生父母的愿望。
虽然没有这方面的详细资料,但在1972年夏天的某个时候,特罗伊和雷切尔见过一次面。四年后她从蒙大拿大学毕了业。再以后的履历就出现了断层。她历史上这段长长的真空一直没有得到填补上。
内特怀疑,能填补这一空白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己经死了,另一个正像印第安人一样生活在那片荒芜的世界里。
他想小跑一段路,但疼痛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就是走也并非易事。两辆汽车从他身边驶过,车上的人在大声喧闹。身后传来车子的轰鸣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辆车子已经驶到了他的跟前。雅维猛地刹住车,在车里大声叫道:“Bon dia”
内特点点头:“Bon dia”
雅维熄了火:“觉得怎么样?”
“浑身酸痛。你呢?”
“没事!服务台的女孩说你去跑步了,上车吧。”
内特情愿忍痛小跑也不想坐雅维的车,但这会儿车辆很少,而且街道要安全一些。
他们开车驶过市区,司机对红绿灯和停车的示意牌仍视若无睹、过交叉路,雅维从不看两边。
“我让你去瞧瞧那条船,”雅维说。他一点没有肌肉僵硬或酸痛的迹象,如果有,他也没有表露出来。内特点点头。
在城市的东边有一个船码头,就在陡岸脚下的一个小水湾里。
那里的水黑乎乎的,漂着油污。有好几条破船晃荡地停在那里——有的几十年前就报废了,其他几条也很少使用。有两条船显然是运牛的,甲板上隔成一个个脏兮兮的木圈。
“就在那儿。”雅维指着河的方向说,他们把车停在街上后走下河岸。有几条渔船在河里显得又小又矮,看不出船主们是刚归来还是准备出航。雅维冲着其中的两个大声叫喊了几句,对方幽默地作了应答。
“我父亲从前是船长。”雅维解释说,“那时,我每天都来这儿。”
“他现在在哪儿?”
“他在一次风暴中淹死了。”
很好,内特心想。风暴在空中和水上都不放过你们。
一块凹陷的胶合板架在肮脏的河面上,另一头就是他们的那条船。他们在河边打量着这条名叫“圣洛拉”的船。
“觉得怎么样?”雅维问。
“不知道。”内特回答道。比那几条运牛的船当然要像样些。
有人在船尾处敲打着什么。
只要油漆一下就能整旧如新。船至少有60英尺长。前后有两个甲板,梯子的顶端有一个桥楼,比内特想像的要大。
“就我一个人,是吗?”他问。
“是的!”
“没有其他的乘客?”
“没有!就你、我和一个会烧饭的水手。”
“他叫什么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