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嘱 作者:约翰·格里森姆-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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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开玩笑,”
“不会有的。11年来那儿没有一个传教士失踪过。”
“律师会怎么样?”
“我敢肯定,他们愿意将其中的一个剁成肉酱。行了,内特,这不是苦差事。要是我不忙的话,我也想去。潘特纳尔是一个著名的生态保护区。”
“我可没听说过。”
“那是因为你好久没出门了。你进了办公室就不想出来。”
“除非去康复中心。”
“去度个假,看看另一个世界吧。”
内特慢慢地呷了口咖啡,转移了话题:“我回来后怎么样?我有自己的办公室吗?我还是合伙人吗?”
“这是你想要的?”
“当然。”内特说,但语气有些迟疑。
“你肯定吗?”
“我还能想什么呢?”
“我不知道,内特。可这是10年里你第四次进康复中心了。情况越来越糟糕。如果你重出江湖,你会成为头号行为不检的诉讼律师,半年都除不掉骂名。你得避开老朋友,避开酒吧,甚至避开邻居。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很快你就会有几桩大的诉讼案,大的审判,大的压力。你会名声再起。但一年后又会有什么地方出了毛病?也许哪个老朋友找上门来,哪个姑娘闯进你的生活。也许哪个差劲的陪审团对你做出不好的裁决。我得留意你的一举一动,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会旧病复发。”
“不会旧病复发了,乔希。我发誓。”
“这话你以前也说过,我很想相信你。可要是恶魔再次缠上你,你会怎么办,内特?上次你差点杀了自己。”
“不会再有反复了。”
“下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了,内特。我们会在葬礼上跟你道别,然后看着他们把你送入土坑。我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不会发生的,我发誓。”
“那就忘掉办公室,办公室的压力太大。”
康复中心最让内特讨厌的一件事就是长时间的沉默,或者瑟吉奥所说的默想。病人要在光线很暗的地方像和尚一样盘腿打坐,闭上眼睛,寻求内心的宁静。盘腿打坐这一套内特都会,可他闭上眼睛后,思想的却是打官司,怎样对付国内收入署,怎样对付他的妻子,最主要的是,为自己的将来担优。这场和乔希的对话他已经在默想时排练过好几遍了。处在压力下的他不知道该怎样耍嘴皮子。近四个月的独居生活使他的反应变得迟钝了,他还能做的就是表现得让人怜悯。
“行啦,乔希。你不能一脚把我踢了。”
“你已经干了20年的诉讼了,内特。这是平均的年限。你该换个工作了。”
“那我就去当说客,去巴结那些为国会议员工作的新闻秘书。”
“我们会替你安排一份工作的,但不是在法院里。”
“我不善于应酬巴结。我想搞诉讼。”
“回答是不行!你可以呆在事务所里,赚大笔的钱,保持健康的体魄,练练高尔夫球,只要国内收入署不来找你的麻烦。”
内特刚才已经忘了国内收入署,可现在又来了。他坐了下来,往温热的咖啡杯里挤进一小袋蜂蜜。在沃尔纳特山这样一个健康的地方,糖和其他人工甜品都是禁止的。
“到巴西沼泽地里去呆上几个星期看来并不坏。”他说。
“那么说你准备去?”
“是的。”
“那好。”
既然内特有的是时间,乔希留给他厚厚一叠有关费伦的遗产和那位神秘的女继承人的资料,另外还有两本关于南美印第安人的书。
内特一口气看了八个小时,甚至连晚饭也忘了吃。他突然急切地想离开这儿,想开始他的历险。当瑟吉奥10点来作检查时,他正像和尚一样端坐在床的中央,周围堆满了纸,他已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我该离开这儿了。”内特说。
“是的。”瑟吉奥回答道,“我明天就准备书面报告。”
第九章
费伦的那些继承人很少见面,他们更多时间是呆在各自律师的办公室里,于是,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愈演愈烈。一个星期过去了,遗嘱依然没有亮底,而且也没有公布验证的计划。眼看这笔财产近在咫尺,可就是拿不到手,这些继承人越来越狂躁不安。有好几个律师被炒了鱿鱼,被替补上新人。
玛丽·露丝·费伦·杰克曼解雇她的律师的理由是,他每小时的收费太低。她的丈夫是一个成功的整形外科医生,有许多商业兴趣。他每天都在和律师打交道。他们新雇的律师名叫格里特,是个精力充沛的家伙,他以每小时600美元的开价加入了这场闹剧。
就在翘首以待的同时,这些继承人仍在高筑债台。他们签订了建造大厦的合同,新车也送货上门了。他们还聘请了顾问来设计带游泳池的豪宅,选择私人停机坪的位置,参谋购买哪匹纯种马。不斗嘴的时候他们便去购物。只有兰博是例外,因为他还未成年,他带着律师去外面鬼混。不用说,律师替他的委托人又新添了不少债务。
由于乔希不肯透露遗嘱的内容,但又神秘地暗示特罗伊可能不具备立遗嘱的能力,费伦家属的律师终于惊慌起来。
自杀事件过了10天后。哈克·格蒂斯来到弗吉尼亚州费尔法克斯县的巡回法院,递交了一份要求强制执行特罗伊·费伦最后遗嘱的申请。他使出一个雄心勃勃的律师所具备的手腕,买通了《邮报》的一个记者。他们聊了一个小时,发表了一些非正式的评论,当然也少不了对律师的溢美之词,还让摄影师拍了一些照片。
奇怪的是,哈克是以所有继承人的名义提出申请的。他列出一个他们所有人的名字和地址,似乎他们都是他的委托人。回到办公室后,他用传真向每个人发去,该申请的副本。几分钟后他的电话便热闹起来。
第二天的《邮报》特写配了一幅很大的照片,照片上的哈克双眉紧锁,手摸着胡子。特写的篇幅比他期望的还要长。他一大早在切维蔡斯的咖啡馆看完了这篇报道,然后急匆匆地开车去了办公室。
几个小时以后,刚过9点,费尔法克斯县巡回法院的文档室里便挤满了律师。今天的人数要比往常多。他们是三三两两到的,简单地和办事员寒暄几句后便自顾自地工作起来。放在他们面前的诉状五花八门,可他们都想要同一样东西——接费伦这桩案子,看到那份遗嘱。
在费尔法克斯县,遗嘱验证通常是随机指派给十几个法官当中的一个法官。费伦的卷宗放在了帕尔·威克利夫法官的桌子上。他才36岁,经验并不丰富但抱负很大。他接到这样一桩引人注目的案子不禁喜出望外。
威克利夫的办公室就在费尔法克斯县的法院内,他整个上午都在档案室里查阅文件。他的秘书送来了诉状,他立刻翻阅起来。
等他理出一些头绪后,他给乔希·斯塔福德打了电活,作了自我介绍。他们彬彬有礼地交谈了几分钟,无非都是同行之间的客套话,既拘束又谨慎,因为接下来要谈的就是有分量的话题了。乔希从未听说过威克利夫法官。
“是不是有一份遗嘱?”威克利夫终于问道。
“是的,法官大人。是有一份遗嘱。”乔希措辞很谨慎。在弗吉尼亚州,隐瞒遗嘱是重罪,如果法官想知道内情,乔希只能予以合作。
“在哪儿?”
“就在我办公室里。”
“谁是遗嘱的执行人。”
“我!”
“你打算什么时候进行验证?”
“我的委托人要我等到1月15日。”
“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理由很简单。特罗伊要让他那些贪婪的子女们再次空欢喜一场。典型的特罗伊式做法:恶毒而又残酷。
“我不清楚。”乔希说,“遗嘱是手写的。费伦先生在他跳楼前的几秒钟签了字。”
“手写的遗嘱?”
“是的。”
“你不是和他在一起的吗?”
“是的。说来话长。”
“也许我该听听。”
“也许是这样。”
乔希这天很忙。威克利夫并不忙,可他还是装得好像每一分钟都排得满满的。他们约定一起吃午饭,在威克利夫的办公室里匆匆吃一份三明治。
瑟吉奥不赞成内特去南美,在沃尔纳特山这样一个大小门都上锁、通往山下一英里的路上都有隐蔽的持枪卫兵警戒、电视电影娱乐杂志以及电话都受到严格检查的地方呆了四个月后,再回到以前所熟悉的那个社会里,这往往会招致一定的心理创伤。取道巴西重返社会更是充满了风险。
但内特不在乎。他来沃尔纳特山并不是法院的判决,而是乔希的建议。如果乔希让他去丛林玩捉迷藏的游戏,他也去!让瑟吉奥去抱怨、骂娘吧。
一个星期的释前准备好像是在过地狱般的生活。食品从无脂肪向低脂肪过渡,尽是盐、胡椒、奶酪和少量黄油这种老一套的东西,还美其名曰帮他调整肠胃系统以应付邪恶的世界。可内特的胃受不了,他又减轻了四磅。
“这是让你稍稍领教一下外面世界的滋味。”瑟吉奥得意洋洋地说。
治疗期间,他们还要打斗,这在沃尔纳特山是很普通的事:为了锻炼你的肌肉和斗志。瑟吉奥开始疏远他的病人。说再见常常是一件难事,瑟吉奥缩短了释前准备期,并且变得清高起来。
威克利夫法官问及遗嘱的内容,乔希婉拒了他的这一要求,他们在法官办公室的小桌上吃着三明冶。法律并没有要求乔希透露遗嘱的内容,至少眼下是这样。威克利夫这么做稍稍有些越轨,但他的好奇心是可以理解的。
“我有点同情那些向我提出申请的人,”他说,“他们毕竟有权知道遗嘱的内容。为什么要拖呢?”
“我只是在按委托人的意愿办事。”乔希回答说。
“你早晚还是要对遗嘱进行验证的。”
“那当然。”
威克利夫轻轻地将预约登记本朝塑料盘前推了推,透过阅读镜斜视着登记本:“今天是12月20日。圣诞节之前是无法召集到所有的人了,你看27日怎么样?”
“你有什么打算?”
“宣读遗嘱。”
这个想法令乔希一震,他差点被腌黄瓜噎住。把他们召集到一块:费伦的家属,他们的扈从以及新交的朋友,那群开心的律师,全都召集到威克利夫的法庭上,一定要让新闻界也知道。他又咬了几口黄瓜,望着他的小黑本子,极力不让自己笑出来。他似乎已经听到了急促的喘息声和痛苦的呻吟声,他能想像到他们剧烈的反应、难以置信的痛苦表情,然后是低声的沮咒。也许还会有几声抽泣。他们怎么也无法接受亲爱的父亲会做出这种事来。
这将是美国法律史上最邪恶、最辉煌也是最独特的一刻,乔希突然等不及了。
“27日没问题。”他说。
“很好。等我确认所有的人选后,马上通知各方。有很多律师。”
“你最好记住,他们一共有六个子女、三个前妻,所职有九组律师。”
“但愿我的法庭有那么大。”
——只够站的——乔希差点说出了口。人们聚集到一块,悄无声息地看着信封被撕开,遗嘱被打开,然后听到难以置信的文字。
“我建议由你来宣读遗嘱。”乔希说。
威克利夫当然很想读。他也想像到了同样的场面。宣读一份分配110亿财产的遗嘱无疑是他最荣耀的时刻。
“我估计这份遗嘱是有争议的。”法官说。
“是令人不快的。”
法官大人笑了。
第十章
在他最近的那次崩溃之前,内特居住在乔治敦一套陈旧的公寓里,那是他上次离婚后租的。可这套房子作为破产的牺牲品如今也不再是他的了。因此,内特获得自由后的第一个夜晚便找不到安身之处。
和以往一样,乔希已经细心地替他做了安排。他在约好的那天来到沃尔纳特山,行李包里装着为他南美之行准备的崭新的、熨得十分平整的名牌短裤和衬衫。他还带来护照、签证、足够的现金、大量的指南手册、车票、一份行动计划,甚至还有一只急救箱。
内特压根儿就没有发愁的时间了。他跟一些工作人员道了别,但很多人都在其他地方忙碌着,他们有意避开这种离别的场面。经过140天富有成效的戒酒后,他踌躇满志地走出了大门。
他焕然一新,晒黑的身板显得十分结实,体重减了17磅,他在过去的20年里从未到过174磅这个数字。
乔希开着车,起先的五分钟里谁也没开口。草地上覆盖着积雪,但一出蓝岭山脉积雪就稀少了。那天是12月22日。收音机被调到很低的音量,在那里播放着圣诞颂歌。
“能把它关了吗?”内特终于说道。
“什么?”
“收音机。”
乔希按下一个按钮,音乐消失了。
“感觉怎么样?”乔希问。
“能不能在最近的商店停一下?”
“当然行。干吗?”
“买一盒六罐装的可乐。”
“真有趣。”
“就想狠狠地喝上一回。”
他们在一家乡村小店买了一些软饮料和花生。收银的女士愉快地对他们说“圣诞快乐”,但内特没有反应过来。回到车上后,乔希向还有两小时行程的杜勒斯机场进发。
“你的航班飞往圣保罗,你得在那儿停留三小时,然后转机去一个名叫格兰德营【注】的城市。”
【注】格兰德营:巴西南马托格罗索州首府——塔界注
“那儿的人说英语吗?”
“不。他们是巴西人,说葡萄牙语。”
“哦,没错!”
“但你在机场能找到说英语的。”
“格兰德营有多大?”
“有50万人口,但那儿并不是你的目的地。你要乘坐短途航班去一个名叫科伦巴的地方。那个城市要小一点。”
“飞机也要小一点。”
“是的,跟我们这儿一样。”
“不知怎么的,我不想乘短途航班。帮帮忙,乔希。我有点紧张。”
“要么坐飞机,要么坐六小时的公共汽车。”
“说下去。”
“在科伦巴你会见到一个名叫瓦尔德·鲁茨的律师,他说英语。”
“你和他通过电话了?”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