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模型-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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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呢?”
“原来如此……”三浦点头。“犀川老师所说的理由,我总算有点了解了。但换个方式想,他会不会本来就有即使客人没来也要自杀的决心呢?也许他本来就有纵使没有观众,也要一个人看着最后遗作而死去的打算吧,不是吗?”
“嗯嗯,的确是有可能。”犀川轻轻点头。“又没有人否定这种可能性。”
“筒见纪世都应该就是公会堂断头案的凶杀吧?”三浦低声说:“是他杀死自己的亲生妹妹,然后切断她的头的。根据我的判断,他的动机一定就跟他的艺术一样令我们难以理解吧。”
“如果是他的话,他应该可以挑更安全的地方,而不用特别选在像公会堂四楼这种危险的场所来犯案了吧?”犀川扬起嘴角。“比方说,像这里的工房怎样?若是在这里杀明日香,不是就很简单了吗?”
“如果说是他想在公会堂那种公众场所展示他的犯行呢?”三浦说完,轮流看着他们三个人的脸。这种动作代表他对自己的看法很有信心。
“这我也思考过了,很有意思的论点。”犀川耸耸肩膀。“他的目的不是在那颗头,而是想要以无头的人当作是自己的作品。这个点子是满有趣的。真没想到三浦先生也会有这样的突发奇想啊。”
“在M工大杀死上仓裕子小姐的人,也是筒见纪世都先生吗?”萌绘问。
“恐怕是吧。”三浦面对地面点头。
“那动机又是什么?难道筒见纪世都先生认识上仓小姐吗?”萌绘问。
不回答的三浦抬起头看向天空。雨后的天空展现出更深沉的黑,上面点缀着点点繁星。透骨的寒意让萌绘不禁将双手插进了外套的口袋里。三浦瞥了萌绘一眼后,才低声回答,“我们会再调查的。”
11
直到凌晨四点过后,大火才完全熄灭。被抬出来的筒见纪世都的遗体盖着床单,萌绘只能透过床单看到大略的轮廓。有很多消防队员和警方相关人员陆陆续续进入纪世都被烧毁的工房,但萌绘他们仍无法进入。
寺林坐着警车回医院了,而大御坊也顺便搭了便车。在获得三浦刑警的准许后,萌绘他们三人也可以回去了。
“犀川老师,要我送你回去吗?”萌绘说。
“我会设法搭到计程车的。”喜多挥挥一只手后,随即就迈开脚步准备离去。
“喂,我跟你一起走。”犀川向他说。
“笨蛋。”没有停下脚步的喜多转头对犀川撂下这句话后,就快步走远了。
“虽然对喜多老师不好意思,”萌绘喃喃地说:“不过我的车子之所以只有两人座,就是为了这种时候。”
“那家伙所说的‘笨蛋’两字,涵盖的意义非常广啊。”犀川说:“就跟‘谢啦’或‘改天见’之类的意思差不多。”
他们走上坡道,经过还没开走的消防车旁,再次跨上石墙。工房的门依旧敞开,有电源线经过门口被拉入室内。现在里面发出的灯光,应该就是警察带进去的照明灯吧。烧焦的臭味还残留在空气中,附近的地面上也都是一个个小水洼。
萌绘连想从门外探头进去都遭到了三浦的禁止,但她很想亲眼确认喜多和犀川所说过的喷枪,也很想调查看看用不透明胶带固定在浴缸上的电线盒空调的配线。现在到底还有多少证据逃过一劫呢?二楼的地板是否有崩塌呢?从门口瞥一眼时所看到的室内景象,很凄惨。里面到处都散落着烧成焦炭的黑色固体,无论是筒见纪世都那些诡异的人偶,演出那场璀璨小宇宙的发光二极体装置,还是发射宝特瓶火箭的机器,似乎都已经付之一炬。
为什么要烧得精光?是为了烧掉遗体吗?即使在火中被氧化了,也算是一个人吗?在灰飞烟灭的过程中……究竟被毁坏到什么地步,才不算是一个人?
“你想睡了吗?西之园同学。”犀川停下脚步问。
“不会,没关系的。”
“如果这场骚动能到此为止,就只剩下调查工作了。真希望案子能就这样顺利解决。”
“嗯,不过……那也要找到明日香小姐的头才行。”
“是啊。”犀川立刻回答,“就只有这一点,我还不了解。”
“咦?”
“没有……我自言自语罢了。”
犀川开始爬上斜坡,萌绘则是跟在他的后面。在杂草之间,有条细长的小路。上面的道路旁,还是有很多看热闹的民众,不过人数也已经比之前减少很多了。
当跨过护栏踩上柏油路面时,他们看到鹈饲刑警站在电线杆的附近。那里有整晚不熄的路灯,光线非常明亮。鹈饲正跟两个老人熟络的交谈着。
“鹈饲先生。”萌绘走近他后,出声向他打招呼。
“喔,是西之园小姐和犀川老师啊,你们好啊。”鹈饲低头行礼。
和鹈饲谈话的老人,虽然有着一副结实的身材,但几乎童山濯濯的头向前突出,形成弯腰驼背的姿势。看到苦着一张脸,不甚愉快似地瘪着厚嘴唇的他,令人怀疑他是不高兴呢,或是在他的人生里,早已失去“高兴”这两个字。
“这位是长谷川先生。”鹈饲介绍这位老人给犀川和萌绘认识。“他是那里的房东。”他边说边指向上方。
因为被石墙 砖墙挡住的关系,所以只能看到对面公寓的屋顶。附近的阶梯前,停着自行车和轻型摩托车。之前隔着护栏眺望火灾现场看热闹的年轻人,大部分都是那栋公寓的房客。
萌绘虽然对老人微微点头示意,但对方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事实上,下面的仓库,也是长谷川先生借给筒见纪世都先生的喔。”鹈饲说明。“听说从两年前一直借到现在。对了……长谷川先生,这两位是N大的犀川老师和西之园小姐。发生火灾时,他们正好跟筒见先生在一起。”
“你们是那孩子的朋友?”长谷川老先生终于将视线投向萌绘身上。
“还称不上朋友,充其量是朋友的朋友而已。”萌绘回答。
“他死了吗?”长谷川问萌绘。
“长谷川先生,那个我们还不能断定。”鹈饲在一旁插话。
“我又不是在问你。”长谷川依旧直直地盯着萌绘说:“小姐,你就说吧。”
“他已经去世了。”萌绘很坦白地说。
“是吗……谢了。”仍然苦着一张脸的长谷川轻轻点头,视线停在数公尺以外的路面好一会儿。“他本来是个很有才能的年轻人啊。”
“您是在什么机缘之下,才会借仓库给筒见先生的呢?”犀川边点烟边问。
“能不能也给我一根?”长谷川向犀川伸手。
“好啊,请。”犀川从口袋掏出香烟递给这个老先生。
长谷川斜斜地叼着香烟,靠近犀川点起的火将烟点上后,深深地将第一口烟吸进肺里,又大大地张开口把烟呼出来。他在这个时候牵起眼角的皱纹露出牙齿。乍看之下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不过这就是他笑的方式。
“那是他爸再三拜托我的。”长谷川终于开口回答。
“是筒见教授吗?”犀川问。
“是啊……他是我国中的学弟。”长谷川又呼出一口烟,露出不知道是因为香烟好抽,还是因为对话很有趣的微笑。“因为之前租的人不租了,本来我打算要拆掉,没想到他竟然要借,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请问……您该不会就是那位做飞机模型的长谷川先生吧?”萌绘试探着问。她曾经听过筒见纪世都和大御坊安朋提过这个名字。
“没错。”长谷川眼角垂下,露出于之前迥异的表情。
“您是固体模型师吗?”她也记得这个。
“你居然还知道这个……就一个女孩来说还满厉害的。”虽然他话中带刺,但萌绘还是维持一贯的微笑。
“只要提到模型师,没有人不知道长谷川先生您的。”她说着恭维话。
“哦……”长谷川皱着眉头,发出沉重的鼻息声,很明显地看得出来他因此而龙心大悦。
“您认识M工大的河嶋副教授吧?”
“喔,我当然认识啊。”
“你对于星期六时……发生在河嶋研究室的女学生命案有何看法?您认识那个学生吗?”
“那个案子我在报纸上看过了,还没直接问过河嶋他本人,那个学生我也不认识。”长谷川再次叼着香烟,让香烟头发出红光。“我不予置评,不过最近治安还真是不好。先别说这个了,纪世都他那在公会堂被杀的妹妹的头找到了没?反正那一定是做那些奇怪玩偶的人干的好事。”
“您是指人偶模型吧?难道您认为犯人是模型迷吗?”萌绘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
“那才不是模型呢。”长谷川张大口吐完烟说:“模型的‘型’,跟人形(注五)的‘形’,字不是不同吗?”
“那有什么不同?”一只手转着香烟的犀川问。
“只有人类做的东西,才能成为模型,以动物和植物为对象的都不行。”
“为什么?”犀川立刻问。
“那是……不言自明的事吧。”长谷川又恢复到不愉快的表情。“缩小的动物和人只能算是玩偶而已,不是模型。听好了,模型所要模拟的,不是外表的形体,而是创造的精神和行为,简单来说,就是要模拟出人类对于生产的欲求和付出的劳力。经由这个过程,就可以汲取出原型创造者的精神。如果只是重复一样的制作步骤,便沦为单纯的复制品了。而且为了要更聚精会神,就得尽量将制作时间浓缩才行,这样才能够‘模’拟出原‘型’来。所谓的型,就是制作系统的象征,而不只是单纯模拟缩小的形体而已。要‘模’拟原‘型’,才称得上是Model ,也就是模型,可是不了解这一点的却大有人在。太拘泥于形体的就只能制造出充满贫乏想象和空洞妄想的复制品罢了。”
“我懂了。”犀川用兴致盎然的表情点头。
“有可能这么简单就懂了吗?”长谷川轻蔑地哼哼笑着。
“筒见纪世都先生难道就不是拘泥形体吗?”萌绘问:“他的工房里有很多人偶呢。”
“你在说什么?纪世都这孩子才不是那种堕落的人啊。”语气强硬的长谷川瞪着萌绘。“虽然他周围的模型师们,都以那是艺术为借口对他敬而远之,可是他们都错了,那才是模型的精髓,他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模型师。”
“刚才长谷川先生不是说过人偶不算是模型吗?”萌绘吐槽。
“你错了。”长谷川眯起眼睛,用嘴唇夹住变短的香烟。“你看不出来吗?纪世都所做的根本不是人偶。那是机器人的模型,人造人偶的模型。人类要制造人类的精神,就是他的‘型’。”
萌绘努力克制想笑的冲动,她对于自己认真听老先生说话这件事感到后悔,因为他的言辞间充满矛盾。如果按照他的说法,那寺林高司所做的人偶模型,也都不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不管是卡通角色也好,科幻剧人物也罢,都是虚构的人物或外星人,那跟人做人造物品的模型,是一样的道理。
“那么,不管是人在未来会制造的东西,或是像突变体的东西,也都可以成为模拟的对象吗?”犀川问。
“嗯。”长谷川大大地点了下头。“就是要那种模拟制作物体的制造过程,才能称得上模型。”
萌绘有些惊讶。犀川问题里所包含的意义,是她所没有想到的。
“不好意思。”鹈饲带着不好意思的神情打断他们。“我可以再问您一些事情吗?长谷川先生。”
“要问什么?”
“那间仓库在做东西时,声音会传到这里来吗?”
“有时候多少会听到。”
“昨晚呢?”
“这我就没听到了。晚上九点时,我有带狗出去散步过,也没发觉到有什么动静。”鹈饲拿出手册,开始记录。
“鹈饲先生,我们就先告辞了。”萌绘边看着手表边说:“可以吗?”
“喔,当然可以。”鹈饲低头致意。
两人也低头回礼后,便往停靠在石墙旁的车子前进。
“那个人真有趣。”走到一半时,犀川突然低声说道。
萌绘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被座椅冷冰冰的感觉包围住。犀川稍后也坐上副驾驶座,并立刻系上安全带。她让引擎先暖机,虽然眼前的挡风玻璃白茫茫一片,不过她仍然没有启动雨刷。
“哪里有趣?”
“他自有一番道理这一点不是很有趣吗?”犀川在头上交叉双手。“所谓的道理,本来就是有两个功能,其中一个功能就是将自己的行为、选择或判断正当化。在这种情形时,通常都是先有行为或判断,然后再为了加强自己的立场而建构出道理。”
“道理除了这种功能外,还有其他用途吗?我很少看过有比行为或判断先成立的道理,如果真有这种道理的话,那可以称得上是伟大的理论了。”
“你说的对。”犀川露出微笑。
“那,你所说的道理的另一种机能是什么?”
“就是击退其它的道理。”
12
送犀川回到公寓后,再回到自己家时的萌绘,发现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虽然她最想问犀川关于“人”这个单位的定义,却始终无法说出口。这个疑问的意思和意义,她都还不太明白。只好选择保持沉默……她实际上是知道的。
淋浴完躺在床上的萌绘,翻来覆去的辗转难眠。往脱下来的洋装上仔细一看,发现有几个小小的烧焦的痕迹,沾在头发上的怪味已经用洗发精洗掉了,仍旧无比鲜明的是脑海中的一切记忆。
她阖上眼睑筒见纪世都所创造的小宇宙随即浮现脑海。轻柔的香颂歌声犹在耳边,星云也有如闪光的残像般映入眼帘。
人偶……纯白的人偶。纪世都沉在水面下的白色胸口和手臂,唯独睁开的双眼像黑洞一样,形成异样的光景。在前一晚两人独处时还在鼓动的生命,现在却已成为徒具外表的空壳——这样也算是一个人吗?
可是即使只有形体或残像,也还不是最糟的情况。她脑海里浮现那个白色人偶被烈焰缠身的景象。
要用怎样的标准,才能界定出一个人?就算仅止于残像,只要能看到形体也好,好想再看到他们……发觉自己差点要回想起父母的她,连忙关掉思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