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模型-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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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身离开窗户旁了。
等她爬上楼梯走进实验室里,才发现房内空无一人,金子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走到窗边将皮包放在自己的书桌上,然后在椅子上坐下。当她要按下电脑电源的时候,发现荧幕上贴着一张黄色的立可贴。
上面是金子的字,写着“我有重要的事要说,到顶楼来”。
有些不满他的命令口气,可是萌绘还是马上起身离开房间,一边走上楼梯时一边思考……为什么不能在实验室里讲呢?有什么不能给洋子听到的内容?需要这么神秘兮兮吗?到底是要讲什么啊?难不成是“请跟我交往”之类重大的事吗?
“那可不行……”萌绘低声喃喃自语,想到这不禁摇头。
如果是那种请求的话,她一定要斩钉截铁地拒绝才行。虽然觉得金子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但还是不能大意。
她推开沉重的铁门到达顶楼。看见金子靠着栏杆,独自一人伫立在那边。他看到萌绘时咧起嘴打招呼。
“有什么事?”萌绘走到他面前。
“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我想讲的就是那件事。”
金子表情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在不好意思。
萌绘默默地等着他开口。
“我跟一个女孩在交往。”金子说完停顿了一阵子。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萌绘说。
“那个女孩是你的朋友。”
“咦?谁啊?”有些吃惊的萌绘追问。
“我们已经交往三年了,只是我一直都没说。”
“那是你的自由吧,我不会在意的……”萌绘边思索着边说:“咦?难不成是……洋子?”如果是洋子的话,那机率不就跟拿到同花顺的机率差不多了。
“笨蛋!是我啦!”萌绘后面传来大喊的声音。
一回过头去,竟然是个令她意外的人。
“小爱!”萌绘大叫:“咦……是小爱吗?骗人!”
“好啦好啦,别哭别哭。”小爱跑到萌绘身边,用夸张的动作抱紧她。“乖乖喔,秀秀……”
“我干嘛要哭啊。”萌绘笑着说:“喂,是真的吗?”
“秀秀喔……萌绘最乖了。”
“啊,我实在是……很高兴。”终于想到适当的形容词的萌绘接着说:“可是,我实在不敢相信,明明看起来是个性最合不来的说……”
“我先走了。”金子踱步走向楼梯门后,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在不好意思了啊。羞羞脸!”小爱往他的身后大叫。
“噗,原来是这样的啊……”萌绘用力点头。“所以他才知道我父母的事……对了,那我假扮成护士的事也……天啊,那时候就是……”
“本小姐的嘴巴,可是藏不住秘密的。”小爱说:“就像破了洞的水壶一般,装多少漏多少。你跑到医院的时候,他还真的是很担心呢。这家伙该不会脚踏两条船吧?你们之间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吗?”
“你那时候说的那个裸体躺在床上的人,就是金子吧?”萌绘问。
“宾果。小笨蛋!一个大小姐可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唷。再说……如果是其他男人的话,那要怎么办啊?讨厌!”
“太好了……你们是情投意合呢。”
“喂,你是哪国的形容法?我们其实是半生不熟的状态啦,要来比成语吗?呵,如果你现在这么闲的话,那我要好好地鞭打你,再给你灌点显影剂,彻底纠正你的劣根性。”小爱露出洁白的牙齿咯咯大笑。
想到一个谜题终于解开,让萌绘的愉快心情扩张了二十平方公分的版图,感觉轻松到好像密度每立方公分只有五百公克一样。
4
傍晚的时候,犀川从东山动物园回到学校,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和开门声萌绘连忙冲向犀川的办公室。
“老师,我们到顶楼去。”萌绘没有把门关上,就急着说。
“西之园同学,请你记得敲门。”犀川站在书桌的里面。
“可是老师你不是才刚回来吗?”
“这不成理由。”
“抱歉。”
“到顶楼上做什么?”犀川站着一边移动滑鼠,一边看着萤幕。
“是没什么特别的事啦……”萌绘说完,便稍微低下头,发现自己的鞋尖跟犀川的书桌中间隔着两块瓷砖。
“哦……”犀川低声说,在椅子上坐下。“既然没事,那去顶楼做什么?”
“老师,好不好嘛?”
“好什么?”
“就是去顶楼啊。”
“和你?”
“是呀。”
“我吗?”
“是呀。”萌绘愈讲愈觉得火大。
“还是不要好了。你看,从对面大楼看这里可以看得很清楚。万一被曾我医师目击到的话,只会徒增麻烦而已。”
“被看到不少很好吗?为什么被看到就会有麻烦?我们难道有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吗?我倒满想找机会让那个医生看一看我们。”
“你转移话题了,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请告诉我你的目的为何。”
“目的是……”萌绘看向天花板。
“现在才在想啊。”犀川露出微笑。
“想上去吹点风。”
“谁?”
“我们。”萌绘微笑说。
“哦……这样啊。”
“老师。”
在上顶楼的途中,犀川回头对走在后面的萌绘说。“西之园同学,你最近愈来愈幼稚了。”
此时的天色已经染成了一片紫红的颜色,说要上来吹吹风,但顶楼的风是又大又冷。
“好冷喔……”犀川皱起眉头,将双手插入口袋里。从自己的房间拿来的有盖型烟灰盒,就挂在他手插进去的那个口袋上。
“老师那么晚回来,是你的不对喔。”
“你这是推卸责任的三次方。”犀川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到底有什么事?是要谈案子的事吗?外头很冷,要谈就快一点。对了,你是要问跳电的事吧?”
“我已经不想再谈那件案子了……”萌绘眯起双眼走近犀川。
“你居然说出这么吓人的话……”犀川苦笑说:“你这么说,对我而言是很大的威吓呢。好冷喔……”
“要我帮你取暖吗?老师。”
“我们是恒温动物,进去房子里就会觉得暖和了。没有理由待在这里吧?”犀川打了个喷嚏。“不行了……身体开始痛起来,都是昨天的关系……”
“金子同学跟我从高中一直到现在的好朋友,正在交往呢。”
“是喔。”
“真好。”
“什么很好?”
“一切都很好……”
犀川慢条斯理地走向楼梯。
“我回去拿件外套再来。”
“不用了……”萌绘叹了口气。“好了,我们下楼去吧。”
“嗯,就这样吧!真是明智的决定。”犀川打开门,让萌绘先进去。
“难道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吗……”萌绘边下楼梯,边用闷闷不乐的表情小声喃喃地说。
“那海驴和海狗的差别……”
“一点都不有趣好不好!那种我才不要,已经听腻了。”
“请你把话听完好吗?”犀川表情严肃地说:“好吧,如果你猜对的话,我就明后天找一天带你去动物园。”
“咦?要出谜题吗?”
“是啊。”
“老师难道不知道在东山动物园约会的情侣,到最后都会分手的传闻吗?”
“那就算了。”
“不,没关系。”萌绘连忙挤出微笑。“请告诉我问题吧。”
“海驴和海狗的差别是多少?”
“咦?多少……是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就是有多少的意思。”犀川说完后,忍俊不住地露出了微笑。
终章
到了十二月时,西之园萌绘独自一个人到东山动物园,因为非假日的关系,在动物园里走的不是年轻的情侣,就是带着幼儿的年轻母亲。她依照指示牌的引导,直直地走向有海驴的地方。
今天是寒冷的一天,目的地就在前方的池塘。到了那边,萌绘才发现只有海驴,至于海狗则好像是养在另一个地方。
萌绘已经在图鉴上调查过海驴和海狗之间的差异,所以知道它们的不同。可是犀川所提示的问题,却跟动物学上的差异无关。他的问题不在它们是哪里不同,而是它们之间相差多少,也就是质化差别或量化差距的不同,那问题的含意,到现在仍是个谜。
萌绘竖起挡风外套的衣领,在海驴附近绕了一圈。在这种天寒地冻下,除了北极熊和企鹅之外,想必没有动物肯出来吧。她实在不懂在这种天气来动物园的游客是抱着何种心情,还有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到这里。
更重要的是自己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恨犀川,他就跟铀一样讨厌!老师干脆溶掉算了……想着想着,不禁哑然失笑。
在那件案子之后,她曾经接过一次仪同世津子从横滨打来的电话。根据她的解释,因为她想将采访报导的校正稿传真给大御坊安朋,之前却忘记问他电话,所以才会打来问萌绘。萌绘虽然记得大御坊的手机号码,但却不知道他工作地方的传真号码,因此只好把电话先挂断,打给大御坊问清楚电话号码后,再拨电话告知仪同,结果一来一往之间,浪费了萌绘不少时间——这令她明白某件事,就是有些事是没办法直接问本人的。
这一点也是刚好想到的:有些话不能直接对别人说;也有些话别人不能直接对你说。而且可以举出这种例子的范围,正在逐渐扩大中。
童年的时候,自己明明是什么话都能直言不讳,什么事都能坦然接受的。可是随着年岁渐长,却有种无形的力量,正一点一滴地剥夺她的自由。
这就是所谓的成长?总感觉有点愚蠢。
犀川说过她的心智愈来愈幼稚,其实事实刚好相反,因为人类天生就是注定要愈变愈笨的。
她头脑大部分的表面积,正在迁怒出这种怪问题的犀川,甚至把自己冒着寒风到动物园来的这件事,也全部都怪罪在犀川头上。对于如此确信着的百分之八十的自己,萌绘只得苦笑,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正在对她吐舌头做鬼脸。
她又走回了海驴池前面。海驴的精神比她还好,想必是因为不用烦恼只会出谜题给自己的恋人问题,再加上耐寒力很强的缘故吧。
海驴好好喔……不禁产生这样的想法,可是仍不会想成为海驴。
附近有个装在竿子上的小盒子,样子像停车计时器的东西,从那上面写着“海驴和海狗的不同”的字样看来,应该是一按下按钮就会从喇叭传出解说的装置吧。
犀川副教授和喜多副教授的不同。
犀川和寺林的不同。
萌绘和仪同世津子的不同。
萌绘和洋子的不同。
萌绘和小爱的不同。
如果也有能够好好解说这些不同的盒子就好了。可是,萌绘和犀川的不同……只有这个她现在不想去知道。
回去吧!是该回去了,她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可是没走几步路,又停下了脚步,既然都特地来到这里,就干脆听完海驴和海狗的不同再回家好了。再说,她也多少有点好奇它到底要怎么对小孩子进行解说。这样的想法,让她停下了脚步。
萌绘折返回到海驴池前方,走进盒子寻找按钮,再仔细一看,上面竟然有个写着五十元的投币口。
“海驴和海狗的不同是……五十元。”
她先是咬住下唇,然后忍俊不住地大笑出来——这个幸福虽然很微小,但却让身体暖和起来。这应该比五十元要更有价值一些吧。
接着,是一年之后的事情。
M工大的筒见丰彦教授在经历丧女和丧子之痛后,只剩下他和妻子一起生活。所幸他们的身体并没有被这份伤
痛给击垮,还可以勉强地度过这灰暗的一年。本来时常一个人关在二楼书房或铁道模型房的他,最近也开始和变得时常上楼来的妻子,一起眺望小小火车头牵动列车奔驰的景象,享受着红茶的美味——这些事是以前他们从来没做过的,真要说有什么变化,也只有这一点而已,不过这变化本身也没什么特别的含意。
每天晚上,筒见教授都会仔细检查用来供列车驰骋的铁道模型造景箱。为了维持通电的顺畅,要时常将铁道磨得光滑才行。
这一次,也是他在整理的时候,正在用酒精去擦拭打磨过的铁轨时,手肘不小心把一栋建筑物模型的屋顶碰掉了——所有的迷你建筑物里都有装灯,为了换灯泡的方便,屋顶都是可以拿掉的。
当筒见教授要把屋顶装回去时,他发现那栋小房子里,居然有他记忆中没装进去过的东西。
那是小小的人偶,人偶尺寸配合铁路和建筑物,做成八十七分之一的规格,他将脸凑近往里面窥探,一看,就马上知道那是他儿子做的。
人偶有两个,一男一女,男的站着,女的倒卧。女人偶的头被摘下来扔在身旁。
他拿起镊子,一面小心翼翼地夹起人偶,一面猜想这是何时被放进来的。在那件案子之后,他不记得有别人进来过,也应该不可能是妻子放的。
到底是谁?思考了好一会儿后,他又将人偶给放回原处,然后把屋顶给盖回去。
在妻子面前就保持沉默吧,就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吧,这样就好了。
毕竟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那栋小屋就在越过平交道之后的上坡道途中,而且旁边还有一栋白色的教堂。
(——完——)
注一:此句为日本雀巢咖啡广告的名句。
注二:指在文书处理系统或试算表中将一连串的动作设定成一组,只要按个钮就能自动依顺序完成特定工作的软体。
注三:日文的喜多和来的过去式发音相同。
注四:本室町幕府末期封建领主间的内乱,发生于应仁元年(西元一四六七年)至文明九年(西元一四七七年),故名。此后日本进入战国时代。
注五:日文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