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取-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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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靖国大道上,找了个公用电话。
既然是法定财产管理人,为了偿还未付的工资,应该掌握着职员信息。我就往律师事务所打了个电话,捏造了个假名字,对话筒那头的女办事员说道:
“我听说你们那儿有泉出版社职员的联络地址。”
“您有什么事吗?”
“不,只是点私事。以前我曾经跟制作部的高山光夫一起工作过,所以很清楚他的工作能力。前些日子听说泉出版倒闭的消息,很是吃惊。如果他还没找到工作的话,我想可以来我们这儿。我这也算给公司物色人才吧。”
“是吗,是制作部的哪位呢?”
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盘算着,如果不是催欠款的,而是事关职员的将来,对方肯定会告诉我联系方法的。
“是高山光夫先生。”
“请稍等。”
好像正在为我查找职员名单,真是热情。可是,过了一会儿传来的女办事员的声音,变得没有把握,甚至可以说是很遗憾。
“——我查过了。可是好像没有个叫高山光夫的职员呀。”
那当然了。我也根本不认识叫什么高山的职员。
“什么,没有?那,是倒闭前辞职了?”
“那样的话,我们就……”
“麻烦您了,能不能告诉我制作部部长的联系地址呢。他们曾是同事,所以他有可能知道高山先生的下落。太麻烦您了,拜托了。”
我装出一本正经地说道。这才是我的真实目的呢。所谓制作部,是负责从纸张、材料的指定,到印刷客户的指定等与出版物的实质性制作过程相关的这么一个部。在我工作的新东美术印刷,也有来自许多出版社的制作负责人出现。所以那个部长,应该知道其中原委,即到底为什么要给从没有业务往来的竹花印刷下了大宗订单的。
如我所愿,不一会儿,女办事员就告诉了我名叫中尾靖史的制作部部长的联系方法。并且告诉我那不是宅电,而是新单位的电话。
“他现在供职于哪家公司呢?”
听了我的问话,女办事员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是三光胶卷。”
竟然是兼并了泉出版社总公司泉光学机械的胶卷生产大家。
总而言之,这个叫中尾靖史的制作部部长,是在三光胶卷兼并的同时,得以返回总公司的。当然,泉出版的被抛弃,是因为它有大额的借款,并非是每一个职员的责任。所以,只要是有才能的职员,原来的总公司想要给予照料,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于是我装作闲聊似地试探着问道:
“是吗,是三光胶卷啊。公司倒闭后去的人还有很多吧。”
“呀,这个吗——”
“可是,三光应该就是兼并泉光学机械的那家公司吧。”
“对。不过,我也觉得泉光学派出的职员也应该负有负债的责任,所以应该回不去总公司才是。”
“那就多谢您帮忙了。”
竟然有职员从被抛弃的小公司里一下子调到兼并总公司的大公司里去了,而且还是出任制作部部长。
我走出电话亭。在去三光胶卷之前,我先去了趟神保町的书店,在那儿翻了翻《公司四季报》。
《公司四季报》主要是收集公司业绩,为股票买卖做参考的。这样一本厚厚的指导书样的东西,里面有一栏刊登各公司的大股东。
如我所料,三光胶卷的大股东里,有帝都银行的名字。三光胶卷的主要银行之一即是帝都银行。我感到这下子越发能证明这次的大订单背后有帝都银行在捣鬼了。想得到竹花印刷地皮的本吉原支店的伙计们从总公司那里得知了三光要兼并泉光机的消息。而三光既然要搜购泉光机的股票,当然应该通知了身为主要银行的帝都银行。由此,他们就想出了操纵泉出版给竹花印刷下大宗订单的计划。
接受这一指示给竹花印刷下订单的负责人可能就是这个制作部部长中尾。他跳到三光胶卷,也只能让人觉得那是交换条件。
我抑制住满腔的怒火,坐地铁摇摇晃晃奔向早稻田。三光胶卷的总公司就在新宿区的户山。
虽然老头说过不要做无益的事,但我怎么也忍受不了。的确,如老头所言,要证明帝都银行在背后捣鬼是很困难的。毕竟受兼并的连锁影响歇业关门的公司不只竹花印刷一家。我也怀疑光我一个人在这儿东奔西走的,对于帝都银行的参与又能证明多少呢。
但是,至少,我想弄清楚与这事有关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子。我一定要让那些小子拿着我们造的假钞栽个大跟头。
到了早稻田后,我在僻静处找了个电话亭,拨通了三光胶卷的总机。
“我是月刊杂志《综合经济新报》的坂田,请给我转中尾靖史先生。”
如果报出经济信息杂志记者的头衔,任何一家公司肯定都会毫不犹豫地给我接通的。
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了让人不由得生厌的男低音。
“让您久等了,我是中尾。”
“啊,初次给您打电话。我是月刊《综合经济新报》的坂田。实际上,我们想采访各公司年富力强的领导,编成特集,名字就叫《激流勇进》,刊登在下期杂志上。因此,三光胶卷中,务必想请资材部的中尾先生您能够赏个光。我就是为这打的电话。”
“我……”
中尾又是吃惊又是欢喜,语调都不由得挑了上去。
“对。这次的特集,主题是年轻能干的领导是如何摆脱困境的。我们还想把他们的那些经验跟现今的不景气多方面进行对照。我从东洋工机的大森先生那里得知中尾先生您是在本行业的第一线辛勤劳作的人。”
“东洋工机的大森先生?”
“您不知道吗?是东洋工机的执行董事呀。”
“不,我还无缘见面。”
要是见讨面,那我可就不妙了。不过,如果说这是竞争对手公司的执行董事说的话,大概没有人会不高兴吧。
“您大概很忙吧,能否抽出点时间来呢。”
我把原稿截止日期告诉了他,中尾兴高采烈地提高了嗓门,语调很豪放地说道:
“什么时候都行呀。”
“也许太匆忙了,真是抱歉,能否今天就……”
“今天?”
“对。我想咱们一边慢慢吃着饭,一边问您几个问题。”
电话那头的那个得意洋洋的中年男人的傻相,我简直都能看得见了。
中尾比约定的时间早五分钟来到约好的咖啡厅。他那短粗的脖子用领带束着,头发就像刚在厕所镜子前梳过那样,是分得清清楚楚的三七分,满脸通红,吊儿郎当地笑着。他一进门,我就一眼断定这家伙就是中尾靖史。
我朝着中尾扬了扬接头用的牛皮纸信封。
“百忙之中,真是太感谢了。”
我还站起身来.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中尾笑容满面地拿出名片来,我没理他,劈口说道:
“那么马上就开始吧。”
“那个,就在这儿吗?”
看样子他是完全相信了我说的边吃饭边谈那句话了。中尾惊慌失措地呆站在桌子前。我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你在泉出版并没有多大的业绩,竟真就能转到三光胶卷来呀。”
中尾屁股刚挨到椅子上。
“不,不仅如此,你还在公司倒闭前夕下了大宗订单,迫使一家印刷公司陷入了连锁倒闭的困境。”
“你,突然说些什么……呀。”
“但是,有趣的是,听说贷给那家印刷公司款的帝都银行,不知为何,又趁着你下订单的时机,连他们隔壁的地皮也扣住了。当然,用的是假名字。而且,连同印刷公司的地一起都转卖给了哪儿的旧货连锁店。”
中尾的脸上失去了血色,额头上渗出了汗水。这一切都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让他傻了眼了。
“而且,这次兼并泉光学机械的三光胶卷的主要银行,不知是出于何种偶然,也是同一家帝都银行。更有甚者,赶在倒闭前夕发了大宗订单的制作部部长,竟然荣升到兼并总公司的三光胶卷里来了。这么有趣的事,这世上能有吗?”
“你说是为了特集作采访,原来是说谎!”
中尾好像再也受不了了,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猛地用力按住他的手腕,使劲压低了嗓音说道:
“不是说谎。看你态度如何了,你的名字和帝都银行的大名也许会登在下期的头版头条上。”
“你该不是开玩笑吧!”
中尾脸颊抽动了几下,摇了摇他那短粗的脖子。
“当然不是开玩笑了。”
我把食指竖在嘴唇前,瞧瞧四周。有些客人因为中尾突然的大叫正疑惑地看着这边。
“你,不是《综合经济》的记者吧。”
中尾好像终于领悟过来了。我悠然地翘起了二郎腿,点了点头。
“不过,我想《综合经济》的编辑部肯定也会对这条消息很感兴趣的。毕竟泡沫经济以来,银行的评价也不那么好了。而且,如果现在还干这么贪婪的买卖,也许会影响到存款的吸纳的。那样的话,稀里糊涂把这透露给经济杂志记者的你,恐怕也会受到影响吧。”
“你你你,你说什么!我是不会承认的。”
“可是,你现在不是正在这儿接受我的采访吗。照片会登出来做证的。”
中尾惊慌失措起来,他赶忙转动身体,四处张望起来。想必是要弄清摄影师的所在。但他并没有找到。
“啊,当然了,会把你眼睛周围涂黑的。请放宽心吧。”
中尾咬紧了牙,低头看着我。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好像还能听得见牙在嘎嘣嘣直响。
“你有什么企图?”
“什么什么企图……”
我耸耸肩,装起糊涂来。
中尾恨恨地看着我,握紧拳头重又坐回到椅子上,从桌子上探过身来盯着我问道:
“钱吗?”
“哪儿的话,采访费已经够了。”
“那,是什么。你叫我出来,到底是什么企图?”
我煞有介事地盯着他。
“你,是受谁的指使给竹花印刷下的订单。”
“我什么也不……”
“噢。既然你不说,那如果你的名字上了新闻,应该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中尾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这下子卡了壳了。
我又连珠炮似地接着说道:
“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说是你说的。我就说是从本吉原支店的那帮伙计们那儿听来的。这样,你这好不容易刚刚才升迁进三光胶卷的身子,也就能确保安泰了。”
中尾没有要求我下保证。他一直沉默着看着我,好像在琢磨我的本意。
我就像仁慈的传教士一样张开手臂,冲着迷途的羔羊微笑着。
“我的目标不是你。你想我跟你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小职员过不去,又有什么用呢?厚待提供情报的人,是咱们这个社会的定律嘛。要不,回头我挪些采访费给你。”
中尾的视线落在桌子上的毛巾上,他用手擦了好几遍嘴,然后,像是毅然决然地抬起头。
“我真不知道帝都银行也有关系呀。”
我摇摇头,就要起身离座。
中尾慌了,拉住我的手。
“我没说谎.直的。委托我的,是我的上司。”
“上司?”
“对。是在光学机械期间给过我帮助的常务董事。”
“姓名?”
中尾喉结上下抖动了一下。
“——下村洋三。”
“现在在做什么。”
“应该是在全球服务公司,担任营业部长。”
“全球服务公司?”
我这么一反问,中尾擦了擦额头的汗,好像换了一口气似地说道:
“……是帝都银行一个系统的金融公司。”
我暂且先回了公司,把迟到的原因全推给了设计事务所,随后迅速地处理完剩余的工作,就踏上了归途。在东海道线上的车里补了个小觉。回到公寓后,立即抱了昨晚——不,是今早刚刚完成的凹版刷版,直接去富士市的工作间,赶紧开始进行第一次试印刷。
晚九点十五分。在仓库改造而成的工作间里,老头和幸绪就像因为天气不好三年没能见到织女的牛郎一样,正翘首焦急地等待着我的到来。不,他们等的当然不是我,而是凹版刷版的登场才是。
“哇,这就是原版呀。这么闪闪发光,这么耀眼呀!”
“喂,喂,别用手碰,沾上油就很难附着上油墨了。”
老头一边准备着平台印刷机,一边责备着。但是,幸绪才不理他那一套呢。她把镀铭的刷版拿在手中凝视着,恨不得来回摩攀几遍才算过瘾。
“哎呀,好容易才有了造假钞的气氛了呢,仁史。”
“那不是玩具。”
老头说着,从幸绪手中夺过凹版刷版。
“嗨,幸绪,你没事吧。没让你母亲发现吧。”
头些日子连续三天的扫描仪的操作,现在又加上今天的试印刷,我对她很是担心。
但是,幸绪把手叠放在脑袋后面,若无其事地回答说:
“我说是跟朋友们一块学习呢。不在现场的证明很齐全。”
“那,你又是怎么蒙骗朋友的。”
“这还用问。我说是跟男朋友约会,请她们多多照顾了。”
说着,幸绪不知为何,抱住了我的胳膊。一种不快的预感掠过我的脊梁骨。我没多加考虑,视线转向老头的工作。
老头挪开版台,露出压胴下面的固定部分,慢慢地把雕刻了福泽谕吉的凹版刷版安装在中央部位。用螺丝刀拧紧螺丝,准备完了。
老头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先来试试不用铁粉的印刷吧。”
试印刷用的纸是老头第四次潜入“多利造纸厂”制成的最新的试制品。共有两种,包括以秘密栽培的黄瑞香为主原料的和以溶解千元钞精制而成的旧纸纸浆为主要原料的。每一种的厚度和质地都与真钞很接近,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