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犯 第二部-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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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口惠的脚步声渐渐小了,不一会儿就听不见了,但还是听到了她扔过来的话:“我,正在卖身。”
真一旁边的水野久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真一的步伐也乱了。但他俩像是商量好了,谁也没有停下脚步,仍然一直往前走。
“你们听到了没有?我在卖身,我已经和大叔订好了合同。如果不这样,我就无法生活,因为爸爸不在了。我已经成了大叔的玩物了。”
通口惠的声音越来越高,但说话的内容没有变化。
“你们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生活吗?每天每天,我要被肮脏的老头脱光了衣服折磨;从白天到晚上,我要把头放进他的胯裆。你们知道吗?”
真一出了一身的冷汗,水野久美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转过头悄悄地说:“真是不幸!”
通口惠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了,但真一似乎还想听下去。
两个人还在往前走,公园里外的人都在围观哭闹不止的通口惠,有的笑,有的皱起了眉头。真一觉得很内疚,好像自己在做一件很残酷的事情。他突然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真一小声说。水野久美伸出手紧紧抓住他的手,笑着说:“好了,塚田君不要道歉。”
两人从公园一直往前走,拼命地走,好像要摆脱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差不多走了一站路。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快餐店。他们是第一次来这家店,人很少,可能是饭菜不太好吃吧。但是,所幸的是两人所坐的桌子周围没有一位客人。
“红茶,不好喝。”水野久美端着杯子,皱着眉头说,“你想要热的吗?”
“太凉了。——没想到我们走了这么远。”
水野久美喝了一口红茶,她缩了缩脖子。
“我要向塚田君道歉,刚才那样训斥你,你一定很吃惊吧?”
真一微微一笑:“那样的水野我可是第一次见,但是——”
“但是?”
“算了,不说了。”
“不行,你说吧。”她把嘴噘了起来,“我知道,你的母亲不在了,但是不要紧,你要坚强起来,你身上流的是她们的血。”
水野久美有一个姐姐和妹妹,她们是关系很好的三姐妹,经常换穿西服、鞋子和使用其他装饰品。
“我的母亲和姐姐都会对态度不好的女服务员或公共汽车上的醉汉严加训斥,而妹妹则会对企图逃跑的流氓踢上几脚。”
妹妹是中学三年级学生,从小学的时候就在附近的武术馆练习柔道。所以,水野久美向刚刚开始学习护身术的妹妹学过一点。
“我不知道水野要是不来的话,事情会是什么样?”真一认真地说。但是水野久美好像不愿意谈严肃的话题,只是咯咯地笑。
“你不觉得我们是真正的朋友,拆不开的朋友?”
真一微笑着摇了摇头。
“要是原来的情况,我会杀了那个家伙。”
水野久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对不起,我说出这种讨厌的话,但这是真的,我知道发火杀人是怎么回事?”
“她,今天是不是说了什么?”
和平时不同,水野久美的问话看上去很认真,并有些恐惧。真一知道,她一定听见了通口惠大叫着说的那些话。是你怂恿的,我要去告发。
“噢,对不起,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别说了。”
“不,没关系,我曾想过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但没有勇气。”
其实水野久美已经知道了通口惠缠着真一和一连串的故事。但是……
“水野,刚才你看到我对通口惠那样做确实很厉害,但是,你不觉得我因为怕她而逃跑很不像话吗?”
虽然真一很认真地在问,但水野久美直眨巴眼睛,一副很难认真起来的表情。
“不会有这种事情的。”
“是这样的。我是一个对自己的事情非常怯懦的家伙。”
“有一点点吧。但是,你不是向对方的律师抗议了吗,不是在努力执行行为禁止命令吗?”
“但是,我自己却从未有过一点反击,像今天你那样去做。那样的事情,我连一次都没有做过。”
不知为什么,真一发现这个时候的水野久美的表情突然缓和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为什么会这样?真一看着她的脸明白了。噢,是这样的,今天我第一次称呼她为“你”,而不是“水野君”。
“我从未像你一样去斗争,”真一继续重复着,“我很内疚,我所内疚的就是她说的是我怂恿她父亲的。”
“怎么回事?塚田君会怂恿罪犯去自己家里抢劫吗?”
“结果是这样的。”
通口惠的父亲通口秀幸的目标从来就是钱,为挽救自己快要倒闭的公司所需要的钱。
因此,他向检查官供述——当初他和他的部下两个人曾经计划抢劫银行的现钞运输车。而一般的民宅,即使进去了,也不知道家里是否有钱。
但是,现实问题是,抢劫现钞运输车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万一被抓住了,家和孩子都没有了,所以,通口他们放弃了这个计划。就在那个时候,通口的一个部下对他说,在他们住处附近的一个游戏中心,他在和一个无忧无虑的高中生一起玩游戏时,听说他父亲继承了远房叔叔的遗产,一下子成了富翁。
“不用说,那个无忧无虑的高中生一定是塚田真一了。”水野久美目不转睛地看着真一。
“是我,是我说的。”真一摇着头,“我说的遗产当然是真的,我父亲从一个已很长时间不来往的远房亲戚那里继承了除税金以外高达一千万日元的遗产。我父亲和母亲都提醒我不要在别的地方讲这件事情,我当然也会很小心。但就在那个时候,我和一个从小学时关系就很好的朋友在游戏中心玩,以为那种地方很吵,别人不会听见的,我大意了。我告诉他我父亲得到了一千万日元的遗产,准备买一辆大型的野营车,所以我和朋友、还有你暑假可以一起去旅游了。”
水野久美像是要躲避似地把眼光落到了手上,真一以前也见过她的这种表情。两人相处的一天,就是在大川公园的垃圾箱里发现女人右胳膊的那一天,当时的情形很恶心,也很残忍。但作为发现者的她——不知为什么,我并不怎么害怕。
尽管她这么说,但她仍是默默地看着真一,那眼光和今天的一样。这是她心虚的表现,也说明了她的正直和善良。真一想,要让我再找一次的话,我可能还会喜欢这个女孩。
“通口惠的理由,”真一接着说,“因为我说的那些夸口的话有可能被她那被钱所困的父亲听到,所以,塚田真一才是万恶之源。如果她父亲没有听到什么富翁的话,他也不会成为抢劫杀人犯。因此,与其说他是加害者,倒不如说他是受害人。”
真一喘了口气,毫不害怕地把事情一口气说完。
“我认为她说的话有点正确,只是一点点,确实正确。那种话让谁听到都不是好事,所以,我的父亲和母亲再三提醒我不要到外面去说家里有钱的事,但是我没有听从他们的忠告。其结果就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确实有责任。因此,每次通口惠找我的时候,我都觉得不应该逃避。”
水野久美端起了杯子,那红茶已经凉了,看上去很不好喝。但是,这红色的液体映衬着她神圣的表情和认真的眼神。
不知是什么运气,今天店里只有真一和她两个人,别说是其他客人,就连服务员都不见了,都到柜台里面去了。店里也没有播放音乐,所以店里显得很安静。坐在对面的水野久美感觉到自己都不再呼吸了。因此,真一在这种寂静中,可以讲一讲自己的想法。
胆小怕事的是塚田真一,这个胆小鬼。我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讲给水野久美听,我真正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我只是希望她能给予否定,希望她能安慰和鼓励他,说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杀人犯通口秀幸他们、通口惠的理由只是说说而已。把她当成朋友,让她觉得自己很可怜。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和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进行联系和沟通。塚田真一,你的心里也就还剩下只能通过同情和鼓励这种频率和外界保持联系的无线电发射机了。
“我……”
水野久美小声说,眼睛仍盯着红茶。真一吃了一惊。
“什么?”
她抬起了头,把端着的红茶杯子放了下来,然后看着真一的眼睛。
“我今天没和你约好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但是……”
真有点扫兴,她大概是要回去吧。
“我想赶快见到你,有话要跟你说。我看了《日本文献》。”
“是吗……那本杂志卖得很好。”
“我父亲的公司有人买了,他把它借回来了,我也非常想看。”
对于女儿发现死尸这件事,水野家非常关心。他们并没有让她不要再考虑它或是隐瞒什么,而是要让她把发现女尸的经历放到应该放的地方。
“滋子的材料很多,听说她访问了好多人,甚至还写了警方的情况,简直像个新闻记者。”
因为水野久美也认识前烟夫妇二人,所以和真一一样,她称前烟滋子为“滋子”。真一这么叫只是为了不把昭二和滋子搞混,而水野久美则认为如果称呼凭自己本事工作的女性为“前烟君的夫人”是不太礼貌的事情。
“滋子以前没有写过这么严肃的报告文学,这是她的第一次,所以还有许多不太清楚的东西,但这一次是个非常好的机会,她一定要更加努力。现在她的睡眠时间已经少多了。”
“要连载几回?”
“把原稿连载完。”
听滋子说,《日本文献》杂志社的社长决心要把那两个罪犯——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十年来的情况调查清楚并进行报道。
“那么说,现在连载的只是最初的一部分。”
“是的。滋子开始写的是他们死之前的事情和被害人的情况,但是,当罪犯被查明是那两个人时,文章的整个构成都有了变化。”
临时增刊号的第一期连载写的是滋子采访赤井山中被通称为“凶谷”的废墟的情况。那个地方原计划是要建一座大型医院的,后来因资金不足等原因停止施工了,剩下的地基和铁架被风吹雨淋,当地人都称为“心灵之场”,非常有名。
“绿色公路”上发生车祸的时候,他们正从赤井山下来,车行驶在前往东京方向的道路上。在发生车祸前不到一个小时,他们曾在“绿色公路”东京方向出口附近的一个加油站加油,然后驶往赤井山方向。所以,那一天的某个时候,他们曾在“绿色公路”上往返一个多小时,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而且,他们就是在那个时间把尸体装进汽车的行李箱里的。大家都认为,汽车从“绿色公路”开往凶谷是为了寻找弃尸的地点,连警察和新闻媒体也都这么认为。但是现实情况是,他们并没有弃尸赤井山,而是放在行李箱里摔下了山。这只是采访凶谷的一种预测,但他们的真实想法是不是打算弃尸呢?
“滋子的报告文学写道,行李箱里的尸体——一位川崎的名叫木村的职员,这个人之所以被杀,是因为罪犯给电视台的特别节目打电话时,一位女评论员说他们是只会杀死女人的胆小鬼。事实也是如此。”
“准确地说,现在是无法搞清楚真实情况是什么,罪犯到底在想什么,因为他们已经死了。”
真一慎重地选择用词。因为他就这件事询问滋子时,她也是这么回答的。
“但是事实是,他们过去只杀女人,被女评论员讽刺后,才选择去杀男人,这只是推测而已。”
这位名叫木村庄司的最后一名受害人坐公司的车去冰川高原的别墅区出差,在回来的路上不幸与罪犯相遇。警察正在调查木村的脚印,但还是无法准确地判断出他是在哪儿失踪的。他的钱包和手机都没有找到,也许被扔了,也许被罪犯藏在什么地方了。
说起电话,罪犯绑架木村后还给他的夫人打过电话。这是在木村的尸体被发现后,他的夫人对警察说的。罪犯亲切地对她说:“给你的丈夫折千纸鹤吧”,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他的夫人说,木村的手很巧,纸鹤折得更棒,两个人谈恋爱就和折纸鹤有关系。罪犯就是因为了解这些情况才说“折千纸鹤”的。
对被害人家属的态度以及了解被害人的个人情况后并加以利用的手法,和日高千秋的母亲发现女儿尸体时的遭遇一样;而抢走木村身上的东西,则让人联想到古川鞠子的家属收到她的手表一事。如果没有发生车祸,罪犯还活着,说不定木村夫人也会收到亡夫的领带、手绢或手表。
和其他受害人一样,打给木村夫人的电话声音也是男孩子的变声。她正在收看HBS特别节目的女评论员挑衅罪犯的现场直播,她不会担心这种事情会和经常因工作出差的丈夫有什么关系。全日本的职员大概都是这样的,妻子也会是这样的。谁也不会想到灾难会降临到自己身上,也不愿去想。所以,在男孩子用变声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都忘记了按下电话机上的录音键,以便给对话录音。因为这实在太意外了,当电话被挂断后,她才想起应该给电话录音。因此,现在就无法将打给木村夫人的电话和打给电视台的电话进行声音比对。
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在他们死于“绿色公路”的车祸时,全日本都在呐喊,告诉我们吧,他们真的是罪犯吗?告诉我们吧!
在这起案件中,规模的大小只是模仿犯的附属品。开始时,他们要慎重准备以避开警察的眼睛。事实上,在发生车祸的一两天内,到处都在传说着,正是因为行李箱里放有“成熟男人”木村的尸体,所以不能肯定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就是杀害古川鞠子的罪犯。以杀人为乐的变态罪犯,不会随意改变对被害人的选择。无论电视台如何挑衅,以绑架杀害女性为乐的他们也很难突然改变自己爱好。因此,他们两个人很可能是看了HBS的节目后,想借着连环绑架杀人案的机会去干蠢事的得意洋洋的杀人犯。
文章接着写道,在栗桥浩美公寓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具少了右胳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