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犯 第二部-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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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如果有需要互相帮助的事情,可以去寻找相关的消息,所以他们才要召开这样的会议,也许他们还会举行一次记者招待会。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应该是独家新闻了,他也不会告诉滋子的。”
也许会这样,也许不会这样。给她打电话和发传真的那位熟人虽然年龄和滋子差不多大,但他的社会经验很丰富,关系也很多。他有一个滋子不可能有的独自的情报网,那里也许会有许多消息。但是,以前在一起工作时,关系也不是太亲近,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说了好长时间,她都没有想起对方的名字来。正因如此,她也不好打听这个消息是否可靠。
“滋子,为什么垂头丧气?”真一问。
“嗯,我有点害怕了。”滋子说。
“什么?”
“我在想,写这些事情好不好?”显示器上又变成了屏保格式,“我究竟有没有资格写这样的报告文学?”
“虽然大家的评价很高。”
滋子摇了摇头:“太可怕了。”
“可怕?”
“这就像是一个没有经过训练的人去诊治和人的性命攸关的疾病,还像是一个没有经过学习的人突然接受了一项非常重大的任务。”
真一想了想,认真地说:“你想放弃吗?”
“……”
“我不希望你放弃。”
“谢谢。”滋子笑了,“我知道这是很无聊的事情,但是我经常为不知如何是好而不安,我到底有什么权利写这样的文章,也许我写的文章全都是错的。”
“你不是都掌握了充足的材料了吗?”
“但我所掌握的材料都是一些小的事情,而且解释的是我自己。”滋子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胸口,“我只是按自己的责任心,但是,我可能不了解人类和社会上的许多事情,这样的话,我就不知道自己的解释还有没有公开发表的价值了。”
“你病得可不轻。”
“是这样的。”滋子靠在椅子上,“但开始的时候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你不是从罪犯开始写的吗?”
滋子吃了一惊,同时吐了吐舌头。这家伙太聪明了。
“总的来说,是这样的,”她缩了缩肩膀,“我有一种要吐的感觉,但事实上,我根本不了解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的情况。”
“但我还是同意滋子的意见,他们是同伙关系。”
有人说,发生这一案件的根本原因是栗桥浩美那膨胀的未成熟的自尊心,而高井和明则是因为从小时候就有了自卑感,他一直盲目地跟随着心中的偶像——栗桥浩美。
“原来是这么想的,但真的是这样吗?”
“他们都死了……”
“没有办法去追查,所以想怎么写就可以怎么写。”
“滋子就是以这种态度来写文章的吗?手屿社长也知道这些,否则他也不会允许连载的。”
“真一是个男子汉。”
“嗯?”真一说。
“只是我永远也变不成男人了,”滋子无力地说,“简单地说,我确实不了解那些男人杀死女人的心情,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满足自尊心而把弱小的女性作为对象——这种解释也许会出现在犯罪心理学的课本中,但现实中实在难以理解。所以,我想了解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少年时代的情况,通过和他们的朋友及老师的谈话,搞清楚他们最终走上这条道路的经过,但一切都像是幻想。”
滋子喘了口气。
“这个社会上,有女的写这种不合时宜的报告文学的吗?”
她的话还没说完,真一就一路小跑离开了滋子的工作间。滋子呆呆地看着,我是不是又惹他生气了?
什么事也做不了,滋子盯着电脑。就在这时,又听见真一的脚步声,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杂志。
“我把这个忘了,”他把杂志递给了滋子,“这里面有播音员川野铃子的期望,我在店里都看过了,给你带过来了。”
滋子接过了杂志。
“我知道滋子现在已没有了自信,我也能理解你的理由,但是有人说,正因为滋子是女的所以才希望她写这种文章,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对你的鼓励?”
真一两手插进裤子的口袋,又一次走出了滋子的工作间。走到一半,他又回过头来。
“滋子。”
“什么事?”
真一抬起头,盯着滋子的眼睛:“在高井由美子的问题上,我确实不喜欢你的态度。”
滋子也直直地盯着他。
“但我并没有全部否定滋子的工作,只是有那种想法,我只是不喜欢考虑犯罪问题,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我明白。”
“但是,刚才我也说了,我们家的事情和这件事有很多不同,确实还有许多地方搞不清楚。所以,我认为对事情进行调查和思考不是没有用处的。”
但问题是写作的方法,滋子点了点头:“谢谢。”
“滋子之所以失望,是不是因为我以前的态度?”
“你错了,不是这么回事。但我要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只是有点累了。”
“我知道了。”真一走了出去。屋里又剩下滋子一个人了,她开始阅读川野铃子的访谈文章。
——男人都认为女人是为了他们而存在的玩具,无论多么困难,我们也要和他们斗争下去。
川野铃子说得非常清楚。在访谈文章的第一页就刊登着她的简历介绍。作为一名播音员,她正在做什么工作呢?外国影片的配音……
滋子确实是认识不够,现代播音员的工作已不再局限于《星期日外国影片剧场》了,在简历中列举的都是电视动画片节目和电影,滋子根本不了解这些作品。
滋子打电话请教了对这方面情况比较熟悉的同事,很幸运,她得到了一些信息。对方告诉她,川野铃子是一位经验非常丰富、一直很受欢迎的播音员,她曾为许多种角色配过音。
“近五六年来,她主要是演出一些少年体裁的作品,像科幻片和冒险片,她甚至在这些片子里模仿男孩子的声音。她选材的范围非常广。”
“不是女孩子的声音?”
“她以前也不做这样的工作的,但现在做了很多。”
“很多?”
“可能是被某种潮流唤醒了吧。在动画世界里,是不是有许多以孩子模样出现的说着母语的角色?”滋子笑了。“母语也就是死语。”
“但川野铃子认为,在多数情况下,这些女孩子都是作为主人公的恋爱对象而出现的,如果没有漂亮的外貌,女孩子是无法被社会所接纳的,女人只是为了成为男人的附属品而活着,她不能接受这种价值观。”
“所以,她就拒绝为那样的角色配音。”
“是的。滋子,你怎么会对川野铃子感兴趣呢?你要把那两名罪犯放到动画里去吗?”
滋子吃了一惊,虽然是很早就认识的朋友,但现在一说起前烟滋子,就会把她和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联系在一起。
“那两个人不属于这种类型,至少除了在栗桥浩美初台公寓里发现的自己录制的录像带,还没有发现别的证据。”
“是嘛。”对方叹了口气,“他们是不是参考了现成的什么东西?暴力的色情电影等?” 电视和杂志曾经为这种观点进行过激烈的讨论,有人认为应该借这个机会对暴力和色情作品进行严格限制;有人则认为应该保证创作的绝对自由;有人还认为即使因为受艺术作品影响而犯罪,这也不是艺术作品的罪过,而是受者的水平问题;有人还主张没有过分描写暴力和色情的电影与漫画才是艺术。
尽管如此,滋子还是认真地倾听这位同事的意见。他非常自然、非常肯定地用了“参考”这个词。
“哎,你认为他俩有什么模仿的对象吗?”
“模仿的对象?这一种犯罪?”
“是的,现实中的或是虚构的?”
“可能有吧。”他非常自信地下着结论。
“你能说得再清楚些吗?”
“怎么说呢?滋子,任何人都不是独创的生物,大家都在模仿着别人。”
滋子想,这可能是大多数人的人生观,无法问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也许真的是这样的。滋子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她又反问对方:“你也在模仿什么人吗?”
对方哈哈地大笑起来:“是的,我也在模仿。”
“模仿谁?”
“我所模仿的并不是一个具体的个人,而是一种概念。”
“概念?” “也可以说是社会上普通的观念。一个不愿意从事体力劳动的男人非常喜欢漫画和动画片,不喜欢去公司上班,早上起不来,光是写文章,记忆力很好但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创造什么,就在漫画和动画的世界里走过了四十年。就是这么一种概念。”
“什么?”
“所以日本有许多像我这样的作家,只不过是在用不同的方式说着同样的事情。”说完,他又非常认真地接着说,“但那两个人还真挺特别的。为了把社会搞得非常混乱,绑架女孩子,玩弄以后才杀死她们,这种男人在日本还不是很多。”
真是似懂非懂的理由。滋子在笔记本上写下了“独创性”三个字,并在上面打了个叉,然后又在旁边写了两个字“特殊”,并加了一个问号,还用笔把这两个字圈了起来。
“喂,你觉得他们能意识到这些问题吗?就是他们模仿的对象。”
对方嗯了一声:“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能意识到,具体说,有一部叫《收藏家》的电影,是不是也要做相同的事情,但好像没有这样考虑过。所以,警察和精力旺盛的媒体应该特别地去收集他们所模仿的对象。”
“这样的话,你刚才所说的参考一词,就不是这个意义上的模仿,而是有更深远的意义。”
“嗯,滋子,这很难说。”
“对不起。不知道我们以前一起采访过的那家好吃的烧烤屋的人有变化了没有?” 对方放声大笑:“你还记得吗?怎么样?我们一起去喝一杯?”
“好的。”对方接受了邀请,两人也没有接着往下谈,最后他也没有明确地回答滋子提出的问题。
挂断电话后,滋子仍在独自沉思。参考——参考什么呢?如果不是非常清晰的有意识的模仿,那他们又是在模仿现成的什么东西呢?
这是有深远意义的内容。
那会是什么呢?会是像川野铃子憎恨的“女人是男人玩偶”的价值观吗?
滋子站起身,用手搓了搓脸。 社会不能接受的狂妄的自尊心是不是一直是他选择必须杀害别人的道路的原因呢?
那应该是动机?
栗桥浩美是不是在想所有像我这样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也会开始做同样的事情?在世纪末的今天,在世界发达国家,这种犯罪非常多。所以,他也这样做了?因为有一个破坏性的榜样,所以他才会这样做?只是因为这些吗?
栗桥浩美说,像我们这样的人都会变成这样的。高井和明点了点头,表示只能这样了没有办法,但是,会不会被抓住呢?栗桥浩美回答说可能会被抓住吧。但是不是因为会被抓住就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因为有许多的先例。于是,高井和明又点了点头,是的,是有许多先例。栗桥浩美满不在乎地说,确实如此。在发达国家虽然生活并不困难,但有很多人无法自我满足,在这些人中间就会以某种概率出现连环杀人犯,这是发达国家无法克服的一个问题。
滋子大声叫起来:“太无聊了。”
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么无聊的问题,这不是罪犯的动机,也不是让他杀人实施破坏行为的原因。这是……这是……
解释。
这是分类,这是解释。这是把已经发生的事件放入现代犯罪史和风俗史的时候,在文件的背面所贴的标签。而进行分类、做成文件和贴上标签都不是罪犯的工作。这是给即使有这种机会也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人的一个工作,经常对罪犯进行分析解释,绝对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从开始的时候,他们就会用准确的语言描述自己内心阴暗的冲动,并给自己贴上正确的标签,所以他们不会成为连环杀人犯。但有人虽然想用语言来解释自己的内心世界,但却言不尽意,所以,他们就实施犯罪活动。
因此,滋子的任务是把长期以来沉积在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内心世界、他们无法解释的甚至没有意识到的冲动讲出来,并把这些内容写成文章昭示于天下。这不仅仅是滋子,所有关注这一案件的日本作家和撰稿人都在争先恐后地做这件事。
滋子也加入了竞赛的行列,而且骁勇善战。但是,也许是因为自己是个女性无法理解男人的心理,所以才会碰壁?是因为这样下去无法实现目标而变得怯懦了吗?
如果推翻了这个前提条件会是什么样?如果不按这个规律办事会是什么样?这种在美国经常发生的连环杀人案罪犯的手法确实已登陆日本,从这个意义上讲,这起案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但它其实也是一件许多犯罪心理学家进行研究分析并可用研究成果进行处理的有先例的案件,它不是刚刚出现的新型的案件。
滋子忽然觉得有一股寒意,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如今在日本,究竟有多少作家和撰稿人以这起案件为题材在进行创作?几十人?不,差不多有几百人了吧?事实上,有电视台的节目和滋子的报告文学一样对此事予以关注,还有针对此事紧急出版的辩论集。
这些人分别在进行独特的选材,提出独特的看法,并进行独特的分析。
不,也许只是想想而已,实际上没有一个是能作为目标的目标。
所谓的目标就是要让自己的解释具有说服力,所以大家要在选材的范围、选材的深度、考察的深度、独创性和文章的着眼点等方面进行较量。但竞争的标准也不会有好几种,结果是大家在竞争中互相模仿,最后的情况都是差不多的。
要说这起案件真有特点的话,那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促使罪犯作案的冲动。因为罪犯已经都死去了,所以这种冲动也随他们一起消失了,不可能再现也不可能再生。我们——不,和大家一起因做了事情而表现出卑怯的样子。这个前烟滋子做的工作就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