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仿犯 第二部-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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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因为我有时间。”真一干脆地说,既然纲川君这么说了,那就见一次吧,但是这一次一定不能有人采访。”
“那当然,我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纲川的态度也很坚决,“我去你家附近吧,你选个地方,你看什么地方合适呢?”
真一一下子没想出来,但最后他选了大川公园。这里就是所谓的“震源”,但今天不会再有许多人去采访,也不会再有人围观。
约好的时间是十点钟,真一提前半小时从家里出发,他还带上了诺基。他告诉良江只是早上带它散步是不够的,把这作为外出的理由还是不错的,而且不知为什么,带着它总比一个人去的胆子要大一些。
他牵着拴着狗的绳子,诺基的步伐也很有力,真一的心离开了现实世界,脑海里满是各种各样的想法、推测和疑惑。
动物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在他来石井家时间不长,也就是他整天只想着自己所遭遇的不幸的时候,只有和诺基一起散步,他才觉得自己的心灵创伤有所缓解。摸着它那柔软的皮毛,把冰凉的脸贴着它的身体,诺基坐在真一的脚面上,真一觉得有一股温暖的新鲜血液流入自己的心田,它好像是把自己的活力分给了真一。当他看到一摇一摆的诺基抬着头高兴地看着自己的时候,真一的脑子一下子冷静下来了,回到了现实中来。
正像纲川所言,真一是个幸存者。但他不仅仅是一个幸存者,而是一个有责任的幸存者。正是因为真一说话的不小心,才给全家招来了杀身之祸,这是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真一也无法进行解释。
现在大家都不再说了,但当通口他们刚被逮捕事情还没有搞清楚的时候,真一的讲述是大家惟一的消息来源,当时还有人怀疑真一也参与了这起案件。这个人不是别人,也不是警察,正是自己家的亲戚。确实,真一经常和父母吵架,妹妹也因为话多而招致他的反感,他也曾因为吵架而打过妹妹。这是有青春期的孩子的家庭普遍存在的现象,但这却成了怀疑真一的理由。
周围人的眼光就是这样的。当人遇到事情时,只是想着逃避,而不是去面对现实。对自己而言,最好的解释就是“真实”。对于怀疑自己的人,也会有因为说漏了嘴而招致惨祸的可能。所以,真一认为他们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对这位少年来说,经过这件事之后,他更容易理解人生了。但仅此而已。
可是,这个“仅此而已”也是有问题的。面对纲川浩一,今天的真一是不是又在做同样的事情?说实话,真一是不喜欢他,非常非常讨厌他,无法忍受他那装得一本正经、想引起注意的所谓的正义。但是否定他的、自己认为很好的理由里是不是也有不公平的成分。
纲川真的是那种同情由美子、因高井和明被玷污名声挺身而出的男人吗?还只是为了自己出名等待机会成为一名作家的自私的男人呢?
还有一种可能是,至少开始时他是处于义愤而站出来的,但突然之间成了名人,受到大家的高度评价,而变成这样了。人都是脆弱的,而且在全国出名,这种事情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纲川的心理失去了平衡,虽然他没有忘记当初的目的,但他把位置搞错了。尽管这样,他也不会遭到更多的责备。
只有他一个人是由美子的朋友,他让她把自己当成白马王子,但同时却背着由美子和别的女孩交往,当然这在由美子看来是一种极不诚实的表现,可是,从一开始,纲川并不是以由美子的恋人的角色出现的,所以,在这个问题上,由美子也没有权利指责他的背叛。
但只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由美子应该自己站起来。无论心情多么痛苦,现实多么残酷,她都不应该逃避,而是要勇敢地面对现实。即使纲川是好心,或者他不是有马义男所讨厌的那种人,由美子也不能总依靠他。即使需要他的帮助,由美子也不能随便地逃避。这一点是决不可以的。
如果纲川真的是同情由美子,并为了思念小时候就认识的她的哥哥而站出来的话,他对她没有产生个人的恋爱感情的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这个而指责纲川是不公平的。确实他是在帮助由美子,由美子也非常需要这种帮助。但作为接受帮助的由美子,当然也不会想到被他利用,她只是想得到他的帮助,关键就在于由美子是如何把握的。
当真一来到大川公园,坐在约好的小亭子里的长凳上的时候,他已经打定主意了,他要非常坦诚地问纲川几个问题。你是怎么想由美子的?而且为了不伤害由美子,你作为她想象中的白马王子,因为你已经得到了她的完全信任,所以你首先要劝她自立。这就是“幸存者”真一的最真诚的建议。
坐在真一腿旁边的诺基突然抬起了头,顺着它的目光看去,原来是纲川正沿着公园里散步的小道向这边走来。
今天他的打扮也很帅气,身穿一件皮夹克,戴着墨镜,微微仰着头,非常轻快地走着。因为采访,他来过这里,所以他说知道真一所选的小亭子。他没有到处寻找,但他还没有看到真一。真一想举起手招呼他一声……
但是,他的眼睛盯着纲川,手却在不知不觉中紧紧地抓住了狗链子。
他的心在咚咚地跳。这是怎么呢?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一条纸蛇正向自己的脖子爬过来。怎么会莫名其妙地产生这种反感?
纲川还在走着,像个模特似地走着。啊,我还是不能相信这个家伙。这种强烈的第六感觉让真一清醒了,什么理由、冷静的推测和反省都烟消云散。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讨厌的感觉?
突然,诺基汪汪地叫了起来。纲川停下来往这边看,他把墨镜架到了额头上,好像是很晃眼,他看见了真一。接着,他就快步走了过来。
真一摸了摸诺基的脑袋,这是一只非常老实的狗,平常很少听到它这种叫声。它瞪着黑黑的眼睛看着真一,好像是在询问什么。
“让你久等了,对不起。”
纲川说着,非常灵巧地坐到了真一的身边。真一没有说话,他又看着诺基。
“这只狗不错,这是你的宠物?”
在自己镇静下来之前,真一不想看纲川的眼睛。纲川伸出手想摸一摸诺基,但真一条件反射似地挥动着胳膊挡住了他的手。这是一个意外的粗鲁的动作。
纲川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真一,然后又看了看自己被挡回来的那只手。
“这只狗认生。”真一的话很简短,他拉了拉诺基的项圈,让它回到自己身边,“为了不让阿姨知道,我只能说带狗出来散步。”
他的心脏还在咚咚地跳,甚至还有点恶心。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这种疑问就像粘在窗户上的小飞虫直往真一脑袋里面撞。
纲川微微一笑,就像是在寻找准备拍电视的摄像机一样,无懈可击,一种职业化的微笑。
“小时候我也养过狗,是一只叫阿撒的德国牧羊犬,特别聪明,也很可靠。”
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和阿撒在一起,我就觉得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它是我最亲的亲人,最好的朋友。”
真一顺口追问了一句:“比栗桥浩美和高井和明还要好?”
就在这一刹那间,纲川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就像是按了一下什么也不能表示的键,一片空白。这让真一吃了一惊。虽然只是一刹那间的事情,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纲川这种无防备的表情。
“是的,因为狗是很特别的,尤其是对孩子而言。”他又恢复了刚才的笑容,并想尽力改正自己所犯的错误,“但是,栗桥和高井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是吗?那是当然。”这一次真一有意识地讽刺了他一句,真一还使劲地点着头。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刚才的效果了。刚才那是一个非常幸运的效果。
“谢谢你能出来见我。”纲川认真地说,“你还是不太相信我,我能理解,所以,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再见一见。”
“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所以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话。”
纲川忍不住笑了:“我可不是想拉拢你,可以吗?”
“由美子今天怎么样了?”
“怎么说呢……待在旅馆里,说头有点疼,正躺在床上休息。”纲川耸了耸肩。
“从昨天晚上一直就是这样。”
“你是怀疑我和有马先生挑唆她什么了?”
“用挑唆这个词不太恰当。”
真一有点晕了,他在刚才的客观思考和现在的几乎本能的厌恶感中摇晃。虽然有很多话想说出来,还想听很多话,但他根本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这就像是和一个实力远远高于自己的对手在下象棋,无论把第一个棋子放在什么位置上,对方都会进行无懈可击的反击。
最后,他出其不意地问了一句:“纲川君,你有恋人吗?”
纲川也有点吃惊,他眨着眼睛:“你为什么会提这样的问题?”
“由美子是你的恋人吗?”
纲川紧闭着嘴巴,低下了头。
“我希望你不要演戏,我只想知道事实。”
纲川苦笑了一下:“你很年轻,噢,不,你还小。你有没有女朋友?”
“我不是在说我的事情。”
纲川用食指揉了揉鼻子,并把手放在脸上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地说:“喜欢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形式,恋爱也有各种各样的色彩,很浓,或很淡,形式也不同。虽然自己认为那是恋爱,其实这里面既有友情,也有亲情。两个人要有相同的恋爱感受,是不是这样的?”
真一的脑海里浮现出纲川和学校的学生坐在一起的情形,很可惜,真一已经不是孩子了,他不会轻易就被这几句话所打动。
“你的演讲真不错。”真一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凭直觉才这么问的,你和由美子在旅馆里生活,在别人看来,这就是恋人。这是常识。”
“我们没有住在一个房间里。”
真一笑了:“这不是恋人吗?有什么不对吗?除了由美子,你是不是还有很亲密的女人?”
“你为什么要提这种问题?”
“由美子之所以躲着你想问题,那是因为她想知道你是不是已经背叛她了。”
真一把那位女摄影师的事情告诉了他。纲川面无表情,但当他听到由美子听到女摄影师叫自己为浩一君时而大吃一惊的时候,他略微皱了皱眉头,但马上又恢复了原来的笑容。他叹着气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由美子已经完全依赖你了,如果你把她抛弃了,她就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所以她黏着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还有别人叫我浩一君。”
“但是,可能以前由美子从来都没有亲眼看到过,或者是她早就怀疑你和那位女摄影师的关系了。因为这个怀疑已经得到证实,所以她才受了打击。”
“我和她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纲川又回到了刚才的从容,他盘着两条长腿,靠在长椅上。
“我知道由美子很依赖我,”他仰着头,说话的声音不太大,“我也希望能不辜负她的信任,这是我的真实想法。但是……”
真一抢着说:“就没有恋爱的感情?”
纲川看着真一,然后喘了口气说:“是的,这不是恋爱,但由美子本人不明白,她把我和她自己的感情都搞错了,其实从不久前开始,这件事已经成为我们之间的问题了。”
“由美子认为你和她之间是恋人关系?”
纲川低下了头说:“是的。”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你一直想让她产生误解。”
纲川摇着头说:“你这话才是误解,我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你撒谎。”真一斩钉截铁地说。他觉得血液直往头上冲。
纲川歪着脑袋,难过地盯着真一。看着他那有点同情的眼光,真一觉得自己快要发抖了。
“你是在失去家人的事件中受到了伤害,”纲川用很圆滑的声音说,“你和由美子一样。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换了你,为了治好你的心灵创伤,有一位尽职尽责的医生来到你的身边,她是一位漂亮的女医生,你会怎么办?你会不会喜欢上她?而对方,她是为了帮助你解脱痛苦,但她能保证你不会对她的关心产生误解吗?”
真一从正面迎接着纲川的眼光:“你不是医生,也不是治疗心灵创伤的专家,你也太能吹牛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这几句话是真一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不这样做,他可能会因愤怒而失控。刚才的客观想法已经彻底消失了。他也知道心底里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这样不好,应该退回来,但他已经无法后退了。这种本能,这种感情太强烈了。
纲川盯着真一,然后用怜惜的口气说:“真是可怜,你也应该得到帮助,你简直就像一只刺猬在发起攻击——”
真一握紧了拳头。他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个镜头,那就是他用拳头击打了纲川。但现实中,他的拳头一动也没动。
诺基哼了一声。它坐在真一的旁边,低着头,背上的肌肉和脖子好像都攒足了劲,准备向纲川扑过去。
主人的思想能传递给狗,狗也能明白主人的心思。诺基可能已经察觉对面这个男人就是真一的敌人。
真一慢慢地松开了拳头,他摸了摸狗的脖子。纲川看到这种情形,非常聪明地一动也不动,连一根手指都没动。诺基的威吓已经有了充分的效果。
真一看了看纲川的表情。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狗的身上了,真一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低着头。就像刚才纲川在公园里可以单方面观察一样,真一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也看到了纲川的异样之处。
而且,从这里,真一还感觉到了让他大吃一惊的东西。
纲川的眼睛里有一种决不应该在这种场合产生的感情,这是一种不应该存在的东西。所以,它是那么露骨,那么显眼,就像是婴儿床上的水果刀和花束里的碎冰锥。
就像是能用手摸到了一样,真一已经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种东西的存在了。他的愉悦,他的高兴,他的快乐。
这家伙是把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