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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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美丽的声音忽远忽近地飘了过来,安护士,我觉得你和王子洋医生是十分般配的,你要是愿意,我去给你说合……安护士,哎,有车了也麻烦,要给它加油,要找停车的地方……安护士,我好热,大火把我的身体熔化了,我不想走呀,安护士,你救救我……安护士,火葬场的炉子好臭啊,我不要在这里啊,求求你,放我出去啊,安护士……
安蓉的双手捂住了耳朵,她尖声叫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不要……不要在我耳朵边说话,不要——
王子洋的脸色有些发灰。他一下班就开着车往东方路赶,下班的高峰期,堵车堵得厉害,王子洋开着车蚂蚁一样在路上行驶着,路上的车一辆挨着一辆,他心里十分焦虑。下午安蓉接了一下电话,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挂断了。安蓉一定碰到了什么事情,他为她耽心。安蓉和他有了第一次肉体的接触之后,他就为她耽心着,耽心有一天会失去她。虽然他们那时爱得如胶似漆,但他对安蓉的过去一无所知,包括她怎么会进孤儿院的事情。安蓉不说的事情,他是从来不问的。而且,安蓉以前从来没有问他的过去,她好像不在乎王子洋的过去。前面的绿灯亮了,车还没有动,他使劲地砸了一下方向盘,骂了声什么,他从来不说脏话,但今天脱口而出了一句。人是不是会在焦燥的时候变得粗俗。车终于开动了,王子洋的车一下闯了过去。
从医院到东方路十一弄,王子洋开车花了一个多小时的行程,如果交通畅通,也只要二十几分钟就可以到达。王子洋停好车,从车上下来时,他从汽车的反光镜上看到后面梧桐树有一个人影闪了一下就不见了。人行道上的人很多,王子洋没有注意太多,他走进十一弄,他来到安蓉的家门口,按响了门铃。
走廊里走过来一个老太太,她问王子洋,你找谁?
王子洋说,我找我的朋友安蓉。
老太太不解,谁是安蓉?
王子洋说,就是住在三零八室的姑娘呀!
老太太说,怎么,三零八室又住人了,我怎么不知道呀。
说完,老太太就下楼去了,她不坐电梯,她是从楼梯上走下去的。老太太走路的姿式像桨一样,一摇一晃的。
王子洋的后脑勺上满是汗水。
他不停地按着门铃。
难道安蓉不在家。
王子洋拿出手机,拨安蓉的电话,电话设人接,他打她的手机,手机是关机的。要不是昨天安蓉把新家的地址和电话给他,王子洋根本就没办法找到安蓉住的地方。这一切,都是那个骚货造成的,如果安蓉有个三长两短,她就是下了地狱,王子洋也不会放过她的。他为自己和杨林丹保持了那么久的性伴侣关系感到了羞耻,以前,他认为那是一种生活的方式,很简单的一件事情。王子洋突然想,安蓉会不会和兰芳在一起呢?
他有兰芳的电话,可他害怕兰芳,这个野丫头也一直在破坏着他和安蓉的爱情,如果他真的失去了安蓉,他想自己同样也不会放过她。他反而觉得兰芳的男朋友张洪有些可爱,这么一个可爱的小伙子怎么会爱上没教养的野丫头兰芳呢,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没有打兰芳的手机。
他又按响了门铃,在临走之前再试一次。
门奇迹般开了条缝,他听到身体摔倒的声音。是安蓉为他开门时摔倒了,如果不是外面的防盗铁门还没有开,王子洋早就冲进去了。
安蓉,你怎么啦?
他焦虑地说,安蓉,你站起来,给我把铁门打开,我来救你。安蓉,你坚强些,站起来,把铁门打开,让我进去救你。
安蓉好像没有听见。
王子洋听见了沉重的喘息声,那是安蓉的喘息,他十分熟悉的喘息。
王子洋又说,安蓉,你站起来呀,亲爱的,我是王子洋;你勇敢些站起来呀,我就在你面前,我会救你的,安蓉。
安蓉站起来。
她艰难地站起来,颤抖地打开了木门,又颤抖地打开了防盗铁门,然后又沉重地倒在地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王子洋的心被野兽的利爪抓着。
他赶紧进了门。
他一摸安蓉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安蓉娇柔的全身都滚烫滚烫的,像一块烧红的木炭。
安蓉,安蓉,你要挺住,千万不能化成灰!
王子洋背起安蓉,飞快地下了楼。他来不及等电梯,就从楼梯上跑下去了。他不知道有一双怨毒的眼睛,追踪着他们。
病房里静悄悄的,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病房其实是个巨大的容器,病人就是泡在容器消毒水中的活标本。安蓉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额头上敷着冰毛巾;她嘴唇干裂起了白色的水泡;蠕动着;好象在说着什么。安蓉输着液,药水一点一点地缓慢的进入她的血管。
她的体内有一个魔鬼;药水就是驱魔的战士。王子洋坐在病床边,凝视着安蓉,他的目光焦灼而又柔情,他轻轻地为安蓉朗诵着: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完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安蓉美丽的睫毛动了动。
王子洋相信烧得昏迷的安蓉一定感应到了他的心情,他握住安蓉火热的手,全身也和安蓉一样火热起来,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安蓉受罪。
一个人轻轻地走进了病房。
她来到王子洋身边,低下头,对王子洋说,王医生,十七床叫你过去。
王子洋站起来,对护士小沈说,你看着安护士,我先去一下,一会就会回来。
小沈说,王医生,你去吧,反正晚上没有什么事,我会照顾好安姐的,现在都午夜了,你要是困了,就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还有值班医生,有事我会去叫他的。
王子洋笑笑,没关系,我不累。
护士小沈对王子洋莞尔一笑,王医生,你和安护士恋爱的保密工作做得真好,我今天才发现,要不知道呀,我都准备向你发起进攻呢。
王子洋子笑笑,小沈,你真会开玩笑,我先去看看十七床到底有什么事。
护士小沈说,嗯,那你去吧。
王子洋轻轻地走出了病房。
护士小沈看着王子洋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安姐真幸福,找到了这样一位白马王子。
走廊上静悄悄的。
王子洋听到的是自己的脚步声。
他尽量的再放轻了脚步,怕吵醒病人的休息。有的病人睡眠不好,十分敏感,一些细微的声音都可以让他们难于入眠。
经过四零五病室时,王子洋听到有人说话,他从病房的门窗玻璃上看进去,借着走廊的灯光,他看躺在病床上的两个病号,他知道说话的声音是从那个年老的病人口里发出的。王子洋值夜班时,常会听到这老头的梦呓,他要是仔细的听一会,就会从老头含混不清的说话声中分辨出他所说的内容。老头似乎是在和上帝对话,他要求上帝惩罚他不孝的儿子。老头是腿骨骨折,据说是和儿子吵架时,儿子推了他一下摔断了腿骨的。王子洋见过老头的儿子,那是个文静的小白脸。
王子洋进入了十七床的病室。
这是一间单人的病室。十七床的公司对他不错,给他报销所有医疗费还给他要求了一间单人病室,王子洋没有开灯,走廊里透进来的光亮,让王子洋可以看到十七床头部的轮廊,但他看不清十七床的眼睛,他可以感觉到十七床的眼睛闪着某种奇怪的亮光。
十七床知道王子洋医生进来了,而且就站在他的边上。十七床的声音沙哑,王医生,我想问安护士的病怎么样了,她得的是什么病?
白天里的一切王子洋都一无所知,他不知道安蓉安为何会发高烧,从检查的迹象表明,她也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肺部和其它器官都没有器质性的变化,现在只能退烧,观察。王子洋说,她很好,只是发高烧,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应该放心了。
十七床说,王医生。你要用好一点的药给安护士治疗。
这我比你更明白。十七床,你叫我过来,难道就是这点事么?我回答完了,可以走了吧。
王医生,你别,别这样说话,我要能走动,我自己就去看安护士了。谢谢你告诉我安护士的情况,我在前天晚上就感觉到安护士有什么事,那一晚上小孩的哭声十分的瘮人。
王子洋叹了一口气。
十七床听到了王子洋的叹息。
王医生,好像门外有人。
你说什么?
好像门外有人,我看到有一个影子晃了过去,很快。
啊!
王子洋快速地走出了十七床的病室,走廊上空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垃圾桶,什么也没有。他的心跳加速着,他想起了那只挂在香樟树上的猫,他加快了脚步回到了安蓉的病房。小沈护士坐在那里,在看一本杂志。
王子洋问小沈护士,你看见有人走过么?
小沈护士摇了摇头,没有,难道你看见什么了?
王子洋也摇了摇头,没有。
小沈护士笑得很甜,王医生你来了,那我走了,换药时按下电铃我就过来,我在护士站。
王子洋说,好吧。哦,你看的什么书?
小沈护士把杂志的封面给王子洋看了看。那是一本文学杂志,王子洋觉得这是一本品味很高的杂志,他平常也爱读,每期都在书报摊上买。
小沈护士说,王医生,杂志留给你看好么?
王子洋摇了摇头,谢谢你,小沈护士,这期杂志我读过了,很不错。
小沈护士说,那我走了。
王子洋看着小沈护士的背影,心想,小沈护士条件不错,就是屁股太大了。他骂了自己一声,流氓!然后坐在安蓉的床前,守候着她。
王子洋把安蓉送到医院后,本想给兰芳打一个电话,怕她找不到安蓉着急,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打,他还让值班的护士有任何电话打到科里来找安蓉,都说她不在。王子洋也不愿意见到兰芳,他要自己一个人守着安蓉,作为自己过错的补偿。
他把安蓉的手握住。
安蓉的体温好像降低了点,不那么烫手了。
太平间里的灯光一明一灭,扑火的蛾子弄出的响声细碎而凌乱,里面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活人。七喜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外面传来几声猫叫,像孩子的啼哭,停尸房里弥漫着古怪的气息,有尸臭,有花香,还有酒气;消毒水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十八号藏尸柜轰地一声自动弹出。
蒸腾的冷气中,被七喜美容过的杨林丹的裸尸从藏尸柜中爬了出来,她的发结上插着一朵鲜艳的栀子花。杨林丹爬出了藏尸柜,一直朝太平间外面走去。太平间外面的垃圾筒里钻出了一只猫,它用琥珀般的眼睛看着杨林丹。杨林丹的眼中散发出绿光,她的全身往下淌着水珠,她经过的地下都有湿湿的足印。
杨林丹的绿光直射在猫的身上,死猫,你再叫,就杀了你,把你吊在树上风干,让你永不超生!
猫呜咽了一声飞快地逃了。
杨林丹一直朝住院部大楼走去。她进了住院部大楼。有一个医生和她一起进了电梯,那个医生看不见她,医生只是奇怪,电梯里怎么有一滩水迹,而且电梯在四楼莫名奇妙地停下来,门开后什么人也没有。杨林丹来到了安蓉的病房里。
病房里一片漆黑,她看不到王子洋,但她能感觉到安蓉的存在。杨林丹朝安蓉扑了过去,她的双手死死的掐住了安蓉的脖子,杨林丹使的劲很大,脖子上的口子猛地裂开了,她身上被七喜缝补过的地方也剥剥的裂开了,安蓉发出了呜咽的声音。
王子洋看到安蓉的身体抽搐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安蓉的喉头也咕咕作响,她的头不停地晃动,王子洋觉得不对劲,他马上给安蓉作检查。
这是在哪里?
一片黑暗,掐住我脖子的是谁?我可以闻到栀子花的香味。难道是妈妈,她为什么要掐住我的脖子,难道是要我去另一个世界里陪她?我使劲推着她,我推不动她,她的力气如此之大。妈妈,你放开手,我要窒息而死了,妈妈!我的血管要暴裂了,我在黑暗中连喊都喊不出来。有一道绿光,那么奇怪的绿光,为什么总是这道绿光,我看到了,看到了,掐住我脖子的人,是杨林丹。该死的杨林丹,你这个婊子,给我滚开!可我喊不出来!这是什么声音,是笑声,是谁在笑?我看见了,这是七喜,他在笑,他瞪着老鼠眼在笑,他就站在杨林丹的身后。他的笑声像猫哭。
妈妈,快来救女儿,妈妈!我看到了妈妈,她也看到了我。她正在穿过一条街道朝我赶来;她喊着我的乳名:蓉儿——妈妈,快来,我就是你的宝贝女儿,妈妈,有人要掐死我,快来救我!不不,妈妈,你快些跑,妈妈在穿越一条街道的时候被怪兽般的汽车吞噬了,怪兽张着血盆大口把妈妈吞噬了。满大街都是呼啸而过的怪兽。妈妈,你就离我近在咫尺呀,可你被怪兽吞噬了。
哦,我的天!
我还剩最后了一口气了,我要喊出来。
我一定要喊出来!
她是谁;怎么她也出现了,她黑玫瑰般靓丽的脸上浮着忧郁,她的双眼在流淌着泪水。黑玫瑰,你快来救我!黑玫瑰说话了,她的声音是那么冷,像几千年的寒冰那样冷,我救你可以,可你也要帮助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