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幅油画 作者:茅捷-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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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芳……是不是……你呀?〃
汪总口齿不清地问,自己都听不见。
上床的是个女人,这一点汪总可以肯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的身体无法挑起汪总的性欲,相反让他想起一件东西,就是为H饮料公司做广告的那块号称来自南极的一吨重大冰块,现在冰块就压在他身上,紧紧压迫着他身上的每一块骨头,每一处关节,从头顶的颅骨,到胸间的肋骨,到膀胱的耻骨,一直到脚端的腓骨,冰块吸尽了他体内的热量,开始慢慢地融化,汪总感觉到自己的身躯与冰块渐渐融为一体,甚至可以听见骨头的碎裂声……
〃咦,床上怎么是湿的?〃浦宏鸣勘查现场时,头一句问的话。
小宋摇了摇头:〃来的时候就是湿的。床脚下还有一些散落的冰块。〃
〃冰块呢?拿来给我看看。〃浦宏鸣摊开手催促道。
小宋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早就融化了,变成一滩水了。那只是一些普通的冰块,可以把化开来的水拿去技术科化验一下,不过我敢保证,那只是普通的饮用水。〃
〃冰块有多大?〃
〃麻将牌大小。〃
以床上的〃湿况〃,好像有人在床上撒过一些冰块,等到验尸报告出来,〃一些〃冰就变成了〃一块〃冰。
麻将牌大小的冰块,是不可能把死者的每一块骨头都压碎的。
据法医推测,如果说凶器真是冰块的话,它的重量至少有五、六吨。
冰的比重略大于水的比重,六吨重的冰块至少有三米高、两米宽、一米多长。如此巨型的冰块,家用冰箱的制冰格是不可能做出来的,惟有专业的制冰厂才能做出来。
即使在厂里做出来,这么大的冰块,又如何运进死者的家里,并且摆在床上呢?
这样大的冰块,连公寓楼的电梯都进不去呀。更何况,小区门口的保安,都说没有看见有一枚巨型冰块运进小区。
〃浦老师,还记得赵三文的死吗?〃
小宋的话提醒了浦宏鸣,车祸身亡的赵三文,与死在床上的汪栋明颇有相似之处,两个人身上的骨头,都毫无幸免地呈粉碎状。
将这两起离奇的死亡案并案调查,马上有了新的发现,赵三文的女友叫乔佳诺,其母是杜咬凤,杜咬凤在N广告公司上班,公司老总恰恰是汪栋明。
两条看似平行的直线,在一个点上有了交叉,这个〃点〃就是杜咬凤。
刑侦队的办公室里,面对浦宏鸣犀利的目光,杜咬凤把头低了下去,半天不语。
〃杜女士,请你说一下,赵三文和汪栋明遇害的当晚你在什么地方?都有谁可以为你作证?〃
小宋负责笔录,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有难言之隐。
沉默了片刻,杜咬凤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吞吞吐吐地说:
〃我知道谁是凶手。〃
浦宏鸣致电看守所的王警官,向他借用一间审讯室。
审讯室有十多个平方大,中间竖着一道铁栅栏,将房间一分为二,铁栅栏深抓地面,高插天花板,十分的牢固。铁栅栏的中间有一扇门,一旦锁上,关在栅栏里的东西决不可能出来。
当然,铁栅栏不是铁板,上面有空隙,但这样的空隙,最多只能捅出人的一根手指,比手指再粗一点的东西,绝对出不来,动物园里的老虎笼子也不过如此。
〃老浦,是提审犯人吧?〃
王警官觉得纳闷,因为浦宏鸣拿不出任何提审犯人的手续。
〃不是审犯人,借你的房间搞一个实验。〃浦宏鸣微笑着回答。
在审讯室里搞实验?开玩笑吧!
见浦宏鸣一脸神秘的样子,王警官没有追问,把钥匙给了他。
次日上午,那幅《窗台上的Zoe》被小心翼翼抬了进来,除去保护封套,摆在被审犯人该坐的椅子上,浦宏鸣与小宋从里半间退出来,锁上了铁栅栏的那道门。外半间支起一副三角架,放了一台JVC摄像机。
浦宏鸣的计划是,等到中午,如果确实发生了杜咬凤所说的那种〃状况〃,画的变化过程被拍摄下来,而他们俩守在审讯室外,没有目击,所以不会有危险。
然而,当小宋打开摄像机的开关,朝取景器看了一眼,表情立刻显得茫然无助。
2。5英寸的液晶屏幕上,那幅画只是一块白色的画布,没有诊所,没有窗台,没有诊疗椅,没有戴口罩的Zoe,什么也没有。
〃我听说……鬼……鬼是不上照的。〃
小宋望着浦宏鸣,等着他拿主意。
对浦宏鸣来讲,有两种选择,把画退给杜咬凤,把两件离奇的〃碎骨案〃存进档案柜,去抓别的案子,没有人会指责他们,日子照过,薪水照拿,一切太平;或者冒着危险亲临现场,搞清楚真相。
浦宏鸣选择了后一种,是出于好奇,还是警察的职业本能驱使,难以说清。
审讯室的门关得死死的,门上一扇小玻璃窗也被报纸盖了起来,与其说不想让人打扰,不如说不想让别人也卷进来。
审讯室里,有供审讯人员坐的椅子和桌子,浦宏鸣没有坐,他点上一支烟,站在铁栅栏前,就他一个人。
第六节 离午夜时限还差五分钟
中午时分,浦宏鸣目睹了画的变化。之后,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收到了那条发自13901673693的短信息。
浦宏鸣离开审讯室,来到走廊,走廊里站着一个人,闷头抽着烟,正是小宋。
浦宏鸣走到小宋面前,轻轻点了点头。看他凝重的表情小宋就知道了,杜咬凤的话已经完全得到了验证。
看守所附近有一家叫〃多来来〃的小餐馆,到了中午,生意相当不错,浦宏鸣和小宋等了半天,终于有了一张餐桌,每人一碗鸡血汤,一碗蛋炒饭,加一个时鲜蔬菜,他们只是默默喝着啤酒,没有动筷子,食欲寡然。
〃浦老师,你打算怎……怎么脱?〃小宋小心翼翼地问。
浦宏鸣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不是脱不脱的问题,其实对这方面,我并不怎么怕羞。家里有老婆孩子,等着我领薪水过日子,于情于理,我都应该避开这一劫,应该脱。但是……〃
他稍稍顿了顿,接着说,〃如果我脱了,她就不会对我下手了,但我想会会她。我是无神论者,我不信这世界上有鬼。从画里掉出来的只是一件衣服,一双鞋和一只口罩,我倒想看看她是如何从画里走出来的。〃
最后,浦宏鸣又补充了一句,〃我当警察有二十多年了,还没有什么让我害怕过,即使现在,我也不怕。〃
〃你不怕,我也不怕!〃
年轻人的血气方刚上来了,小宋把外套敞了敞,露出腋下的牛皮枪套,里面插着一支六四式手枪,弹匣里有五发子弹,这是刑警的基本装备。
酒足饭饱,两人离开小饭馆,走了没几步小宋忽然站住了,他想起一件事。
〃据杜咬凤说,汪栋明看画后的下午,商务楼里发生了一起暴露事件,有人在行驶的电梯里忽然脱光,当时电梯里有男有女,如果这名暴露者就是汪栋明,那么他不应该死啊。从杜咬凤的女儿,到她自己,还有她女儿的朋友阿壶,都不折不扣地执行了短信里的内容,所以他们都安然无恙。那么,汪栋明为什么会死呢?鬼总该比人讲信誉吧!〃
浦宏鸣笑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信鬼神的,你的疑问最好去问那个戴口罩的。还有,你凭什么说在电梯里脱光的人就是汪栋明呢?我看未必是他,只是一种巧合罢了。〃
房间里悄无声息,唯一的一盏灯挂在外半间,光线投在铁栅栏上,带着空隙的栅栏影子像一张巨大的渔网覆盖了内半间,在画上撒下了一片斑驳,Zoe的脸部正好被分割成明暗两个区域,一只眼睛隐在暗中,另一只眼睛望着铁栅栏外的两名警察。
浦宏鸣上身穿着防弹衣,头上戴着防暴警察的头盔,堪称全副武装。他检查了一下弹匣,子弹已经填满,把弹匣装好,手枪插进腰间的皮套里。
小宋看了看手表,离午夜时限还差五分钟。
〃小宋,我的烟抽完了。〃浦宏鸣掏出空空的七星烟盒在他眼前一晃,〃楼下有自动售货机,帮我去买一盒。〃
小宋看了浦宏鸣一眼,在这种时候叫自己离开,仅仅为了买一盒香烟,用意不言而喻。倘若自己离开,在这个房间里可能发生什么样的状况,小宋能猜出八九分。
浦宏鸣掏出十元钱,塞到小宋手里,〃快去吧。〃
不,我不走,决不离开!不管发生什么样的状况,我们一齐来面对!
小宋的心里这样喊着,身体却做出了相反的动作,接过钱,转过身,慢慢走开,打开了审讯室的房门……
〃小宋!〃浦宏鸣叫住他,小宋回头看着浦宏鸣。
〃万一我有什么意外,你一定要将这幅画毁掉。〃
〃毁掉〃这两个字,浦宏鸣说得特别沉重。
小宋点了点头,离开了审讯室,房门在他身后关拢,发出砰的一声。
浦宏鸣掏出另一盒七星香烟,抽出一支,不慌不忙用打火机点燃。
下午,他将楼下自动售货机的七星香烟全部买走了,一共十盒。
小宋知道他只抽这个日本牌子的香烟,自动售货机里没有,就要去街头的一家好德便利店购买,这样一个往返至少十分钟。
精工手表上,时针与分针在12的位置上合二为一,午夜不可逆转的降临了。
一股逼人的寒气,在房间里弥漫,室温在下降,仿佛降到了冰点。
……怎么这么冷?
浦宏鸣打了个寒噤,他想穿羽绒衣。早上的天气预报说平均气温是摄氏二十五度,难道有冷空气来袭?
不仅是降温,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浦宏鸣带女儿去看牙医的时候,闻到过这股味道……
没有时间遐想了,画中又一次起了变化。戴口罩的Zoe的坐姿开始改变,两条略微搅在一起的小腿分开了,手轻轻按在窗台上,她站了起来。
浦宏鸣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扔在地上,拔出六四式手枪,子弹推上膛,咔的一声。
Zoe往前走,仿佛前面有一扇门,通向另外一个世界。
她稍稍抬了下腿,跨出了画框,就像迈过一道门槛,白色平底的NineWest女鞋无声地踩到了地上,当她的身体完全离开画的时候,画上所有的东西顷刻化为乌有,变成一张灰白色的画布。
现在的Zoe与浦宏鸣仅隔着一道铁栅栏。浦宏鸣把枪口对准了她,右手持枪,左手紧紧扣住右手腕,以防手抖影响射击效果。
上海的良好治安状况,堪称大陆之首,这是无可争议的。香港回归前,报纸上也常有〃警匪当街枪战〃的新闻,但在上海,从1949年到现在,一次也没有过。因此,警察虽然配枪,却鲜有使用的机会。
在浦宏鸣二十多年的刑警生涯中,拔枪的次数不胜枚举,但真正开枪并且击毙对方却是凤毛麟角,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枪法糟糕。这么近的距离,浦宏鸣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枪枪命中目标。不过子弹能不能起作用,他就不知道了,但他一定会射击的,因为他别无选择,即使面对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
第七节 牙医的牙齿是可以信赖的
站在铁栅栏后,Zoe稍稍犹豫了一下。
1991年《魔鬼终结者Ⅱ》公映时,浦宏鸣记得很清楚,有一场追逐戏在疯人院里,阿诺德•;施瓦辛格的对手…液态金属机器人,也曾站在一道铁栅栏前,当时它像一股烟雾那样,轻而易举地穿过了栅栏,令所有的观众目瞪口呆,当然那是特技效果,而现在,浦宏鸣就等着这一刻发生了。
一旦这个Zoe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穿过铁栅栏,他立刻扣动扳机。
然而,面对铁栅栏的Zoe却没有动,口罩上的眼睛虽然盯着浦宏鸣,目光却是不经意的,仿佛不是要将他置于死地,只是想跟他聊聊天。
〃退回去!回去,回到画里去!不然我就开枪了!〃
浦宏鸣吼道,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了。
见鬼!谁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是老婆?不会吧,我告诉她晚上有任务,她不会打电话来的……
铃声中止了,不是来电,而是收到一条短信息。
浦宏鸣保持着高度警惕,不去碰手机,哪怕是市长给他发来的短信,他也不会看的。
出乎意料,Zoe朝他做了一个小动作,指了指他的口袋。
什么意思?她要我阅读短信?浦宏鸣右手持枪,左手慢慢伸进口袋,掏出手机,读取了短信,仅两个字:
〃开门〃
对方的号码是13901673693。
噢,她要我打开铁栅栏上那道门放她出来,哈哈!!以为我是傻瓜?
浦宏鸣冷笑一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保持着射击的姿势。
Zoe做了第二个动作,小动作,把口罩摘了下来。
中午的时候,裸体的Zoe还算楚楚动人,现在就不同了,脸色是苍白的,没有血色,也没有表情,眼袋下面各有一块发青,好像睡眠不足,惟一不变的是那双眼睛,阴冷地注视着浦宏鸣。
她继续往前跨了一步,身体几乎靠着铁栅栏了。
浦宏鸣明显感到有一股气,仿佛站在一台巨大的吸尘器前,吸头对着自己,五脏六腑快要被吸出来了,紧握的手枪快要把持不住了。
她在朝自己发功吗?
浦宏鸣毫不犹豫选择了射击,稳稳地扣动了扳击,万万没有想到,这把陪伴他十几年的六四式手枪,却在关键的时候卡壳了。
怎么搞的?这把枪我定期保养,前几天还试射过,不可能卡壳呀。
浦宏鸣有点沉不住气了,摆弄这把枪,试图解决故障。铁栅栏后的Zoe,竟然微笑了,露出一口牙齿,牙医的牙齿是绝对可以信赖的,那么整齐、雪白,在审讯室白炽灯的照射下,隐隐泛着一丝微光。
这是嘲笑。
浦宏鸣气急败坏地把手枪往地上一摔,啪的一下,手枪掉在地上,反弹了起来,在弹起来的过程中,枪自动翻转了七百二十度,枪口对准了浦宏鸣…
砰!
它居然射击了,子弹穿透了浦宏鸣的右膝盖,把他的膝关节打得粉碎,与此同时,一枚弹壳跳了出来。
浦宏鸣右腿一软,跪倒在地……
〃杜女士,这幅画是您的吧?现在物归原主。〃
装在保护封套里、编号051的油画,完好无损地搁在茶几脚边,母女俩和阿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