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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九命猫 作者:周德东-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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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敢再得罪这个九条命的怪物了。
  
      他已经和这个怪物结了仇。
  
      他想,说不准哪一天,当他睡着之后,这只猫就会扑到他的脖子上,用它那锋利的爪子,三下两下挠断他的喉管,或者挠断他的静脉,要他的命。
  
      现在,他甚至想到巴结这只猫,比如给它买些鱼,化解它的仇恨。
  
      连续多少天睡不好觉,黄太被折磨得筋疲力尽,神志恍惚。
  
      这天,他实在太困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他猛地醒过来。
  
      朝地上看去,没见到那只猫的影子。
  
      他长舒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却听到母亲的房间里有动静,很轻微,好像有人用拖布轻轻擦地板。
  
      他捕捉着那声音,起身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他踩着月光,走过客厅,来到母亲的门口。
  
      眼前的一幕让他张大了嘴巴——这时候,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竟然看见母亲离开了床,在昏暗的月光下无声地爬行,四肢一条线,走猫步。
  
      她瘫痪十几年,走路即使有拐杖扶持,也十分艰难,只能一寸寸地挪动。
  
      现在,她怎么突然就下了地?
  
      她深更半夜为什么这样走路?
  
      黄太惊恐至极,颤颤地叫了一声:“妈——”
  
      母亲猛地转过头,灵巧地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我试试……”
  
      然后,她就急匆匆地爬上床去,把被子一拉,蒙住头,一动不动了。
  
      黄太一步步地退到客厅,傻住了。
  
      四周一片死寂。
  
      黄太突然闻到一种腥气。
  
      他猛回过头,差点贴在一张毛烘烘的脸上——那只恐怖的猫就在他的肩头上。
  
      他歇斯底里地猛一转身,想把它甩掉。
  
      没想到,这只猫四个爪子抓得特别牢,像长在了他肩头一样。
  
      “你刚才叫什么?”它阴森森地问。
  
      它说话了!它的声音很细,和小孩的声音一模一样。
  
      黄太魂不附体,傻傻地说:“叫妈……”
  
      它阴惨惨地笑了笑,说:“太子,你产生幻觉了,那是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猫,不是你妈,我才是你妈。”
            
  
  
  
  第二部分
  猫 步(2)
               
                  第二天,黄太躺在床上发高烧。
  
      几个邻居来探视。
  
      黄太望着屋顶,眼珠呆滞地转来转去,好像追随着一只飞蛾。
  
      顺着他的眼睛朝屋顶看去,什么都没有。
  
      这让人感到发。
  
      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无数的猫在半空中飘飞。
  
      它们的模样都变异了,尾巴像老鼠那样又细又长。
  
      它们都没有嘴,鼻子下毛烘烘。
  
      蒋柒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黄太的母亲感激地接过来,轻轻对儿子说:“太子,你把姜汤喝下去,好吗?”
  
      黄太的目光还在半空木木地转来转去。
  
      母亲叹口气,低声对蒋柒说:“……病得很厉害。昨晚,他都出现幻觉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只猫,他朝着那只猫喊妈,把我都吓死了。唉!”
  
      黄太猛地朝母亲转过头来,双眼充满惊恐。
  
      “你怎么了?”母亲问他。
  
      黄太一字一顿地问:“你把我妈弄到哪里去了?”
            
  
  
  
  第二部分
  恶 毒(1)
               
                  这天晚上,李庸半夜起床上厕所。
  
      厕所在胡同口,靠着马路,公共的。
  
      夜里很冷。
  
      他披着羊皮大衣,一路小跑进了厕所,蹲在茅坑上。
  
      四周静极了。
  
      隔着一道墙是女厕。女厕空着。
  
      他的心悬起来。他真怕女厕里突然传过来一个闷闷的声音:“你过来,给我梳梳头……”
  
      天阴着。
  
      一阵风吹过,厕所里的味道强烈起来。
  
      他匆匆提上裤子,朝家里跑去。
  
      他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好像怕有人尾随。
  
      从胡同口望出去,街道上的路灯昏昏然亮着,它们的功能好像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制造影子。
  
      而胡同里很黑,越朝前走越黑。
  
      突然,前面有个人影儿一闪。
  
      远远看去,那个人的脑袋后好像有一条马尾巴。
  
      是黄太?
  
      李庸慢慢停下来,不敢朝前走了。
  
      那个人也停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僵持了一阵子,李庸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他离那个人越来越近。
  
      “是李哥吗?”
  
      一个寒冷的声音在问。
  
      他听出来,是蒋柒。蒋柒也梳着马尾巴。
  
      这时候,不管对方是谁,李庸都感到不可信。
  
      “蒋柒?”
  
      “是我。”
  
      “还没睡?”
  
      “没有。你也没睡?”
  
      “啊,我去厕所了。”
  
      “你看,今晚好像要下雪。”
  
      “是啊,阴了。”
  
      “刚才,我还看见了远处有闪电。”
  
      “是车灯吧?”
  
      “不,是闪电。”
  
      “不可能。”
  
      “李哥,你说冬天不会有闪电吗?”
  
      “当然不会。”
  
      “那可能是我弄错了。”
  
      “一定是你弄错了。”
  
      李庸的话音未落,天上突然亮起了一道白光。
  
      借着这一闪即逝的白光,李庸看清了蒋柒的脸。也许是光的作用,她的脸显得十分苍白。
  
      李庸瞪大了眼睛。
  
      “你看,是闪电吧?”
  
      “蒋柒,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蒋柒似乎低头看了看:“噢,是梳子。”
  
      “你拿梳子干什么?”李庸蓦地感到了恐惧。
  
      “我刚从发廊回来。”
  
      李庸感到自己遇到了危险。
  
      天寒地冻,天上竟出现了闪电。这是凶险的天象。深更半夜,她却拿着一把梳子……
  
      他想回家,必须得经过蒋柒。可是,她挡在他的前面。
  
      他急速地考虑着对策。
  
      “太冷了,进屋吧。”蒋柒说。
  
      “进屋吧。”李庸说。
  
      蒋柒慢慢地登上大门口的台阶……李庸突然说:“你等一下。”
  
      “什么事?”
  
      “蒋柒,几天前我遇到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她的语气很淡,似乎不太想听。
  
      她站在她家的门洞里,脸更暗了。李庸看不清她,只见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
  
      “我在粮库值班的时候,半夜听见有人在窗外对我说话。”
  
      “男的女的?”
  
      “我没听出来。你猜,这个人说什么?”
  
      蒋柒没有说话。
  
      她一动不动,好像在死死地盯着李庸。
  
      “你怎么了?”李庸问。
  
      她还是一动不动。
  
      “你,你到底怎么了!”李庸惊骇了。
  
      蒋柒把手里的梳子举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很慢,好像那梳子千斤重。她的声音一下变得不男不女,十分陌生。她低低地说:“过来,你过来,给我梳梳头……”
  
      李庸猛地后退了一步:“你,你是谁?”
  
      蒋柒突然笑起来。
  
      李庸怔怔地看着她。
  
      终于,蒋柒收了笑,说:“李哥呀,你太疑神疑鬼了。朱环也是。”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说的话?”
  
      “真是这一句呀?我不过是随口胡说,想吓吓你。想不到,你长得这么壮实,胆子却这么小。”
  
      “你刚才的举动太恐怖了。”
  
      “现在,你还怕我吗?”
  
      “……有点。”
  
      “我是蒋柒,有什么可怕的?”
  
      “现在我觉得你不像蒋柒了……”
  
      “好了,回家睡吧。天亮之后,你见了我,我就是蒋柒了。”
  
      说完,她一闪身,消失在门洞里。
            
  
  
  
  第二部分
  恶 毒(2)
               
                  第二天一早,黄太就死了。
  
      这一天是一月二十三日。离朱环煮猫那个日子相隔二十天。
  
      本来,他输了两天液,烧已经退了,神志也清醒了。可是,他却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这天大清早,黄母醒来后,感到头昏沉沉的。
  
      她嗅了嗅,闻到房子里有一股怪味,好像是煤气。
  
      她急忙喊黄太,喊了半天,他都没吱声。
  
      她一点点爬下地,拄着拐杖,艰难地挪到厨房。
  
      煤气灶上的阀门好像关着。
  
      她扭了扭煤气罐上的阀门,发现没有关,赶紧关上了,又紧了紧煤气灶上的阀门。
  
      接着,她挪到黄太的卧室前,发现他的门锁得死死的。
  
      老太太感到事情不妙,使劲敲门,不见回音。
  
      她慌了,挪到门口,连呼:“来人啊!”
  
      李庸出去买早点,正巧路过黄家的院子,第一个听见了喊声,就冲了进去。
  
      一进门,李庸就闻到房子里有一股煤气味,立即把黄母抱了出来,放在院子里一把乘凉的藤椅上,然后又一次冲进屋里。
  
      他踹开黄太的门,把脸色铁青的黄太抱出来……
  
      实际上,这时候黄太已经死了。
  
      黄太家的煤气管没有任何泄漏。
  
      那么,他是怎么死的呢?
  
      肯定是煤气灶上的阀门没有关紧,导致了他煤气中毒。而黄母的房间离厨房远一些,才得以大难不死。
  
      是这样吗?
  
      不知道为什么,邻居们都隐约感到这件事的背后有一股阴森之气。
  
      可是,没有人第一个提出疑问。
  
      在众人的缄默中,黄太死于意外就成了定论。
  
      事后回想这件事,误就误在当时黄太的母亲去紧了紧煤气阀。
  
      这个动作把所有人的判断都引到了一个错误的方向,掩盖了一个巨大的杀机。
  
      黄太的丧事是邻居们帮着办的。
  
      尽管他母亲哭得死去活来,抓住黄太的手死死不放,可是,黄太还是被大家送到了火葬场。
  
      黄太被草草火化了,费用都是街坊们凑的。
  
      几天后,黄母就卖了房子,住进了养老院。
  
      一个新邻居搬了进来。
            
  
  
  
  第二部分
  回 归(1)
               
                  这天晚上,李庸本来应该去值班,可是,他请了假。
  
      虽然在家庭地位方面,李庸和朱环是女上男下(包括两个人做爱的姿势),但是,朱环毕竟是女人,隔壁刚刚死了人,她无论如何都不敢一个人在家过夜。
  
      虽然李庸在家,朱环的心里还是有点虚。
  
      她紧紧靠在老公结实的肩头上,听着窗外的动静。
  
      李庸也睡不着。
  
      他的眼前总是出现黄太那束在脑袋后的“马尾巴”。
  
      这个晚上,他鬼使神差地联想到,那天偷粮食的人可能正是黄太。
  
      一个大活人,昨天还好好的,昨天李庸还见了他,他在暮色中朝李庸谦卑地笑了笑……今天就变成了一捧灰。
  
      那长长的头发现在也变成了灰。
  
      李庸恍恍惚惚看见那条“马尾巴”走进了一条很深邃的胡同。
  
      他追了进去。
  
      脚步声很响,“噔噔噔噔……”
  
      黄太明明听得见身后有人追他,却始终不回头,只是加快脚步朝前走。
  
      那胡同越朝前越窄,越朝前越黑。
  
      李庸终于赶上了他。
  
      “黄太,是你吗?”李庸在他背后喊道。
  
      黄太突然停下来。
  
      李庸也猛地停住了脚步。
  
      黄太慢慢慢慢转过身来。
  
      他竟然长着一张毛烘烘的猫脸。
  
      李庸忽然意识到,这就是黄太摘掉面具之后的样子。
  
      黄太的胡子寥寥几根,朝两腮横生,微微颤动着。他的眼珠是黄色的,像两个带花纹的玻璃球。他的鼻子长得很精致。因为毛太密集,暂时看不见嘴。
  
      突然,他的下巴张开了,露出血红的舌头和惨白的牙齿。
  
      接着,他盯着李庸嚎起来。
  
      那嚎声是弧形的,开始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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