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索不达米亚谋杀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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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拼合的。穿过起居室我们就来到古物室,所有发掘的古物都拿到这问房里,储藏在架
子和架格子里,并且也摆在大长凳子和桌子上,古物室,除了穿过起居室,没有出口。
古物室的那一边,但是要由对着庭院的一个门才能通到,便是雷德纳太太的卧室。
这间房,像那一边的其他房间一样,也有两个装了铁栅的窗户,俯视外面的耕过的田野。
转弯过去,紧接着就是雷德纳博士的房间与雷德纳太太的房间是没有门可以相通的。这
是东边房间的第一间。其次一间,就是要给我住的。紧接着就是詹森小姐的房间,再过
去就是麦加多夫妇住的。然后就是两间所谓“浴室”。
这一边的房子都是雷德纳博士就原来的阿拉伯房子加建的。这一边的卧室千篇一律,
都有一个对着庭院的门和窗。
北边的那排房间是绘图室、研究室和摄影室。
现在再回到那排柱廊。另外那一边的房间布局大部分相同。那里有餐厅通往办公室,
档案就保存在那里,编目和打字工作都是在这里做的。和雷德纳太太的房间相当的那一
间,是拉维尼神父的房间。他分配到最大的一间卧室。他也用这房间做翻译碑文的工作
——不管你把这工作叫做什么。
在西南角上就是那个通到屋顶的楼梯。在西边首先是厨房区,然后是四间小卧室,
归那几个年轻人用——贾雷、爱莫特、瑞特和柯尔曼。
在最北边的那一角是摄影室,通往外面的暗室。其次就是研究室)然后就是那个唯
一的入口——就是我们进来的那个大拱门。外面是本地仆人的住处。士兵的警卫室、马
厩,等等。起居室在拱门的右边,占据北边其余的空间。
我在这里把这个房子的分配情形讲得相当详尽,因为我不打算以后再重讲了。。
我已经说过,雷德纳太太亲自带我到各处走走,最后把我送到我的卧室。她说、希
望我住得舒服,并且有我需要的样样东西。
那个房间布置得不错,就是太简陋——一张床、一个五斗橱、一个盥洗台和一把椅
子。
“仆役会在午餐和晚餐之前给你拿热水来,当然,早上也会拿来。假若你在其他的
时候需要热水,你就拍拍手,等仆役来的时候,你就说,‘吉布,迈,哈’(热水)。
你会记得吗?”
我说我想会的,然后有些吞吞吐吐的重复一遍。
“对了,一定要说得大约这个腔调。阿拉伯人不懂得普通的英国腔调。”
“语言是很奇怪的东西,”我说,“世界上有这许多不同的语言,似乎是很奇怪的
事。”
雷德纳太太笑了。
“巴勒斯坦有一个教堂里面的祷告词是用各种不同语文写的——我想大概有九十种。”
“啊,”我说,“我得写信把这个告诉我的老姑母;她对这种事,会很感兴趣。”
雷德纳太太茫然地用手拨弄着那个水罐和洗脸盆,并且粑那个肥皂盘子移动了一下。
“我真希望你在这里会很快乐,”她说,“不要觉得太无聊。”
“我不会常常感到无聊的,”我说,“人生苦短,不会让你有时间感到无聊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拨弄那个洗脸盆,仿佛心不在焉的样子。
突然之间,她那深紫罗兰色的眼睛死盯着我的面孔。
“护士小姐,我先生究竟告诉你些什么?”
对于这样的问话,我们通常都同样地回答。
“大概是说你身体有些不好之类的话,雷德纳太太,”我机灵地说,“并且说你需
要一个人照顾,替你分分忧。”
她慢慢地、心事重重地低下头来。
“对了,”她说,“对了——这样就行了。”
她的话有一点儿不可解,但我不打算多问。我反而说:“我希望你会让我帮你做家
里的任何事情。千万不要让我闲着。”
她微露笑容道:“谢谢,护士小姐。”
然后,她突然出我意料之外地坐在床上,开始相当密切地盘问我。这真使我出乎意
料,因为,从我第一眼看到她的那一刻,我便可以确定她是一个端庄的女人。据我的经
验,一个端庄的女人不会轻易对别人的私生活感到好奇。
但是雷德纳太太似乎是极想知道我的一切情形。她问我在哪里受护士训练,是在多
久以前?我怎么会到东方来的?瑞利大夫怎么会介绍我来?她甚至于问我到过美国没有?
在美国有没有亲戚:她还问我两三件事,当时觉得毫无意义。但是,到后来我才明白是
很重要的。
然后,突然之间,她的态度变了。她面露微笑——那是一种充满热情、非常愉快的
笑容——然后,她非常亲切地说,有我在这里照顾她,她就很安心了。
她从床上站起来说:“你想不想到屋顶看看日落的景色?大约在这个时候,是很美
的。”
我很乐意地答应了。
我们走出房间时,她问:“你由巴格达来的时候,火车上还有许多别的乘客吗?有
什么男的乘客吗?”
我说我没有特别注意到什么人。前天晚上餐车上有两个法国人,还有结伴乘车的三
个人。从他们的谈话之中我可以猜想到他们的工作与输油管有关。
她点点头,然后禁不住发出一种轻微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一声表示放宽心的、轻
微的叹息。
我们一同走上屋顶。
麦加多太太在那里,她坐在屋顶边上的矮墙上,雷德纳博士正弯着腰画着摆在那里
的一排排的石块和碎陶片。有儿件大的东西,他称为手推的磨,还有石杵、石凿和石斧。
另外还有许多碎陶片,样子稀奇古侄,我从未见过有这么多。
“到这里来看,”麦加多太太叫道,“这不是太美、太美了吗?”
那实在是美丽的日落景色。远远地可以看见,背后有夕阳衬托的哈沙尼城,像是仙
境一般。底格里斯河从两边宽阔的河岸中间流过,看起来不像是真实的,好像是梦中的
河流。
“是不是很美啊?爱瑞克?”雷德纳太太说。
雷德纳博士心不在焉地抬头望望,低声地敷衍她说,“很美、很美!”然后就继续
将小陶片分门别类地排列好。
雷德纳太太笑笑说:“干考古工作的人只看脚底下的东西,对他们来说,天空是不
存在的,”
麦加多太太格格地笑了出来。
“啊,他们是很奇怪的。这个你不久就可以发现,护士小姐。”她说。然后,她停
一下,又接着说:“你能来,我们都很高兴。我们都为亲爱的雷德纳太太非常担心,对
不对,露伊思?”
“真的吗?”她的声音听起来不大起劲儿。
“啊,是的。护士小姐。她近来的情形很坏,有各种各样大惊小怪的事,而且会跑
到很远的地方去。你知道,要是有人对我谈到有人这样,我总是说,‘这只是神经作祟。
不过,还有什么会更令人担心呢?’神经是一个人的精髓。对不对?”
我暗暗地想:你这个多事的女人!你这个多事的女人!
雷德纳太太冷冷地说:“那么,玛丽,你就不必为我担心了。现在我有护士小姐照
顾了。”
“当然,我会的。”我愉快地说。
“我敢说那就不同了。”麦加多太太说,“我们都觉得她应该去看医生,或者找些
什么事做。她的神经实在已经崩溃了。是不是?亲爱的露伊思?”
“害得你们似乎也为我心神不安了,”雷德纳太太说,“我们谈些比我的可怜的病
状更有趣的事好吗?”
于是,我就明白,雷德纳太太是那种容易树敌的人。她说话的腔调冷冷的,很不客
气(我并不是因此而责备她),因此,麦加多太太的略嫌憔悴的面颊变红了。她嗫嚅地
说了一句话,但是雷德纳太太已经站起来,到屋顶另一边她丈夫那里。不知道他是否听
到她在过去的声音,等到她拍拍他的肩膀时,他迅速地抬头一看。他的脸上有一种急切
的、疑问之色。
雷德纳太太轻轻地点点头。不久,她就挽着他的胳臂,一同漫步到远远的矮墙那里,
终于走下楼梯。
“他很爱她,是不是?”麦加多太太说。
“是的,”我说,“我觉得这是很好的现象。”
她露出一种奇怪的、有些急切的神气,由侧面望望我:“护士小姐,你以为她实在
有什么毛病?”
“啊,我想没什么大毛病,”我乐观地说,“我想,只是有些疲惫而已。”
她的两眼仍然像在吃茶点时一样地盯着我。然后,她突然问我:“你是神经科护士
吗?”、
“啊,不是的!”我说,“你怎么这样想呢?”
她沉默片刻,然后说:“你知道她最近多怪吗?雷德纳博士没告诉你吗?”
我认为不该讲我的病人的闲话。在另一方面,根据我的经验,往往很难由病人亲戚
的口中探听实情。在你知道实情以前,你往往是在暗中摸索,毫无结果。当然,要是有
一位大夫主持,情形就不同了,大夫会把你必须知道的事告诉你,但是,对这个病人,
并没有大夫在主持治疗。他们并没有正式请瑞利大夫诊治。据我自己揣测,我也不敢确
定雷德纳博士是否已经将能告诉我的事都对我说了。病人的丈夫往往对他太太的实际情
况三缄其口——我以为,在这方面,他就更值得尊敬。但是;没有关系,我知道得愈多,
就愈晓得该采取什么途径。麦加多太太(此人我认为是一个非常狠毒、非常多嘴的女人)
明明巴不得能说出来。坦白地说,就人情方面以及职业方面而论,确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你要以为我只是出于日常生活中常有的好奇心,也无不可。、
我说:“我推测,雷德纳太太最近的举动,不像平常那样正常吧?”
麦加多太太令人讨厌地哈哈大笑。
“正常?才不呢。把我们都吓死了。有一夜,她看到有什么人的手指头在敲她的窗。
然后又看到一只手,没有胳臂。但是,她又看见一个黄面孔紧贴在窗玻璃上——等到她
跑到窗口就不见了。你说可怕不可怕?我们大家都吓得毛骨悚然。”
“也许有人在捉弄她。”我提出一个解释。
“啊,不是的,都是她幻想出来的,只有三天以前,吃饭的时候,他们在村里打枪
——差不多在一哩之外——她吓得跳起来,尖声大叫——我们大家都吓死了。至于雷德
纳博士,他连忙跑到她那里,做出最可笑的举动。‘亲爱的,没什么事,一点儿也没事,’
他连连地说,你知道,护士小姐,男人有时会鼓励女人有这样歇斯底里的幻想。这是一
种遗憾,因为这是很坏的,妄想是不能鼓励的。”
“要真是妄想,就不然了。”我冷冷地说。
“还会是其他的什么原因?”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枪声和尖叫声是很自然
的——我是说对一个神经失常的人来说。但是看到鬼怪的面孔和手这个说法,就不同。
我以为那不外是两个原因:不是雷德纳太太捏造出来的(和一个孩子为了使她自己成为
大家注意的中心,便说一些根本没有的瞎话来夸耀的情形,丝毫不差),就是我方才说
的,有人故意在捉弄她。我想,那是一个像柯尔曼先生那样毫无想象力、精神饱满的年
轻人会以为有趣的事,我决定要密切地注意他。神经过敏的病人可能让一件无聊的、开
玩笑的事吓得几乎会发疯。
麦加多太太斜着眼望望我说:“她的长相很罗曼蒂克,护士小姐,你以为是吗?她
是那种会遭遇到一些怪事的女人。”
“她遇到很多怪事吗?”我问。
“这个——她的前夫在她只有二十岁的时候阵亡了。我想那是很悲惨,很罗曼蒂克
的事。你说是不是?”
“这是把鹅称为天鹅的一种办法(即“言过其实”之意——译者注)。”
“啊,护士小姐,这样说法多特别!”
这实在是很确切的说法。你往往听到许多女人说:“假若雷纳德——或者亚述——
或者不管他叫什么——假若他只是活着就好了。”我有时候这样想:假若他真的仍然活
着,也许已经变成一个肥胖的、毫不罗曼蒂克的、脾气很坏的中年丈夫。
天色渐渐黑了。我建议下去。麦加多太太同意,并且问我要不要去看看研究室,
“我的先生会在那里——工作。”
我说我很想去看看,于是,我们就往那里走。那地方点着一盏灯,但是没有人。麦
加多太太让我看几样用具,和正在处理的几件铜装饰品,也给我看一些涂上蜡的骨头。
“约瑟会到那里去呢?”麦加多太太自言自语地说。
她到绘图室去找,贾雷先生正在那里工作。我们走进去的时候,他几乎不曾抬头看
看,等他抬头看到我们的时候,我感到他的脸上露出很不寻常的紧张神气。我突然想到:
这个人已经到了不能再忍耐的程度。仿佛是一根弦,很快就要突然绷断了。于是,我想
起另外一个人曾经注意到有同样的紧张情形。
我们走出来的时候,我再转回头去,最后再看他一下,他正埋头绘图。他的嘴唇紧
紧地绷着,他的头骨特别令人联想到“死人脑袋”。这也许是一种空想,但是我以为他
的样子像一个古代的骑士,正奔向沙场,而且他知道是会送命的。
我们在起居室找到麦加多先生。他正在向雷德纳太太说明一种处理陶片的新方法。
她坐在一个直背的木椅上,在细缎子上绣花。于是,我又重新感觉到她那奇怪的、娇弱
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外表,特别引人注意。她的样子像一个仙女,而不像是血肉之躯。
麦加多太太的声音又尖又高地说:“啊,约瑟,你在这里,我们还以为你在研究室
呢。”
他一跃而起,露出吃惊与慌乱的样子,仿佛她一来,便打断了一件事。他结结巴巴
地说:“我——我现在得走了。我正在——正在——”他没把话说完,但是向门口转过
身去。
雷德纳太太用她那温柔的、拖得长长的声音说:“改天你得给我说完,那是很有趣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