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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信_东野圭吾-第4部分

小说: 信_东野圭吾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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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阔的庭院,对面是停车场——所有的都合乎条件。
    他慢慢地迈出脚,感觉到心跳加快,盯着那紧紧关闭着的西式院门走过去。
    忽然想起来,应该有受害者的葬礼。听说杀人事件因为司法解剖葬礼比通常情况下举行得要晚些,那也举办过了吧?他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参加呢?需要替刚志来谢罪吗?当然可能会被赶出来,即便那样也应该来吧?
    直贵意识到,到现在为止几乎没考虑过受害者的事儿。受到刚志这件事情的打击,想到的都是将来自己怎么办;感叹发生了这事以后,自己是多么不幸。
    在这个事件中,最不幸的是被刚志杀死的老人,这是当然的。但他没考虑过这样当然的事情。不能说老了,被杀死就不算不幸的事。她还有剩余的人生,有这样的豪宅,应该不用为钱操心,舒舒服服地生活。大概有孙子吧,看着孙子成长,晚年生活一定充满乐趣。而刚志夺走了她的一切。
    大概现在还不吃,直贵想到。刚志进了监狱,只能自己去道歉。去跟人家磕头认错,哪怕是被骂、被赶出来,也要诚心地道歉。这样表达我们的心情,哪怕一点点也好,大概能缓和亲属对犯人的憎恨。那样的话,也许刚志的罪也会减轻一点。
    直贵走进绪方家门口,嘴里干渴得厉害。脑子里想着顺序,首先按门铃,说是武岛刚志的弟弟。对方可能会拒绝开门,会说让他走开,那样的话,应该恳求人家让自己进去,哪怕就说一句话也好,想向他们道歉。要不断地恳求。
    快到门口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正在这个时候,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瘦瘦的中年男人,身穿衬衣打着领带,外面穿着藏蓝色的开襟毛衣。男人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从门里往外走。
    肯定是去世的的老太太的儿子和孙女。
    直贵没想到会这样。父女俩笑着。但是那种笑容像是因意外灾害失去亲人的人特有的,包含着悲伤的笑容。那种氛围的强烈程度超出了直贵的预想。
    停下!他想着,可是腿还在走。觉得那父女俩朝他瞥了一眼,但他没正面看他们,父女俩也没特别注意他,沿着马路走了。
    直贵与他们两人擦身而过,走过了绪方家的大门。
    我跑掉了,像是逃兵一样——他怨恨着自己继续走着。


(5)

    叉车运来装有货物的托架,司机将那些东西放到直贵他们身旁,说了一句:拜托!掉头走了。说法不客气,不过还算说了一句,多数场合是什么也不说,放下就走。大概是觉得,那是你们的工作,干吗要我说好听的呢?
    立野窥视着木质托架中的物品。
    “什么东西?”直贵问道。
    “这是水泵吧,使用柴油机的。”立野吧眼镜稍微挪开一些说道。直贵戴着的是防止危险物损坏眼睛的防护眼镜,立野的眼镜有度数,老花眼用的。
    “那只是废铁啦?”
    “大概是吧,我看好像也没有塑料的部件。”
    “好!把这家伙收拾完了,又要好几个小时。”直贵手里拿着电机零件说道。另一只手拿着钳子。
    “直贵来真帮了大忙了。要是我一个人,一天也干不完。”立野回到直贵身旁干起活儿来。
    现在干的活儿,是从电机中把铜线取出来。听立野说,电机好像是汽车的起动机。铜线当然是用机械设备紧紧地缠绕上去的,仅用手拆下来可不容易。这样的电机有三百个左右。从早上开始干,终于收拾完一百个左右,干完还早着呢。
    “这样的事儿,过去都是一个人干吗?”直贵问道。
    “是啊!每天都是一个人,默默地干。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人还好,第一次来扔垃圾的人看见我跟看见了什么似的。”立野笑了。门牙缺了一块。虽然说着话,他干活还是挺快。同样时间,干的活儿差不多是直贵的一倍。他年纪五十出头,个子也不高,可是脱了工作服,肩膀上都是肌肉。
    立野称作“垃圾”的,是这家汽车公司工厂出来的、要作为废品处理的金属加工品。流水线上出来的次品和没用的试验品,再就是从研究设施出来的试样。每天有大量的废品被运到废品处理场。直贵他们的工作,就是为了便于回收再利用,把它们分类。虽说都是金属制品,也有各种各样的材料。大部分是钢铁的,也混有铝、铜等有色金属。另外很多像电机类,钢铁材料和非钢铁材料复杂地组合在一起。这样的时候,直贵他们只能靠手工作业来拆解。有的还有塑料等树脂类包裹在一起,也要把它们剔除。
    最初看到废品堆成山的样子,直贵只是呆呆地站着。不知从哪儿下手好。于是立野说道:
    “不是有再生纸吗,那是用旧报纸做的。现在稍微有些别的纸混在里面也没大关系,要是以前有广告混在里面也不行。可是,谁扔报纸时还把里面夹的广告分出来呢?在再生纸工厂,混有各种各样纸的旧报纸堆成好几座山,而且是很高的山。知道是怎么分开的吗?”
    直贵不知道,摇了摇头。
    “都是些大妈给分开的。”立野张开缺了门牙的嘴笑着,“不使用机械,由临时工的大妈们解开报纸捆,把广告和杂志等挑出来,像在沙漠里数沙子。大家在方便时使用的卫生纸,都是经过这样的作业生产出来的。和那个相比,我们处理金属的根本算不了什么。”
    也许确实是那样,不过习惯之前还是很难,因为处理的都是些铁家伙,经常会受伤。即便受了伤,也没地方去诉苦。立野总是带着消毒液和创伤膏,会说“用一下这个”,借给直贵用。
    为什么自己干起了这个呢?直贵经常会想。本来,现在应该进了大学,享受着校园生活,同时为了将来而学习着。自己擅长理科,想进入工学部,将来成为研究尖端科学的技术人员。要说进公司,也应该是像这儿一样的一流汽车制造公司。利用流体力学原理,生产不易受风阻影响的赛车,或者是开发完全由计算机控制驾驶的汽车。
    想想可以不断地膨胀,突然返回到现实,意识到戴着手套握着钳子的自己。眼前既不是计算机也不是科学报告,只是他所向往的技术人员工作的残渣,把这些分开,使他们容易被在加工成供他们使用的材料,这才是自己的工作。
    但是,还不能发牢骚,也许眼下自己能干的只有这些。
    刚志被转移到东京拘留所以后,直贵必须认真思考的最大难题是今后的生活怎么办。他寻找能一边继续上高中一边工作的地方。见过几家便利店和餐厅招工的启示,去了以后都被人家拒绝了。保证人一栏空白着,必定被追究到这一点。他想,如果如实说了肯定不行,就适当地编了些谎话。大概是没有遮掩好,让雇人一方觉得不自然。所以一次他去加油站面试时,决定说真话试试。当时觉得是不是自己考虑过头了,也许人家会把哥哥犯罪的事儿跟自己分开看待。结果证明这想法还是太天真。加油站的站长一听直贵的话,马上表情就僵硬了,后来像是只想着快点把他赶出去。
    究竟怎么办一直定不了,只是耗费着时间。没有钱,早上起来以后首先想到的是,今天怎样才能填饱肚子。幸亏去学校以后,梅村老师会在午饭时拿来便利店卖的饭团。有时候,江上等人也会给他面包,虽觉得屈辱,但直贵没有拒绝,连逞强的力气都在逐步消失。
    有一天放学后,直贵看到贴在车站前面的一张纸。上面写着“高工资!十八至二十二岁男性,夜晚可以工作的人。”从店名看,大概是和色情业有关。究竟是干什么他一点也不清楚,但还是有兴趣。觉得那张纸的背后有些黑暗的部分,那样的话,对同样也是背后有些黑暗的自己,大概会雇用吧?即便履历书的保证人一栏是空白,也不会说什么吧?
    上面写着电话号码,正准备记下来打开书包的时候,背后有人说话:
    “在这儿干吗呢?”
    不用回头,听声音就知道了,直贵皱起眉头,合上了书包。
    梅村老师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直贵刚看过的东西。老师小声哼了一声,叹了口气,把手放到直贵肩上。
    “武岛,过来一下。”
    老师走了起来,没办法,直贵跟在后面。
    带他去的地方,是家外国风味饭店。说是饭店,并非很正规的餐厅,而是以辛辣菜为主的西洋式的小酒馆。客人中学生居多。梅村请直贵在这儿吃了晚饭。什么都是辣的,但很新奇,而且非常可口。
    “喂,武岛,在这儿干活行吗?”
    梅村老师的话,险些让正在喝着辣汤的直贵噎住。
    “我,能在这干活吗?”
    “我跟店长认识。拜托他让你在这里打短工,只到高中毕业为止,只要你愿意。”
    “我当然没有意见。”
    直贵重新看了一下店内,装修的很优雅,又充满生气。哪怕是短时间的也好,想在这里干。而且周围还有好吃的东西。
    “是吗?只是,有一个条件。说是条件,不如说是我跟你的约定。”
    “什么?”
    梅村老师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
    “别说你哥哥的事儿,我只是跟他们说你父母突然去世了。”
    听了这话,直贵一瞬间没有话说,觉得一股冷风直吹进胸膛。大概梅村老师也不想说这些,难为情似的把目光朝向地面。
    “啊,武岛,”梅村老师温柔地笑着,“大概不愿意撒谎,不过,这世上有很多事还是隐藏起来不说为好。并不是说怕这家店里的人会另眼看你。怎么说呢,一般人对什么刑事案件之类的并不习惯,虽然电视里小说里经常出现,但他们认为那是跟自己没关系的。所以,如果有和那些事件有关的人在他们身旁,他们会感到不安……”
    “老师,”直贵不想在听老师说这些,插嘴说,“好吧,我明白了。就是我,要是听见是杀人犯的亲属,可能也会另眼看待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白了。老师说的都明白了。让您费心不好意思!”
    “不,我倒没什么。”梅村老师把手伸向啤酒杯,那里面几乎空了,他吸吮着附在杯底的泡沫。
    必须习惯这种状况,直贵想着。和以往自己面临的状况不同。不论干什么,不管到哪去,不能忘记哥哥是抢劫杀人犯这个事实。而且,跟以前自己讨厌这样的人一样,哥哥是被世人憎恶的存在,这一点必须铭记在心。今后不管是说穷,还是说父母双亡,谁也不会同情。只要知道是武岛刚志的弟弟,大家都会回避的,不愿意沾上边儿。
    “怎么样?武岛,”梅村老师说,“如果不愿意就别勉强。不过,现在找个工作很难啊!在毕业找到正式工作之前,先干着试试看吧!工资估计也给不了太多。”
    小心谨慎的口气。老师大概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再过几个月,他教的学生就可以顺利毕业了。
    教师的工作可真不容易呀!直贵忽然想到。
    “喂!武岛。”
    “好!”直贵回答,“只要能让我干就好,现在我可不能挑挑拣拣的,不管怎样也要挣到钱啊。”
    “是啊!”说着,老师又把手伸向空了的啤酒杯,这次马上就缩了回来。
    老师当场就把他介绍给了店长。店长是个留着胡子,面色黝黑的男人,像是和梅村老师是同学,但看上去要年轻得多。
    “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就告诉我好了,不过,不算把工资加倍的话。”留胡子的店长开着玩笑爽朗地笑了。看上去是个好人。
    工作从第二周开始了。直贵原想大概是刷盘子那样的工作,但交代给他的工作是接待客人、点菜、通知厨房、再把做好的饭菜端到桌上,有时还要收款。最初记住菜名很辛苦,因为是外国的地方特色菜,以前根本不知道。好几次客人问菜的事儿,他答不出来感到羞愧。
    不过,想到现在自己可做的工作只有这个,他拼命地干,店长也称赞他记东西记得快。最高兴的还是吃饭问题解决了。工作间隙提供饭食,关门后剩余的饭菜还可以带回去。也许正是想到这一点,梅村老师才介绍给他这个工作。
    可是,缺少生活费的状况并没有改变多少,工资预先付给了他一些,可根本不够交房租。房地产公司说,到三月底为限,过了的话将采取法律措施。直贵不清楚法律措施究竟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自己没理。
    挣的钱几乎都用在水电煤气等费用上,电话就不要了,也没有要打电话的人。
    到了年底店里热闹了起来。学生和公司职员开始搞联谊会。直贵头上缠着毛巾,虽说是冬天就穿着一件衬衫在店内四处跑着。喝醉酒的客人摔碎了餐具,把饭菜洒到地板上,或是将卫生间弄脏的事儿经常发生,这些杂事都是直贵的工作。衬衫总是被汗水浸透。
    接近圣诞节,店里换了装饰,竖起了圣诞树,树上点缀了不少小玩意儿,在照明上也下了工夫,制作了圣坛专用的菜单,店里播放着《圣诞颂》的乐曲。直贵戴上圣诞老人的红帽子,来回送着饭菜。虽然只是一时,还是感觉到了很久没有过的愉快气氛。
    圣诞夜店长给了大家圣诞礼物,好像是惯例。“别对里面的东西期待太高!”胡子店长笑着说。
    那天晚上乘电车回家的路上,看着窗外闪闪发光的装饰,像是哪个大厦举办圣诞活动用的彩灯。其他的乘客看到欢呼起来,看上去一副幸福的样子。
    回到公寓后打开礼物的盒子,里面是做成圣诞老人形状的闹钟。还附有卡片,上面写着“圣诞快乐!不要丧气!相信自己!”看着闹钟和卡片,吃着店里给的蛋糕。房间里很冷,大概是干燥的关系,充满尘埃的气味。脑子里响着《圣诞颂》的曲子。
    不知怎么眼泪流了出来。
    饭店一直营业到除夕。这样反而更好,在公寓里也无事可做,而且没有东西吃。过了年到上班前四天里很痛苦。每天就是看电视,以前觉得那么有趣的演出节目看上去让人觉得无聊得难以忍受,对原先喜欢的演员也失去了兴趣。年底前领了工资,所以吃饭还不成问题,但没想买年糕,甚至对恭贺新年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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