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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天涯过客 作者:阿加莎·克里斯蒂-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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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可以告诉我的,可是——”
    “我的孩子,时间还没到。不过,我会把这件事牢记在心头。随时让我知道你进行
的程度,你下星期要到美国大使馆去参加一次宴会,是不是?”
    “您怎么知道?我是收到了请帖。”
    “而且你也答应要去了吧?”
    “这是职责所在。”他好奇地望着她。“您的消息怎么这样灵通呢?”
    “哦,是咪丽告诉我的。”
    “咪丽?”
    “咪丽·柯曼,美国大使夫人,很迷人的一位太太,娇小温柔,标准的南方佳丽。”
    “噢!您是说她。”
    “我们通了几次电话,我还邀她下乡来玩。我总觉得她就挺符合我们一句俗话说的:
袖珍型的维纳斯。”玛蒂达姑婆说。
    “这倒是一个很别致的形容词。”
 
    
  








 







八、大使馆之宴



    当柯曼大使夫人张着双手欢迎他时,玛蒂达姑婆的形容词跃进了他的脑海。咪丽·
柯曼年约三十五到四十,五官非常的细致,一对圆滚滚的蓝灰色大眼睛,栗色的头发梳
向一边,完美地衬托出那化装得恰到好处的脸庞。她是伦敦社交界的名人。
    山姆·柯曼大使,是一个身材魁梧得稍嫌笨重的大块头。他很以咪丽的美貌与八面
玲线的社交手腕自傲。他自己的讲话常常太慢而显得有些过分强调或一再重复的毛病,
使他的听众经常无法把精神集中在他那冗长的谈话里。
    “刚从马来亚回来是吗,史德福爵士?那边还挺有趣的吧?虽然我是不会选这个时
间去那边旅行。不过,我们都很高兴看到你回来,真使我们的宴会增光不少。嗯,我看。
噢!爱得堡夫人和约翰爵士你认识吧?还有蓝克先生,那边是史金汉先生和夫人。”
    在场的人,史德福大都认识,只是交情的深浅程度不一。荷兰新任大使和夫人因为
刚到任,是他没见过的。史金汉先生是社会安全部的部长,夫妻二人都是活不投机的人,
颇为无聊。
    “这位是丽兰塔·柴纳华斯基女伯爵,她说你们见过面?”
    “那么该是去年吧,我上次来伦敦的时候。”女伯爵说。
    怎么会是她?法兰克福的过客?
    看她一副怡然自得、自信自满的样子,身上一袭镶了蓝灰色栗鼠毛的礼服使她出落
得分外明艳。她的头发高高地盘在头上(假发),一条经过名家设计出来的红宝石项链
乖巧地贴在白皙的颈上。
    “嘉斯波洛小姐,雷诺伯爵,何布斯诺先生、夫人。”来宾一个接一个的到了。
    史德福大致算了一下,总共有三十个人。晚餐桌上,他的位子刚巧被排在言语无味
的史金汉夫人与来自意大利的嘉斯波洛小姐之间。柴纳华斯基女伯爵正在他的对面。
    一次大使馆的聚餐,来的都是大同小异的外交界人土,间或杂着几个工商业的巨子,
那是因为他们的长于谈吐与显要的社会地位而受邀请的,可是其中好像有那么一两个有
点不同。虽然史德福与嘉斯波络小姐的谈话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他还是分心去观察在
场的每一个人。嘉斯波洛小姐是一个话匣子,稍嫌轻浮。史德福的眼光随着他心思的变
换而流转,当然偶而正视嘉斯波洛小姐一下,避免对方不高兴。
    当他扫现每一位表面上是那样兴高采烈的来宾时,有一个问题首先浮了上来。他是
受邀而来的,为什么?是有特殊原因的,还是“轮”到他了?几乎每一位有效率的秘书
都有一张名单,依主人的特殊目的而挑选客人,比较不重要的就轮流邀请,不使某人觉
得被冷落。偶尔也有被抓来“填空”的,以求平衡席间的男女人数。他是经常被抓这种
公差的。
    “噢!有了!”某一位外交家太太会指示秘书说:“就请史德福·纳宇爵士吧。你
就把他的座位安排在某某夫人与某某小姐之间。”
    可是从今天的种种迹象看来,不像。根据经验,他的受邀好像还是特别安排的!所
以,他就开始忙碌地研究在场来宾;当然是很机伶的,不让任何人误会他不礼貌地瞪视
某个人。
    在这些人里,就有一个人在某一件事上是很重要的。因此,为了某种原因,他或她
挑了一批适当的人来参加这个晚宴;或者是他或她认为这个晚宴上的客人符合要求而特
来参加的。这个人是用了点心机,而且影响力可能不小。可是,这个人是他们中间的哪
一个?
    柯曼大使当然会知道,咪丽也可能知道。这个时代的太太们经常出人意外,她们经
常比丈夫们更像外交家。今晚纯粹只是一种社交性的聚会吗?他快速而警觉的眼光已经
绕了一圈,大概有两三个人有点可疑。一个美国商人,虽然很和善,但似乎是装的,他
并不习惯于这种社交场面。一位中东来的大学教授。一对夫妇,先生是德国人,太太很
明显地可以看出是个暴发户美国人,神态稍嫌夸张了些,人倒是长得挺漂亮,身材也颇
富吸引力。
    这些人里有什么人是负有特殊任务的吗?好些个字母在脑海出现:FBI联邦调查
局),CIA(中央情报局)。那个商人很可能是中央情报局的干员,派出来侦察外国的
情况——老大哥看着你,大西洋对岸的表亲看着你,欧洲共同市场看着你。办外交的困
难就在这里,谁也不信任谁,虽然大家表面上是亲兄弟一样。的确,在每一件事的背后
似乎都隐藏着另一面的故事,尤其在那错综复杂的商业经济与国际关系的笼罩下。
    这只是前台的戏,在那后台上,还有等到暗示就要搅它一个天翻地覆的人。这个大
世界的前台与后台正有什么勾当在进行呢?
    有一些他知道,有一些是猜的。知道吗?他又怀疑了,他似乎什么也没摸着,而且
似乎有人不希望他介入太深。
    他趁机打量了坐在对面的佳人,她的颊上一抹飞红,嘴边带着淡然而礼貌的微笑。
他们的视线遇上了,眼神,没有什么意义;笑容,也没有什么意义。她是抱着什么目的
来的?看她那如鱼得水,得其所哉的闲适模样,就像到了家一样,告诉人们,这是她的
世界,四周都是她熟悉的环境。难道这一个她才是真正的她?她出身在外交界,或与外
交界有很深的因缘?
    那位在法兰克福突然与他攀谈的年轻女孩,穿着长裤,有一张急切的、机智的脸庞。
现在的她,俨然一副经验老到的社交名媛。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或者都只是她演出的
几种角色之一?他真想探出个究竟来。
    咪丽·柯曼站起身来,有人跟着起立。突然,一阵喧嚣声像鞭炮炸开似地,轰然而
起。房外的街道似乎有大批的群众喧闹吵嚷,还有玻璃窗被砸破的声音,人声的叫喊,
而且,似乎还杂有枪声。
    嘉斯波洛小姐抓住史德福·纳宇的手臂,嘴里嚷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的
天,一定又是那些可怕的学生。在意大利也是一样。为什么他们要攻击大使馆呢?他们
打架闹事,与警方顽抗,示威游行,喊叫一些白痴的口号,还躺在大街上抗议。就是这
样的,在罗马、米兰,欧洲的每一个地方都有这样的人。为什么他们永远不快乐,永远
不满意呢?这些年轻人,他们要的到底是什么?”史德福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臂。
    史德福啜着手上的白兰地,一边与史金汉先生聊着。外面的声音小了下来,一场暴
动大概已被警方抑制,喧哗声渐渐淡去。
    “我们需要加强警方的武装,这就是我们目前要赶快做的。德国、法国也常有这种
情形,假如依我的方法来办的话
    史德福·纳宇一边奉承地听着史金汉先生大谈他的杀手锏,一边构思另一条出路。
    有一些女士们补妆回来,众人一起移到舒适的起居室。史德福悠闲而漫不经心地朝
他已经选定的目标游移过去,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这一位金发而长舌的女士也是他的
旧识,她说出来的话,保证没有一个字称得上智慧,可是由于交游的广阔,使她对于她
的同性有广泛的资料。
    他先问候了一些其他人的近况,在场的几位女士的服饰,才慢慢说到:“好像听到
有人提起柴纳华斯基女伯爵呢。”
    “还是很漂亮吧,她最近很少来了。大部分时间都在纽约,不然就在那个很棒的岛
上。你知道哪一个的,不是西班牙的米诺卡岛,也在地中海上。她有个姐姐嫁给瑞典的
皂业大王,那个钱哪,像涨潮的水一样涌进来。当然,她还经常住在慕尼黑附近的城堡
——一个很有音乐气氛的地方,她本身也是出身音乐世家。她说你们认识?”
    “哦,是的,大约在一二年前吧,我想。”
    “嗯,那大概是她上次来伦敦的时候。她的思想非常先进,经常搞些联名请愿的活
动。不过没什么人注意他们的活动的,现代的人除了担心税率的提高外,谁也不会去留
心别的事的。海外旅行津贴多少有些帮助,可是人也要有钱才能汇到国外去呀——”
    史德福看她左手上的两颗大钻戒,同情地对她笑了笑。
    这位太太继续唠叨不停的讲下去,但史德福对于他的那位法兰克福过客并未增加多
少认识,有的只是一些经过高度技巧琢磨后的伪装。她对音乐很有兴趣,不错,他曾在
歌剧院看到过她。她喜欢户外运动,有个富可敌国的亲戚,拥有地中海上的私人岛屿;
支持自由作家运动;社会关系良好,活跃于高层社交界。与政治界的牵扯还不算太深,
似乎只隐约地属于某个团体。她也是一个经常施行的人。周旋于富人、天才与文人之间。
    他参加的也许是一种间谍活动,这应该是最可能的,可是史德福仍然不满意这个答
案。
    晚宴继续下去,大概是轮到他来挨女主人的轰炸了,咪丽走了过来。
    “我等着要跟你说话都有几世纪了,我想听听你谈马来亚的风光。对于亚洲我实在
是无知得可笑,而且总把他们混在一块儿。你这一趟好玩吗?或者只是无聊得让人想打
瞌睡?”
    “你已经猜到答案了呀!”
    “我想无聊是免不了的,但是你可没有资格这样说哟!”
    “谁说不是呢?还好我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喜欢在海外旅行,增加新的知识。”
    “你的确很能自得其乐,外交人员的生涯其实都很无趣。噢,我不该这样说自己,
可是你能体会我的意思,不是吗?”
    多蓝的一对眼睛!像花园里的蓝铃他们扬了一下,淡扫的蛾眉舒张开来,像煞一只
美丽内蕴的波斯猫。他实在搞不清楚咪丽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那软语呢喃的口音,
像是南方人;那小巧而完美的头颅,侧面看去,就像铜板上的浮雕。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必要时可以耍出她的社交手腕或迷人的魅力,避免使自己陷于孤立,
而永远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现在就用那种很热情的眼光看着他,她有所求吗?却听她
说:“你认识史金汉先生吧?”
    “噢,我们刚才还在一起谈天呢,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听说他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咪丽说,“PBF的首脑呢,你知道吗?”
    “我早该知道,你听,什么PBF,FBI,LYH。所有的东西都拿字母来替代了。”
    “实在很可厌,这些字母,一点人性都没有,我常常这样想,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
那么可厌的。我希望它能平静而安祥,不要这种——”
    她是真心的吗?也许是吧!真是有趣得很——
    葛罗斯文纳广场静悄悄的,人行道上还有玻璃破片,溅了一地的鸡蛋,砸烂了的番
茄与一些闪闪发光的金属碎片。
    天空上,星星宁静地眨着眼。一辆一辆的车子开到大使馆门口,去接宴罢将归的宾
客。仍有几位警察在广场的周围,可是已经解除警戒了。有一位客人挨到警官身边低低
的说着什么,然后回来说:“逮捕的人不多,只有几个。听说明天要转到包尔街,真不
知道他们几时才罢休?”
    “你的住处离这儿不远,不是吗?”有一个声音在史德福·纳宇的耳边说,一个浑
厚的女低音。“我可以顺路送你回去。”
    “不,不,没关系的。只有几分钟的路。”
    “反正是顺路,不麻烦的,”丽兰塔。柴纳华斯基女伯爵说。她还加了一句:“我
就住在圣詹姆斯饭店。”
    “谢谢你。”
    等在面前的是一辆看起来很贵的出租轿车。司机开着门,史德福跟着丽兰诺坐火车
内,由她把纳宇爵士的地址告诉司机,车子开动了。
    “你确实是知道我的住处不远呢!”他说。
    “当然。”
    “你什么事都知道,不是吗?我还没谢谢你把护照寄还给我呢。”
    “但愿没给你惹来什么麻烦。假如你把它烧掉的话,会更单纯,我想,你一定申请
补发了,不是吗?”
    “是的。”
    “你的海盗斗篷我已经叫人放回柜子的下层,相信这是你希望的。再买一件新的,
你又不会喜欢,而完全一样的又不可能。”
    “尤其现在的章义更非比寻常——在经过一次冒险后安全归来——它也贡献了一分
力量。”他说。
    “所以我才能活着到现在……”
    史德福没再说话,他有种感觉,觉得她是在等待他的问题,问她做了什么?问她逃
过了哪些厄运?她希望他表现出好奇的样子,可是他偏不愿如她的意。他听到她轻声地
笑着,她总是占了上风!那笑声很愉快也很满足。
    “晚上的宴会你还满意吧?”她问。
    “很好,咪丽的宴会一向都办得很好。”
    “你们认识很久了?”
    “她还没结婚前住在纽约就认识了,一个袖珍型的维纳斯。”
    她有一些惊讶地望了他一眼。
    “这是你对她的赞美?”
    “不是的。这只是一位年长的亲戚对我说的。”
    “听起来就不像是很现代化的形容词,不过,还蛮真切的。只是——”
    “只是什么?”
    “维纳斯是具有诱惑性的,她也是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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