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月 作者:昔兰诚(连城vip二星作品)-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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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内一片狼藉,乌烟瘴气,角落的桌椅栅栏成为一堆木屑,大柱上红漆剥落,出现几条触目裂痕,似随时会折断,花斑长蛇沿高柱盘绕而上,森然吐着芯子。满地断成数截的蛇尸,密密麻麻,一段一段依旧活蹦乱跳,像一只只在炽热土面上痛苦暴晒不断扭动翻滚的水生蚂蟥……
万劫塔俨然变成一座阴暗蛇窟。
几人紧紧护在图腾边,也仅有这一小方地可以立足,三人布起结界守护图腾,另三人与飞煜则力抗强敌。
“飞煜小少主,”舞蛇女一指轻轻擦过红唇,“看在你曾是血魔大人弟弟的份上,我且称你一声少主,若你能及时回头,我非但不为难,还可以向血魔大人求情……怎么样?考虑一下?”
六人听此言,望着男孩的眼神越加灼热,视如仇敌。
“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妖魔就是妖魔,恶贯满盈,哪能指望他会变好?”一名少年怒然直言。
“江烈,”最年长的男子喝住他,“去或留,让他自己决定,我们只需坚守,与图腾共存亡。”
“楚潇然一时半会儿进不来,你们没任何胜算,小少主,你要跟着一起做个冤死鬼吗?”舞蛇女讥诮。
飞煜握紧手中匕首,微微喘着气,浅灰色外衣衣摆处沾有几片蛇血,眼里的坚决无丝毫动摇,眸光凛冽:“我只认潇然。”
“舞蛇女,好意当驴肝,不用再费口舌。”巨方怪闷吼,盆口大张,一发黑色陨石般的雾球,大小如其圆滚的身体,飞向金色结界中的三人。
同时,地上一段段血淋淋却仍跳动的蛇更迅速聚拢,陡然凝成一条匍匐蜿蜒而行的大蟒蛇,张开大口,亮出两颗阴森尖牙,垂涎扑来。
阴霾压抑整座寺塔,死亡临期而至——
明灭的烛火随同东来紫气豁亮,不知何处落下片片淡紫色流光好似星辰,灿若繁华,迎向雾球与蟒蛇。一时间飞星迢迢,紫光包罗,变幻万千,塔内顿时撼天动地,巨大的击撞气波带来毁灭性一击,结实牢固的柱子终如风烛残年的老人顷刻被岁月摧毁,仅一蹲大佛屹立不倒。
待一切沉寂,塔内已残破不堪入目,好似被掏空殆尽的枯木,徒有虚表外壳,一场风雨便能将它葬送。
所有人被震得晕头转向,不知发生何故,亦不知有丝细小的紫光注入图腾,转瞬消失。
夜风荡漾,平旷的大厦楼顶,面前的尹剑神情很不对劲,嘴边泛出一抹蔑然的冷笑,使人无由战栗。
心脏——刺痛,仿佛输出的电流立刻侵往大脑,霎那间袭遍全身,我反射地揪紧胸口,禁不住闷哼,身体……像被抽空,失去力气。
“夜落!”幻月喉中发紧,于背后扶下我。
“没事。”好容易缓过来,我摆摆手,“无妨,可能是……”抬头看看尹剑,他缓缓举起手中龙渊——正指向我,眼神与剑锋同等凌厉。
我摹地一寒,万万没料到,他……居然……会有这种举动!!训练压力过重,超出了承受范围吗?我过于看重他的不凡之处,却忽略了——他到底是人类!不应用逾越人体临界线的标准来衡量。
“这一天终是来了,”幻月冷讽,紧盯尹剑,犹似看着一名无可饶恕的背叛者,“夜落,你犯下的错误,种下的苦果……”他放开我,袖中飞出一把长剑,“我来摘除。”
我拉住他的手臂,低声说:“幻月,苦果当自食,我说过,若真有这一天,我亲手了结……”
“他们……是你杀的?”尹剑突然开口,瞥了瞥护栏边的几具死尸,语气很沉、有些沙哑。
我点了点头,不否认。
“敢来这里打扰,是该死。”他轻蔑地冷哼,竟认同我“草菅人命”。进而一双敏觉如鹰隼的眸子死死攫住我,狠狠咬出两个字,“夜落?”
激战之谁堪怜 第五话 魔灵之源,爆发
残破的寺塔内,浮尘烟瘴散去,守护图腾的结界已破,而支起结界的三人口吐鲜血,栽倒在地,受伤不轻。江烈等三人被气波冲散,撞入一堆残木屑中,晕乎乎的爬出来站起,看到图腾边的同伴,顾不得许多,赶忙飞奔过去。
飞煜也被震退好几米远,右臂挡住双眼,等周围沉静后,他慢慢放下手,听见几声急迫的呼喊:“李岩……庄蒙……季前辈……”
看三名御灵师身负重伤,男孩心底滋生愧意,愧对……他的信任。怒望着退到塔门的两妖:它们是魔域的妖怪!潇然在外面怎么样了?塔门前有层金色屏障,是金钟护界。塔外的妖怪进不来,进来的出不去,这两只已然困在了界面,如果自己能……
可……再看向阴阳图腾,御灵师都受了伤……
他甩甩头,心下一横,冲到两妖与御灵师中间,挺身挡护。
令人惊讶的,蛇女与秃头怪物正饶有兴趣地……不是看他,而是……
飞煜猛然回悟,刚才那一击!!是……谁?顾着他们的视线转身望去——
几名御灵师也纷纷仰起头——
唯一没被破坏的大金佛上,左肩靠坐着一个面相仅十来岁大的小男孩,无表情的白皙精致脸蛋,完美无瑕,清颜好比镜中之花水中之月,小小年纪便生得这般俊俏,令人难以想象长大后会是何等绝色?他身着一件浅白衬衣,领口系一只红色蝴蝶领结,外套绛色小风衣,下身以灰黑短裤皮靴搭配,背靠大佛耳廓,散漫地俯视下面众人,典型一居高自傲的贵族小王子。
整座死塔内寂静无声——
飞煜呆愣:他……那孩子……夜落的手下?!为什么??
“请问,”舞蛇女娇嗲嗲地打破过分的安静,“小帅哥……是幽冥使者?”
幽冥使者?!众人一震:什么幽冥使者??
“举手便化解我们的妖力,”巨方怪走出几步,肃穆垂立,“能见得夜落大人座下的幽冥使大人,是我等荣幸。”
夜落?!!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在场每个人都清楚听到:夜落。是……那个夜·落吗?特派员要诛杀的夜·落?夜落大人?不一般的称呼……口气恭谨、敬畏,妖怪对他心存敬意,就表明……
“当真是幽冥使大人,御灵师的金钟护界对您起不了半分作用,”舞蛇女指尖绕着发梢。红唇微动:竟是这么一个小鬼头,接着问,“……你是来助阵的吗?”
星河抬手盖在嘴边,略打个哈欠,歪过脑袋,目中无人:“你算老几?”言下之意:做梦。
蛇女吃瘪,手中一杵,指尖缠了两道的发丝脱落,脸色变阴。
“敢问幽冥使大人为何而来?既非帮我们,难道要袒护御灵师?是夜落大人的指示?”巨方怪沉闷问。
“无聊,”星河仍旧目中无人,“看戏。”
蛇女脸色更阴,跟一个小鬼真是没办法沟通,偏又不能得罪他,如此强大的灵力,弄不好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一抹阴笑:“那么,您不会插手了?”
星河没作表示,眼皮也懒得动一下,实现朝着他们,又像瞟着他处,意为:自便。
看案桌下忽撺掇出几条青红相见的长蛇,扑咬向毫无准备的三人,措不及防——
“小心!!”最年长的男子大喊,挥起左手一道明光切断江烈身手的小蛇,然右臂一阵麻痛,蛇毒迅速在血液中蔓延,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
“谢前辈!!”江烈与另一名未受伤的男子乱了阵脚。
“嗖嗖——”两把匕首各射中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定在香案桌脚。却仍没能挽救余下的两人,看着面前慢慢倒下的年轻御灵师,飞煜满目愤怒,如坠深渊,六人——三个重伤,三个中毒,陷入蛇口,在自己眼底下,一个也没保护到,一个……也没有……
他会生气吗?会失望吧!一定又会伤心,像上次那些人的死,表面上无所在意,然则谁都不知道他心里的伤痛,但是,自己能感觉,深埋的隐痛,无法表达的痛苦,非浅尝辄止,是刻入了灵魂。越装做无谓,越痛彻心扉。
“就剩你了,想继续抵抗吗?”舞蛇女望着男孩小小的背影,得意娇笑,“还是,乖乖跟我们走?”
“这些御灵师命不久矣,倘若只有你活着,回去是自讨苦吃,人类与妖魔自古不两立,他们更容不下你。即使楚潇然,也很难再相信你,他是人,而你……始终是妖魔。”巨方怪粗犷挑明。
话语正中心弦,飞煜无名地害怕:“潇然……赶我走吗?”赶走……自己?!!不……它是……唯一的依靠……不能失去,不能……离开了他,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不要……绝对,不要。
两只发颤的手紧握,试图抓住什么,不让它溜走,这样才能得到丝许安慰,尽管遮掩不住不断翻卷的心潮,不断澎湃的……血液,似乎有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难以克制的膨胀……
星河瞥见那双愈见深浓的紫眸,与他周身一点一点涌现出来的紫黑明焰,自言自语:“散场了。”悄然隐身离去。
塔外,被幻灵层层包围的楚潇然平淡入场,只是里面那一声爆响让人担忧。
“现在担心,太晚啦,”鬼枯蔑笑,“自身都难保,多想想怎么向我求饶吧!”
楚潇然露出淡淡的笑,轻声说:“时间宝贵,不陪你玩了,”并起两指,默念,“物聚乾坤,阴阳合,束。”指尖一缕蓝光旋出,略过庞然幻灵,后者皆定住不动,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捆缚。
鬼枯发觉异常时,蓝光正巧擦过耳旁,身体竟……动弹不得。甚为惊诧:他……??做了手脚?!
华美如妖精般的男人优雅抬眸,不紧不慢地提剑朝他走去,落剑前解了他的疑惑:“最开始的那一剑可不是作秀。”并非真要杀他,仅为留一根引线,对陌生的高手,谁先出招预示着谁输了。
“能操控灵体的,有一个就够。”楚潇然望了眼地上零散的碎尸,像对空气说。
刚一转身,万劫塔塔尖紫黑强光破顶而出,直冲夜空,一层金色护界瞬间瓦解,整座寺塔氤氲萦绕,越来越浓。
不容多想,楚潇然迅疾入塔,步如生风,眼前的景象使他不由得一愣,笼罩在紫黑浓雾中的男孩跪坐在地,虽只见背影,却看得出他很痛苦,躬着身子,瞬而仰头长啸:“啊——”震天生寒。
“飞煜……”楚潇然撑开结界护体,慢慢靠近,意识到他体内的魔灵正在释放,如果放任下去,不仅五行缺一,他的魔性也将完全展现,后果……
“飞煜,快停手,住手……飞煜……”
耳边有个声音,如同当日在那棵枫树下,亲切、吻合、安心……
“潇然,不要……抛下我……”
“嗯,不会,永远不会。”他温柔地承诺。
塔前一块块碎尸吸入凝血魔晶,丁点残渣不剩——
“鬼枯大意了。”巨方怪感叹。
“对方是楚潇然,这种下场是必然。”舞蛇女握住魔晶,娇语讥诮。
“任务……”巨方怪迟疑。
舞蛇女汪汪塔楼青瓦上的小男孩,前者明了,不再多说,与她双双退去。
激战之谁堪怜 第六话 最恨欺骗·泗水道迎战
夏夜清风流动,暗涌着不寻常的诡异,微风过后,空气亦凝滞,眼前一把锋刃长剑散发森然寒气,一如他此刻的眼神。
“夜落?”尹剑重复一句。
我静静看看他,并没有答复,现今他面前的,是最真实的我——风铃的真正面目,已然没什么话好说。向前倾身,还未迈出一步,幻月走上前,挡在我和他之间,与他迎面对峙。
古剑龙渊对神剑弑天,血交后同等的灵力下,尹剑达到了怎样的水准?以幻月作参考倒是绝佳之选。尹剑破了幻境,便意味着结束了蹒跚学步的阶段,能够独自走闯,不必再扶持,我得承认,魔鬼式训练对他非常有效。
“我对风铃说过,最恨别人骗我。”一双深邃的瞳孔中浸染极度的愤怒与伤痛。
“你可以恨世上所有人,唯独不能恨他。”幻月一成不变的冰冷语调。
“闪开。”
“任何人不得伤害他,尤其是你。”
“哼,好一个——忠诚的骑士。”尹剑冷笑,极尽嘲讽。龙渊似接收到他情绪的波动而产生共鸣,一道道白色光雾在剑锋边沿晕开,漫天杀气排开。
乍起一声刺耳的叮响,划破耳膜,光闪剑鸣,黑夜被猛烈撕开白链,两条飞速移动的身影,看得人眼花缭乱,只有一声声清脆的鸣击在诉说激烈的战况,交杂穿梭流泻的明光,犹如一把吭哧作响的无形大锯来回拉动,割破这块黑色幕布……
城市边缘的一片面临拆迁的低矮平房,原为不少社会底层的集群居住地,因政府征用,规划将这里改建成工业园区,全部住户都要迁往他地安置,上个月刚刚完成搬迁工作,如今已是空无一人,在夜里越发显得僻静、萧索甚至有些阴渗。
分布密集杂乱的平房被一条宽敞的马路纵轴一分为二,路面并非水泥或柏油,而是铺满石子,本来坑不平,走的人多了,石子沉入土中与地相连,路也变得平坦结实,曾给居民出行带来许多便利。穿过成片平房,沿马路一直走到头,是块视野开阔的空地,路边的草丛里半掩着一块倾斜的石碑,上面刻有四个隶书大字:泗水道场。因年代久远,字体遭到一定程度的风化,勉强能辨认。
然字碑所指的“道场”毫无踪影,不见片瓦遗迹,建于何年?毁于何时?道场性质规模等皆无从考证,其本身是否存在亦无可得知。仅能确定,通往这里的大马路是由此碑得名“泗水道”。
空地中,连同黎修、宫锦凡在内的七名御灵师围成半径约长三丈的大圈,皆并指结印,默念咒语。圈内的空地中骤亮华光,随后升起一盆涌动的泥沙,自中心向四周均匀平滑流下,泥沙愈涌愈高,持续几分钟后渐渐褪尽,一座一人高的圆形筑台出现在面前,筑台上清晰刻印阴阳图腾——即五行之土。
空中直直射下一束凌厉暗光注入图腾,被笼罩在筑台之上的结界阻挡,两股相抗的力量强烈摩擦,产生阵阵充满锐气的光波余晕,遽然向周围扫去。一时间飞沙走砾,整片整片破旧民居削去了瓦片房梁,一些不经摧残的脆弱房体顷刻倒塌,发出隆隆声响,厚重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