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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遗失的心脏-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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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失的心脏
(1)
  一出了机场,几乎都没有休息,我便与爱人一起租了一辆旧款的奔驰,巡着地图,向阳明山方向奔去。一路上到处可见一栋栋别墅耸立在山边,道路两边,透过铁栅栏,可以看到别墅前可比拟高尔夫球场的绿地,随处可见到的私人花园。
  几乎是一接到电报,我便和涛买了机票,第二天便踏上了这块土地。
  半个月前,在睡梦中的我,忽然心口被一阵绞痛疼醒。这一直让涛很担心,之后还硬拉着我去了一趟医院,确定我没事才肯罢休。
  其实我也明白,是涛太担心我了,尽管医生确定我没事,可他就是放不下心。说来奇怪,我家有遗传的心脏病,父亲在我和姐姐出生后不久就死了,姐姐也有严重的心脏病,曾经做过两次手术。还有那些多少有点亲戚关系的,也多少在心脏方面有些小病。可是一家之中,好像只有我和心脏病绝缘。
  车子蛇行过几个弯道,停在了一所房子前。
  涛先下车,然后从车前绕到我这边,替我开了门。
  我抓住他衣服的前襟,把脚伸出车门外,站起身,整个身体靠在他身上,借以取暖。
  虽然已经到了春天,而且台湾的天气本身就比北京来的热,但现在已经临近傍晚,太阳慢慢的下了山,不一会儿天便黑了下来。涛替我把衣扣系好,又拿了条围巾围到我脖子上,轻轻的在我额上一吻,然后转身走向房子门口,去按门铃了。
  借助路边昏暗的路灯,还有天上的月光,我隐隐约约的看清了眼前的房子。
  那是一幢隐藏在一片高大林木中的欧式老别墅,只不过现在冬天刚过,树叶没那么茂密,所以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倒也能辨认得出。青灰色的墙砖上零散的爬着几株爬山虎,在月光下显得如此诡异,月光打在一棵枯死的老树上,影子映在了墙上,像极了一个伸着手正要捉人脖子的女鬼,我下意识的护住脖子。
  涛就在我三米前的大门口,还在与门铃做顽固的抵抗。我也上前,从背后抱住他。他的身子一僵,显然是被我吓到了,看来害怕的不止我一个,我心里恶作剧的笑着。
  涛把我拉到身前,神情才开始放松。
  宠溺的朝我笑了笑,捏了捏我的鼻头说,“微微,你没听过,‘人吓人吓死人’哪!”
  我却摇摇头,小脸仰着看他,“一个大男人还怕呀?”
  月光从我们身后照过来,映亮了他的脸,也映亮了我的脸。我们相视而笑,气氛在此时是那么融洽!
  风从我们身边刮过,地上的灰尘和一些零散的纸屑随着风在地上打转,我下意识的抖了一下,他抱紧我,然后放弃按门铃,带着我一起走向铁门。
  “咚~~咚~~~咚~~~”
  随着三声闷响,铁锈缠着灰从铁门上滑了下来。
  涛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前,然后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
  又过的许久,门的里面似乎还是没有动静,我们回到了车里,打开车上的顶灯,借助灯光,我从皮包里找出一张早已皱成一团的纸,上面的字迹还很清晰的写着,阳明山、仰德大道、三十六号。
  涛把大灯打开,灯光照在门牌上,显得格外的清晰。没错,就是这里,我们并没有走错。
  这里就是爷爷的家了,应该没错呀!
  五十多年前,也就是解放前,爷爷抛弃奶奶和尚年幼的爸爸,一个人来到了台湾,然后在这边又取妻生子。虽然爸爸一直很恨爷爷,但是这份血浓于水的亲情谁又能扼杀掉呢?爸爸死后,奶奶就嘱咐妈妈,以后一定要一家人团聚。妈妈也把奶奶的话一直记在心里。
  所以半年前,当台湾这边第一次打电话给妈妈时,妈妈就开心的让姐姐来这边与他们会合了。可是半年了,除了前三个月,姐姐还定期打回电话,后来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直到两天前,我们才得知,姐姐出事了,她住的房间失火,姐姐也烧死了。我们没敢告诉妈妈这个消息,涛第二天便安排好手头的工作,隔天我们便踏上了这片土地。
  涛把车子掉头,然后我们打算在天还没全黑前离开这里,下山投宿。
  车子缓缓的开动,透过后视镜,我看到那扇大门动了一下。
  赶快捉住涛正在挂挡的手,涛看向我,然后顺着我的眼睛望去。
  门开了,那是一个约二十的女孩子,打开门,探出脑袋,大眼睛瞪着我们的车。
  涛拉开安全带便冲下车,与女孩子攀谈起来,女孩子仿佛很开心的样子。几分钟后,她打开了大门,涛回来开车,车子缓换的开入院里。透过车窗看去,这里占地不小,除了主屋,还有一大片庭院,这种气派可想而知当年的荣景。
  而今,主屋青色的外墙早已发霉湿黑成一种令人惋惜的惨灰,原本该有一大片花园的庭院也因主人的偷懒而杂草蔓生,荒芜倾圮。整座别墅充斥着过气的颓废和慑人的阴森,不小心路过的人或许会以为这是间久无人居的鬼屋也说不定。
  我们把车停在门口,等女孩儿关好门后上来一起过去。女孩儿上了车,我们按照她指的路停到了主屋前。然后下车,门前早已经站着一位年约四十几岁的中年妇人,虽然已经年约半百,眼睛里却透着一丝阴冷的光,英气逼人。
  涛扶着我下了车,我有注意到那中年妇人看到我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眼神,那是恐惧。
  随后女孩子在看清我的长相后,便刷白了脸,捂住了嘴,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我。
  我下意识的打量着自己,然后望向涛,涛向我摇摇头,证明我身上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礼貌的上前,我自我介绍着,“你好,我是陆羽微,陆羽菲的妹妹。”
  中年妇人望着我,仔细打量着,用极小的声音絮叨着,“你是陆羽菲的妹妹?”
  我淡笑着点点头,并捉住她的手,我能感觉到她的抗拒,但是她却没把手从我的手中收回,“是呀!我们是双胞胎姐妹。”
  我这才想明白,他们一定是以为陆羽菲的鬼魂回来了,所以才……敢情是把我当成鬼了。
  我歉意的一笑,中年妇人也回以一笑,随即牵我入屋中。边走边说着,“我也算是你婶婶了,不过让你叫一个陌生人婶婶有点怪,所以以后你就叫我云姨好了,小菲呀!对了,就是你姐姐,以前也是叫我云姨的。”她眼神怪异的摇摇头,我感觉到了,她不敢看我的眼睛,她一定是因为没有早些发现姐姐屋里失火,而导致姐姐死亡,她对我们报着一分歉意吧!
  转身看向年轻女孩子,她示意她过来,然后介绍着:“我女儿陆潞,以后你喊她潞潞就行了。”
  我点点头,然后云姨望向涛,涛放下行李,然后礼貌的站到她身侧,伸出手,“云姨您好,我是微微的爱人,我叫白云涛,您叫我云涛就好了。”
  云姨反手握住涛的手,然后满意的对我点点头,似乎在夸我的眼光好。
  而我不经意的一撇,却看到潞潞正红着脸低头打量着涛,那是一种恋人间的打量,似一句古话说的:“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天哪!希望是我误会了。警钟亮起,我身体下意识的摇了摇。涛收回在云姨手里的手,忙抱住我,我把头靠在他的肩窝,虚弱的笑了笑。
  云姨皱了皱眉,担心的说道:“微微,你脸色不好,是累到了?”
  我摇摇头,涛哪肯让我累到呀!反倒是他,扭不过我一定要亲自来看看,还得一路上照顾我,现在肯定是累了。
  涛疲倦的笑笑,然后手扶向我的小腹,眼睛望向云姨,“是我们的小宝贝在不听话了。”目光转向我,话里多了几分柔情,好似大男孩儿的说着:“以后他要是还不听话的话,等出生后我就好好的打他的屁股。”我无奈的笑了笑。涛随即蹲下身,把耳朵贴进我的小腹,说教着:“臭小子,以后再欺负你妈,我就打你的屁股,听到了没有?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看着他孩子般的举动,我笑了,涛也笑了,云姨仿佛被吓到了,不过还是笑了,但是潞潞脸上虽然也笑着,却感觉到一丝冷意。
  我看到了她收在身侧的手已经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不禁额角冒出了冷汗。
  “云姨,我累了,想先休息了。”我虚弱的望向云姨。
  云姨才点点头,忙把我们领进客房。
  我不知道这次我硬要来是对还是错,但是我却已经后悔了,在这宅院的背后,也许隐藏着一个重大的阴谋……
 
 
遗失的心脏
(2)
  深夜,我沿着昏暗的楼道走着,墙上的小灯就像装饰物一样,完全起不到照明的作用。而这楼道让我搞不清到底有多长,仿佛是没有尽头一样。
  终于,我看到了楼道的尽头,那里有一扇门开着,惨白的灯光照在地上及墙角。
  四周的路更黑了,我用手摸着墙,沿着墙缓缓的走过去。
  屋里传出了钢琴声,那是我熟悉的,比才的《哈巴涅拉》。
  我忍不住驻足,聆听着天籁之音。那是我熟悉的曲子,如果演奏者演奏的好的话,就可以把卡门的放荡全然表现出来。我和姐姐也弹过这首曲子,可是经游我手的卡门注定会是淑女,而姐姐就不同,她手下的卡门是那么的放荡不羁。最后一个音符落定,我忍不住想去看看弹者。
  可是任我怎么走,就是到不了近在咫尺的大门,也只好停下来稍微喘口气。
  琴声又浮起。那是“阿拉贝斯克作品十八”,犹如风琴的圆滑奏仿佛从遥远的地方悠扬传来,那些柔和的弱音有如将人引导到舒曼如诗的“第三号奏鸣曲”,所有的音都沐浴在阳光下,使出了钢琴的极限,像是海面上的波涛,汹涌澎湃,气势磅礴。
  李斯特的“喷泉”真如潺潺清泉那么幽美,拉哈曼厄诺的奏鸣曲则充满了俄罗斯风味的忧愁与抒情,贝多芬的“月光奏呜曲”犹如在月光闪耀的瑞士琉深湖上随波摇荡的小舟二般异于普通手法,轮廓模糊的和声,悄悄打开了音乐美学意识的门扉,通过树叶的轻微飘动,从不知处传来了钟声,德彪西的“飘过树叶的钟声”敲动了心灵的震撼。
  我所知道的钢琴曲并不多,但是这些我全都叫的上名,而且是非常熟悉的,因为这是酷爱钢琴的姐姐,经常演奏的钢琴曲。
   
  我继续拼命的走着,那扇门就在眼前。
  我喘着气扶在门沿,望向那屋子,寻找着弹者的身影。
  那是一间很大的屋子,白色的帆布窗帘,白色的墙,白色的兔毛地毯。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单,白色的床蔓。一切是那么纯洁却又是那么阴冷。
  在白色的钢琴前面,穿白衣的弹者双手轻抬,李斯特“爱之梦”三首“夜曲”开始在她指下场起歌颂爱情的乐音。
  天哪!那背影,是我所熟悉的背影,还有那曲子,我是那么的熟悉,那是我缠着姐姐第一次教我的曲子,也是我和涛结婚时姐姐送的结婚礼物。
  不错,我能肯定,那就是我姐姐,那背影是姐姐的,是姐姐在弹琴。
  “姐~~~,”我不加思索的喊着。
  仿佛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她继续弹着。
  “姐~~~,是你吗?你回头看看我呀!”我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颤抖。
  背影继续弹着她的琴,我饶到她后面,手扶上她的肩。那手下的骨感让我心头一震。
  白色的长衫下根本没有肉。
  钢琴声停止了,我饶到她前面。
  “啊!”叫声冲口而出,我用双手掩嘴。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眼前的景象让我顾不得想别的拔腿而跑,钢琴腿拌倒了我,我趴在地上。四周开始黑下来。
  眼前站着一个人,袍子的四周破破烂烂的,但是……袍子的底下没有……没有脚?
  顺着白色的袍子往上望,她胸前全是血,心脏部位是空的,和心脏相连的血管搭拉在胸前,忍住想吐的欲望,我抬头望向她的脸。在那里,一双白眼在盯着我,头发乱蓬蓬的,她的脸上已经能看见白骨了,溃烂的肉挂在脸骨上,还在一块块往下掉。露在外面的脖子已经有将近一半是空的,空的可以看到后面的头发,脊椎露在外面。青光从下面打到她的脸上,她在笑,笑的那么狰狞……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屋内的布置虽然还维持着原来的模样,腐朽的沙发却有着淡淡霉味,墙角的霉斑也令人怵目惊心,厚重的帆布窗帘上布满了灰,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床蔓四周布满了蜘蛛网。
  一双如枯树的手向我的脖子袭来,我不停的往后退着,却不敢睁眼望她。
  然后我撞上了什么东西,眼前已经没有人了,但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双手就掐住了我的脖子,是从后面,我撞到的是她。
  好黑,黑暗像是吞食了一切,狂风在屋外呼号,夹杂着雨声和风声,我努力的想掰开她的手,她却依然一丝未动,我奋力的挣扎,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风依然狂猛的嘶吼着,但我却渐渐地听不清楚了,那声音像是在很遥远的地方;原本还有力的手脚开始发麻不听使唤,极度缺氧的肺部胀痛得厉害,我的脸色开始发青,双眼也越瞪越大,体温一点一点的流失,好冷、好冷……谁来救救我……
  忽然……
  “微微,天哪!宝贝,我的宝贝,你在干麻?天杀的,你快把手松开……”
  那声音仿佛来自天边,夹杂着咒骂声,还有自责,无尽的宠爱……
  “微微,快醒醒呀!把手松开呀!快点呀!……”
  什么?把手松开?我怎么叫她把手松开?
  “微微,宝贝,快听话呀!把手给我,快给我!”
  把手给你?我的心动摇了,虽然明知道我的手一松开,那女人的手就会收的更紧,但是我还是动摇了。
  “对,就是这样,快松开,相信我……”
  相信你?是谁?好熟悉的声音。
  掐在我脖子上的手松开了,我贪婪的吸着空气。可是我的身体动不了,什么东西压在了我身上,还有我的手,怎么回事?我得救了吗?
  身边响起了厚重的喘息声,混杂着咒骂声,“你这个缠人的小东西,天哪!你想吓死我!”
  脸上滴下凉凉的液体,我睁开眼睛。
  对上的是涛似水的眼睛,他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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