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线的恶意-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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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的眼神盯着他。
“他有新妈妈了。”阿川低垂着头说。
“是那个女人?”
“怎么可能?”
“你要再婚?”
“已经办过结婚登记了。”
“去北海道旅行是三个人一起去的?”
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晒得满面红光的人在淳也身边吗?
“……他和新妈妈好不容易才混熟了。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要在两个母亲之间取得平衡,对他来说还太难。今后我希望你只做个远远守候他的母亲,我就是来求你这件事。”
阿川一口气把话说完,以消弥胸口的痛楚。
“你要来跟我谈这件事,淳也知道吗?”
“昨晚我跟他说过了。”
她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打从她把孩子交给丈夫的母亲,一脚跨入电视台的剪接室,剪辑日本人用一百二十五亿日元买下梵谷名画的新闻那天,她就已经知道了。
当她坐在剪接器材前,把散落眼前的影像片断,用自己的刀子加以切割,涂上浆糊,久久沉醉在组合的快感中时,抛弃孩子换来工作的痛楚,就像注射过吗啡一般消失了。
为何报导?为谁报导?她看见自己像念咒语似的吟诵两个F,试图找回剪接的熟悉感。
“淳也昨晚考虑了一阵子后跟我说,说得也是,也许不见面比较好……”
泪腺猛然受到刺激。痛楚化作一颗大大的泪珠,在瑶子的眼中来回滚动,寻找出口。她不想在这种地方落泪。
“麻烦你把那个交给他。”
瑶子从自己手上拔下手套,夹在腋下说。
阿川含糊的嗯了一声,从手上拔下新手套,小心的用两手捧着。
“多用那个陪他玩玩。”
“我会叫淳也打电话向你道谢。”
“店里说有专用的润滑油,仔细的涂上油,可以让皮革变软,也不会发生失误。”
“我会告诉他的。”
“恭喜你结婚。”
阿川只是点头,脸上没有任何部分露出笑意。
瑶子说声“再见”便转身离开。前夫大概打算一直目送她从视线消失吧。也许他又在低语“真是不幸的女人”。
前夫投来的最后一球消失在某处。瑶子想像着没人发现那颗白球,任它在草丛深处寂寞的遭受风吹雨淋,被落叶和土掩埋,逐渐污损腐朽的样子。
风吹过空旷的中央广场,瑶子从风中嗅到夏天的气息,她决定专心倾听自己的脚步声。
和淳也年纪相仿,期待夏天来临的孩子们,骑着脚踏车越过瑶子身边。
她在台里的剪接部门消磨时间直到傍晚。
当她在寄物间的电视前看着六点的新闻时,年轻的女剪接师惊讶的问:
“咦?远藤小姐,今天不是该你轮休吗?”
“我搞错值班表了。”
她临时扯了个谎。
气象预报结束后,瑶子离开剪接部门,确定播映中心没有赤松的人影后,一个人走出后门。要是赤松在,说不定她会邀赤松去喝个烂醉。幸好赤松不在。
从停车场牵出脚踏车,拖着沉重的步伐,牵着车子走。
瑶子颔首。大颖泪珠随之滚落。
第十章
当她将脚踏车停在停车场锁上链子时,异物立刻靠了过来。
“您是远藤瑶子小姐吧。”
男人仿佛要用整个身体压过来似的逼近瑶子。油腻的汗水沾湿了太阳穴,兴奋使他的眼睛笼上一层薄膜,瑶子不禁向后退。
是麻生。
“果然是你。我去抗议时,你就坐在我旁边操作带子吧。”
短短数秒中,便从“您”变成“你”。看起来好几天没洗的头发,垂落在额头上。衬衫满是皱摺,领带也松开了。也许是在上班途中顺道过来的吧,肩上还背着皮制的公事包,但里面似乎没放任何东西,看起来扁扁的。
今天穿的也是灰色西装。
“那时你既然在旁边,为什么不出声?”
“因为没人替我介绍。”
瑶子从出其不意的突袭中恢复过来,回应男人的视线。
“你可以自我介绍呀,说你就是捏造我笑容的人。”
“我还有工作。” 棒槌学堂·E书小组
她朝电视台门口走去,麻生快步追上,与她并肩而行,从近距离丢话过来。
“人事命令马上就要下来了,我本来还以为是去宇都宫的储金中心,结果是旭川。去旭川当邮局局长,这下子离我老婆孩子待的新泻更远了,你要怎么负责?”
“我要叫人啰。”
前面就有警卫。警卫早已听见停车场的争执,摆好了应变的架势。
“出了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想干嘛……”瑶子看也不看麻生,顺势便要走进门内。
“慢着!”麻生的手伸过来,拉住瑶子外套的袖子。
“你想做什么?你是什么人?”警卫插进来,摆出职业化的应对方式。
麻生没有再纠缠下去。他对着瑶子消失在门内的背影放声说:
“都是你剪接的影像害的,我的人生已经全毁了。喂,你听见没有,远藤瑶子?快道歉,你至少该道个歉,你不道歉我就天天来!知道了吗,远藤瑶子?”
麻生口中的那个名字,听起来凶恶的简直不像自己的名字。背后持续传来“快道歉!”的怒吼声,使她有种赤身裸体在玻璃碎片中打滚的感觉。为什么男人的叫声会这么尖锐的刺过来呢?她挺直身体,恨不得封住所有毛孔。瑶子冲向地下一楼的安全地带。
早上的骚动立刻传进赤松和仓科耳里。
赤松听到后立刻到门外察看。问了警卫才知道,后来麻生甩开警卫,往赤坂方向走了。
“他只是想把工作和家庭的失败都怪到电视头上,好安慰自己。你别放在心上。”
仓科来到剪接部门对瑶子说。
“万一他又来要我道歉怎么办?我该照他要求的乖乖道歉吗?”
“你根本用不着道歉。那件事上面的人已经解决了。”赤松十分愤慨。
“如果道个歉就能使对方消气,那你就跟他说声对不起吧。”
“那个人绝对不会只听句对不起就算了。”
赤松也有同感。“他一定会继续来,直到你给他跪下为止。”
“看来只好不理他啰……”仓科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怎么会知道远藤小姐就是剪辑那段影片的人呢?”
自从获得技术者协会奖以后,瑶子的大名就传遍了圈内,不过很少有人能将她的名字和长相连在一起。
“对方是放送行政局的人,在首都电视台应该也有一些关系吧。”
“这么说,是新闻部有人泄密吗?”
在瑶子心中,可疑的人选实在太多了。
午间新闻结束后,瑶子带着赤松走进电视台正对面的面店。
没想到麻生也在那里。他正狼吞虎咽的吃着鸭肉面。发现瑶子时,他露出满面笑容,仿佛看到自己心仪的人,随后又转为带着讽刺的阴险笑容。我可不是故意在这里等你呢,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他从隔了两张桌子的位子上,投来隐含这种意味的表情。
“我们走吧。”赤松对瑶子说。
“没关系。”瑶子向店员点了食物。
也许麻生从早便一直在电视台附近打转。办公室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吗?仿佛故意拖延时间,他慢条斯理的喝着面汤。
赤松站起来,瑶子小声制止他“别这样!”但他不听,走去站在麻生面前。
麻生慢吞吞的抬起头,故意装出想不起这是谁的表情后,才说:
“上次真不好意思。”
“你在这里做什么?”
“吃饭呀。”
“我是问你干嘛在电视台附近打转?”
“我有话跟她说。”他用下顺指向瑶子。
“我们根本没有义务向你道歉。”
“你是赤松先生吧。”
他连赤松的名字都记得。看来他谴责的对象只有瑶子一个人。
“如果你再乱来,我们可要报告你的上司哦。”
“你是指哪个上司?我在北海道邮局的上司,我也还没见过他呢。”
“请你不要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我在吃饭。”
赤松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愤愤的走回瑶子身边。
“我不是叫你别理他吗。”
“那家伙到底想干嘛?”
“他只是在生气。如此而已。”
麻生没有露出丝毫生气的表情,很享受的喝完最后一滴汤汁。
中午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到了下午,正在台里的咖啡厅讨论工作时,赤松突然发现麻生还在窗外游荡。
咖啡厅位于电视台玄关前视野良好的地方。警卫挡在麻生面前,麻生像根灰柱子,呆站着抬头望向这边。偶尔似乎想起什么,脸上浮现笑容,扁扁的背包不断在左右肩换来换去。
“我去跟警卫室说,把他赶走吧。”
“他只是站在那里,并没妨碍到任何人。”
反而是正在等偶像明星的少女们,妨碍到进出停车场的车辆。和女学生待在同一个区域的麻生,看起来好像带队的老师。
桌上放着小标题的清单,可是没人有心情讨论这周的企划内容。瑶子看着在远处微笑的麻生,觉得全身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反正他本来就是个前途不看好的官员。”赤松轻蔑的说。“这种被打入冷宫,满腹牢骚的官员,最不肯服输了。你知道吗?虽然说得好听是官员,可是薪水跟银行里升迁顺利的人相比,只有人家的三分之一呢。尤其是年轻的时候,收入更是少得可怜。刚进去大概只有日币十七万左右,到了四十岁,就算一个月加班一百个小时,也不过是三十二三万。”
赤松在庆应的同学大概有人当了事务官吧,他倒挺清楚行情的。
“如果当上课长,加上主管加给,薪水大概会多个两三成,但是如果没有升到局长级以上,就比不上民营企业了。二级公务员最多只能升到副课长吧。”
只因为一个笑容,麻生便失去现在的职位。带着这种前科被放逐到地方单位,恐怕再也不可能被调回中央了吧。瑶子感到胸口隐隐作痛。
“如果是战前的官员,就算辞去公职领点退休金,也足以过着简单优雅的生活了,可是现在领的年金,勉强只够一个人糊口。官僚体系故意忽略这种情况,先用微薄的薪水叫大家卖命工作。升到一定职位的人就让他辞职,不花政府半毛预算,把他打发到相关业界去。在公家机关官做得越大,越容易被酬庸到好企业养老,所以大家只好从年轻时拼命工作。这种酬庸制度,实在设计得非常好,不知道是谁发明的?”
只因为瑶子剪接的两秒钟影像,麻生就连这个制度也挨不上边了……是吗?
胸口还在痛吗?为了确定,瑶子试着抓紧心脏一带。疼痛似乎已经消失。
仔细看的话,麻生其实并没有笑。也许那件事已经使他对微笑倒尽胃口,他只是睨着那群吵闹的女学生。
原本早班应该随傍晚六点的新闻结束,但为了将现场拍回来的特集企划快速看过一遍,瑶子甚至没有时间吃晚饭,一直忙到十点多。
回家途中,她在常去的便利商店停下脚踏车,打算买点东西做晚餐。蔬菜区为了服务单身贵族,将胡萝卜一根根分开装在塑胶袋里出售。肉类虽然谈不上新鲜,但也分装成小盒出售。买盒咖哩块煮咖哩好了,瑶子想。然而,再想到还得煮白饭,连煮咖哩的劲都没了。她把胡罗卜和肉放回原位,走向卖便当的货架。
麻生站在那里。
由于他等在货架转角的地方,瑶子差一点尖叫出声。
萤光灯使脸色本来就苍白的麻生,看起来好似大病初愈。
“你干什么……” 棒槌学堂·E书小组
“我站在那边看杂志。”亲切的笑脸使得病态的阴郁少了几分。
加完班的上班族和女职员聚集在杂志架前。麻生大概在电视台前晃到傍晚——对,简直就像在酒馆外监视吉村律师的灰衣男子一样——他一定是在确定瑶子停下脚踏车走进便利商店后,也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进来。
“你还没吃晚饭吗?”
“请你让开。”
“与其吃那种东西,不如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不必了。”
“你每天就只往返于电视台和家里吗?你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工作了啊。”
他的口气并不是在揶揄瑶子,而是打从心底佩服。然而,他们在今天之前并未交谈过,他却表现出很了解瑶子私生活的态度。
“在男性社会孤军奋斗,靠技术和天分在轻视女性及注重辈分的世界争得一席之地。”
麻生仿佛是在背诵瑶子的推荐信。瑶子明白了。告诉麻生那两秒钟笑容是瑶子剪接的新闻部职员,一定连瑶子的私生活也说了不少。
会是谁?是那个家伙吗?还是那个家伙?他脑中浮现几个男人的脸孔。
“前几天,我老婆从新泻的娘家寄离婚协议书来了。有一栏要填证人。那个可以填自己的朋友吧?”
他知道瑶子离过婚,打算请教瑶子。
“你今天不假旷职吗?”瑶子边挑选便当边说。“你一整天都在电视台附近打转……你的上司不知道吗?”
瑶子的话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你再这样纠缠我,会让你的人事纪录更糟喔。这个男人听得懂她话里的含意吗?
“在我去旭川赴任之前,还有一些剩下的事务要处理,可是实在用不了两星期。我的上司——他叫做须崎课长,对于即将流放边疆的部下,根本毫无兴趣。以前每天熬夜加班时,一直渴望能休个假,现在真的闲下来,时间反而就像沙子从掌心滑落似的流逝了。看来我会渐渐像个正常人了吧。刚才啊,我还注意到路边开的小花呢。”
瑶子已经失去食欲。然而即使没有胃口,她还是决定将几个饭团放进篮子里。她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每次进便利商店就会让我想起,”麻生还在背后喋喋不休,“有人曾在杂志上写过这么一段话,他说电视就像允许客人偷东西的便利商店。”
瑶子走到别的货架,但麻生又跟来了。
“如果有便利商店允许客人偷东西,店里就算有时卖一些馊掉的便当或有瑕疵的商品,因为可以自由偷东西,所以客人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