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尸之死-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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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里,众人的话题仍围绕着下葬法打转。受到约翰煽动的莫妮卡简直就像站在讲坛传道似的,正襟危坐地发表谈话。
“……没错,火葬自古就是一种被诅咒的不祥仪式。《圣经》里有的例子全都是土葬,火葬只用在被诅咒的人身上。〈利未记〉里就曾记载:‘一个男人如果同时把妻子和丈母娘娶回家,就是干了伤风败俗的事,他和他的女人都必须被火烧死。’还有,亚伦的儿子拿答和亚比户就是因为违反上帝的旨意,擅自献上凡火才烧成了灰烬……”
怎么这会儿又从现世的欲望讲到了古代的信仰?在座的人全都听得一头雾水。不过,约翰倒是尽可能地认真应对。
“呵呵!虽然我是没有宗教信仰的人,平常读的书就只有商业书籍,但也会看《圣经》。不过呢,莫妮卡,你刚刚举的例子好像都是火刑而不是火葬吧?既然讲到《圣经》,我就顺便提一下,〈利未记〉里不是也有这写:‘身犯淫行的祭司女儿必须被火烧死’吗?”
很明显的,约翰是在指桑骂槐,讽刺莫妮卡过去和史迈利的不伦关系。葛林想到约翰的生母劳拉就是受不了这件事才自杀的,约翰的心里或许连在记恨以前的事。面对约翰的强烈反击,莫妮卡似乎动摇了,但她还是不肯让步。“……呃,头被割下来,挂在伯珊城墙上的扫罗王被施以火葬的例子也是为了侮辱——”
“〈塞缪尔记〉是吗?那时基列雅比村民之所以替扫罗王施行火葬,可不是为了侮辱他,相反的,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防止王的坟墓受到非利士人的破坏,是这样没错吧?马利阿诺神父。”
约翰知道只要自己的计划一推出,一定会引来一场宗敎论战,所以他早就模拟好各种情境,打算在这时派上用场——葛林心想,那可怜的继母和天主教祭司被设定成他的假想敌了。突然被点到名的马利阿诺神父吓了一跳,他看了看莫妮卡,又看了看约翰,最后终于决定要站在莫妮卡那边。
“《圣经》的细节如果要一一解释的话,恐怕会有各种说法出现。比起那些东西,我更关心的是根本之道。总之,人的身体是上帝创造的奇迹。把它烧毁,恐怕有损信徒的情感吧?虽算不上是罪,但还是不能污损上帝赐予的肉体。身体和灵魂一样都是受救赎之物,是圣灵居住的殿。”
受到神父的言语激励,莫妮卡的态度又强硬了起来。
“没错,最后的审判到来之时,身体将在荣光的照耀下复活,〈但以理书〉中就有这么一段文字:‘睡在尘埃中的,必有多人复醒。其中有得永生的,有受羞辱永远会被憎恶的。’没有了身体,人要怎么复活?就说耶稣好了,在他被钉死的第三天,妇女们带着香料来拜他,却发现坟墓是空的,那是因为耶稣和他的身体一起复活了。”
“依我看,是耶稣为了证明复活,故意躲起来了吧?”
哈斯士这个老顽童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只可惜莫妮卡已无暇他顾,瞪着一双巫婆眼,把全副精神都放在跟约翰的舌战上。
“你真是可悲啊,约翰。你这个提倡火葬的异教徒。你就好比门徒多马,说什么‘除非让我把手探入耶稣身上被钉子凿穿的洞里,否则我就不相信’!”
约翰有一点被莫妮卡的气势吓到,于是他开始改变战术,不跟她谈纯粹宗教的事。
“哼!审判然后复活吗?复活在科举上根本就无法证明。所谓的复活证言,并非确切的史实数据,只是一种对复活的迷信罢了。‘信的人有福了’!是吗?真是够了,你要信尽管去信。但也请让我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吧!我既不是异教徒也不是火葬主义者,我只不过是想做一位实事求是的杰出经营者罢了,我再强调一次,我之所以引进火葬是为了墓园的繁荣。今后我们不可能再在这附近开发新的墓地了。火葬法有助于节省土地。此外,基于卫生的考虑,将遗体火化也对社会有益。不是吗?”
莫妮卡不断摇头,一旁的诺曼忧心地察看她的神色。南贺则一脸开心地把叉子插进小牛肉里,想要确定它烤得够不够熟。
就在这个时候,得意忘形的约翰投下最后一颗震撼弹,掀起了轩然大波。
“所以我打算在爸爸过世之后,也帮他举行火葬。”
众人一片哗然,莫妮卡更是强烈反对。“你在说什么?约翰,我不答应!这对天主教徒而言是莫大的羞辱……”
“哎呀!爸爸骨子里也是个无神论者。是啦!死期将至,他看起来是比以前虔诚了一点,不过那终究只是演技,是爸爸的一流表演。爸爸刚病倒的时候,曾说过就算用火葬他也不介意的。他也很忧心墓园的未来吧?一旦微笑墓园的主人自己采用了火葬。整个州的葬仪业者都会跟进,群起效尤。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宣传了,这样一来可以宣示微笑墓园的勇于改革与创新。对了。哈斯博士,你最懂历史了。我曾祖父是如何走在时代尖端的?请你说给大家听听。”
哈斯博士面露难色地回答道:“……嗯,的确,史迈利·巴利科恩对英国火葬协会的创立确实贡献不小。”
“就是说嘛!英国火葬之所以能够普及,我巴利科恩家算是功臣之一。所以,这次美国丧葬仪式的改革就由我来带头!”
“史迈利死后用火葬,我死都不答应!”莫妮卡丝毫不肯退让。
约翰傲慢地耸了耸肩,叹了口气说道:“你一定要这么迷信吗?那好,我问你,包括天主教徒在内。美国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死后必经历防腐、化妆、遗体展示的过程,这要作何解释?难道《圣经》上有说:‘要帮死者化妆,且让它们的身体暴露在活人面前’吗?这是个集合了各色人种、各种宗教的国家,之所以能有条不紊地按照一定程序举行葬礼,还不是因为殡葬业者指导得宜?这个国家若没有强人出来领导是不行的。主导国人葬礼的既不是总统也不是教会,而是葬仪社,我们得走在前面才行。”
看样子约翰是铁了心,毫无商量的余地。辩不过他的莫妮卡急得咬牙切齿,看着马利阿诺神父,但这次他却没有跳出来帮腔。所有反对的话都被反驳了回去,面对胸有成竹的约翰,原本火力就不强的天主教徒二人组似乎是输了。不知什么叫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约翰,这时还补了他们一枪。
“对了,说到复活。我差点忘了火葬遗有一个好处。最近不是发生了什么死人复活的荒唐事吗?如果传言不假的话,那么微笑墓园引进火葬还真是选对了时机——”
约翰换了口气,继续说道:“——怎么说呢?死人复活之后最感困扰的莫过于活人了。也就是家属和殡葬业者本身。总之,机不可失。我打算从现在开始要窝在办公室里,熬夜拟定我伟大的墓园改造计划——”
就在这个时候,约翰的背后传来可怕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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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吓得回头,在他背后是通往走廊的门,尖叫声好像是从门后传来的。尖叫声之后,紧接着是动物的嘶吼声以及东西激烈撞击的声音。好像是门后面的走廊或是隔着走廊的对面房间发生了什么事。大家还在在骚动的时候,正好有一名男服务生要到走廊去,他一个箭步跑上前,用力把门打开——
有时候,一连串的偶然会引发重大的灾难。像现在,几乎是同一时间做出同一行为的服务生和庞西亚,彼此之间并没有商量过,只能说这是上帝安排的偶然——时间实在是太过刚好。不过,这种说法对本身是无神论者、又是此次事件最大受害人的约翰而言,应该是可以接受吧?
总之,在上帝的安排下,从门那头强行闯入的是两节车厢相连的“火车”。起初,只看到前头白色大理石棺的众人还搞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大家只是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最先发现“暴冲列车”的人是葛林,他看到背顶着石棺和棺架、一路披头散发往后溜的赤夏,拼命想要站直的她叉开双腿朝地板施力,但脚下的溜冰鞋却越溜越快,她用力踩踏的结果,反而让自己成了推动棺架的强力火车头。
棺架的轮子和赤夏的溜冰鞋发出宛如雷鸣的噪音,传遍整间会餐室,眼看失控列车就要冲到桌子了。桌旁的一伙人全都尖叫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真正位在它的行经路线上的是约翰那个位子。这时约翰依旧维持着站立往后看的姿势,他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张大了嘴巴。
约翰总算清醒过来,是在石棺的尖角直接撞上他高傲的下巴之后。眼镜整个飞出去、像青娃一样呱呱大叫的约翰,整个人往南贺的座位倒去。对着甜点巧克力蛋糕正打算大快朵颐的南贺,就这么一脸栽进蛋糕山里。
另一方面,棺架直接冲向约翰的座位,力道之猛让棺材从棺架上滑了出来,白色大理石的暴冲火车以千军万马之势横扫所有杯盘,在桌子上面滑行。
最后一个落地的玻璃杯发出清脆的声响,同一时间,棺材来到桌中间的位置,总算停了下来。
“赤夏,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棒槌学堂·出品
葛林马上朝跌在棺架下面的赤夏跑去,至于其他人则惊魂未定,只顾瞪着突然跳上桌的棺材。然后,好像在呼应众人的期盼似的,棺材的盖子慢慢从里面被抬了起来。一开始,只看到一只枯瘦的手,然后是里面的人的上半身。餐厅内响声四起。然而,这阵骚动却因詹姆士冷冷的一句话而瞬间平息了。
“喂!沃特斯,你现在是躲在棺材里假装开电车的游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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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惊吓过度而感到身体不适的莫妮卡,在马利阿诺神父和诺曼的陪伴下先行离开了。一等他们离去,公审就正式开始了。
人还坐在棺材里的沃特斯,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泪水滑过他的脸颊,冲出一条黑线,好不容易才化好的妆全花了,墓园的男同志员工一边抽抽噎噎,一边解释道:
“呜……那个,我因为被减薪而闷闷不乐的,今天为了换换心情,就跟心爱的吉米约在大理石棺碰面。于是我化好美美的妆,就在经过地底的遗体化妆间时……”
“怎么了?”约翰换着下巴质问道。
“哎呀!这阵子不是很忙吗?我突然觉得好累,很想睡觉……然后,我不经意地瞄到预定要搬回灵柩展示室的豪华石棺,看到那铺着羽毛的丝质内里突然让我忍不住,于是,我心想只要一个小时就好……”
“——所以,你就进去里面睡觉了?”
沃特斯吸着鼻子,点了点头。
“你经常把棺材当作床来睡吗?”
“没、没有,只有午休不忙的时候,我才会偶尔去睡一下。真的,真的只有偶尔——”
“你真是教我目瞪口呆啊!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我就不小心睡着了,好像是来换班的同事把棺材搬到了灵柩展示室。等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展示室里了……当时我还没有完全清醒,而第一眼看到的赤夏又化了一脸的浓妆……我、我以为她是妖怪,而她好像也误会了,扯开喉咙大喊……然后,棺材的架子就自己动起来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约翰做了判决。
“减薪三成,连续两个礼拜。还有——”他捡起镜片已经破掉的眼镜之后说:“你得赔偿我这东西的损失。”
沃特斯极不情愿地点了头,发出好大的擤鼻涕声音。
晚餐会上,被喧宾夺主的约翰显得很不高兴,大家都不敢去招惹他。伊莎贝拉可是煞费苦心,又是亲吻约翰的下巴,又是拿冰块帮他冰敷,试图安抚他。约翰一边让人伺候着,一边开始刁难众人,要大家去帮他找眼镜,接近弱视的约翰只要没了眼镜,就什么事都做不了,偏偏他那副备用的又送去修理了,不在手边。伊莎贝拉提议道:
“我记得二楼资料室的抽屉里爸爸的备用眼镜,你要不要试试看那个?你们两个的度数应该没有差很多吧?”
约翰同意了这项提议。伊莎贝拉马上离开房间,匆匆取来眼镜让约翰戴上,看着约翰新造型,葛林的心中有了很奇怪的想法。
——跟某人好像。约翰那大到有点假的大鼻子以及仿佛贴上去的小胡子,配上史迈利爷爷从前戴过的玳瑁圆框眼镜,简直就像是杂货店里专门贾给小孩子扮家家酒玩的变装道具。说得精确一点,只要在约翰的头上再加点头发,他就跟在喜剧电影里演冒牌绅士的格劳乔·马克思(Groucho Marx)没两样了……不,不对,我怎么觉得那张脸经常看到,好像就在这附近的哪里……
葛林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约翰只要加上头发,就跟殡仪馆大厅挂的肖像画——二十年前的史迈利爷爷一模一样了。跟史迈利优雅的下巴线条比起来,约翁的下巴正好反映出他的傲慢性格,显得过于方正,不过,此刻它正隐藏在包着冰块的毛巾下。
约翰戴上父亲的眼镜,似乎也承了父亲的威严,他断然宣布道:“从现在开始,我要窝在办公室里彻夜工作,谁都不许来打扰。餐会到此结束。”
先是被有数面之缘的沃特斯吓个半死,然后被错认为妖怪,到最后连溜冰鞋都被约翰没收了的赤夏噘起嘴说道:“什么嘛!拽个二五八万似的。那家伙最好比史迈利爷爷早一步进棺材,我最高兴了。”
对这走出餐厅的约翰的秃头,她忙着做出各种不同的鬼脸。
第八章 红茶与固执
从来没有一个时代像十五世纪那样,死亡在人们的心申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让他们强烈感受到它的存在。“不要忘记你将会死亡”的警告声,透过各种方式,在生者的耳畔回响着。
——胡伊辛格(Johan Huizinga),《中世纪之秋》 (The Autum Of the Middle 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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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叫死人去都比他好。”玛莎像是故意要让人听见似的骂得很大声。“指望那家伙帮忙,我还不如去拜托躺在坟墓里的死人,真是有够笨的。”
在厨房骂得滔滔不绝的人是巴利科恩家的厨娘玛莎,那声音大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