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尸之死-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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洁西卡见机不可失,连忙催促弗雷德。
“喂,人家说你老爸耶!你好歹也说句话啊!”
偏偏越到紧要关头,弗雷德就越是结巴说不出话来。
说到修理约翰,威廉一向不落人后。
“大哥身为葬礼社的大家长,竟然害怕死人?老爸也好,欧布莱恩也罢,要是大家都跟你一样的话,生意就不用做了。开葬仪社最重要的就是跟死人打交道,不是吗?”
约翰先是瞪着威廉,然后看向伊莎贝拉,然而,伊莎贝拉只是露出暧昧的浅笑,表明了谁也不帮的立场。已经受不了弗雷德总是慢半拍的洁西卡决定亲自围剿约翰。
“公公本来就看你和你的日本合伙人不爽,他复活后会来找你算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别说了!”
这声怒吼是弗雷德发出来的。不过他吼的对象不是约翰,而是洁西卡。他摆在桌上的一双拳头紧握,指节都发白了。洁西卡好像终于意识到丈夫的存在似的瞪大了眼睛。
“可是。老公……”
“我说别说了!别再这样讲我的父亲。还有,你们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葬仪社开久了,就只能用那样的——语气谈论别人的死?真是够了。”
詹姆士和威廉被弗雷德突如其来的激烈语气吓到,都乖乖地闭上嘴巴。会餐室的气氛比之前更沉闷了。赤夏已经很习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弄得大家不愉快了,只是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想,要是自己能像赤夏猫一样适时地消失,不知该有多好。
不过,令人窒息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仆役进来通报说,哈定律师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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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定律师还是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那只兔子一样,慌慌张张地进入会餐室。
“哎呀!抱歉,我来晚了。大理石镇的客户的店里发生了劳资纠纷,说礼拜五要罢工。在这个时候罢工?依我看,那些人肯定生错了年代。”
哈定喋喋不休,看到约翰旁边有空位就自己坐下了。
“啊!晚餐就不用了。待会儿我还得马上飞往纽约,真是忙死了。我有这个就够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约翰的酒杯,直接往自己嘴里倒。约翰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只能用李文斯顿在非洲丛林巧遇史坦利【李文斯顿(David Livingstone,1813…1873),英国探险家,被誉为“非洲之父”。史坦利(Henry Morton Stanley)则是《纽约先锋报》派去追查李文斯顿下落的记者】的眼光看着这位大忙人律师的失态。
哈定环顾众人后说道:“怎么了?你们每个人都哭丧着脸,好像家里死了人似的——”
当然,没有人回答他。自觉失言的哈定连忙说道:“啊!对、对不起。这本来就是事实嘛!”接着,他换上严肃的面孔,“不好意思,我刚从灵安室过来。故人受了那么多苦,现在总算是安息了。他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活着一样。遗体保存想必是詹姆士做的吧?真是太了不起了。看他那样躺在棺材里,我还以为他只是调皮在装睡,随时都会突然爬起来,把大家吓一跳……啊!咳咳,我是怎么了,一直说错话,实在不好意思,都怪最近太忙了。”
“安德烈,你才刚来就催你,实在不好意思,不过那个……”约翰故意不把话说完。
是哈定自己瞎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葛林心想,不过约翰的语气确实蕴藏着一股压力。
“啊!我知道,你是说史迈利的遗嘱是吧?新的遗嘱——”
大忙人律师拿出身经百战的专业态度,然后,他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
“……没有。”
“没有?”不只是约翰,就连其他兄弟也都是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嗯,没有。结果史迈利并没有立新的遗嘱,因此遗产的分配就照以前所说的,需要我在这里再发表一遍吗?”
“不,不用了。”约翰立即说。听完哈定讲的话后,约翰好像恢复了力气。“大家也都知道遗嘱的内容,所以就不用了。餐会到此结束。”
——扔下这句话后,约翰匆忙地站了起来。
看来约翰已经找回身为墓园主人的自信了。就连对在餐会上没有挺他的伊莎贝拉,他也以不容争辩的命令语气说道:
“接下来我人会在办公室,看来今天又要工作一整晚了,你先回家休息吧!”然后他面向詹姆士,“詹姆士,我告诉你,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我。害怕的人应该是你吧?因为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失业了。东部首屈一指的遗体化妆师明天就只是个流浪汉了。”
约翰出人意料的反击让詹姆士咬牙切齿。
“你的意思是要炒我鱿鱼吗?” 棒槌学堂·出品
“没错。理由不用我告诉你吧?听好,今晚你收拾一下行李就可以离开了。”
詹姆士张开嘴巴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他随即打消念头,又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约翰很满意詹姆士的态度,接着他把矛头指向因詹姆士突然被开除而目瞪口呆的威廉。
“别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了,威廉——差劲的演员,惺惺作态的小人。我听说有个伟大的英国剧作家跟你同名,说不定他会欣赏你的拙劣演技,让你去帮他跑个龙套什么的。”
然后,他面向洁西卡和弗雷德。“我没什么好让欧布莱恩怨恨的。开医院和葬仪社一样,如果凡事都要讲求人情的话,那就等着倒闭吧!有空说别人的闲话,还不如先管好自己的事。”
面对约翰的冷嘲热讽,大家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总而言之,就在最关键的时刻,约翰总算保住了身为墓园新主人的尊严。约翰把想讲的讲完了,就不再理他的兄弟们。他转过身,以平稳的语气向哈定致歉道:
“抱歉让你看到这么尴尬的场面。一个人的离开对还留在这个世间的亲人来说,或许是一种心灵的解脱。对了,能不能请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我有事情想拜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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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真的可以继承父亲的遗产了吗?”
隔着办公室的桌子,约翰向哈定问道。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好像有人就躲在墙后面偷听似的。刚才的强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哈定深深地坐进沙发里,在这只有间接照明的昏暗房间中,他头一次正眼瞧约翰。是因为眼镜和假发的关系吗?还是他的态度、举止?他怎么觉得眼前的人跟他认识的约翰很不一样。不过,哈定并没有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反而故作轻松地问道:
“喂!怎么了?声音这么小声,你是怕隔壁灵安室的史迈利会听到吗?”
因为灯光的缘故,他无法看清楚约翰的表情变化。不过他值得约翰根本就没笑。没办法,哈定只好正经地办起公事。
“当然,从被继承人、也就是史迈利死亡的那一刻起,继承就生效了。刚才我也说了,史迈利并没有立新的遗嘱,所以之前的遗嘱内容是有效的。你确定可以得到史迈利百分之十六的遗产。我记得你说过跟兄弟平分OK的?难不成你有什么不满?”
“不,没那回事。”
约翰说完这句话后,就打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保鲜盒,放在地板上。保鲜盒里装的好像是晚餐剩下的肉片。约翰打开书桌旁的大篮子,把猫儿笑笑放了出来,拿肉给它吃。猫咪原本充满戒心地喵喵叫,不过一看到肉片就马上凑了过去。约翰一边看着它吃,一边抬起头来。
“我有那些就够了。新家的贷款,还有波士顿医院倒闭时留下的负债,这下都可以还清了。”
“——那你向墓园挪用的公款呢?”
哈定难得地逾越了律师的职权。不过,约翰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很镇静地说:
“人言可畏啊!我只是借用一下而已。医院那边的债权人有几个是流氓,逼我逼得很紧,那些只要与父亲的遗产就可以轻松解决了。你打算告我吗?”
哈定连忙说:“不,没有的事,根本也没有人委托我来跟你打官司啊!威廉也好,詹姆士也罢,都只会私底下抱怨,应该不会有什么举动吧?至于我呢,采取的也是不告不理主义。”
“嗯,你说的没错。他们两个就只会耍嘴皮子。”
说完这些话后,约翰陷入了沉默。哈定一个人很无聊,于是他觉得把心中的想法直接说出来。
“如果不是遗嘱内容的话,难道你是在担心史迈利会复活吗?”
约翰如梦初醒似的抬起头来,打起精神说道:“不,我才不会担心那种蠢事呢!我今天拜托你来,不是为了父亲的遗嘱,而是为了我的遗嘱。”
“你的遗嘱?现在说这个未免太早了吧?”
这是哈定才想到,约翰今天之所以好像变了个人,会不会是因为他在恐惧、害怕着什么?
哈定神色紧张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约翰犹豫了一下,才以类似耳语的声音说道:
“那个……我接到了警告。”
“警告?” 棒槌学堂·出品
“没错。上面写着第二个死掉的人——是我。”
“什么?第二个……那就是说有第一个啰?第一个是谁?难道是史迈利……史迈利也是被杀死的吗?太可怕了。你去报警了吗?”
“没、没有,我想那只是恶作剧,或是巧合,也有可能是我误会了。爸爸不可能是被杀死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多生事端,也不打算报警。”
“可是……”
“算了。”约翰的语气十分坚决。“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再加上,我刚好因为爸爸的死得到了大笔财产,所以我想顺便把自己的遗嘱也立一下好了。”
“是吗?虽然事出突然,不过站在我的立场,这也是一宗买卖,如果您希望的话,我当然很乐意为您服务。对了,关于遗嘱的内容——”
约翰的遗嘱十分简单,就两个重点。第一,他把全部的财产,也就是从史迈利那里继承到的遗产全数留给伊莎贝拉·希姆库斯,第二,他承认她腹中的胎儿是他所生。对客户的做法,哈定一向采取不评论主义,因此他让自己的司机还有跟他一起过来的法律事务所职员当证人,三人当场就把约翰的遗嘱搞定了。因为接下来他们还有行程要赶,所以没有多留就告辞了。
一行人来到殡仪馆大门旁的停车场,哈定一边坐进车里,一边对难得一路送到外面来的约翰说:“还是跟警方报备一下会比较好吧?”
“嗯,我会考虑的。”约翰敷衍地回答道。
“我都不知道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真是抱歉。”
哈定好像突然想起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取代史迈利成为墓园的新主人,这会儿才婆婆妈妈地巴结起来。
“都怪伯洛斯的员工让万圣节到的业绩泡了汤,搞得我一个头两个大……咦,怎么了吗?”
即使在黑暗中,哈定都察觉出约翰的表情明显出现了变化。
“不。没什么。说到万圣节,我就想起一件很不愉快的往事。”约翰依旧以刻意压低的声音说道。
车子开走后,哈定从公事包里拿出刚刚才放进去的遗嘱,从头细看了一遍。
“嗯,确实是约翰的签名没错,可是……”
只可惜,哈定没再继续想下去,把心底的疑惑束之高阁了。从刚才开始,可恶的睡魔就一直来侵扰他。哈定学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兔子,从背心口袋里拿出怀表。“才九点半啊……”
还来不及把表放回去,大忙人律师就已经倒向座位睡着了。
第十七章 运动、消遣与侦查
人类永远摆脱不了死亡、悲剧和无知,因此为了让自己感觉幸福,他们尽可能不去想这些事。
——帕斯卡(Blaise Pascal),《沉思录》(Pensé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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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一定要采取行动——他心想。
夜长梦多,这种事情越早解决越好。只要有心要做,一定可以找到机会的。只是没有想到时间会这么紧迫……
现在再抱怨都是多余的。看上去有点冒险的事,也有可能在做了之后才发现出乎意料地简单。没错,之前他也是这样过来的,还不是都成功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凶器,凑近眼前观看。灯光下,锋利的刀刃发出阴森的冷光。
这恐怖的刀子不也帮了自己好几次,让自己圆满达成任务了吗?对于如何使用它,他已经驾轻就熟,当然这次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感觉到体内充塞着一股神奇的力量。要办事之前,他总是不可思议地精力充沛,一股源自身体外部的力量不断地在推动着他……
没错,也学这就是人家所讲的超越肉体、生理极限的伟大力量……
他面露微笑,再度把今晚预定采取的行动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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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汀小姐并不是特别喜欢尸体。
在大学念管理的时候,她也曾幻想自己坐在纽约摩天大楼的时髦办公室里,盯着电脑荧幕工作的样子。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跑来这种乡下殡仪馆、推这种放棺材的推车。
一切都怪她那严格的父母,如果可能的话,他们甚至不想让自己的独生女离开大理石镇半步,更别提艾汀小姐希望工作的地方——她憧憬的纽约了。长期以来,她的父母亲都觉得浮在海上的曼哈顿岛就像是东岸的恶魔岛监狱一样恐怖。特别是高中时代跟她争乐队指挥的露丝去了纽约,不但工作没找成还多了个私生子回来后,父母亲的态度就更像千年岩石般的不肯软化。艾汀小姐只好哭着放弃去纽约的念头。要是你认为在美国,每个渴望独立的女性都能在大都会的高科技办公室里,像电视上的漂亮女演员那样帅气地工作,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所以呢,顺利在家乡的“优良企业”找到工作的艾汀小姐,这会儿才会在舒适的地下遗体处理室里,对着亮到可以映出自己困惑表情的漂亮棺材——而且还是在深夜十点,独自一个人。
不过,艾汀小姐可是位实际的女性。如果因为不是自己喜欢的职场就逃避工作的话,到现在可能连早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结果只会让自己离独立的目标越来越远。仿佛要帮自己打气似的,她仰起脸,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