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沙酒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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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了,也许明天就会从世上消失。而且,自从四年前我和莎娜结合之后,就再也没什么心愿。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菲尼斯听出话语中的悲凉,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话太重。“对不起,”他说道。然而对方完全不理他,只顾继续说下去。
“忘魂花虽然难得,倒也不算是最珍贵的。问题是,我手里没有。”
“你没有?我本来还想,你也许会种一些在森林里……”
死灵法师无奈地甩甩长发。“不知你看的是哪本药剂书。忘魂花根本不是普通的花,它是从处男处女的墓上长出来的。死者生前要身体健壮,运气还要足够好,尸体没被尸虫咬烂,附近还要有僵尸或是亡灵活动,有这股魔力感召,过几年也许会长出忘魂花。它的根系直接伸到死者两腿之间,地面上只露出一截叶片,象猫耳朵插在土里。忘魂花每个月开放一次,谁闻见花香,就会立即丧失心智,变成白痴。”
“而且,”她换上和缓的语气说道,“就算找到忘魂花,你也做不来。杀人容易,取灵魂难,要取掉一部分记忆,还得保证这人一切正常,那就更费劲了。你这件事必须借助专门的法术才行。”
“这个……”菲尼斯结结巴巴地说:“那书上写着,只要让他喝了药,再引导他看着要忘记的人,等他睡着就完成了……”
“确实没错。可那需要法术来引导,而不是用手指啊。”
菲尼斯怔了片刻,忽然大声笑起来。“喔!我可真是个半吊子法师!”
“你以为你不是吗?”死灵法师也随之露出笑容。“算了。我可以帮你去找,但我必须先说明,我没把握一定能找到,更没把握能不能赶上它开花。”
“谢谢,”菲尼斯说道。
“我不喜欢这个词。好吧,如果我找到了就交给你。”
“然后去帮我施法?”
“不,我去不了。”她有些痛苦地摇摇头,“我现在无法承受传送术的力量。我只能把东西给你,然后告诉你怎么做。找到花再说吧。现在,先把你的内衣给我。”
“什么?”
“要传送物体,死灵法师有自己的秘术,不过得要贴身的物品作为媒介。”
菲尼斯手忙脚乱地照做了。死灵法师看着他,脸上现出古怪的表情。“在女人面前脱衣服有何感受?”
“我又没把你当女人。”
“那么她呢?你那位黛丽女士,在她面前脱衣服又是什么感觉?”
“你想错了。我们没做过那事。”
死灵法师一愣。“怎么?这不是你的性格啊。”
“吟游诗人并不象一般人心目中那么放纵。而且,有句老话:想和女人做朋友,就别跟她上床。”
菲尼斯的神情渐渐变得严肃。“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她。路上我才想明白,这跟友谊、感情都没关系。是我自己要这么做。”
死灵法师默不作声,只是用美丽的大眼睛望着菲尼斯。
“当我还是吟游诗人的时候,看过很多欢乐和苦难。人世间的悲惨已经够多了。想想,如果身边的人都快乐,你也会受到感染;要是大家都在哭,你也会满心悲伤。既然这样,干嘛不让人们少流点眼泪呢?欢笑越多,大陆就越和平,生活也就越美好。个人之力虽然微弱,但微弱总比没有要强。”
“还有别的原因吧。我看,你是隐居太久,闷得慌,想找点事做。”
“基娜。对了,你觉得这名字如何?”菲尼斯笑了笑。“你说的没错。两年啦,做酒馆老板实在够没劲的。我必须干点儿什么,来证明……我的价值。”
“也证明你还存在。”
“或许是吧。”
两个朋友都不再说话,陷入各自的沉思中。最终还是菲尼斯剧烈的喷嚏打破了寂静。
“真抱歉!我忘了你还没穿衣服。”死灵法师惊讶地叫出来。“别动!我马上送你回去。”
她迅速吟出咒文,磷火闪动,如同一片绿色花雨,洒遍菲尼斯全身。亡灵的嘶喊声凭空响起,磷光越来越亮,聚成炫目的光环。
“记住,千万别去闻忘魂花的香气!”
然而菲尼斯已经消失了。
天刚亮,菲尼斯就去找黛丽,告诉她这一趟的收获。听到忘魂花非常难找,黛丽不由得叹息不已,然而菲尼斯立刻安慰她说,他的死灵法师朋友一定会帮忙,现在只需要耐心等待。
“要等多久呢?”黛丽忧郁地说道,“也许他就快找到我了。”
“黛丽,我们已经尽力去做了,不过命运的力量不可忽视。每件事之中,人力只占一半,另一半则是由神来推动。如果命运一定要我们去面对,那是无法逃避的。”
接下来的几天,菲尼斯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仔细研读书籍。中间他出去了一次,到映霞港附近的乡村寻找药材,回来时带着一个小包裹,袋口扎得紧紧的。如果人们知道这袋子里是什么,恐怕就再也不敢到“火沙”酒馆用餐了。
“黑蛇血、豆子秧、婴儿的头发、野猪的肛门。嗯,蜥蜴尾巴也够用了。还缺蝙蝠粪……”他推开墙上的画框,露出一个壁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罐子。“幸好我还有存货。好啦,现在就差忘魂花了。”
他走到窗前,向西南望去。夕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下,暮色渐渐垂落,黄昏的余热仍然不肯退去。在将近四十年的生命中,他曾无数次看过日落,但仍然会时常被这景色触动心怀。他站了很久,似乎在回忆从前的冒险生涯,直到星光满天,这才走出密室。一个侍者正急匆匆地沿着回廊赶来。
“您在这儿?太好了,有个客人想见您。”
“我没空。”
“可是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找您。他是位皇冠骑士。”
“那又怎么样?……等等,你说他是皇冠骑士?”菲尼斯沉吟片刻,“好吧,让他上来。”
没过一会儿,一个陌生男人就坐在菲尼斯的小客厅里了。他身材魁梧,胡须又黑又密,皮质短上衣上还留着铠甲挤压的痕迹。一把镶宝石的佩剑挂在缀满铜扣环的腰带上,剑鞘上刻着皇冠纹章,旁边还有一把旅行匕首。
“抱歉打扰您,菲尼斯阁下。我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我是来自普里泽沃的格雷。”
“幸会。您叫我菲尼斯就行。我去过您的家乡,那儿曾是个繁盛的地区,可是后来夏隆王国打内战,普里泽沃就成了一片废墟,真是可惜。”
“您确实见多识广,”格雷说道,“现在那儿还是人烟稀少,恐怕几年都缓不过来。”
“那么,您升上皇冠骑士之后,封地在哪儿呢?”
“也还是普里泽沃。毕竟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两个人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菲尼斯一边说话,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格雷的额角,那儿肿起一块,还有两条长长的伤口,还没结痂,显然时间并不久。格雷发现了对方的举动。
“我昨晚跟人决斗来着。”
“哦?因为女人吗?”
格雷把右手握成拳头,放在左手心里不断拍打着。看起来,他想尽力保持自尊,但某些事使他不得不把心事透露给陌生人。
“我该怎么说……我可以信任您吗?”他低声说道,“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
“您也可以什么都不说。我们来喝杯酒,然后您就回去,就当没来过这儿。”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奇怪的寂静。菲尼斯取过两个杯子倒满酒,然后托着酒杯,让冰块在玻璃壁上碰出清脆的声响。
“人们都说您能够保守秘密,”格雷终于开口。
“承蒙夸奖。要是您相信这一点,那我也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您知道,我们骑士习惯用矛和剑解决问题。”格雷说道。“可是对于某些事,武器有点儿派不上用场……”
“例如?”
格雷沉默了一会儿,盯着剑鞘上的皇冠徽记。“是这样……我认识一个女人。”
“这并不奇怪,”菲尼斯平静地说道。
“是我十年前的恋人。”
“哦!那么你们后来分手了。”
“不,没有。我去打仗,临走时说好,等当上骑士就回来娶她。”格雷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本想过个两三年就回来,可是您知道,这年头,战争总是没完……升上玫瑰骑士以后,军务越来越多,总也脱不开身。王命难违,我不能不顾骑士荣誉……”
“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格雷。有些事是没办法的。”
“是的。”格雷垂下头,十指插进浓密的黑须里。“所以我一直走了十年。等我回到家乡,她已经不在那儿了。我好容易才打听到,她到了这里。”
他停下来,使劲咬住干裂的嘴唇。
“可是,我没想到她会躲起来……”
“故意躲着您吗?”
“我看是。这几天我把半个城都翻遍了。要不是我想方设法打探消息,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儿。”
“在映霞港,想藏住秘密可并不容易。”
格雷点点头。“我跟一个贵族骑士决斗……条件是,谁输了就得替对方做一件事。我赢了,就让他帮忙找人。他马上就告诉我,她住在一所小宅子里。我到那儿一看,原来是间妓馆。我在门口等了一天,没见着她,可我感觉她一定在里面。”
“这真让人想不到,”菲尼斯同情地说道,“既然她过着这种生活,怕是不能跟您在一起了。”
“我知道,所以才来找您帮忙。”
菲尼斯缓步踱到窗前,饮尽杯中的酒。“我能帮您什么呢?”他说道。“如果您想问我,该如何面对这件事,那么我建议您忘了她,离开这里。”
“那不可能!”格雷叫道,“我没法忘掉她……我会活不下去的!”
菲尼斯蓦然回身,目光锐利无比,直盯着格雷的眼睛,似乎要看到他的心里去。格雷别过脸躲开他的视线,然而菲尼斯并不打算罢休。曾经身为吟游诗人,这经历使他比别人多出一份敏感,以及洞悉人心的观察力。
“我能不能问一下,您这十年中有过别的女人吗?”
“我不能瞒您。有过两个情人,都是几个月后就分开了。打完仗,我们有时也会去找妓女。”
“您的生活也不算太空虚。”
格雷摇摇头。“那些女人根本不能跟她相比。我每晚睡前都会默念她的名字。”
“十年不见面,您还没忘了她。”菲尼斯叹了口气。“您这段感情也算比较深了……”他沉思地站了一会儿,再度回到眼前的话题上来。“我想,这十年来在战场上拼杀的时候,她一定是您心里唯一的支柱。”
“是的,”格雷干涩地回答。
“荣誉至高。您必须履行骑士的责任,可又不愿每天拿命去赌,最后死在马背上。”
“我有什么办法!”格雷突然狂乱地揉起头发。“您说我该怎么办?那种生活确实不是我希望的。我现在只想找到她,娶她为妻……”
“再生几个孩子。有妻有子,死了也算没白活过。”
“我已经三十五岁了。经不起折腾啦。战争已经吸干了我的力气,我不想再被它吸干灵魂。您一定能理解……”
“是的,我能理解。”菲尼斯缓缓回答。“如果我是您,或许也有完全相同的想法。”
他为格雷倒满酒,再给自己倒上一杯,用三根手指托在手上。“那么,您干嘛不直接去找她,把她带走?”
格雷没有说话,只是仰头把酒杯凑到唇边。他喝得又快又猛,一下子就吸干了,然后用力捏着额角,似乎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实际上,这点酒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既然您想娶她,为什么不对她说明?她爱过您,我想她会同意的。”
“您不明白,”格雷艰难地喘息着。
“我不明白我的话有什么不对。”
格雷骤然握紧双手。他勉强控制感情,可是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酒杯发出脆响,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渗出来,把胡须都沾湿了。在这一刻,他完全象个伤心的青年男子。菲尼斯只得走到他身边,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递过手帕。
“行啦,”他安慰地说道。
“您不明白,”格雷嘶哑着重复,“事实上……她叫人送来一封短笺……”一阵咳嗽打断了他的声音。
“我想,她不愿见您?也不愿嫁给您?”
格雷点点头,无法再做出任何动作。某种难以言喻的强大伤痛贯穿了他的身体,他只靠着骄傲支撑,才没有流泪。
“放松,格雷。”菲尼斯试图使他从悲伤中脱离出来。“别想那么多啦,先不要管那些。咱们得先面对眼前的问题。您这件事倒叫我为难了——娶她不可能,不娶她又受不了。那您打算怎么办?我又能帮您做什么呢?”
格雷并不回答,屋子里只有粗重的呼吸,以及佩剑撞击铜腰带的轻微声响。不过格雷这十年的生活毕竟没有白过,至少磨炼出了他的自控力。他很快就平静下来,使劲吸着气,拿手帕按在手上呆了一会儿。等到手帕被染红的时候,冷静与镇定又回到他粗糙的脸上。
“我确实需要您的帮助,菲尼斯阁下。谢谢,我已经没事了。”他接过菲尼斯的另一杯酒。“希望您的能力和传闻中一样。”
“传闻?”酒馆的主人皱着眉问道。
“有人说您会一些法术。”
“是啊,是啊,现在好多人都知道这个秘密。”菲尼斯脸上浮起无奈的笑容。“不过这秘密只是一张白纸。那些人最后会遗憾地发现,这张纸后面什么都没有。”
“至少您应该会配药。我听说您懂得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映霞港有很多魔法师。他们从大陆各地来到这里,又去向不可知的遥远地方。在他们中间一定会有高强的法师。另外,说到药水,本地的药房就有不少,旅行者之中也有很出名的药剂师。不管您想找什么人,我都会尽力帮你引见……”
“不,”格雷坚持道,直视着菲尼斯的眼睛,后者只好走到一边,借机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