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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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哆、咯!”我剧痛难忍,把头一下一下往身边的树干上撞,而口中的呻吟隐约像是在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章,章,章……
我走得还算及时。
虽然坚持上白头山时,我就做好了一定的思想准备:途中我可能会发病,可能会让章见到那种丑态——可那是对人类的“章”而言。
作为高智慧的外星生命,看着低等的人类和自我争斗不休会怎么想呢?
我想保留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
左半边的身体像癫病病发作似的抖动起来。左手像一个独立的生命体,开始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动作,就连“话语权”也开始不断地转换。
“还给我!还给我!”左手一把勒住我的脖颈,狠命地抢。我憋得喘不过气来,只能用右手抓住左手手背向外扯。
这疯狂的状态没能持续多久,我就在脑部的剧痛中失去了知觉。
命运总是这样无情——你越是想逃避的事就越是无法挣脱。
我从章的身边逃开是为了保留一点自尊,可是命运不但又让我见到他,而且还是以最残酷的方式。
这本是非常短促而又简单的经历,可是我就连回想一下都情难以堪。
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别无选择的我继续向白头山方向前进,半途再次发病时正巧遇上其他进山的“地球R族人”。他们自觉不能不管我,便费了很大周折把我带到族人会合的地方,打算让飞机把我送到浩宇医疗中心治疗。
我就是在那儿见到了章,当时我的左半边身体仍处于狂乱状态,带我上山的人好心好意地把我捆得相当结实。
章与族人的对话在我耳边飘来飘去,虽然听见了_但在脑海中引不起一点儿回应。这一切就像一场噩梦,身体里仿佛有两个人,向各自不同的方向挣开去,要把身体撕成两半。我的种种丑态偏偏又都落入了章的眼里,真还不如就这样死了。
恍憾中,只觉章走到我身边,蹲下身要为我解开绳索。又细又韧的绳索深陷在肉里,他手指发颤,不知从何下手。而我惟一的反应是从被咬得红肿流血的唇间挤出两个字:“滚开!”
章的手像触电似的一缩。
我把失神的目光投向天空。天空一碧如洗,闪烁着来自白头山积雪的返照光辉,看久了让人眼花镜乱。也许是幻觉,我看到清澈的蓝色天幕刹那间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斑点,斑点又立刻变成了“大鸟”——那种我见过的浩宇集团的直升机,直升机纷纷着陆,从机舱中走下穿着各色服装、不同肤色的人来。他们只怕都是“地球R族人”吧。
渐渐地,头不那么痛了,左半边的身子也不再挣扎,我知道这一阵子的发作算是又熬过去了。眼前所见、耳边所闻都顿时清晰起来。
“这就送她走吧。”带我上山的N国籍R族人说,“尽早治疗恢复得快些。”此君就是我原本要寻找的联邦调察局赴白头山的考察组组
长。
“我不走!”我喊出这一嗓子时自己都吓了一跳。
另一个“N国人”一边为我解开绳索一边数落:“怎么,清醒了?还想留在这儿?你这个女人简直是纠缠不清,你留在这儿只能给我们添麻烦!”他扶我站起来,仍意犹未尽,“送你走是给你治疗,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明白,我怎么不明白!你们不仅会给我治病,还会把我这段时间的记忆清洗掉,就像你们会对马兰他们做的那样。”我索性豁出去了。
那N国人脸一沉:“可我们并没有恶意。你最好听我们的,马上离开……,,”让她留下。“章突然发话。
我们双目交投,彼此的目光略一接触便又各自移开。
“我们虽然自以为是在拯救人类,但却把他们完全排除在行动之外,这对他们而言或许会是极大的侮辱。”章说。
“不错,无论生死,我至少要亲眼目睹这个事件的全过程。”我说着,偷瞧了一限章的侧脸。应该向他道歉,更应该向他道谢,但我却无法开口。
很快,我就发现了章在族人中所具有影响力。白头山顶、天池之滨,聚集了29名从世界各地赶来的R族人,他们都是作为各地的代表来劝说两个阴谋家放弃声波M计划的。同时他们中间有不少科技精英,身为各地秘密实验室或科研所的骨干,他们具备找到发射中心并摧毁其工作能力的本领。由于浩宇集团在“R族人”中很有势力,代表父亲出面的章也就拥有了相当的发言权。有他替我说话,我才没有被强制送走。
“探测仪显示,指针中心入口不在天池的湖底。”说话的R族人长得人高马大,依人类标准看属北欧人种。他们早已不同程度地融入了人类社会,在日常生活中很难把他们和一般人区别开来。
章眉头一皱:“确定具体方位。”
话音刚落,水平如镜的天池湖面忽然波澜起伏,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在池底滚动,如暴风雨来临前的雷鸣。紧接着,整个天池的湖水在我们面前纵向分开,如同《圣经》中摩西举杖分开海水。湖底仿佛是露出来了,可却完全看不清楚,好像有一扇奇特的门被打开,射出灿烂夺目、让人无法正视的光芒。
空中飘荡着一种奇怪的声音,那似乎是一种语言,但又与我所了解的任何语言都相去甚远。R族人却好像都听懂了那些话,从他们温和的反应看,应该是表示欢迎的话。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湖心,那儿已升起了一个与湖面等高的银色平台,平合立刻靠上岸边,仿佛邀请我们上去。
“都是同胞,不会害我们的。”章一招手,29人陆续走上平台,他又冲我点点头,“你也来吧。”
他怎么能这么大意,随随便便就接受了那两个阴谋家的邀请?我又是惊异,又是担心,但又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章走上那奇特的银色平台,心里七上八下的。
平台倏地沉落下去,而我们站立的空间居然像气泡内部一样滴水不进。蓝色的湖水在我们头顶上万
合拢。
阳光透下来,一片莹莹之色。
长长的,长长的银色拱道要通到哪里去呢?
前头那两位引路的老人就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我的视线有点地模糊,白发苍苍的头颅一会地变成四个,一会儿又成了六个。这不是好兆头。空气是燥热的、粘稠的,让人难于呼吸。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敢相信,如此庞大的工程内部,仅有十几个操作人员,而两位皓首老人就是十七年前在浩字研究所创制声波M的科学家—一真正的危险人物。或许是人类的世界大复杂了?章他们自信是“同胞”便不会被两人暗算,我可不这么认为。
两位老者的人类身份是中国人,简称竺、楠,今年都是67岁。
他俩将我们领进一个设计奇特的厅堂,让大家入座,然后清清嗓子,准备发言。
“请等一等,”章说,“我希望你们能使用大家都能懂的语言交流。”
“怎么,这儿有人听不懂自己祖先的语言?”竺目光如箭,向四周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荒唐,这儿有一个人类!这是我们族人内部的事,你们却让一个人类搅了进来!”这些话倒是用中文说明了。
“什么内部的事,你们就在内部决定我们一种种族的生死?简直欺人太甚!”我反正早就把命豁出了,此时一横心拍案而起。
“竺、桶,”章神情严肃,“你们的所作所为己经违反了《移民法》(R星人移民地球时制定的族内规章)第一条:”除非自己的生命受到人类威胁,否则不得以任何方式危害人类的生命‘。我代表我父亲和浩宇集团,也代表同胞们,要求你们立即中止声波M计划,否则将从此取消你们的’同胞资格‘。“
“你……没有这个权力。”竺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们没有做错什么”
“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同胞们的利益……取消我们的资格……
是不公平的。“楠的话里有千般委屈、万种不平。
我没想到章的一句话就有这么大的效力,不过仔细想来,对于R星人后代来说来去‘同胞资格’就相当于人类在法律上得不到承认,沦落到牲畜(甚至牲畜不如)的地位,换了谁都是无法忍受的。但既知今日,何必当初,竺、楠在开始行动前难道没有考虑过么?
“我们二十九位代表来自世界各地,移民委员会(R星人移民地球后的秘密组织)已正式授权我们处理这次事件,包括强行制止你们的疯狂行为,并且在全票通过的情况下取消你们的同胞资格。”另一位代表发话。
我开始有轻微耳鸣,左半边身体略感麻痹。这怎么办好?我不想在此时此刻再次发病。
“我们要求辩解。”竺闷闷地说。
“当然,”章的眼神中已带上一丝警惕,“你们有这个权利。”
楠的回答有条不紊:“《移民法》规定若族人违反前十项规则中的任何一项,经委员会议确认后应取消同胞资格并消去记忆。但我们并未违反第一条规则。
“首先,人类滥用、糟蹋有限的地球资源已经对我族的未来生存与发展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我们对人类施以小小的惩戒也不为过。其次,我们使用的声波M只能破坏人类大脑骈胝体,并未对他们造成很大伤害,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凭这就要取消我们的同胞资格未免小题大作。”
“玩笑?你知不知道你们的玩笑已害死了多少人类?”N国代表见已有一些代表被竺的话打动,忙声色俱厉地质问竺,想压住他的气焰。
“那些人是我们害死的么?他们是自杀的。”
竺的表情那么轻松,我听后眼中几乎要滴出血来:“凶手。你们是凶手!加州系列中的异手症患者虽然生活不便,但都没有被自己的左手杀死,是你们用声波M刺激右脑的意识……”
“没错,声波M确实还能给人类右脑以特殊刺激,使一直处于劣势地位的右脑心智反抗意识或说逆反心理大大增强,但是说到底,那些人还是被他们自己的另一半杀死的,而一个不能战胜自我的种族根本就没有生存的权利。”
我被这最后一句话完全震慑住了——个不能战胜自我的种族根本就没有生存的权利!那一刻我不知该怎样反驳才好,更不敢向章求助。
那句话对于在场的代表们具有同样的冲击力或叫“说服力”。屋里的气氛全变了,代表们开始三三两两地私语,我感到他们已偏向竺、楠那一方了。
左手的食指自己跷了起来,我抓住自己的左手,把它紧紧压在膝盖底下,可我心里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失控了。我的灵魂痛苦得发抖:一个不能战胜自我的种族就没有生存的权利,所以我和我的种族都应该因此灭亡么?
“任何一个种族都会有自身的弱点,但不能以此作为判定他们死刑的理由!”我第一次听到章用这样怒不可遏的语气说话,但他的辩解依然不能使我感到安慰。
代表们众说纷坛。
“有弱点不奇怪,但若是最重要的‘心智’有弱点就不是小问题了。”
“我建议根据现实情况改变我们的行动计划。”
“计划不能改,我们和人类更不同种,但都是地球上的智慧生命,应该好好相处……”
“所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可以借这次事件让人类来一次自我选择,使优秀者生存下来,也许是为人类种族做了一件好事……”
章的脸色阴郁,想来已料到结果不妙:“全体代表举手表决,关于……”
我实在忍受不住了,人类被他们当成了什么,要由他们来操纵生死?我大声嚷道:“是的,我们也许不如你们的‘品种’优良,意志坚定,心智成熟,科技先进,但我们人类的前途不需要你们来决定!你们以为自己是谁?我们的‘天’?”我再也无法看这出荒诞剧继续演出,转身冲出门去。
热、好热呀。难以忍受的酷热和肢体里不安分的挣扎力量令人汗出如浆。湿透的衣裳滑腻腻地粘在皮肤上,真有说不出的难受。眼前的一切都像浮在混浊的乳白色浓雾里晃来晃去。我的处境孤立无援,几乎完全没有希望。我到这儿来是干什么的?一切心血都是白费,我简直不敢想像外面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昏昏沉沉、踉踉跄跄地冲向走廊尽头,也不知走了多久,仿佛进入一处奇异的所在,直到耳边传来“砰”的一声,自动开启的大门在我身后合拢,我才意识到自己是进了一间房间。
我疲倦地跌坐在地上,累得像骨头散了架,一抬头,我吓了一跳,我怕是闯进这个基地的控制中心了。这是一个非常宽敞的圆形大厅,天花板离地有十几米高,大厅中心有一根直径六七米的“柱于”。再一看,所谓“柱子”是一组魔怪似的巨大机器,下通底,上通天,用一层透明的外壳保护起来。隐隐有暗红色的光在那“巨兽”体内流动,耳边传来雷鸣般的隆隆声,仿佛那机器是有生命的,正在呼呼地喘气呢。这骇人的巨型机器像一条随时会拔地而起、飞上九霄的龙——火龙。
大厅仅进门一边留了缺口,其余三面都是控制平台。无数闪烁的小灯在平台上嘟嘟地轻声叫唤。靠门口两边各有一个特制的矮架,架上坚插着一排排雪亮的金属片,每片都有嵌口,露在外面的部分约为一般的扑克牌大小。金属片的边缘薄如蝉翼,绝对可以当刀使。
渐渐地,我感到有什么在触摸我汗湿的脖子,随即发现那是我的左手。它正以一种主妇杀鸡时在鸡脖子上找准确下刀日的那种微妙手势在我喉管附近轻轻地捏。连脑袋都不听我使唤,左右地转,总算右眼还是归“我”支配的,我看到了左眼正在顾盼寻找的目标:锋利的金属片。那一刻我恍然大悟:左手,或说“右脑心智”想找家伙把我干掉。我倒是受了启发,打算先发制人,把左手“做了”,争取战争的主动。
我的身体缓缓向矮架靠近,两边身于都很紧张,想来“右边”也猜得到我的意图,剩下来就看哪半边反应快了。
只听“啪、啪”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