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履-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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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去吧,看看秘书长大人的嘴脸。”他幸灾乐祸地说。
焦秘书长在办公室里接见了我俩。一张巨大的台湾红木办公桌,桌上放着文
件夹、白铜镇纸、白铜笔筒和两面夹叉的小红旗。我们坐在沙发里,等秘书长处
理完政务。一个个工作人员聆听指示后悄悄退出去。秘书长戴着金边眼镜,衣着
得体,不苟言笑,不过他的目光深处分明有一丝恐慌。最后一名工作人员退出后,
秘书长转向我们,亲切地说:“二位有什么事要我做?”
冀大头毫不客气地掏出一只小录音机,摁下录音键,放在办公桌上:“我可
以录音吗?”秘书长显然一楞,旋即神态恢复正常,点点头。冀大头开门见山地
问:“听说昨晚秘书长府上失窃了,丢失了很多贵重东西。是吧?”
“没有呀。”秘书长笑道:“再说,我家没有什么贵重东西。”
“是——吗?”冀大头拉长声音说:“那么这名飞贼寄来的清单肯定是无中
生有了。我想也是嘛,秘书长一向清廉,怎么会有那么多金项链、金戒指、名烟、
名酒和存款呢。”
秘书长目光中闪过一丝怒气,是恐惧夹着愤怒。无疑他感到恐慌,因为飞贼
捅出的这个漏子看来难以捂住,但他还是不能忍受一个小警察对他不敬。冀大头
仍不放松他:“按惯例,我们应到失主家现场勘察。请问可以吗?”
秘书长生硬地说:“谢谢,但我家没有失窃,不用劳烦你们了。”
“好,那就免了。不过,我会派两名手下保护秘书长的住宅,直到反贪局接
手。反贪局当然不会听任一个盗贼污蔑秘书长,他们一定加快调查,还你的清白。
再见。”
他伸手拿过录音机,转身走出秘书长的办公室。我傍着他下楼,一直似笑非
笑地看着他。他奇怪地问:“你贼兮兮地笑什么?”
“我高兴呀,10年前那个嫉恶如仇的冀大头还没有变。”
“当然不会变。你们这些记者老戴着眼罩看人,实际上这个世界上好人总是
大多数。”他显然想到了焦秘书长,粗鲁地骂道:“这个王八蛋!大伙早就知道
他不是东西,反贪局的老吕私下告诉我,他们早盯上他啦。”
傍晚,我开着“都市贝贝”离开监视点。这个监视点后天就要撤销了。因为
飞贼来过一次后不大可能再来光顾。不过这不是撤退,是凯旋,因为他们已经取
得重要的录像资料,老齐、小黑他们都乐得不知高低。
我在便宜坊停下车,这是一家低档饭店,不是北京的便宜坊烤鸭店。店里的
家常饭很有特色,像羊肉汤面、八宝粥、刀削面,味道都不错,也很实惠。我是
一个人独自生活,常在这儿打发晚饭。
我要了一杯饮料,两碟小菜,一碗羊肉刀削面,坐在角落里吃着,一边打量
着店内的食客,这种打量是下意识的,是一个记者的职业性习惯。店内熙熙攘攘,
座位很挤,服务员在人和椅子的缝隙中穿行。顾客大都是平头百姓,是拉板车的,
小商小贩、工人和出租车司机,他们大都要的是大碗的面,稀里呼噜吃完,吃得
喜气洋洋的。作为一名记者,我参加过不少盛宴,领教过山珍海味,羊鞭牛冲,
蝎子王八。。。。。。但只有在这儿,我才发现了吃饭的真谛,吃饭的乐趣。
我讥讽地想,那位有83条项链、54只戒指的焦秘书长,今晚怕不会吃的这么
舒心吧。
就在这时我无意中看到“那个”人,一个四十一二岁的男人,衣着普通,脸
颊上满是青色的胡茬,两道眉毛离得很近。他面前是一碗大号的羊肉泡馍,已经
快吃完了。一看见他,我的意识便猛然抖动一下。以后我才知道,这种抖动是因
为他唤醒我的潜记忆:16年前大漠中的奇人,两道离得很近的眉毛,大胡子,公
安局录像带上那张蒙着面纱的侧影。。。。。。
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些,只是感到莫名其妙的亢奋,有一种掉入时间隧道
的感觉,有一种久违的酸酸的熟悉感。那人虽然处于市井之中,但身上有无形的
冷峻气质,把他从凡俗的背景中凸现出来,隔离开来。我紧紧盯住他。他吃完了,
起身往外走,两个冒失的中学生匆忙跑进来,一个男孩在椅子上绊了一下,撞到
他身上,那个男子伸手扶住了男孩,自己的身体则瞬间横移两尺,没有与男孩撞
在一起。
男孩嘿嘿笑着,说一声“对不起”,跑去买饭了,那个男人走出门。店里的
食客似乎都没注意到那人异常的敏捷,埋头忙于吃饭。但我的目光再也无法从那
人身上移开,我丢下桌上的饭菜,悄悄跟出去。
在傍晚的街道上,那人落寞地走着,步幅不大,但步态极为放松。我有一个
强烈的感觉,他就像一只捕食前的猎豹,有意放慢步伐,但只要愿意,他能在半
秒钟之内恢复他惊人的速度。
16年前的那次奇遇慢慢浮出记忆的水面,我越看越觉得他像那位胡须满面、
眉毛很近的奇人。我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也许是这几天我对破案过于投入,把
自己的脑袋搅糊涂了?
我悄悄跟在后边,走过一条街。忽然有人惊呼,十几步外,一家商店的匾额
正向下跌落,霓虹灯光碰碎了,爆出一串火花。下面有一对恋人,正偎依着观看
橱窗,没注意到头顶的危险。行人的惊呼还没落,我前面的那个男人一纵而至,
用手挡开下落的匾额,顺手扯断匾额上挂着的电线,一言不发,转身离去。那一
对恋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傻傻地愣着。刚才惊呼的路人看到那人的身手,惊
得大张着嘴巴。男人已走远了,我紧追几步截住他。他的脸上被划了一道小口子,
袖子上落了一些灰尘,我惊问:“你受伤了?”那人摸摸脸颊,冷漠地摇摇头,
立即越过我走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只有到这时,我才把刚才的情况在脑海中拼出来。匾额落
下时,那个男人还在10米之外,他确实是一步跨越了10米。我仔细回忆着,确认
自己当时没看错。
看来,上天真的把难得的机遇给了我:我前面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飞天大
盗步云飞,也很可能就是16年前我在大漠深处遇到的奇人。
可惜刚才我忘了观察他的鞋子。我紧追两步,但那人已拐进一幢高楼。我追
过去,那人没乘电梯,打开人行梯的房门进去了。等我跟进去时,楼梯上已空无
一人。我急急追了一层,仍然没有那人的踪影。
我立即退出大楼,飞跑到街对面,向上仰望着。依我的直觉,这名飞天侠盗
如果住在这幢高楼里,一定会选择高层的楼房,那样比较安全。果然,片刻之后,
很高的楼层上亮起一扇窗户,一个人影在窗帘处晃了一下。那是从上数的第二层,
我数了数,自下而上是第18层。
那晚剩下的时间里,我努力查明了,刚才亮灯的单元是1817号,又从楼房管
理员那儿摸到一些情况。这是一幢商住楼,7 层以下是写字间出租,七层以上是
单元房。1817房住了一个单身男人,刚租房屋才半个月,租期半年。那人叫卜明,
42岁,登记册上写的是从新疆来。
我没有惊动他,在1817号房门前踟蹰片刻,悄然离去。从那以后,这儿成了
我的常来之地。我常在楼下仰望1817号的灯光,有时也上到18楼,悄悄打量着那
扇永远关着的房门——房门后关着多少神奇啊。这一切我做得很小心,从没惊动
这位奇人。而且,我对铁哥儿们冀大头也牢牢把守着这个秘密。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冀大头来我家闲聊。他说焦秘书长已经“进去”,反贪
局落实他贪了一百多万,这个数目够他吃一颗枪子了。又说,对大盗步云飞的追
捕之网正在拉紧,四面八方的压力太大,再不把他缉拿归案,公安局没办法交待。
我佯作无意地问他:侠盗步云飞的隐身之处找到了吗?他说还没有,不过警
方又设了几处监视点,还备了直升机,准备在作案现场逮住他。我忙说:“可不
能开枪!不能打伤他。”
“放心吧,公安们心中都有杆秤。”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个沙哑的嗓音喜不自禁地喊着:“冀队长,我把他打
伤了!我把飞贼打伤了!这会儿他掉到窗户外了,快让你的人抓住他!”
冀大头迟疑地问:“你是谁?”
“听不出来?”对方恶意地嘲弄,“老别,别主任。你派的人正在我家对面
的楼上蹲坑嘛。妈的,自从老焦出事后,我找人在家埋伏了十几天才打到他!”
冀大头沉着脸问:“你哪来的枪支?你有持枪许可证吗?”
对方哑声笑起来:“冀大头,我有枪没枪关你屁事!”他狂妄地说:“有本
事你随后到法院告我吧。闲话少说,快让你的人抓住飞贼,否则我告你内外勾结!”
对方挂了电话,冀大头没有耽误,随即挂通了监视点的电话。老齐愧然说,
飞贼确实现身了,不过在现身时他们没发现,后来听到了枪声,又见一个人影飘
飘摇摇地从10楼上掉下来,这会儿小黑他们三人已去搜捕。冀大头断然命令:
“不许朝他开枪,听见吗?宁可让他跑掉也不准开枪。还有,若发现他受伤迅速
送医院抢救。”
“知道,你放心吧。”
冀大头匆匆告辞,开上警用摩托走了。我没有跟他走,这回我另有打算。我
开上都市贝贝,迅速赶往步云飞的隐身之处,把车停在街上的黑影里,一眼不眨
地盯着1817号单元。屋里没开灯。少顷,一个身影忽然从空中出现,贴上1817号
的窗户,很快闪进屋内,窗帘合上了,屋内亮起微弱的灯光。
我没有耽搁,立即进了大楼,乘电梯来到1817号房门前,轻轻地敲门:“步
云飞先生,步大侠!”没人应声,我坚决地敲下去,“步先生,我是来帮你的,
我知道你受伤了,刚从窗户里进来。我是16年前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与你邂逅的
那个小女孩,你还记得我吗?”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门开了。他没穿上衣,胸前血迹斑斑,桌上扔
着纱布、绷带和药品。他神色疲惫,但目光仍十分锐利,冷静地盯着我,似是在
辩认我是不是16年前那个小女孩。我心疼地看着他的伤口,低声说:“我来帮你
包扎。”
我把他扶在椅子上。伤口不大,但位置十分凶险,就在左心室的上方,只要
子弹往下几个毫米,也许他就没命了。我仔细检查,发现伤口是前后贯通的,子
弹肯定没留在体内,这使我松口气。我迅速止了血,撒上消炎粉,包扎好,又喂
他吃了抗菌素。在我干这些事时,步云飞一直不声不响地打量着我,这时他说:
“16年前。。。。。。”
我嫣然一笑:“16年前,塔克拉玛干沙漠一个沙丘顶上,我喊你胡子爷爷,
劝你上车。你告诉我别担心,又说汽车走得太慢。后来,你在车后跟了二十多公
里,对吗?。。。。。。两天前,你从便宜坊饭店出来,伸手挡住一块落下的匾
额,那时我就认出你了。”
步云飞(这肯定不是他的真名)点点头,冷峻的面容上绽出一丝微笑。我扶
他上床,脱下鞋子,柔声说:“你休息吧,我守着你。你放心,这个地方警察不
知道。”
步云飞放心地闭上眼,他失血过多,精力损耗过甚,很快入睡。我坐在床头,
带着柔情,看他连在一起的眉毛,刀劈斧削般的面庞,青色的络缌胡子,宽宽的
肩膀和强壮的肌肉。我心情怡然,思维空空的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能照顾他、
保护他是极大的幸福。
我忽然瞥见他的袜子——不是袜子,是鞋子。刚才我已为他脱了鞋子,但这
是第二层鞋子,质地又薄又柔,紧紧箍在脚上,就像是质地稍厚的弹力丝袜,只
有鞋底较厚。这就是我16年前看到的那双鞋,是我在公安局录像带上看到的那双
鞋。
镇静剂起作用了,步云飞睡得很熟。我站在他脚头,内心紧张地斗争着。我
已猜到,步云飞身轻如燕的奥妙就在这双鞋上——我回忆起刚才扶他走路时,他
似乎没一点重量——我想把鞋子脱下,看看它到底是什么神奇玩意儿。但我知道
这是步云飞的不传之秘,我的鲁莽也许会惹他翻脸的。
终于,可恶的好奇心占了上风。我悄悄脱下他的一只鞋子,放在桌上,再脱
下另一只。转过头,我愣住了,我放在桌上的那只鞋子在半空中飘浮,稳稳地定
在那里。我把第二只鞋子托在手上,轻轻抽回手,那只鞋子也稳稳停在那里。我
轻轻按按它,鞋子下降到新的位置又稳住了。
两双鞋子在我眼前飘浮,完全违背了物理规律。太神奇了,我就像在梦中。
我忽然蹲下,脱下自己的女式皮鞋,穿上这两只魔鞋。鞋子里还带着那个男人的
体温,鞋的弹性很好,紧紧箍住我的纤足。我试探着站起身,立即觉得自己失去
了重量,走一步,轻飘飘的。我试着跳了一次,嗖地一声,我的身体像火箭一样
上升,嘭地撞到天花板上。我惊叫一声,身子倾斜了。这时,失去的重量似乎又
回来了,至少是部分回来了,我从天花板那儿摔下去,跌得七荤八素。
我狼狈地坐起来,思索着刚才的经历。无疑,这是一双极为神奇的魔鞋,他
能隔断地球的引力,不过只是在你身体直立时。如果身体倾斜,重力仍能部分作
用到你的身上。
我小心地站起身,在地上行走和纵跃。这回我拿得很准,没让身体倾斜。我
轻盈地升空,摸到天花板,又轻轻地落下来。很快我就掌握了魔鞋的诀窍,可以
行走自如了。我走到窗前,按捺不住自己的愿望,真想跳到18层楼的空中去试一
试。不过我毕竟还缺乏这样的胆量,再说,屋内还有一个伤员需要我照顾呢。
我脱下魔鞋,又轻轻地为他穿上。因为我知道,这个男人一定很看重这个秘
密,如果醒来后发觉失去了魔鞋,他一定会发怒的。鞋子穿好了,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