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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部分

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十一辑)-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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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无计可施,绝望中,他决定让她恨他。他像个暴露狂似的在公园的小路上跟踪她,嘴角流着口水,大衣的前襟敞着。第二天,他来跟她搭话。她没事人似的对他表示欢迎。他明白了,除非她恢复了全部的记忆,恢复了记忆的功能,否则他们之间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他把银行的存款全部提了出来,并向所有的朋友和熟人借钱。一周内他就凑齐了款子,准备实施他的计划。他一刻也没有耽误,立刻同记忆买卖商联盟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到了约定的那天上午,他出现在他们办公楼的入口处,准备购回恋人的过去。
  出来时,他的脸上布满了湿漉漉的泪痕。她的记忆在三年前从大脑里取出之后的那个星期就被卖掉了。它们已经蒸发了,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存在于那位不知名的购买者的脑子里。事情过去得太久了,没人能帮助他。
  两个星期后,他回到公园。在这两周里,他敲遍了所有的门,向人求助,只要是他想得到的,但得到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残酷的回答。谁也帮不了他,她的记忆永远找不回来了。他把借来的钱还了,离开了这座城市,好让自己静下来想一想。
  回来后,他请了一天假,公园一开门就去了。公园里细雨朦胧,给绿茵茵的草坪重新带来了生机,为无数花朵增添了光彩,花瓣撒落一地。大树摇动着枝条,抖落仍附在上面的树叶,白桦树光滑的树干已穿上了冬装。他拉了拉大衣的领子,不让风钻进去,一面告诉自己疯了。秋天已经结束,她不会再来了。一动不动地坐在露天里的石凳上实在太冷了。
  他几乎要转身离去了。春天是如此遥远,公园的景色变换得太频繁了。假如她没有出现,他也应该松口气才是,尽管这样有点懦弱。现在,他急匆匆地朝他们碰面的地方走去,焦灼地想到,也许他要问遍全城才能找到她,而且也不一定成功。
  他沿着新近整过的小路向前走去,对周围的布景视而不见。路旁水池里的水干涸了,雕像冲他直做鬼脸,他也没有注意。控制公园的那位疯狂的建筑师对他的痛苦漠不关心,只顾着在植物的键盘上做着早间的钢琴指法练习。
  石凳是空的,他的心一刹那沉了下去。但是,他突然看到她出现在一条小径上。他停下来,装作在树干上刻自己的名字,给她时间坐下来,掏出书本。然后,他在她身旁坐下,把他们会面的情景又从头演习了一遍。
  他告诉了她一切,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每一句话。她越听越吃惊,这个陌生人把她的事情讲得头头是道,而且莫名其妙地打动了她。她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记忆永远消失的消息。
  她说:“要知道,那并不是解决办法。如果找回了记忆,我也许会一下子回到三年前,这样你还是会失去我的。现在我们生活在一起,每天早上都重新开始,不用担心其余的事情。”
  “这个我也考虑过,但这是行不通的。我无法合上你的节拍。你没有过去,事实上也没有将来。你像是一个狭窄的小岛上的囚徒,没有船能靠近它的海岸线。我存在于现在,但我记得过去,也考虑未来。我有我的计划,于是我一点点地离你远去。我们不能一起白头偕老,因为你忘记了变老是怎么回事儿。我也没有勇气每天早上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你。”
  她缄默了片刻,朝他挪近了一点。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他轻轻地对她说,“我要把自己的记忆也卖掉一部分,那样我就和你融为一体了。”
  他不容她反对,取过她放在包里的那本书,打开它,在封面上,在每一页空白的纸上,在每一章开头的地方,都写下与她的约定。他在每一页上潦草地写下鼓励的话语,在边边角角填满他的许诺。她帮他找出最能打动她的字眼,编织出一封最完美的情书。等他们把所有可写的地方全部写满,他把脸凑近她,低语道:
  “看着我,仔仔细细地看。把我的容貌刻在你的脑海里。假如你忘了我长什么样,也许还会有一些模糊的印象留了下来,这样你就能记起我。”
  日本金松张开它庇护的华盖。直到夜幕低垂,他俩一直紧紧地依偎着对方,宛若两片失事船只的残骸,泪水汇成的海洋将他们与周围的世界隔绝开来。
  第二天一大早,他再次造访了记忆买卖商,一直等到他们的办公室开门。他毫不费力地就把自己的故事卖掉了,甚至让自己享受了一把讨价还价的乐趣。讨价时那种带着绝望的贪婪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在签字前,他把合同看了好几遍,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一个半钟头后,他离开了那座办公楼,脑子仍木木的。他仔细地搜寻着记忆里的那个大坑,就像刚离开牙医诊所的人会用舌头试探牙齿拔掉后留下的那个空洞,以确定牙齿真的不在了。他的脑子不断回想着过去,在空缺的记忆的深渊上空盘旋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人行道上,搞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过往的路人同情地看着他,却没有人上前帮忙。
  他朝前走了几步,在石阶上坐了下来,努力集中思绪。一种无法挽回的失落感一点点湮没了他。他挣扎着想回忆起过去,却没有成功。他混乱的大脑试图找到可以帮助他明白目前处境的信息,然而主要的线索好像都奇怪地消失了。他从各种角度审视问题,但找不到答案。也许以后他的大脑会自己把自己整理好的。
  一只信封在他的口袋里探头探脑。他打开它,发现一张大面额的支票,上面的签名与他额头上的伤疤很相像。他把它放进钱包,起身上路,穿过小城狭窄的街道,机械地朝麦迪西斯公园走去。
  静静的小路把他带向石凳,树木摇着光秃秃的枝条欢迎他回来。他默默地走着,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大脑里回响,恍若其他一些脚步的回声,而那些脚步的足迹早已消失了。
  一个他从未谋面的女孩一看见他,就合上手里的书,犹犹豫豫地朝他的方向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可等他们的目光碰到一起时,她低下头去,唯恐自己认错了人。他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穿过公园的大门走了出去。公园满怀忧伤地将他从自己的记忆中永远抹去了。
  那个年轻女孩又开始看那本满是涂鸦的书,忧心忡忡地想着也许错过了这个神秘的会面。关于这次会面,她没有一点一滴的印象。她下意识地挪了挪身子,在长凳上让出一点地方。毫无疑问,迟早会有人出现的。

  ①气阱(air pocket):又叫气穴,大气中之陷阱,飞行物进入其中,会突然下跌。




《在桑给巴尔数猫》作者:杰恩·沃尔夫

  她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数她的钱。太阳还没有升起,空气中透着一股清冽和热带地区特有的清新。她感觉这股清新的空气也许正在对她说:“尽力深呼吸一口我吧。”
  还剩3087联合国元,它们都在那儿。她穿上那条洋红色的衬裤,这是唯一一条既适合她在科塔·金纳巴布穿的,又能够藏钱的裤子,象她头一天一样。她仍穿着昨天的裤子和罩衫。在到达港口之前,除了把衣服洗净晾干以外,她没有机会再做别的什么了。
  她估摸着:这笔钱实在太珍贵、太少了;不过,这次她却想错了。有了这笔钱,她本来可以在一家上层社会的家庭里搭伙,休息休息享受洗衣服务,和几顿精美的饭菜,在她预订到赞波尼加的船票之前。
  噢达尔文。脱掉鞋子,她朝甲板走去。
  他突然的出现,使她猜测他可能一直都竖着耳朵,注意她房里的一举一动。她打了个招呼:“早上好,”他却答道:“象从遥远中国传来的隐隐雷声一样,黎明悄悄降临了,——这是我能想得出的唯一一句引语了。这以后的旅行你将平安了。”
  “但你还没有,”她对他说,几乎又想加上一句约翰逊博士的评语:乘船旅行无异于身陷囹圄,并且还有被淹死的危险。
  他站在她身旁,也象她那样靠着摇摇摆摆的栏杆。“有些东西和你谈话,你昨晚提到过的——是什么样的东西呢?”
  她笑了,“无非就是机器啦,动物啦。还有风和雨。”
  “它们也曾引用一些引语吗?”他个子很高看去有35岁或者更大一点,有一张爱尔兰人爱笑的嘴唇和一双相当严肃的眼睛。
  “我会不得不思考。不是经常,但是也许有一方必须这样。”
  他沉默了一阵,而她就在那当儿看着在船身边梭游的鲨鱼的模糊影子。她想,除了他之外,没有一只鲨鱼和我交谈过。很快,他就想要打听早餐时间了。
  “我曾见过一幅地图,”他睐着眼看着太阳,它已从地平线上露出一半了,“当你在曼德勒时,中国还没有出现过这幅地图。”
  “基普宁从没有这样说过,他说那一切都发生在路途上。而他诗里的士兵也许正是从印度到那儿去的,或者其它什么地方。两百年前,制图人就把大英帝国绘成粉红色的了,而两百年前,一半的地球都是粉红色的。”
  他盯着她,“你不是英国人,对吗?”
  “嗯,我是荷兰人。”
  “你谈话的方式象是个美国人。”
  “我曾住在美国,也曾在英国呆过;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比英国人更英国人。我听说过一个寡妇相当于多少个平常女人。我想是二十五个,但是我不知道是否比这更多。
  听到她故意用古英语发音,他笑了,“真正的英国人不会那样说话。”
  “在狄更斯时代是这样,有部分人是这么说的。”
  “我还是以定你是美国人,你会说荷兰语吗?”
  他说了一句:“Gewlss,Narr!
  “那么,你也可以给我看看你的荷兰护照了。很可能你能在很多地方买到一本足可以以假乱真让你通过任何一,个地方的护照。我还是以定你是美国人。”
  “刚才我说的是德语,”她轻声地说道,古老的柴油发电机发出一阵嗒嗒的声音。
  “但你不是德国人。”
  “实际上我是。”
  他仍不相信地嘀咕了一声:“我想你昨晚也没告诉过我你的真名。早点是什么时候?”
  她向苏拉海的远处眺去,远处岛尖上空的云团显示出一群不知名岛屿的痕迹。“我从没想到你真的会这么着急地去,那样的话你要付给我五千,让我来安排这件事。”
  “你也听说了机场正在同罢工。没人能在那儿降落或起飞。”这时,一阵汤匙敲打着煎锅的毫无掩饰的无规律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当坐在走廊旁那气味不雅的大厅里,她又道:“如果想在英国吃得好点,你每天至少得吃三次早点。”
  “但他们的早餐里没有鲱鱼,对吗?”他正用餐巾擦叉子,一个衣着有些肮脏、神色有些挑畔的男人给他们端来两碗还在冒热气的米饭,又问了个什么问题。他比划着,努力想表明听不懂那人的语言。
  她解释着:“他想知道是否你这位大个子警察想要点腌鱿鱼,那是道美味。”
  他点了点头,告诉他上一点吧,他说的是哪种语言?”
  “米勒亚帕莎语,我们又称作马来亚俚语,他很可能想像不出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不懂这种语言,”她说话的当儿,那人咧嘴笑了笑,鞠个躬之后便转身退下了;她舀了一勺饭,这才发现自己确实饿了。
  “你是个寡妇,不是吗?只有寡妇才能记住有关寡妇的一些事情。”
  她咽下一口饭,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你这只不过是一种推测而已,就象战斧本身并非战争一样。”
  “告诉我真话,好吗?就一次,你多大了?”
  “不,四十五岁。”
  “还不算太老。”
  “当然不算,所以我才会说,你正在寻找一个引诱我的借口。”她伸过手去,握住他的;他的手摸上去与真人的手无异:表皮下面就是骨骼和肌肉。“其实你无需找什么借口,这大海本身就象一个粗心却又挺爱撒谎的引诱者。”
  他笑了,“你是说大海将会为我做我的工作?”
  “除非你动作更快些。我正穿着粉红色的内衣,这让我充满激情。”她想,要多少个粗壮的水手才能把他给扔到海里去,每个人又得付多少报酬?他又是由多少的铝、钢和塑料构成?她断定,也许四个就够了,不过最后决定六个水手,那样更保险些、每个人给五十元就相当足够了,到时候不管他由多少塑料制成,他都会象石头一洋地沉下去。
  “你没有认真考虑过会有什么麻烦,”他告诉她,那个衣着有些肮脏的男人又拎着一壶看上去象果子酱的东西回来了,并在他们两个的碗里各加了一勺。他尝了尝,对那人翘起了大拇指。
  “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它,”她说,“我知道你害怕鲱鱼,”
  “我吃了,但我的确不喜欢。我更愿意吃卡拉巴鱼。知道吗,如果你比妆的话,你会更迷人。”
  “你没有否认你是个警察。我一直等着你的表示,而你却一直避而不答。”
  “他真是那么说的吗?”
  她点点头,“你真是一个警察。”
  “不错,我是。”
  “昨晚你还想让我相信你是个亡命徒,企图在被抓之前逃离国境。”“他摇头,“警察决不会违法,所以那一定是弄错了。粉红色内衣使人充满激情吗?那黑色的呢?
  “虐待狂。”
  “我会记住不穿白色或是黑色的。”
  “你总会有希望白色的时候。”她一边听着柴油发动机嗒嗒的声音和螺旋桨划水的哗哗声,一边吃着米饭,“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个棕色的东西是水牛的阴茎做的。他们把它切成长条塞进母水牛的阴道内,然后等到宰杀时再取出来,他们把它又包进香蕉叶里,埋在牲口栏里。”
  他仔细地咀嚼着,“水牛一定出了很多汗,这肉有些成。”
  她没说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那些水牛也许就象我一样,又大又壮。不过,我打赌它们一定还觉得不错。”
  她抬头望着他,“你不是在开玩笑吗?我不怀疑你能吃它们,但你会做那事吗?”
  “我不知道,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你到这儿只是为了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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