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 作者:钱莉芳-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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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笑笑,摇了摇头。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夏侯婴才怏怏地回来。
“见鬼了”,夏侯婴皱着眉道,“明明听见叫声的,偏就连个影子也找不到。”
韩信道:“行啦,上天有好生之德,放它一条生路吧。胜仗又不是靠一只野鸡打出来的,我从来不讲究这一套。不早了,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开战呢?”
夏侯婴一脸疑惑,搔着后脑勺向营帐走去,嘟嘟囔囔地道;“怪!真怪!”
雊!雊!雊!
像是示威似的,寻只野鸡又叫了起来。
韩信笑了笑,看看那天边月色,也站起来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月色朗朗,人声俱寂。山谷间除了偶尔传来一两声野鸡的鸣叫,便再无别的声音。
天深中又划过一颗流星,低低地着细长的光带,自南向北而去,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韩信大军进驻陈仓城。
陈仓城与陈仓道不完全是一回事。陈仓道在散关西南,陈仓城则是散关东北的一座小城。
章邯坐梦都没想到汉军从这个地方冒了出来,他的重兵全集中在余谷前。等得到消息,韩信的大军已经轻而易举地击败了散关和陈仓城那点少得可怜的守军,夺取了在关中的第一块立足之地。
章邯手忙脚乱地调整兵力,挥师西向。
他必须将这支刚刚冒出来的军队立即扑灭,否则将后患无穷! 陈仓城,城楼上。
韩信手搭凉棚,向东面眺望。三秦大地,辽阔地呈现在眼前
几名将领跟在他身后,大家都在向夏侯婴使眼色。夏侯婴咳嗽一声,道:“大将军,咱们……在这儿休整得也差不多了吧?”
韩信回过头来,道:“怎么?你们的意思是……”
樊哙是个急性子,喜欢爽快,忍不住道;“我们的意思就是该乘胜追击!干吗在这小地方磨蹭呢?汉王可等着你大败章邯的捷报哪!”
韩信微微一笑,道:“捷报会有的。这里地势不错,我安排在这里先打一仗。”
樊哙 道:“这里有什么打头?直接杀到章邯的老窝废丘,那可有我痛快!”
韩信道:“反正要打,何必我们去找他?让他来找我们好了。”
樊哙愣头愣脑地听不明白。
夏侯婴若有所悟,道:“啊!大将军的意思是…以逸待劳:”
韩信看着夏侯婴,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本来以逸待劳的该是章邯,我们是远道而来,但现在我们偏把它反过来,让他从斜谷关跑这儿来,等他立脚未稳,再给他来个迎头痛击。看吧!这位雍王可就有得苦头吃了。”
众将领这才恍然大悟,心中佩服不已。
韩信又道:“废丘我是一定要拿下的,但不是现在。我不鼓欠打硬碰硬的攻城战,那样消耗太大。城沁本身就是为了防守而建的。发展到现在,它的防御功能已相当完善,对防守者极为有利,而对进攻者十分不利。你们想:三个月造云梯,三个月筑土山,然后是旷日持久的对峙。你切断我的粮道,我堵截
你的援兵,来来往往,要打到什么时候?反正我们现在是在章邯的地盘上,我们打他哪儿他不得来救?我们就牵着他的鼻子叫他多跑几趟,不断找机会削弱他的实力。一来二去,等他耗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去打废丘,那时废丘已经成了一个空壳,拿下来不是轻而易举吗?”
众将领听得心服口服,均感到跟着这位大将军获益匪浅。 入夜,韩信在陈仓城头信步行走。
雊!雊!雊!又有野鸡在什么地方鸣叫,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叫人捉摸不定。
韩信站住脚步,听了一会儿。
一道长长的流星的光芒从天空掠过。
这两天流星似乎特别多,而且样子也有些异常,光芒很亮,飞得很低,看起来简直像能伸手捕捉得到。
又一道流星掠过。韩信注视着它飞去的方向,若有所思。这时连韩信身后的待卫也注意到了,一人道:“这几天的流星可真多,东一道西一道的。大将军,这可是好兆头啊!”
韩信道:“哦?是吗?”
那待卫道:“是啊。听说武王伐纣时,就出现了流星,不到武 车盖上,变成一只红乌鸦,大叫特叫呢!”
韩信笑道:“乌鸦还有红的?”
另一名待卫道:“什么稀奇?人家说燕子丹在秦国做人质时,还有白乌鸦出现呢!”
韩信道:“得了,干脆说,什么颜色的没有吧!”
众待卫都笑了。
韩信站在那儿,看着远方沉思了一会儿,便走下城头,向城东北走去。
陈仓城东北有座陈仓祠。外形高;但已显败落。祠中只剩下一名太祝丞,其他人都已跑光了。
韩信挥手命待卫们在祠外等候。
祠内打扫得还算干净,只是年代久远,无一物不显得陈旧破落。正中台上,不见供着什么神像,只摆着一只不大的石函。供案上却很隆重地陈放着烤熟的牛、羊、猪各一头。
韩信道:“什么神这么尊贵?连太牢(古代祭祀时 的牲畜,因在祀前须用栏圈畜一段时间,故将祭祀用的牲畜称为“牢”,“少牢”一般指羊和猪。用上了牛的,都称为“太牢”)!秦国的祖先吗?”
太祝丞小心地回禀道:“不,是雉神。”
“雉神?”韩信目光一动,道:“野鸡还要用牛羊猪来供奉?”
太祝道;“是啊,就连这座陈仓城,都是为了祭祀它而建的呢!”
韩信道;“连神像都没了,还祭祀什么?”
太祝丞诧道;“谁说没了?那不就是吗?”说着向台上那只石函一指。
韩信道;“那是雉神?”
太祝丞道:“不,那里面是雉神。”从台上将那石函端过来,打开函盖,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样东西,“将军请看。”
韩信一看,大为诧异。原来是一夫拳头大小的浑圆的玉石。通体洁白,样子倒还可以,可也不是多么珍贵的东西,更没法叫人跟雉鸡联想起来。道;“这就是你们的雉神?我看不出它跟雉鸡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叫它雉神呢?”
太祝丞放下玉石,端起案上一盏油灯,道;“将军请这边看。”说着向边上的墙壁走去。
韩信一怔,跟着过去。走近才发现,原来这灰蒙蒙的墙壁上居然绘着一幅大型壁画。虽因年深日久,已是多处斑驳剥落,色泽黯淡,但仍可看出个大概。
那是一场规模宏大的出猎。
上千名背弓挽箭的猎手,分散在山林河泽间搜寻着猎物,上百头猎犬穿梭其间或奔或嗅,无数大大小小的雀鸟被惊起,从林中仓皇飞出,还有许多獐、兔、狍、鹿之类的野兽四处奔逃。
再细看,却又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这些猎手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这些禽兽身上,对眼前唾手可得的猎物视而不见,只一味聚精会神的寻找着什么。
太祝丞端着油灯,看着那陈旧的壁画,道;“那是文公十九年的一场大猎 ……”
韩信道;“文公十九年?”
太祝丞道:“哦,就是我们秦文公,比穆公还早,在春秋之初了。离现在大概有……嗯……有五百四十多年了。年深日久,这事传到现在也许有些变样了,不过本是不会错的。那一年,陈仓人经常听到有野鸡夜啼,想找却又找不到,还见到一些奇异的光芒从天空处习过,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便禀报给了文公。文公十分惊异,派人来查看,也无法查出究间。于是下令发精骑五百、步卒一千,大猎于陈仓。不猎熊,不猎虎,只猎那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的野鸡。找了十多天,才终于找到这块玉石。找到这块玉石的几名士卒,亲眼见到天空中一道长长的光芒飞来,钻入这玉石之中。拿起它,四周飘忽莫测的雉鸣也立刻停止了。于是知道它是个宝贝,就把它献给了秦文公。文公它,命太卜占卜,卜辞很吉利,说得到这东西,小则可以称霸,大则可以成王。文公很高兴,于是就在这里筑城建祠,用太牢祭祀它。后来,秦国果然称了霸,成成了王,甚至还出了皇帝……可现在终于还是灭亡了。唉!五百多年了,也是气数已尽。始皇帝和二世皇帝就从不关心这雉神的祭祀。这两天雉神又显灵了,将军,您注意到野鸡的鸣叫了么?还有那流星的光芒?那也许是在预视有当为王称霸的英雄出现了。将军……”
夜色越来越深,守候在祠外的待卫有几个倚着墙打起瞌睡,其他几个也是百无聊赖,奇怪这位韩大将军怎么会对一座破祠这么感兴趣。
韩信终于从祠中走了出来。
那太祝丞恭恭敬敬地送到祠外,道;“将军走好。”
韩信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眉头微锁,似在思索什么难解之事。众侍卫见他这样,也不敢问,忙跟了上去。
有人偷偷问那太祝丞:“哎,我们大将军刚才跟你聊什么事?”
那太祝丞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的题,只拍拍他的肩膀,神神秘秘地道;“小兄弟,你们跟对人了。好好干!包你们将来大富大贵。”
众待卫恍然大悟:原来韩将军来这儿卜筮的。
太祝丞看着这一干人越来越远,才托着油类回到祠中,望着正中台上的石函,喃喃地道:“天意,天意。章邯占了关中这么长时间,都没得到它……”
石函中已是空空如也。
章邯十五万大军来到陈仓,韩信以十万军迎之。
一仗下来,章邯大败,退至好畤。再战,又败,退至废丘。
章邯军退一步,汉王进下。汉王和他的小朝廷按着韩信的计划顺顺当当地迁出了汉中,回到了关中。
汉王觉得像做梦一样。
在韩信一轮又一轮急风骤雨一般的打击下,三秦王中实力最强的雍王章邯,地盘越缩越小,最后只剩下一个都城废丘,被汉军围的铁桶一般。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投降。
汉王乐昏了头。次年三月,听说项羽派人击杀义帝于江南,便让为这是一个攻击项羽绝佳借口。等不及关中全部 ,就以“为义帝报仇”的名义,联合各路诸候向项羽的根本重地彭城发动进攻。
汉中精兵被汉王带走,增中了攻打废丘的难度。不过这难不倒韩信。仔细观察了地形后,他在雨季来临之时,决引河水倒灌废丘城,逼得废丘守军投降。关中最后一个顽敌章邯自杀身亡。 关中全部平定,到处一片喜气洋洋。
萧何兴冲冲地忙里忙外:张贴安民告示,大赦罪人,把秦朝过去的苑囿园池都分赐给百姓耕作,除秦社稷,立汉社稷……
祭礼结束后,百官散去。萧何叫住了韩信。
韩信道:“有什么事?丞相?”
萧何道:“你跟我来。有样东西,要请你看一下。汉王、子房先生和我到现在都没弄懂。你智慧过人,也许能看出点门道来。
萧何将韩信带到一间密室。
韩信注意到那密室的门用了三把钥匙才打开。
“高一丈二尺八寸,长宽俱为五尺三寸。”萧何道:“我想不出这尺寸有什么象征意义。更想不出它能派什么用场。
韩信绕着那物走过去,见到其中一侧的下方有个方形的门洞。
萧何道:“我怀疑这是火门,可以从这里点火,梦烧内部的柴炭。可烧了干什么用呢?那么高,不见得在上面放什么食器吧?张子房叫我们点火试烧一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不过他认为这一定不是简单的东西,叫我们好好保管。”
韩信道;“为什么一定不是简单东西?”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火门上方光滑冰凉的壁面,一点点向上摸去。
一尺、二尺……
萧何道;“它是藏在帮始皇卧榻下的一个地下密室里,还有威力极大的机关暗弩守卫着。我们死了一百二十七个人才得到它。床下挖洞是最犯忌讳的事,堪舆术(天地的总称,即相地的学术,风水)上认为是‘自掘坟墓’。秦始皇向来疑神疑鬼,可为了它,居然连这么大的忌讳都不顾了。可见它决不会是简单的东西。”
……五尺、六尺,果然有一条细细的小缝。韩信的手没有停下,若无其事的继续摸上去。
萧何道:“韩将军,依你看究竟会是什么东西?”
韩信把手放下,默默然地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萧何脸上显出失望之色,道;“连你也不知道,看业是不会有人知道了。”
韩信道:“也许是个权力的象征吧。丞相,你看它外方内圆,不有点像个放大的玉琮吗?”
萧何脸上的失望之色更深了,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不值得了。子房从没错过,这次他恐怕是判断错了。”
关中的形势很好,汉王那边却打得烂透了。
汉王率五路诸侯共计五十六万大军跟项羽远道赶来的三路人马打,居然败得一塌糊涂。睢水一战,惨不可言。汉军士兵的尸体把偌大的睢水都堵得无法流动了。汉王总算侥幸逃出,可也逃得狼狈不堪。一路上几次三番把儿子女儿推下车,好减轻分量逃得快点,夏侯婴再几次三番地把孩子抱上车,汉王气得要发疯,差点把夏侯婴都杀了。
为了给汉王收拾残局,韩信带着他新编练的关中军队奔赴荥阳,与汉王残部会师,大败楚军于京、索之间,总算阻止住了楚军西进的攻势。
但睢水惨败的影响太恶劣了。许多已经或将要与汉结盟的诸侯纷纷见风使舵,又站到西楚一边去,反过来助楚攻汉。汉王搞得焦头烂额,又气又急,于是叫韩信先去收拾这些背信弃义的诸候,出掉胸中一口恶气,顺使也牵制楚军的行动。
汉三年八月,韩信奉命攻魏。巧布疑兵,木罂渡河,取安邑城,虏魏王豹,平定魏国。
闰**,韩信又民不停蹄地奉命北击赵、代。很快就打败代国,擒代国夏说。
当他要向赵国发动进攻时,汉王派人来调走了他的精锐部队,开赴荥阳,去抵挡楚军的进攻。
韩信迅速就地招募新兵来充实他的军队,但就这样 也还与赵军差距很大。他倒不怕数量上的差距,只是有点担心赵国的广武君李左车。这个李左车名声不如成安君陈馀大,但韩信知道他的见识实际上比陈馀高。幸而打探下来,陈馀刚愎自用,没听李左车的作战方略,便放了心。
于是一番妙计安排,汉军在井陉口背水为阵,以拨旗易帜之计,一个上午,凭一万二千新募之兵,大败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