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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计算中的上帝-第14部分

小说: 计算中的上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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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说,又把头转向吕特人,“作为人类代表,我欢迎你的到来。”
  更多的石头撞击声,电子合成声又响起了,“如果你不是人类,你还会欢迎我吗?”
  “嗯……”
  “正确的答案是,是。”霍勒斯说。
  “是的。”我说。
  吕特人又以自己的语言说话了,随后计算机译出他的话。“那么,我接受你的欢迎,并且很高兴来到这里。这里是这里,而且这里也是那里。”
  霍勒斯上下跳动着。“他是在说明虚拟现实界面,他很高兴来到这里,但他又承认实际上他还在母船上。”
  “当然,是母船,”我重复着,我几乎都不敢再开口说话了,“你的地球之旅还好吗?”
  “你所说的‘好’是什么意思?”电子合成的声音说道。
  我又看着霍勒斯。
  “他知道你们的‘好’这个词可以用在很多地方,包括精神上,物质上,还可以用来形容贵重的物品。”
  “贵重的物品?”我说道。
  “比如‘好’的瓷器,”霍勒斯说,“‘好’的珠宝。”
  这些可恶的外星人竟然比我更懂自己的语言。我又把注意力放在吕特人身上。“我是说,你有一个愉快的旅途吗?”
  “没有。”他说。
  霍勒斯又插嘴道:“吕特人的寿命大约只有30个地球年。所以他们更愿意在超低温冰冻状态下旅行,这是一种可以人为地降低新陈代谢的方法。”
  “哦,”我说,“看来也不能说旅途令人痛苦。他根本意识不到旅程的好与坏,对吗?”
  “是这样,”霍勒斯说。
  我尝试着想找些话题。在和我的弗林纳朋友度过这么长的时间后,我已经习惯于和外星人流畅交流。“那么,你喜欢这里吗?你觉得地球怎么样?”
  “水很多,”吕特人说,“月亮很大,从美学观点来看令人愉悦。但是空气太潮湿了,浑身黏糊糊地不舒服。”
  这下子我们总算找到话题了。至少他说的我都懂,不过他居然认为现在多伦多春季的空气太潮湿。如果他八月份来的话,他会受到真正的“款待”。“你对化石感兴趣吗?就像霍勒斯那样?”
  一阵乱扔小石子的声音过后,“所有东西都令人着迷。”
  我停顿了一会,考虑是否应该问这个问题。为什么不呢?“你相信上帝吗?”我问。“你相信沙子吗?”吕特人问道,“你相信电磁场吗?”
  “他是表示肯定。”霍勒斯说道,尽力帮忙解释,“吕特人经常以排比句的形式说话。他们不是想讽刺谁,所以不要在意。”
  “更重要的问题应该是上帝是否相信我。”卡纳说道。“什么意思?”我问道。我的头又开始疼了。
  吕特人似乎也不知道接着应该再说些什么,他的嘴在动,但并没有发出声音。最后,他终于用他自己的语言说了些什么,接着翻译机说道,“上帝在观察,海浪在冲刷。上帝的子民的存在与否是由他/她/它通过观察予以确认的。”
  虽然霍勒斯没有解释,我还是听懂了这句话。量子物理学认为,在没有被一个有意识的实体观测到以前,事件是没有具体实际意义的。这个理论听上去很正确,但是它无法解释第一个具有具体实际意义的物体是怎样产生的。某些人利用量子物理的理论作为论据,认为在时间开始之初即存在着一个有意识的观察者。“哦。”我说。
  “很多种可能的将来,”卡纳说道,舞动着他的所有的手指,仿佛在强调其复杂性,“从所有可能的将来中,他/她/它选一种来观察。”
  我也听懂了——但这句话令我震惊;深蓝在国际象棋比赛中击败卡斯帕洛夫的策略是设法计算出所有的棋子可能会走的下一步位置,再下一步,再下一步。
  如果上帝存在,他能看到他的棋子所有将来可能走的位置吗?他现在能看到我可能会向前走,或者咳嗽,或者挠我的屁股,或者会说一些损害人类和吕特人关系的话吗?他能够同时看到远在中国的一个小女孩可能向右走,或是向左走,或是抬头看月亮吗?他能看到一个身处非洲的老人正在给小男孩提出一个小小的建议,并由此而改变了这个小孩的整个人生吗?抑或他不会给建议,而让这个年轻人自己考虑该如何应对?
  我们可以轻易地演示,当宇宙面临多种可能的路径时的确可以分裂,至少在短时间内如此:当单光子们同时通过多个缝隙裂口时.选择哪一个缝隙进入,决定了在缝隙后面的人能观察到什么样的干涉波。单光子们的这种行为是上帝在思考的一种表现吗?上帝的鬼影已经考虑了所有可能的将来?上帝看到了所有有意识的生命可能的行为了吗——60亿地球人,80亿弗林纳人(霍勒斯曾经告诉过我),5千7百万吕特人,加上遍布宇宙无数的其他可以独立思考的生物——难道他真的能确定每个参赛选手所有的步骤,从而算通了真正的生命游戏?
  “你所指的是,”我说,“上帝选择那些他想观测的事实来代表那一时刻的现实,并且通过这么做,他已经创造出了具体有形的由一帧帧画面构成的历史?”
  “事实本该如此。”翻译机说着。
  我看着长相奇怪且多指的吕特人和身材高大、长得像蜘蛛的弗林纳人站在我这个秃顶两足猿的旁边。我怀疑上帝是否乐意看到他的棋局的进展。
  “现在,”卡纳通过翻译机说,“互通有无,互惠问答。”
  轮到他提问了,很公平。“主随客便。”我说。
  他前臂上的皮肤皱褶上下波动。我猜“耸耳朵”是吕特人表达“请再说一遍”的方式。“我的意思是请随便问。”
  “同一个问题,角色互换。”吕特人说。
  “他是说——”霍勒斯开口了。
  “他是说,我相信上帝吗?”我说道。我理解他是在反过来问我相同的问题。我停顿一下,随后说:“我相信,即使上帝存在,他/她/它对发生在我们任何一个人身上的任何事情都毫不关心。”
  “你错了。”卡纳说,“你应该在上帝的周围构造你的生活。”
  “嗯,什么意思?”
  “把你的生命投入到与上帝的沟通之中。”
  霍勒斯弯下他的四条前腿,把身躯倾向我。“你现在明白为什么不经常看到吕特人的原因了吧。”他压低嗓门说。
  “我们这里有些人把他们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用在与上帝沟通上,”我说,“但我不是他们中间的一个。”
  “我说的不是祈祷者。”翻泽机说道,“我们不想从上帝那里得到任何物质回报,我们只想和他/她/它说话。你也应该这么做。只有傻子才不会花时间和已经被证明存在的上帝沟通。”
  我以前碰到过教徒——可能比正常人一辈子应该碰到的更多些,因为我的进化论公开演讲经常冒犯他们。前几年我还会和他们争论,但现在,一般我只是礼貌地笑一笑,然后走开。
  但霍勒斯替我回答了,“汤姆得了癌症。”他说。我有点生气了。我本以为他会替我保密的。但是随后又一想,健康状况属于隐私这种想法可能只有人类才会有。
  “悲伤。”卡纳说。他碰了碰他那个上面刻着红色风车的皮带扣。
  “有很多非常虔诚的信徒都痛苦地死于癌症,或是其他疾病。你怎么解释?见鬼,你怎么解释癌症的存在?这是个什么样的上帝,竟然创造出这样一种疾病?”
  “他/她/它可能没有创造癌症,”翻译机深沉地说道,“癌症可能是在一个或者多个时间片断里自然出现的。虽然未来不是一次只能选择一个,但是可供上帝选择的可能性也不是无穷多的。现在我们面临的现实情况中包含了癌症,尽管这是一种不受欢迎的局面,但它同时可能也包含着一些他想要的东西。”
  “所以他在接受好的东西的同时,不得不同时接受一些坏的东西。”我说。
  “应该是吧。”卡纳说。
  “对我来说,他听起来不像是个上帝。”我说。
  “人类的独特性在于他们相信上帝是万能的,是无所不知的,”卡纳说,“真正的上帝不是一个理想化的形象,他/她/它是现实中存在的,因而是不完美的,只有抽象的物体才不会有缺陷。由于上帝不是完美的,所以世上才存在着痛苦。”
  我必须承认,这是一个有趣的说法。吕特人发出更多的撞击声,过了一阵子,翻译机又说道:“弗林纳人认为我们没有任何精深的宇宙学理论。但我们早就知道,在你们称之为真空的物体中,创造和毁灭始终没有平息过。完美的上帝这一谬论妨碍了你们的思维,完美的真空也是谬论,同样妨碍了你们的宇宙学:真空就意味着空空如也,空空如也则意味着没有东西能从中产生。但世上没有完美的真空,也没有完美的上帝。因此你的痛苦只源于非完美,除此之外无需任何解释。”
  “但是非完美只说明了痛苦的根源。”我说,“一旦上帝知道某个人正在承受痛苦,如果他有能力消除它,那么作为一个道德高尚的实体,他应该这么做。”
  “如果上帝真的注意到了你的疾病,却又什么都没做,”计算机合成的卡纳的声音说,“那么一定有其他因素迫使他/她/它与癌症做出妥协。”
  这太过分了。“该死,”我冲着他喊道,“我在吐血。我有个六岁的儿子,一个成长道路上没有父亲陪伴的小男孩,他怕得快发疯了。我还有个在夏天到来时就会成为寡妇的妻子。还有什么因素能比他们更重要?”
  吕特人似乎对我的愤怒感到不安。他弯下两条腿,好像随时要跑的样子,我猜这可能是他对于威胁的本能反应。但是他本人并不在这儿,而是安全地待在母船上。过了一会儿,他松弛下来。“你想要一个直截了当的答案吗?”卡纳说。
  我呼了口气,试着让自己冷静。刚才我忘记了四周有摄像机,现在不禁感到有点尴尬。我猜我生来就不是合格的地球大使。我瞥了霍勒斯一眼,他的眼柄一动不动。我曾经在他非常震惊时看到过这个造型——我的发火使他难受了。
  “对不起。”我说。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呼出。“是的,”我说,并点了点头,“我要一个诚实的回答。”
  吕特人转了180度,把他的背对着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背部。后来我了解到,当一个吕特人背对着你时,那就意味着他将和你说一些非常坦率的话。在他的黄色腰带背后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带扣。他抚摸着那个带扣,“这是我们宗教的象征。”他说,“一个血的星系——个生命的星系。”他停顿了一会儿,“如果上帝没有创造癌症,那么因为存在癌症而指责他/她/它是不公平的。如果真的是他/她/它创造了它,那么他/她/它这么做是有苦衷的。你的死对于你的家庭来说可能是一种毫无意义的不幸,但在上帝的计划中却有某种积极意义。你应该为此感到荣幸。不管你承受怎样的痛苦,你是一个有意义的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不感到荣幸,”我说,“我只感到被诅咒了。”
  吕特人做了个出乎我意料的举动。他转身伸出九指手。当组成幻影手臂的力场触摸我的手时,我的皮肤感到一阵刺痛。他的九根手指微微用力捏着,“既然你的癌症已经无法避免,”合成的声音说,“你可以试着接受我的信仰,放弃你自己的,这么做或许能带给你更多的安宁。”
  我没有回答。
  “现在,”长纳说,“我必须离开了,又到了与上帝沟通的时候了。”
  吕特人晃动着消失了。
  我几乎也要晃动了。 



第十四章


  半个城市以外,在安大略湖边,库特·弗西正坐在一个肮脏的汽车旅馆中一张堆满东西的摇椅上。他抱着膝盖,前后摇动着,“不应该发生这种事,”他说,不断地重复着,仿佛在祈祷,“不应该发生这种事。”
  弗西26岁,身材消瘦,一头金发剪成平头,长了一口需要矫正的牙齿。
  J·D·艾维尔坐在弗西对面的床上。他比库特大十岁,长着一张皱巴巴的脸,长长的黑发。“听我说。”他温和地说。接着,他加强语气道,“听我说。”
  弗西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
  “就这样,”艾维尔说,“现在好多了。”
  “他死了。”弗西说,“收音机里说的,那个医生死了。”
  艾维尔耸了耸肩。“以牙还牙,懂吗?”
  “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人。”弗西说。
  “我知道。”艾维尔说,“但那个医生,他做的是魔鬼的工作。你知道得很清楚,库特。上帝会原谅你的。”弗西似乎在思考这句话。“你真这么想?”
  “当然。”艾维尔说,“你和我,我们要向他祈祷,请求他的原谅。他会原谅的,你知道他会的。”
  “如果他们在这儿抓住我们会怎么办?”
  “没人能抓住我们,库特。你不要担心。”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弗西说,“我不喜欢待在国外。去布法罗已经够糟的了,好在那还是美国。如果现在我们被抓了,谁知道那些加拿大佬会对我们干什么。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让我们回家了。”
  艾维尔想要告诉他至少加拿大没有死刑,但一转念后他又改变了主意。他说:“我们现在还不能越过边境。新闻你也听到了:他们认为是那帮曾在布法罗诊所犯事的家伙干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儿待上一阵子。”
  “我想回家。”弗西说。
  “相信我。”艾维尔说,“我们最好待在这儿。”他停了一会儿,考虑着现在提出新计划是否适当,“另外,我们在这儿还有别的事呢。”
  “我不想再杀人了。我不会——我不能这么干了,J·D,我不能。”
  “我知道。”艾维尔说。他伸出手摇晃着弗西的手臂。“我知道。我保证你不会的。”
  “你不知道。”弗西说,“你无法保证。”
  “我能。”艾维尔说,“这次你用不着担心会杀人——因为我们要对付的已经死了。”
  吕特人从会议室消失后,我转向霍勒斯,“嘿,真是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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