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神曲 作者:[苏] 阿·卡赞采夫-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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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般的眼眸;那眸子里射出的令人惶乱的专注的眼光,刚一碰上阿尔谢尼·拉托夫,便使他顿时失去了说话的本领。
施洛夫教授熟识维琳娜·郎斯卡娅一家。他也早就有意于这家的长女,满以为,先以自己从事的业务活动使维琳娜感到兴趣,这兴趣必然会转移到教授本人身上。那天,教授为尽老熟人的义务来到体育馆看望两姊妹,以便伴送她们回家。结果,使他大不开心,因为练习举重的拉托夫也硬跟着陪送两位姑娘。阿尔谢尼和维琳娜落在后面,并排走着,居然挽起胳膊!如此“一见钟情”气伤了教授。他很想给自己的这位学生一番告诫,但是又忍住了。
维琳娜还是孩子的时候,施洛夫就常见到她。女孩长成大人了,教授更加喜欢她。一年半之前,教授丧偶,于是他下了决心,争取跟维琳娜成婚。
教授对她的一切都满意:她娇丽的外貌,可以使教授在各种交际场合显得更加出色;她受过系统而又多方面的教育,并已立志献身于钢琴演奏,因此就不会像大多数同年人那样地为选择专业而苦恼。施洛夫知道这种古老的乐器要求何等的毅力,要求无休无止的连续多少小时的练习,但是,他也重视其对于听众的神奇的作用,尤其是钢琴名手在演奏古典作曲家天才作品的时刻。
不光施洛夫一个人爱听维琳娜的钢琴演奏,他演奏的乐曲也不仅成了举重运动的必需,而且成了举重运动爱好者阿尔谢尼·拉托夫的必需。他越来越勤地朝郎斯卡娅家里跑,笨拙而又无言地在房间里的钢琴旁坐上半晌,然后站起身来,默默地走出去,一面怯生生地瞥视一下那双熠熠发光的绿玉般的眼眸,这眼眸正在寻视着他的目光。维琳娜跟着他跑了几步。在门口,他腼腆地站定了,用自己的大手捧起维琳娜那双手指刚劲灵活而纤秀的手掌,久久地握着,一句话也不说……
为此,阿尔谢尼在全球天线建成后,从宇宙空间值班回来,能在宇航中心遇到维琳娜,就特别高兴了。
维琳娜总是那样专注地打量着飞行归来的阿尔谢尼的脸庞,即使在后者为了使发滞的筋肉重新习惯于地球的重力,正忙于做一些舒展身躯动作的时候。这一回,维琳娜一眼就看出拉托夫的心头很不平静。
这种很不平静早就可以不必了。可是,当阿尔谢你把维琳娜领到一边,跟她一说以后,她也激动起来了:阿尔谢尼从全球天线上收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这样的消息他首先是向她报告的。
父亲不是向地球发报,而是在宇宙空间呼唤另外的人:“你们是谁?请回答!请靠近我们!我们的航船失控了!”呼唤用的是好几种语言。之后就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可能,很快就会联系上?……”维琳娜默默地想着。
阿尔谢尼做完舒展身躯的动作后,立即跑到施洛夫跟前,他们便用夹杂着许多科学术语的自己的语言交谈起来,对于来客,这些话便不大容易听懂了。
柯斯嘉晃晃悠悠,就像不大会走路似的,向维琳娜走来。她问道:“父亲的?”意思是指从不能返航的航船上发出的电讯。
柯斯嘉拨浪着脑袋瓜,然后半开玩笑地说道:“大概。……是智慧生物的!”说着两眼一瞪。
维琳娜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柯斯嘉是个地道的调皮鬼。此外,阿尔谢尼父亲的音讯,即使是来自无法揣测的远方,对她来说也总比来自星际空间智慧生物的信息要好懂些。要亲切得多。
“已经录音了,”柯斯嘉故意压低嗓音悄声说道,一面侧视着施洛夫,“我们马上要把录下的信息展延,像拉长橡皮筋一样,展延一百万倍。让这些信号达到‘慢声细语’的程度。”
维琳娜已经从施洛夫教授的言谈中知道,他的学生们携带了一种“分子水平”的新型录音设备。如果说,普通磁性录音带上是一层磁性细粒起作用,那末,新设备上起作用的则是偏压分子。至于这是怎么回事,维琳娜不甚了了,也不好意思细问。居然,贝多芬的交响曲在这种设备里只要一秒钟时间就能录完。施洛夫教授甚至回想起二十世纪末一位学术权威和音乐家的名言:如果地外星球的代表光临地球,若要使他们在一小时内和人类相识,最好的办法就是向他们演奏贝多芬交响乐曲的第九乐章。
阿尔谢尼跟施洛夫一谈完,便向维琳娜走去,她立即问道:“你们在宇宙空间能够收录到类似贝多芬交响乐第九乐章的音响吗?”
阿尔谢尼紧握了一下维琳娜的双手,微微一笑:“怎么说呢?可能是。值得听一听……”他转身朝向施洛夫:“伊格纳契·谢苗诺维奇,我们是不是得邀请这位音乐顾问到天文台听一听录音?”
施洛夫迟疑了一下。他不悦的是,邀请维琳娜到他的天文台去的,不是他本人,而是阿尔谢尼·拉托夫。
“如果维琳娜·尤莉耶芙娜对我们的研究工作产生了兴趣,那欢迎光临。我一直想向她展示我们的奥秘。我们要经过无数次的调试,一直听得精疲力尽,才能把录制下来的脉冲信息,调节到再现的响应速度。”
“我们已经试验过一百多次了,”柯斯嘉插嘴道,“听呀,听呀,听出点道道来了。”
施洛夫只犹豫了一刻儿。他本人也急于了解收录下的这些信息。他同意带领无线电天文工作者——宇航员及维琳娜一道直驶天文台。
施洛夫亲自驾驶这辆自动电管车,他把操纵环套到头上。他的脑电波支配着这辆听话的机车,机车立即加速疾驶,在需要拐弯的地方自动转向,减速,停车,轻轻落实到地面上,其间决无任何机械杠杆的参与。
一路上,柯斯嘉唠唠叨叨没有住嘴,说的是过去的各式各样科幻小说上描绘的地外来客:有的类似人形,有的状若章鱼,或则软弱无力,甚至老死在巉岩之上……
自动电管车飞驶到天文台前。这座以一列圆柱作为门饰的三层楼房,颇像是艺术家作品中的当年的地主庄园。维琳娜很欣赏这里面的一座绝妙的花园。
三位学者和维琳娜没有走上迎门的楼梯,他们穿过侧门,顺阶梯而下,走进“静息实验室”。这是以隔绝音响的材料建成的与世隔绝的实验室。外界无法测出的音响,在那里可以由精密的仪器探测出来。
施洛夫故作郑重,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激动,却又有点赧然,时不时向维琳娜和阿尔谢尼投去含有妒意的眼光。他的灰白的脑袋抬得比往常又略高了一点,一步步走向橱柜。这橱柜颇像柯斯嘉的故事中描绘的星球来客,圆睁着刻度盘式的眼睛瞅着来人。教授细心地把一盘录音带装了上去。然后请大家就座。
维琳娜坐到舒软的沙发上,但是,按其钢琴家的习惯,她没有偎靠椅背。因此,显得特别地聚精会神,以至于和她双眼微睁的神情很不一致了。
她在等待着乐声,尽管施洛夫已经跟她说过,这将不是通常理解的声音。
“您在这儿将要听到的,”教授低声跟她说,“说到底,不过是缓减到听觉振频的供研究用的无线电信号。”
然后,橱柜里一发出响声,维琳娜顿时感到“静息实验室”内充满的恰恰正是各种声音!她对这些音响不能作出其他理解。
她感到是一种器官的呼号。不过,这种异乎寻常的声音,仿佛由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猝落进音响的涌泉中。维琳娜无法摆脱自己置身在发出这音响的另一个世界的感觉。她瞥视了一下阿尔谢尼。后者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声音了,但是,他像她一样端坐着,不靠椅背,沉重的头略微低垂着,眼光凝聚在混凝土墙壁的隔音板上。
维琳娜眯缝起双眼,谛听着这里的音响和这里的静寂。她感觉出某一种情绪,领悟到一种莫名的忧郁,竭力想分辨出这奇异的激动的音响语言。
不同凡响的“音乐”是维琳娜入迷得到了忘我的程度,内心有种异样的无比深远的意境……
突然,响起一阵清晰的令人惊骇的夜莺的鸣啭。维琳娜不由地一震,睁开双眼:还是那样的板墙,还是那样正襟危坐的阿尔谢尼;他身旁是伸臂展腿地落坐在安乐椅上的柯斯嘉。施洛夫的眼光正射向用密集细孔材料制成的天花板上,这天花板颇像徐缓缭绕的云翳。
鸣啭的夜莺得到回应,接着是第三只的啼叫。再后,虚幻中的鸟群以各种歌喉嘹亮而流畅地齐声合唱。这些歌喉忽而聚拢为强劲的音浪,忽而分散为啾啾的细语。混合进各种声响中的一种器官的呼号继续轰响着。
终于,声响,从未有过的声响,静寂了。录音已经放完。
“说到底,全球天线建造到近地宇空中图的是什么?不正是为此吗!”施洛夫教授情绪高涨,神采飞扬。
“有声楔形文字!”柯斯嘉判断说。
“说到底,暂时还不该下结论,”伊格纳契·谢苗诺维奇庄重地宣称,一面关上仪器,“别以为,弄懂我们所听到的这一切是件容易事。众所周知,太阳也‘唱歌’呢,千百亿粒子不断从太阳飞向地球。这件屋子里的仪器播发出由太阳微粒的发射录制成的‘夜莺的鸣啭’,是不止一次的事了。这种条件下的音响纯粹是象征性的,正如我跟我们的客人先前说的一样。说到底,我期望客人对我们这种日常的事务性的工作感到兴趣。”他说着并向维琳娜微微地弯了一下腰。
“看您说的!”她叫了起来,“难道这能算是日常事务吗?简直是节日!”
维琳娜不想再打搅几位科学工作者,准备走了。
阿尔谢尼想送她,但是她没有同意。连施洛夫也跟学生们一道留下,因为他沉醉于学生们的“收获”中。
几天之后,阿尔谢尼来到朗斯卡娅家里。维琳娜的祖母索非娅·尼古拉耶芙娜亲切地接待来客。
祖母当年是位演员,总因为家族里出过著名女演员伊诺温娜而自豪。如同这位先人一样,索非娅·尼古拉耶芙娜也退出舞台生活,不去扮演那些老妇人了,但她善于珍摄,注意保养自己:体态朗健,衣着整洁。每当人们从背后误以为她是年轻人的时候,她就很开心。
“诺,你的星际勇士。”祖母把客人领到维琳娜身边,跟她说。
“别走,好祖母,”维琳娜央求道,“我去把大家唤来。”
“海报!”祖母微微一笑,“她要使你大出意外了。”
阿尔谢尼双眉一扬。
维琳娜既没有因为阿尔谢尼面容消瘦而惊叹,也没有解释自己的意图,便跑出房间。
“请问您这幅尊容怎么会弄成经受了千年饥荒似的?”索菲娅·尼古拉耶芙娜继续开着玩笑,“要不然就是因为飞行中你超过重量标准了。”
“以前有过这种规定,那是在我申请当宇航员的时候。现在干无线电天文工作够格了。瘦下来是别的缘故。”
“我知道一点。维琳娜跟我念叨过。”
“不保密。正相反。是为了想弄懂收录下的声响,人们完全应该弄清楚它的意思。”
维琳娜领着父亲、母亲和阿文诺莉走进屋来。
尤利·谢尔盖耶维奇·朗斯柯依是位数学教授,控制论研究中心领导。他光头,个子比维琳娜略矮一些,脸上纤秀的线条和维琳娜惊人地相像。
维琳娜的母亲安娜·安德烈叶芙娜显得有点虚胖,但是她的头脸却如同从一个娟秀清丽的女人身上移置来的。小女儿阿文诺莉的头脸长得像母亲,身材跟母亲相比,瘦得跟芦苇仿佛。
女孩见到阿尔谢尼很高兴。
维琳娜安顿大家坐下之后,便坐到钢琴前。
阿尔谢尼以为即将弹奏的是维琳娜为参加音乐竞赛会而准备的新乐曲。
维琳娜弹奏起来。
阿尔谢尼难以想象在这“天籁神曲”中,维琳娜付出了何等的天才劳动,倾注进何等的激情,这正是从全球天线上收录到的音响,他听懂了。
当然,钢琴上并没有再现“静息实验室”里的那些声音,但是,维琳娜表达的是当人们听到那些异怪的声响时触发起来的感情。她完全做到了这一点。
阿尔谢尼惊奇地凝视着维琳娜,仿佛从另一个新的角度上看见了她。
“你弹得简直太美了。”安娜·安德烈叶芙娜说着,一面拿小手绢儿拭着眼睛。
“我不知道”,阿尔谢尼望着地板说,“语言学家们,电子计算机,是不是能够弄清地外音乐中的内容,就像地球上的乐器刚才表达出来的那样。”
阿文诺莉热情奔放地亲吻了自己的姐姐。
“不管怎么样吧,这很有趣。”朗斯柯依教授说,“施洛夫教授已经找过我,要求我考虑破译的方法。”接着,说了句玩笑话,“老实说,我还没有料想到,先得把宝贝女儿的乐曲破译一番。”
“不完全一样,”阿尔谢尼没有听懂教授的意思,“演奏——表达的是感情。需要的是——合乎逻辑的破译。我很想去控制论研究中心向您讨教。不便在您家里麻烦您……”
尤利·谢尔盖耶维奇笑了起来:“人家会认为,您是在上班时间才思考工作哩!”
“不懂,我不懂。”祖母岔开话头,“我们那个年代,当然罗人们也争论其他行星世界,不过……我只是个‘娘儿们’,演了一辈子的‘娘儿们’,表现她们的爱情、怨恨、苦恼。你们的‘夜莺般的智慧生物’,我是决计不去扮演的。”
“祖母,如果舞台上必须表现开化了的头足纲类章鱼的爱情故事,咋办呢?”阿文诺莉调皮地问道。
“住嘴,你个调皮猴!”祖母挥了挥手,“凭你总共十六岁的年纪,配谈这个!”
“可是,我听维琳娜弹的曲子,想象得出章鱼在唱爱情的歌子。”
拉托夫临走时,悄声对维琳娜说:“谢谢……”然后,腼腆地说了声:“亲爱的。”
维琳娜的双眉惊奇地一抬,凝神地盯视了他一会儿,然后,也不关上过道门,久久地望着他的背影。她不知道,在阿尔谢尼·拉托夫的词汇中,这个词便是最含深情的了。
第二天,阿尔谢尼来到朗斯柯依教授的控制论研究中心,认识了受命参加研究录音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