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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z之悲剧-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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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懒洋洋的人——这家伙是进化论活生生的例子,从他身上,我简直可以看到他寒
武纪祖先在海底烂泥巴里打滚的德性——都生龙活虎起来,红色的下巴随着急促的
呼吸而颤抖着。
    房间里静默无声。
    休谟缓缓念道:

    亲爱的佛西特参议员:

    这截被锯开的小玩具,是否让你想起了什么呢?你参观监狱木器部时没认出我
来,可是我认得你,化成灰我都认得。这真是我阿伦的大好机会。
    大恶棍,你给我听着,我很快就要刑满出狱,出狱的那天晚上,我会打电话给
你,你——你必须就在你的老巢交给我五万美金。参议员,你现在
    身份不同了,你——否则我会到处宣传那个故事……
    不过你是聪明人,乖乖交出钱来,否则小阿伦就要你好看,别耍花样。

    阿伦·得奥

    我看着那笔拙劣的铅笔字,每个字母都是粗人的印刷体——脏兮兮的,沾着指
印污渍,而且错别字一堆,用词不雅,显然是个粗鄙又执拗的人——我不禁打了个
哆嗦,忽然之间,冷冷的黑影笼罩着这个房间,我明白,那是山顶监狱的影子。
    休谟的嘴紧紧地闭成一条直线,从鼻子里哼了个冷笑。
    “好啦,”他慢吞吞地说,一面把那张纸折起来收进皮夹,“这就是我在找的
东西,剩下的——”他停下来,找不出适合的词,我忽然害怕起来,可不会发生什
么事情吧……
    “慢慢来,休谟。”父亲平静地说。
    “相信我,巡官。”
    检察官拿起电话,“接线生,帮我接阿冈昆监狱的马格纳斯典狱长……典狱长
吗?我是休谟检察官,抱歉三更半夜把你从床上拖起来,想必你听说了吧?……佛
西特参议员今天晚上被谋杀了……是的,是的。不——请问一下,典狱长,阿伦·
得奥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我们静静地等着,休谟把听筒压在胸部,眼神空洞地看着壁炉。
    大家一动也不动。
    接着,很快地,检察官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一边听一边点头道:“马格纳斯典
狱长,我们马上赶过去。”然后挂了电话。
    “怎么样?”凯尼恩哑声问道。
    休谟微笑着:“马格纳斯查过这个叫阿伦·得奥的囚犯了,他是属于木器部的,
今天下午刚出狱!”

    




 

 

                         第六章  阿伦·得奥登场

    在此之前,我只是隐约感觉到一个遥远如梦的模糊阴影笼罩着我们。所有的证
据在我脑海中乱成一团,使我忘却了眼前所发生的惨剧。然而,就好像背后让人插
了一把利刃般,突然之间,我拨开云雾看清了这一切。阿伦·得奥……这个名字本
身对我没有意义,它也可能是约翰·史密斯或克努特·瑟伦森。我从没听过这个名
字,也没看过这个人,然而——凭借着这一点点线索,某种出自于灵性,或第六感
觉,或潜意识的推断——我便如同获得未卜先知的超能力量,立刻断定这个嫌疑犯,
这个社会扭曲之下的可能受害者,一定也就是笼罩在我们头上那块大而真实的模糊
阴影下的受害者。
    我略略回想这些蛛丝马迹,脑袋被这些模糊纷乱的思绪压得好重,心也跳得厉
害。我觉得无助,即使父亲就在身旁,能够给我安稳舒适的力量,我却发现自己隐
隐中最渴望见的人,是那位居住在哈姆雷特山庄中的老绅士。
    休谟检察官和鲁弗斯·科顿正低声讨论著,而凯尼恩则忽然变得生气勃勃,在
房里走来走去,口气不满地下着命令,似乎那个刚出狱的小角色能使案情有所突破
的希望鼓舞了他。我回想着休谟刚刚在电话里说的话,以及凯尼恩的命令声,不禁
颤抖起来,刹那之间完全明白了!凭他们这些谈话和追捕行动,就已经给这位尚未
现身的阿伦·得奥定罪了,他才刚离开阿冈昆监狱几个小时,就又陷入逃亡的困境。
    杰里米强壮的臂膀扶着我走出房子上了车,我呼吸着夜晚清新的空气,不觉精
神一振。检察官坐在杰里米旁边,父亲和我坐在后座,车子往前飞驰而去。我脑中
仍然昏昏沉沉,父亲沉默着,休谟得意地凝视前方一片黑暗的道路,杰里米则握住
方向盘一言不发。车子开上陡峭的山路,就像一场梦般朦胧而不确定。
    然后,黑暗中,一座宛如噩梦里食肉怪兽的剪影赫然矗立眼前……阿冈昆监狱
到了。
    真是无法想象,一座由无生命的石头和钢铁所构成的建筑物,居然能够散发出
如此活生生的邪恶气息。孩提时代,那些关于黑暗鬼屋、废弃城堡和鬼魅出没教堂
的故事,总是令我毛骨悚然,但是过去这几年在欧洲古迹游历的经验中,我从没见
过这种建筑物,纯粹由人为营造出恐怖的力量……现在,正当杰里米在钢制大门前
按喇叭时,我忽然明白畏惧一幢建筑物是什么滋味了。监狱大部分的地方是黑的,
月亮隐没,阵阵冷风哀鸣。这儿离监狱如此之近,却听不见高墙后头的人声,也没
有任何灯光。我瑟缩在自己的位子里,感觉到父亲的手忽然握住了我——低声问着:
“怎么了,佩蒂?”他的话让我回到了现实,恶魔逃逸无踪,我努力甩掉恐惧的情
绪。
    大门忽然打开了,杰里米把车开了过去,车头灯前站了几个人,黑制服、方角
帽,手里拿着来福枪,令人望而生畏。
    “休谟检察官来了!”杰里米喊着。
    “小子,把车灯关掉。”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杰里米照做了。接着一道强烈
的光束射过来,轮流照在我们脸上。
    警卫审视着我们,冷漠的双眼不多疑也不友善。
    “没问题的,老兄,”休谟匆忙地说,“我是休谟,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休谟先生,马格纳斯典狱长正在等你,”说话的仍是同一个人,但口气温暖
多了,“不过其他人——他们得在外头等。”
    “我保证他们没问题。”他低声对杰里米说,“我看你和萨姆小姐就把车停在
外头等我们好了。”
    他下了车。杰里米似乎犹豫着,不过那些手持来福枪的壮汉显然吓倒他了,于
是他点点头,往后一靠。父亲走向那幢建筑,我尾随其后。我很确定,他和检察官
都没注意到我,他们走过了警卫身边。进入监狱的前院,警卫们没说什么,显然默
许了我的存在。好一会儿,休谟转头时才发现我默默跟在后头,不过他也只是耸耸
肩,继续大步前进。
    这个地方很大——由于身在黑暗中,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我们的脚步在石
板走道上敲出空荡的回音,走了不久,一位蓝制服警卫打开厚重的钢门让我们通过
后,我们发现自己来到了行政大楼,好空、好暗、毫无生气。就连墙壁都无声低吟
着恐怖的传说,这不是牢房的墙壁,而是行政办公室的墙壁。我开始疑心有什么可
怕的幻象会出现在眼前。
    




    我笨拙地跟在父亲和休谟身后,走上一道石板楼梯,前方是一扇朴素的门,跟
普通办公室没有两样,上面印着“马格纳斯典狱长”字样。
    休谟敲敲门,来开门的人眼光锐利,身上穿着便衣——衣服不太整齐,显然是
匆忙被叫起床的,大概是职员或秘书之流,这些监狱里的家伙都是这样,没有笑容,
没有温暖,也没有慈悲——他低声叽咕了两句,领着我们穿过一个大型接待室和外
头的办公室,到了另一扇门前,然后开了门,面无表情地等在门口让我们进去。我
们经过他身边时,他只是冷眼地打量着。
    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情,我们从外头走到这个房间的一路上,所有的
窗子上都装了钢条。
    整齐安静的房间里,有个人起身迎接我们,看起来像个卸任银行家。一身朴素
的灰色服装,除了领带是匆忙打上去的之外,其他看起来都一丝不苟。他有一种长
年与恶徒面对面打交道的特质,强硬、严肃、满面风霜,眼睛透露出长期生活在危
险中的机警,一头稀疏的灰发,衣服略显宽大。
    “你好,典狱长,”检察官低沉着嗓音道,“抱歉这么一大早就把你给叫起来,
不过谋杀案可不会挑我们方便的时间。哈,哈……请进,巡官。还有你,萨姆小姐。”
    马格纳斯典狱长匆匆一笑,指着椅子语调温和地说:“我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来。”
    “噢,马格纳斯典狱长,这是萨姆小姐,还有萨姆巡官。典狱长,萨姆小姐也
从事侦探工作,另外,当然喽,萨姆巡官已经是这方面的老手了。”
    “是的,”典狱长道,“反正也无所谓。”他一脸思索的表情:“那么,佛西
特参议员终究是出事了,真奇怪,报应的事情是很难说的。是吧,休谟?”
    “没错,他是遭到报应了。”休谟平静地说。
    我们坐了下来,父亲突然开口道:“老天保佑,我终于想起来了!典狱长,十
五年前你是不是参与过警察工作,就是在本州北部一带?”
    马格纳斯眼睛一亮,微笑道:“我现在倒是想起来了……对,在水牛城。你就
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萨姆先生了?真高兴能在这儿见到你,你退休了吧?……”
    他不停地说着,我往后把痛得要命的头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阿冈昆监狱…
…在这个又大又安静的地方,有一两千个人正沉睡着,或辗转反侧不能入眠。窄小
的牢房中无法伸展他们遍体鳞伤的身躯;穿制服的人则在门廊上来回巡查;屋顶之
上是夜空,不远之处有浓密的森林;哈姆雷特山庄中,那位生病的老人正沉睡着;
而钢门之外则是闷闷不乐的杰里米·克莱;里兹市内的殡仪馆中,停尸间里躺着一
个曾经呼风唤雨的男子尸体……他们在等什么?我很纳闷,他们为什么不谈阿伦·
得奥?
    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我睁开眼睛,那个眼神锐利的职员站在门口:“典狱长,
缪尔神父来了。”
    “请他进来。”
    没多久,一位身材矮小、脸色红润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厚厚的眼镜,发色银灰,
皱纹遍布,而那张股之仁慈、之和善,是我毕生仅见。他焦虑痛苦的表情之下,仍
掩不住天生的高贵气质,这位老传教士是生来就拯救迷途者的,即使是最凶残的罪
犯,也会在这位圣者面前打开心房,袒露真情。
    他一身褪色的黑色法衣,近视眼在光线照射下不断眨着,右手握了一本磨得发
亮的袖珍祈祷书。看到典狱长办公室三更半夜来了那么多陌生人,显然让他有些困
惑。
    “请进,神父,请进。”马格纳斯典狱长彬彬有礼地说,
    “过来认识一下几位客人。”然后一一替我们介绍。
    “是的,是的,”缪尔神父有些心不在焉地轻声应了两句,凝视着我,“你好,
亲爱的。”然后急步走向典狱长的书桌,大叫道:“马格纳斯,真是太可怕了,上
帝明鉴,我真是不敢相信!”
    “别激动了,神父,”马格纳斯柔声道,“凡事总是难免会百密一疏,先坐下
来,我们一起把整桩事情弄清楚吧。”
    “可是,”缪尔神父颤声道,“阿伦一向那么乖,那么善良。”
    “好了,神父。休谟,我想你一定急着想听听我的说法,不过等一下,先让我
把这个人的完整档案找出来。”马格纳斯典狱长按了桌上的一个钮,那个职员再度
出现在门口,“把得奥的材料拿给我,阿伦·得奥,今天下午出狱的那个。”
    那个职员离开了,没多久拿着一个大大的蓝色卷宗进来,“都在这儿了,阿伦
·得奥,编号第83532,入狱时四十七岁。”
    “他服刑多久了?”父亲问。
    “十二年又几个月……身高五英尺六,体重一百二十二磅,蓝眼灰发,左胸有
一块半圆形的疤痕——”马格纳斯典狱长认真地查阅着,“不过服刑的这十二年里,
他改变了很多,头发几乎全秃了,身体也更衰弱——他现在将近六十岁了。”
    “他犯了什么罪?”检察官问。
    “过失杀人,纽约刑事庭判刑十五年。他在纽约港边酒店杀了人,好像是因为
便宜杜松子酒喝太多了,烂醉之下发了狂。他之前没有前科,至少当时起诉他的检
察官没发现。”
    “有没有他更早的记录?”父亲问。
    马格纳斯典狱长翻阅着,“看起来是完全没有,连他的名字似乎都是假的,不
过这一点他们无法证明。”
    我试着在脑中描绘出这个人具体的样子,不过,还是不太完整,有些地方仍然
一片模糊。“典狱长,这位得奥是个什么样的犯人?很顽劣吗?”我怯怯地问。
    马格纳斯典狱长笑了起来,“看来萨姆小姐问了个关键性的问题。不,萨姆小
姐, 他是个模范囚犯——根据我们的分类,他是A等犯人。所有刚入狱的犯人都得
经过一段观察期,参与煤堆的劳动服役,再由我们的分工委员会分派到每个职业部
门。每个犯人在我们这个小小社区中能有什么地位——你知道,事实上这个监狱自
成一个城市——都要看他自己。如果他不惹麻烦、遵守规则、做好所有份内的事,
就可以赢回一些被社会所剥夺的自尊。我们有个纪律管理员,是指派到每个监狱的
训练员, 阿伦·得奥从不给他们的纪律管理员惹麻烦,而且由于他一直拿A等,行
为良好,还因此获得三十几个月的减刑。”
    缪尔神父揉揉深深的眼睛转向我:“萨姆小姐,我可以向你保证,阿伦是最没
有攻击性的人。我太了解他了,不过我担保,他虔诚得不得了,亲爱的,他根本不
可能会去——”
    “他以前杀过一个人,”休谟冷冷说道,“我得说,他是有前科的。”
    “另外,”父亲说,“他十二年前在纽约是怎么杀掉那个人的?刺死的吗?”
    马格纳斯典狱长摇摇头,“用一整瓶威士忌砸在对方头上,那个人死于脑震荡。”
    “这有什么差别吗?”检察官不耐烦地低声抱怨,“典狱长,还有别的吗?”
    “很少,当然,犯人愈顽劣,记录才会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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