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人油灯-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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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平回答她星期六下手一言为定。
并表示他星期天早上去公园。于是,星期天凌晨发生了盗窃案。”“的确,这
些来往环环相扣。”男爵赞同道,“十分完整。”福尔摩斯又说道:
“于是发生了盗窃案。这个女子星期天上午出门,向亚森·罗平报告情况,并
给布莱松带去犹太人油灯。事情正如亚森·罗平所预料的那样发生了。
司法当局被敞开的窗户,地面上四个窟窿,还有阳台上的擦痕所迷惑,立刻接
受了外人闯入室内盗窃的假设。那女子便安然过关,不受任何怀疑。”“好吧,”
男爵说,“这个解释非常合乎逻辑,我同意。但第二次偷盗……”“第二次偷盗是
由第一次引起的。报纸报道了犹太人油灯是如何失窃的细节,有人就想如法再来一
次,把没盗走的东西搞到手。这一次不是伪装的,而是真正的入室行窃,真正的翻
墙撬锁,破坏偷盗。”“肯定是亚森·罗平……”“不,亚森·罗平不会这么愚蠢,
不会为了一点小事而朝人开枪。”“那是谁呢?”“毫无疑问,是布莱松,而且是
背着被他讹诈的女子。进到屋里来的是布莱松,我追赶的就是他,打伤可怜的华生
的也是他。”“您肯定吗?”“绝对肯定。昨天,布莱松自杀前,一个同谋给他写
了封信,证明亚森·罗平与这个同谋在谈判,要求把偷盗的东西如数归还。亚森·
罗平要求全部归还,‘第一件东西(即犹太人油灯)以及第二次拿的东西’。另外,
他还监视布莱松。布莱松昨晚去塞纳河边时,亚森·罗平的一名同伙也在跟踪。”
“布莱松去塞纳河边干什么?”“他得知我调查的进展……”“谁告诉他的?”
“同一名女子。她担心查出犹太人油灯的下落,会把她的事情带发……
因此,布莱松得到通知,便把可能连累他的那些东西打成一包,准备扔在一个
地方,等到危险过去,又能找回来。我和加尼玛尔跟着他。大概他还犯有一些罪行,
良心上十分不安,失去了理智,回家后便寻了短见。”“包里是什么东西?”“犹
太人油灯和您的其他珍玩。”“它们不在您手中吗?”“亚森·罗平失踪后,我利
用他强迫我在河中洗澡的机会,让人划船把我送到布莱松选择的地点,找到了您失
窃的东西。它们被内衣和油布包着。
就在这儿,那桌上。”男爵二话不说,立即割断绳子,撕开湿衣服,拿出犹太
人油灯,旋开灯脚下的一只螺帽,双手捏住油壶,用力一拧,从中间打开,见到了
那件镶嵌着红宝石和翡翠的纯金珍宝。它碰都未被人碰一下。
这一幕表面上看是如此自然。福尔摩斯陈述了一系列事实。然而,实际上却有
某种东西使之变得极为可悲,那就是福尔摩斯的每句话都是对小姐明确的、直接的、
不容辩驳的指控,而阿莉斯·德曼却一声不吭,给人感受很深。
当福尔摩斯一条一条无情地摆出事实时,小姐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那双清澈
纯净的眼睛里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反感或恐慌。她在想什么呢?尤其是,到了必须回
答的关键时刻,到了必须替自己辩护以粉碎歇洛克·福尔摩斯如此巧妙地将她套住
的铁圈的庄严时刻,她会说些什么呢?
这时刻已经到了,但年轻女子默不作声。
“说呀,说呀!”德·安布勒瓦尔先生叫起来。她一声不吭。
男爵再次敦促她:
“只要解释一句……只要反驳一句,我会相信您的。”然而,这句话她就是不
说。
男爵急急地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然后,对福尔摩斯说:“不,先生!
我不能同意这种说法!有些罪行是说不过去的!这件事情同我一年来所了解的、
所目睹的实际情况截然相反。”他把手搭在英国人肩上,说:
“可是,先生,您是否绝对相信您没有搞错?”福尔摩斯略一迟疑,如同一个
人受到突然袭击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能马上回击。过了一会,他微笑着说道:“只
有我指控的人,由于她在您家里的位置才可能知道灯里藏有这件珍宝。”“我不愿
相信。”男爵嗫嚅道。
“那就问她吧。”这委实是男爵唯一不愿做的事,因为他对姑娘深信不疑,然
而,他又不可能避开明摆着的事实。
于是,他走近姑娘,直视她的眼睛:
“小姐,是您吗?是您拿走了这件首饰吗?是您与亚森·罗平联系,假装外贼
入室行窃吗?”小姐答道:
“先生,是我。”她并没有低下头来。她的脸上既不显得羞耻,也不显得尴尬
……
“这可能吗?”德·安布勒瓦尔先生嗫嚅道,“我绝不相信……把所有人都怀
疑到了,才会怀疑您……可怜的女人,您是怎么干的呢?”她说:
“我就是像福尔摩斯先生刚才说的那样干的。星期六深夜星期天凌晨,我悄悄
走进了小客厅,拿走那盏灯,早晨我就把它带给……那个人。”“不对,”男爵反
对说,“您说的那些话不能让人接受。”“不能让人接受!为什么?”“因为那天
早上,我看见小客厅的门是插着插销的。”她脸一红,有些慌张,望着福尔摩斯,
似乎在向他讨主意。福尔摩斯见到阿莉斯·德曼的窘迫,似乎比听到男爵的异议更
为惊愕。她难道无话可答?她刚才承认福尔摩斯的解释符合事实,难道那是谎话,
只要检查事实,马上就能戳穿?男爵又说:
“这扇门是关着的,我肯定。那天早上我发现插销同头天晚上我插上时一样,
没有动过。如果您真像刚才声称的那样是从这道门进来的,那么必须有人从里面给
您开门,也就是说从小客厅或我们的卧室给您开门。可这两间房里并没有别人……
只有我妻子和我。”福尔摩斯急忙低下头,用手捂住脸,遮住那一脸羞红。他脑中
忽地一亮,就头昏起来,浑身觉得不自在。他觉得真相大白,如同夜色退尽,露出
明灿灿的景色。
阿莉斯·德曼是无辜的。
阿莉斯·德曼是无辜的,这是确凿无疑的真相。同时,这也说明了他从对姑娘
作出可怕的指控起就感到不安的原因。现在,他明白了,他知道了。
一个不容置疑的证据立刻出现在他眼前。他抬起头,几秒钟过后,他尽可能自
然地把眼睛转到德·安布勒瓦尔夫人身上。
她脸色苍白。那是不寻常的苍白,是在生活中残酷无情的时刻显现的苍白。她
的手微微发抖,她努力把它们掩盖住。
“再过一秒钟,”福尔摩斯想,“她就会露马脚的。”他坐在她和她丈夫之间,
极希望排除由于他的错误而威胁这对夫妇的危险。但是,她一看见男爵,内心深处
不禁发出一阵战栗。刚才照得他头晕目眩的真相的光芒,现在也照亮了德·安布勒
瓦尔先生。这位丈夫也在同样地动脑子。他也明白了!
他看出来了!
阿莉斯·德曼拼命反驳,要否定那无情的真相。“您说得对,先生,我说错了
……确实,我不是从这道门进来的。我经过前厅,从花园,用一架梯子……”她忠
心耿耿地作最后的努力……但毫无用处!这几句话一听就是假的。声音显得很虚,
眼睛也不再显得清澈、真诚。她低下头,泄气了。
残酷无情的寂静。德·安布勒瓦尔夫人脸色苍白,由于焦虑和恐惧而全身僵硬。
她等待着。男爵好像不愿相信他的幸福已经毁了,还要挣扎一番。
他终于期期艾艾地说:
“讲吧!你说清楚……”“可怜的朋友,我没什么可说的。”她声音极低地说,
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
“那么……小姐……”“小姐为了救我……出于忠诚……出于友情……承认自
己有罪……”“为什么事救你?从谁的手中救你?”“从那个男人手中。”“布莱
松吗?”“是的,他威胁的是我……我在一位女友家认识了他……一时糊涂,竟听
从他……哦!你不会原谅我的……然而,我给他写了两封信……你会看到这两封信
的……我把它们赎了回来……你知道我是怎么赎回来的……唉!可怜我吧……我为
这事流了那么多泪!”“你!你!絮扎娜!”男爵攥紧拳头,朝她举起来,准备揍
她,揍死她。但是,他的双臂又放了下来。他又喃喃问道:
“你!絮扎娜!……你!……这可能吗?”絮扎娜断断续续地讲了她那件庸俗
得让人恼火的风流事。她发现那个人卑鄙无耻,终于惊醒,悔恨不已。她也谈到阿
莉斯的令人钦佩的行为。姑娘觉察到女主人的绝望,听了她吐露的心里话,便写信
给亚森·罗平,一手导演了盗窃油灯的事,以便把女主人从布莱松的魔爪下解救出
来。
“你,絮扎娜,你,”德·安布勒瓦尔先生弯下身子,痛苦地说,“你怎么能
……”当晚,在加莱和多佛之间运营的“伦敦城”渡轮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缓缓行
驶。夜色晦暗、平静,轮船上空依稀可见团团浮云。一层轻纱似的薄雾裹着轮船,
把它同散射着星光月华的无垠太空隔绝开来。
大部分乘客已返回舱房或客厅。有几位顽固的乘客还在甲板上散步,或盖着厚
毛毯坐在大摇椅上打盹。这里那里不时亮起雪茄烟的点点火光。在轻柔的微风中可
以听到一阵阵窃窃低语。在庄严肃穆的静寂中,大家都不敢提高嗓门说话。有一位
乘客沿着舷墙,步子均匀地踱着。走到一个躺在长椅上的人身旁时,他停下脚步,
细细端详。当这人稍稍翻了翻身,他便问道:
“阿莉斯小姐,我以为您睡着了。”“不,不,福尔摩斯先生,我不想睡,我
在想事。”“想什么呢?问一问冒昧吗?”“我在想德·安布勒瓦尔夫人。她一定
非常伤心!她的一辈子全毁了。”“不会,不会这样。”福尔摩斯立即说,“她犯
的不是不可原谅的过失。
德·安布勒瓦尔先生会忘记她这次偶然失误的。我们动身时,他看她的眼光已
经柔和多了。”“也许……但是,要忘掉需要很长时间……她会痛苦的。”“您很
爱她?”“很爱。在我怕得发抖要躲开您的眼睛时,是您给了我力量,使我微笑,
使我直视着您。”“您离开她难受吗?”“十分难受,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
有她。”“您会有朋友的。”英国人被姑娘的忧伤感动了,说,“我答应您……我
有一些关系……很有影响……我向您保证,您不会后悔来到新地方的。”“也许吧,
不过,德·安布勒瓦尔夫人不在……”他们没有再说下去。
歇洛克·福尔摩斯在甲板上又转了两三圈,然后,回来坐在旅伴身旁。
云开雾散,露出一角青天。星光闪烁。
福尔摩斯从斗篷兜里掏出烟斗,装上烟丝,连续划了四根火柴也没点着。
火柴用完了,他站起身,向坐在几步远的一位先生问道:
“请问,有火柴吗?”这位先生打开一盒防风火柴,划了一根,立即耀起一团
火苗。福尔摩斯就着火光,认出这是亚森·罗平。
要不是英国人微微地,几乎觉察不出地往后一退,亚森·罗平还以为他知道自
己在船上才来借火的,因为他如此善于控制情绪,伸手给对方的神态从容大度,自
然如常。“亚森·罗平先生,身体一直好吧?”“厉害!”福尔摩斯这种控制情绪
的能力使他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
“厉害……? 为什么这么说?”“怎么,为什么这么说?您明明见我跌入塞纳
河,现在又像幽灵似地出现在您眼前,居然出于自尊,出于我称为英国式的自尊,
连一点惊愕也不显露,连一句吃惊的话也不说。真的,我再说一遍,厉害,让人佩
服!”“这有什么可佩服的。您落水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而且您并没有
被子弹打中。”“可是您为什么不打听清楚我的下落就走呢?”“您的下落?我知
道。
两岸一公里长的地段,有五百多人围着。您就是逃脱了一死,也肯定会被擒获。”
“可我来到这条船上。”“亚森·罗平先生,世上只有两个人,他们的一切作为都
不会让我吃惊:
首先是我,其次是您。”两人握手言和。
虽说福尔摩斯在与亚森·罗平的交锋中并没有占上风,虽说亚森·罗平是个特
殊的最终不得不放弃捕获的敌人,虽说在交手中亚森·罗平始终保持优势,但英国
人靠着顽强奋斗,坚韧不拔,还是找回了蓝钻石和犹太人油灯。
也许这一次的结果没有那么引人注目,尤其是在公众看来如此,因为福尔摩斯
不得不隐瞒了失窃案的细节,声称不知罪犯的姓名。但是作为人与人,亚森·罗平
与福尔摩斯,侦探与侠盗之间的较量,公正地说没有胜负。他们都可声称取得了同
等胜利。
他们作为放下武器,彼此尊重的对手,客客气气地交谈起来。在福尔摩斯的请
求下,亚森·罗平叙述了他逃跑的经过。“把这称为逃跑,未免夸大了点。”他说,
“这是那样简单!因为,我们约好来捞犹太人油灯,我的朋友一直守在附近。我在
翻了个的船壳下待了半小时,趁福朗方带着手下沿岸寻找我的尸体的机会,我爬上
那艘破船。我的朋友开着汽艇来接我,然后就在五百个看热闹的人吃惊的目光下,
在加尼玛尔和福朗方惊愕的注视下走了。”“太漂亮了,”福尔摩斯大声说,“无
懈可击的成功……现在您去英国有事?”“是的,有几笔帐要结算……但是,我忘
了……德·安布勒瓦尔先生怎么样?”“他一切都知道了。”“啊!亲爱的大师,
我对您说过什么?现在,伤害无可挽回了。本来让我干不更好吗?再有一两天,我
就可以从布莱松那儿要来油灯和其他玩意,送还给德·安布勒瓦尔夫妇。这两个好
人就可以和和睦睦,白头偕老,而不会像……”“而不会像……”福尔摩斯冷笑道,
“我把事情搅乱了,给您保护的家庭带来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