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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和亲-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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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嘈杂起来,如水沸腾一般,夹杂着男人的怒吼狂呼。什么东西被摔碎了,谁在发狂地撕打。顷刻间灯火通明,一阵混乱之后便有一派沉闷庞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沿着长长的廊庑传来。
    我把脸贴在牢房的门上,从两根木头中间伸出手去。从这里我看见他们将鲜血淋漓的雪如一路拖行过来,重新扔进牢房。
    她倚着墙角半躺,身子底下贮了一汪血水,凝结起的头发糊在前额上。血,沿着前额上的伤口滴滴地淌下来。我想按住她出血的伤口,却发现她浑身都在渗血。她眼睛无力地闭着,只有嘴唇微微地抖动,一张一翕地发出低低的声音:
    “我把他……阉了……”她的声音里有着巨大的愤恨和不甘。我抱紧她,心像一张网在渐渐收紧,紧接着如同潮水滚过,开始了万箭钻心的疼痛。
    “你何需如此!其实我……”我哽咽着说不下去。她吃力地伸手掩住我的嘴:“听我说……没时间了……不能再服侍……从现在起……你是真真……活下去……答应我……”
    她的声音渐次变得更低。我像要快溺死的人:“不要死,别丢下我一个人!”
    有好一会儿,我都以为她再不会回答我,直到她突然又抓紧我的手:“能活着……真好……”她的手心里握着一个小小的用青丝编成的如意结,“替我交给……淮南王……”
    淮南王是二哥景宏的封号。雪如她,是什么时候,对二哥有了这样的心意?亦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俩有了这一段情事?
    然而知道这一切都无谓了。她死了。
    外面出现了一些极其暗淡的光亮,薄薄的晨曦像雾一样漫进来,彻骨的寒凉,仿佛无数条小蛇穿过我的身体。
    她的尸体被拖走了。灰衣女子轻握我的手,眉宇间满是心痛与赞叹:“你的姐妹,好一个烈性女子。”
    我握紧如意结,用沾满她鲜血的双手贴在胸口尖刀藏匿的位置,似保存着最隐秘的誓言。
番外1 血战幽州 之 兵临城下
       大周天历十五年正月
    幽州东南龙头岗
    阴风猎猎,两支军队蓄势待发,透着无限杀机。
    山坡上,身穿黑甲的契丹铁骑摆开一字阵形,如遮天黑云。为首数人高擒大旗,旗上黑鹰凶猛欲扑。旗下当先一将,通身黑甲,黑色披风随风飘荡。
    山坡之下,大周主将刘守光策马而立。身后将士们整齐地排成了雁形,以大盾戟兵为首,左右两翼各立一支蠢蠢欲动的骑兵,后方弓箭手早已张弓拔箭。
    身边的副将单廷此刻忧虑地告诉他:“这支契丹骑兵是耶律隆光的精锐主力,号黑鹰军。现在由他的小儿子耶律楚统率,大帅不可小视。”刘守光大声讥笑道:“那耶律楚黄口小儿,乳臭未干,怕他作甚。再者,我已得可靠消息,可保无忧。你看着,不等两军交接,契丹兵就要阵前倒戈。”刘守光随后唤过一小将张先:“你去阵前劝降,省我刀兵之力!”
    张先领命而去,来到阵前振戟大喊:“耶律小儿,快下马受降,可饶你不死!”
    山坡上的黑衣人眯起狭长的双眼,目光冰冷。他甚至懒得和张先说话,只是向身后众将轻轻地做了一个手势。契丹军立时而动,似一股决了堤的洪水冲向山下,登时把张先踩成了肉糜。这洪水汹涌澎湃,势不可挡地冲入周军,立时将周军整齐的阵列冲得支离破碎。天地间响起了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连绵不绝的兵刃交接声。一时,战尘滚滚,征云漫漫,直杀得昏天黑地,日光黯淡。
    刘守光大惊失色,心中暗叫不好。他来时已仔细询问过营州城里逃出的俘虏,都说契丹连年灾患,兵卒饥寒不能自存,唯等官军一至立即投降。他没有轻信,而是派出一小股先行军打探。那先行军遇到些契丹散兵,都是赢弱疲惫,不堪一击。再探看路旁牲畜牛马都也饥谨瘦弱,这才相信先前之言,大胆深入。可是眼前这些契丹骑兵的气势……他的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
    “休伤吾主!”大喝的正是前锋军第一骁将单廷。刘守光猛一清醒,那手提长刀,策马飞奔,直欲取自己首级的,不是耶律楚还有谁?
    单廷拼命举枪挡击耶律楚,两人的兵器“当”一声在空中猛烈相击,震得虎口流血。“主帅快走!”刘守光这才恍悟,忙拍马向后急奔。跑出数十步匆匆回顾,正看见耶律楚一刀将单廷斩于马下……
    鏖战从白天进行到夜晚,又从夜晚进行到白天。整整两个日夜,周军被歼一万余人,伤者不计其数,纷纷丢盔弃甲,退入城中,士气大丧。
    晚霞映照着战场,尸籍相枕。大块大块的胭脂般鲜红的血迹,透过夜雾凝结在大地上,呈现出一片迷离妖异的紫色。天空中不知何时聚集了大批的食腐鸟。它们光秃秃的脑袋在烟尘中显得分外丑陋,黑色的翅膀遮掩着蔚蓝的天宇,青色羽翼煽动着风来回地翱翔,从尖利的鸟嘴中发出兴奋的嘶叫:杀!杀!杀!
    幽州城
    “推出去斩了!”怒喝的是幽州节度使楚玉。
    地下跪着瑟瑟发抖的,正是在龙头岗一战中损兵折将,大败而归的主帅刘守光。
    “将军饶命!”刘守光伏地大哭。
    楚玉气忿难平:“来时我如何叮嘱于你?龙头岗一失,幽州正面屏障全无,只待那契丹靼子登城了!你还有脸面回来!”
    刘守光大哭道:“这都是那耶律楚小儿耍弄诡计!他使人欺骗营州俘虏道‘我们自己的家属都饥寒交迫不能生存,只有等周军来了投降他们。’还道‘养你们没有粮食,杀你们又不忍心,自己逃命去吧。’这些俘虏来投奔我军,皆如是说。末将派人打探虚实,那耶律楚又故意派些老弱之众佯装投降,还把老牛,瘦马置于路旁,使军中诸将放松戒备,才舍弃步兵,督率骑兵进入山谷,招致惨败。望将军再给机会,使末将戴罪立功,一定将那耶律小儿的头颅双手奉上!”
    周围众将也纷纷上前说情。
    楚玉忧闷难抑,道:“如今只期望后续燕总管所部能抵挡契丹人了!”话音未落,门外军报已急急送到:“报——将军,燕将军与宗将军所部在黄獐谷遇敌不支,全军覆没!”
    “什么?”楚玉额上青筋突突跳起,狠狠一掌击在帅座的扶手上,面色因为愤恨而变成赤紫。
    新州契丹中军帐
    耶律炀神色飞扬,声震军帐:“三弟俘获的两员大将和官军军印可帮了大忙。我使部下将军印诈为军牒,强令那两人在牒上署名,牒告周军殿后部队总管燕匪石和宗怀昌‘官军已破贼,若至营州,军将皆斩,兵不叙勋’。他二人接到军牒,率部昼夜兼行急进。我趁他们人马疲惫不堪,设地伏击,将之全歼。”
    耶律隆光甚为快慰:“此次出兵,你与楚儿同立奇功,为父大为高兴啊!”
    耶律炀向耶律楚射去一道凌厉眼神。哼!他领着父汗的黑鹰军,也不过杀敌过万。我自率本部人马,却能将周军后援部队全歼。同立奇功?父汗果然是偏袒三弟。
    不过,耶律炀嘴上还是说:“是啊是啊,三弟真是越来越像父汗了,将来必可托以重任!”
    耶律隆光大笑,道:“现下周军元气大伤,正是夺取幽州的好时机。你二人有何良策?”
    耶律炀当先道:“父汗所言极是。如今切不可给周军喘息之机。儿臣愿率两万精兵明日攻城,必将楚老儿首级献于父汗!”
    耶律楚反对道:“幽州是军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幽州城池墙高垒固,方圆三十余里,易守难攻。且城中储备了大量的城防工具,何况城中还有周军主力防守。我军优势不在步兵,在于骑兵。功城是以其短攻敌之所长。故儿臣认为,这幽州城不能强攻。”
    耶律隆光注视他道:“那楚儿你认为该用何策呢?”
    耶律楚略作沉吟,郑重吐出十二个字:“围而不打,再断其援,迫其出战!”
    “你详细说给父王听!”耶律隆光微露喜色,爱重地看着耶律楚。
    耶律楚微微颔首,道:“幽州乃是坚城,仓促难下,反折兵将。我们可一面派兵围困幽州,一面遣军进击幽州外围之州县,以断幽州外援。再对幽州实施封锁,它必将成为一座孤城。到时候,楚玉若不想等死就只能出城与我们决战。”说到这里,耶律楚目光冷峻,手指向行军地图中的都山,“先设伏兵于山谷,诱敌进击。就在此处,必可大破周军。幽州一战可得!”
    耶律炀很不服气,漫声道:“你这样攻来围去,要等多少时间?我军本来粮草并不充盈,幽州城内粮足马壮,只怕到时困住的不是周军而是我们!等到他们缓过神来,援军又到来之时,我等启不是束手等死?不若现在一鼓作气,拿下幽州,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啊!”
    见耶律隆光犹豫不决,耶律炀单膝跪下,坚持道:“请父汗恩准。儿臣愿立下军令状,三日之内,不下幽州,提头来见!”
    见耶律炀如此坚持,耶律楚再想说些什么,终于还是没说。
    耶律隆光见二人皆不语,思忖片刻,道:“既然炀儿你有如此把握,父汗就准你领三万精兵,明日攻打幽州城!”说罢将兵符交给耶律炀,又分发令箭给帐下诸将,一一分派任务,令他们辅助耶律炀齐力攻城。众人自去准备不言。
    等众人皆离去,耶律楚才抬眼看耶律隆光:“父汗,我……”
    耶律隆光面露慈爱之色,以手轻抚耶律楚肩头:“父汗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将令箭分给诸将,却不给你军令,你心中必疑问委屈吧!”
    耶律楚低头:“儿臣不敢!”
    耶律隆光双手反于背后,眼望帐上所旋行军地图:“那楚玉是什么人?明日炀儿必败!”
    耶律楚猛抬头,惊异道:“父汗既知道,为何刚才……”
    耶律隆光打断耶律楚的话头:“炀儿心志不小,恐早已生异心。明日之战,也好挫一挫他的锐气。再则,我有心要以此战,助楚儿你再立显功,长你军威,将来可承我之位!”说罢,耶律隆光将胸口珍藏的鹰状兵符取出,“从明日起,父汗十万黑鹰军全交由你统率,你可自行其事,不必报我!”
    耶律楚大为惊讶,下跪道:“父汗今日何出此言?……”
    耶律隆光眼中闪现晶莹之色,摆手道:“你不必多言,我自有道理。”他指着行军图对耶律楚说,“你刚才之议,正与我心相合。明日炀儿自去攻城。今夜,你令部将引兵分四路,长途奔袭攻顺州、安远、檀州、卢台,断幽州之外援。你自领精兵五万,准备与楚玉出城决战!”
    “是!”耶律楚接过父亲手中鹰状兵符,“父汗……”
    耶律隆光注目于他:“楚儿你长大了,若你母亲还在,看到你今日之样貌……”却突然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耶律楚神色顿时黯然。耶律隆光握住他手道:“你这孩子,外人道你是个冷淡的性子,为父却知道你。你诸事总是放在心里。如今炀儿已有两个儿子了,你呢?”
    耶律楚低头不语。耶律隆光道:“你那王妃去了也好几年了,身边总不放个人怎么行呢?”说罢向内唤道:“赤珠,你出来罢!”
    却是一个身材高挑,容色极艳的女子,行动爽利,走出来给两人行礼。
    耶律隆光拉了她道:“赤珠在我身边服侍是极好的。模样好,人也忠心,且聪明,又是述律家的孩子。如今放在你身边,凡事叫她照顾帮衬你罢!”
    子承父妾,历来是契丹风俗。那赤珠双目灼灼看着耶律楚。耶律楚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抬头看见父亲殷切的眼神:“……是,谢父汗。”
第十四章 被俘(下二)
       第二日,我们被带到王帐里。临潢王耶律炀已换过貂裘,端坐在兽皮王座上,眼神带了一丝冷淡和嘲笑看着下边列成数排供他挑选的汉族女子。他的身后,恭顺地垂手而立着数位侍姬,皆秀曼光丽,紫帻青袍,金束玉带。
    “哪一个是楚玉的女儿?”他懒洋洋地问身边的侍从。
    一个侍卫立即抓住灰衣女子,把她拖到耶律炀面前。
    耶律炀居高临下,盯视着灰衣女子,暴发出一阵大笑:“楚玉自谓一代军神,威震三关,女儿也有落到我手中的一日!”
    “威震三关”是我父皇亲笔书写,御赐给楚将军的匾额。十多年来一直悬挂于幽州雄关之上,耀示着将军的无上光荣,直到幽州会战被契丹大败。
    灰衣女子厌恶地侧过脸,扬起娇小的下巴。
    耶律炀在王座上换过个姿势:“去换过舞衣,给本汗侍酒。”
    灰衣女子冷然道:“不必换过,这就给大汗侍酒。”端过侍女送上的酒杯,款款踱上阶梯,走到耶律炀身侧,一声断喝,“畜生,你好好喝吧!”话音未落,满满一杯酒已泼在耶律炀脸上。
    他登时大怒,一脚踢倒这灰衣女子,吼道:“好贱人,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么!”
    灰衣女子从阶梯滚落,却毫无惧色,仰起脸:“我父亲乃当世英雄,我身岂能受辱?”
    耶律炀鼻中闷哼一身,嘴边却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好烈的小贱人,你是还不知道本汗的厉害!”他几步踱下,把脸凑到灰衣女子的脸前:“乖乖听话,饶你不死,否则把你扒光了吊在城楼上示众。”
    而他的这番话却只换来灰衣女子一口唾沫再次喷吐在他脸上:“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不然定杀光你们契丹狗,为父雪恨!”
    他笑意顿消,真的发怒了,大口喘气,口角开合处,似吞吐万丈火焰,熊熊烈焰喷吐到这灰衣女子的躯体,要将她焚毁、吞噬:“来人,取本汗的铁钩来!”
    侍卫取过一根丈余长的铁竿,顶端带了一个尖钩。耶律炀单手握住,举到灰衣女子鼻下,脸色发黑:“再问你一次,给不给我侍酒?”
    灰衣女子迎着钩尖站直,眼神化作一支箭簇,向这带来无尽仇恨的身躯射去:“要杀便杀,何必多言。这一口唾沫,吐得我着实舒坦!”
    耶律炀冷笑一声:“只怕等一会你要求我杀你!”
    一旁侍卫早已取了滚热的火盆。那铁钩在火中烧得通红一片,滋滋作响。两个契丹侍卫牢牢把灰衣女子架住。她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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