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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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刑台前有个顶棚。耶律楚站到棚下,命令道:“你站到一边来!”
我站着不动,不愿理睬他。他欺身上前,一把将我扯到他身边,又对着手下喊了句什么。
方才那几个契丹兵立时把一个绑在架上的人拖到两根木桩中间,背向我们,扒开他的上衣,绑住双手。
这人早已冻得半死,此时更是吓得连声哀叫。执鞭的契丹兵猛然甩动皮鞭,呼啸着划过空中,啪地一声脆响,抽在他背上。皮肤立刻破裂,现出一道极长的血口。他的身子猛地抽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得我双腿一阵发软。
皮鞭的呼啸声和抽打声持续不断,这人的背上渐渐变得血肉模糊。我被眼前的恐怖情景吓得目瞪口呆,但是又无法移开眼。他窒息般地嚎叫着,不一会儿,就颓然耷拉下头昏死过去。
终于,行刑者丢下了皮鞭。鞭子像饱饮了鲜血的毒蛇躺到地上。另一个契丹兵划断了绑在木桩上的绳索,那犯人鲜血淋漓的身躯倒在雪地上,涂抹出一片刺眼的惨白鲜红。两人上前把他像破口袋一般拖开了。
我觉得翻肠倒肚似的难受,嘴里都是血腥气,忍不住按住胸口,痛苦地啜泣起来。有人捏住我的手腕。我扭头看去,发现耶律楚正皱着眉头盯着我。
“你现在该知道鞭刑可不是玩笑!五十鞭已叫这壮汉这般,一百鞭足以要了你的小命!”
寒冷和恐惧,让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
“你保证再不逃跑,顺从于我,我可以下令免去鞭刑!送你去内宫,不会让你再受苛待。”
我的泪连绵不断地落下来,却咬着唇默不作声。他紧紧捏着我的手:“快些求饶罢,女人!”挥手拭去泪痕,我重新抬起头。他急切地盯着我双唇。我毅然说道:“我要到回纥去!若是你不肯放我,我还会继续逃跑!鞭刑也不能叫我止步!”
他没想到我会这样说,脸上现出大为失望的神色,随即有些恼羞成怒:“去回纥?你死了心罢!你能熬过这一百鞭吗?”
“若是挨了一百鞭,”我双眼前一片白色的迷茫,用力甩开他的手,“你肯放我去回纥么?”
他越发恼火:“还在嘴硬!只消一鞭,你就知道厉害了!”
我头也不回地踏下高台。虽然双腿打着颤,虽然脚步踉跄得像个醉汉,但我还是走到了两根柱子中间,走到了那滩血迹之上,把自己的双手举到木桩上:“把我……绑起来罢!”
耶律楚也走出了顶棚,一直走到我面前:“你真的情愿选择鞭刑么?等会可不要求饶!”
“我要去回纥!若去不成,我情愿死在鞭下!”我的声音,是这般惨痛!
他猛地向旁边执鞭者一挥手,吼道:“给我打!”
有人绕到我身后。一把冰凉的匕首划开了后背的上衣,一直划到腰际。冷风立刻灌进来,啃噬着我的肌肤,冷到透心。
一阵疾风,鞭子已落到我背上。
我已经知道鞭子的厉害,但不知道竟会如此疼痛——
背上忽然有上千根钢针扎进了皮肉,淹没了所有其他的感觉。嘴里顿时涌出甜腥。由于双手并未被绑住,这巨大的冲力使我猛然向前一扑,扑进了站在面前的耶律楚怀里。
他紧紧抓着我的双臂,急不可耐地厉声道:“停!”低下头抱住了我:“快向我求饶!”
我的头朝前耷拉下来,在一阵旋晕与痛苦中,泪水迷蒙了双眼,我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还有九十九鞭……你要放我……去回纥!”
意识迅速地抽离……最后的清醒中,是他紧紧抱着我:“你这个……不顾死活的女人!”
第二十章 烙印(中)
鞭子没能叫我屈服。伤稍有好转,我又逃脱了!
穿过密林,广阔的平原就在脚下。没有人烟的迹象,四周全是荒芜的野草,蔓延在冰冷的冻土上。远处红色的朝阳染透云霞。天还没有亮透,黑暗与这鲜红互相渗透,似浓稠的粘血,不停变幻色泽,给大地投射一片鬼魅般的影像。如果没有迷失,平原的那头应该是回纥的方向。跑了一夜,我在林中丢了鞋,扯破了衣衫,但终于还是跑出来了!
远处响起犬吠声。那些凶猛的猎犬,有着最敏锐的嗅觉。它们流着口涎,龇出尖利的钢牙,一扑而上就能把人撕成碎片。上次逃跑被抓后鞭打的伤痕还未退去,此时突然火烧火燎般疼痛起来。
逃!
心中有一个念头:趁着体内的毒还未将我彻底吞噬,必须完成我的使命。真真、雪如、裴冕、母后……血淋淋地不断在我眼前闪过,瞬忽之间又换作熊熊烈火,烧得我意识昏乱。
逃!
我撒开腿狂奔起来。天一旦大亮,平原上将无从遁形。
犬吠声越来越近。谁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嘲笑:你跑不掉!你明知道跑不掉!
我必须试试!我喃喃自语,眼角漫过无边的酸楚。我必须试试!
一阵惊心动魄的咆哮,林间猛蹿出十几只身形庞大的猎犬,如黑色幽灵向我猛扑过来。我徒劳地加快了脚步。
震耳欲聋的吼叫交杂,耳鼓疼得要沁出血来。一道黑影闪过,嘶拉一声,肩头上衣料被撕成碎片,落下一个鲜红的爪痕。脚下一软,已被掀翻在地。兽类腥臭之气就在头顶。我闭上眼,等待下一次疯狂的噬咬。
一阵口哨声响起,身上的猎犬停止了动作,自我躯体上退开。“抓活的!”我听懂了一句契丹话。
林中跃出数骑。为首一人手中扬着长鞭。他一抖鞭,甩在我肩背,疼痛交叠在方才的抓伤上。这人高声用契丹话唾骂着什么,又是一鞭。
我呻吟了一声。他骂骂咧咧地跳下马,手里握着一根粗绳,用绳的一头紧紧捆缚住我的手,另一头握在手中,又翻身上马,直身坐在马鞍上,双腿一夹,马儿迈步向前走去。他用力一拉绳子,我一个踉跄,几乎跌倒。
一片丛林,又一片丛林……路面崎岖不平,我被绳子拉扯着,双腿越来越沉重。天已大亮,陌生的平原越来越远,凛冽的寒风挟卷着马蹄掀起的灰尘,扑面而来,使我噎得几乎喘不过气。我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往前挪动着脚步。
走了几个时辰,东丹王宫越来越近。马似乎也因为看到熟悉的情景,欢跃起来。当它跨进王帐前的大片空地时,将我拖倒在地上。身体被绳子拖着擦过粗砾的地面,我忍不住痛苦地尖叫。有人喊了句什么,那条绳子才松驰下来。
我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可是实在已经精疲力竭,刺骨的疼痛使我止不住颤抖。我拼命跪直身,瘫软地坐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四周的一切都在旋转。
“你不仅卤莽,而且非常愚蠢!”男子黑色的身影在我呆滞的眼前晃动。这冷酷无情的声音告诉我,说话的人是耶律楚。他转头对身边另一个男子说了句什么。这男子弯下身,用刀割开捆住我双手的绳子。我的双手立刻无力地垂下。
耶律楚蹲下身,伸手钳住我下巴:“上一次逃跑时我已警告过你,你自以为能逃脱么?”
我移开视线,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说:“我还要这么干,除非……”
“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过”,他眼里闪过恶意的残忍,甩开我的下巴,“下次你再逃跑,我就把你送进浣衣局,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陡然一惊,心底漫起无边的恐惧和悲愤:“你是个畜生!”
他的声音里带了压抑的怒气,声音也变得更为低沉:“你可以试试。”他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大踏步走开了。
一双雪白的马靴停驻在我面前。我勉强抬起困乏的头,看见了上次在马车边的女子。她身材高挑丰满,皮肤焕发出蜜糖的色泽。身上艳红的对襟长袍,胸前垂着累累的玛瑙串,耳边是一对明晃晃的琥珀耳铛,更衬得艳光四射,容色夺人,浑身散发着与大周女子完全不同的火辣辣的风情。她鄙夷地扫了我一眼,娇媚的嘴唇吐出冰冷的话语:“看来你的日子过得是太好了,空得你整天想着逃跑的事。从明天起,你就去粗使驿干活,好好历练历练。”
每日去王宫外不远处的长河边浣衣成为我的工作,在婆子颐指气使的呼喝中,我也渐渐听懂了契丹话。早春的东丹异常寒冷。河水刚刚解冻,岸边和河中的小石滩上还残留着未化的冰雪。管理粗使驿的婆子异常凶悍。每天要洗的衣物堆积如山。晌午前刚洗了一大筐,婆子又指着帐外空地上一个更大的箩筐:“去,都洗了。”
等这筐衣服渐渐洗尽,月亮已升上天空。周围很静,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和棒子捶打衣物的声音。河水冰寒入骨,我的手红肿疼痛,结满了大大小小的冻疮。
有人说,人在沉重的劳作中能麻痹伤痛。然而我还是时常会想起远在万里之遥的幼弟景昊。他如今可好?裴丞相和黄将军虽然会保护他,然而在深宫之内,九重珠帘之后,却酝酿着深深的杀机。转念又想到裴青。他现在在做什么呢?有没有一样思念着我?这朗照着我的明月或许是如今我与他唯一的联系。
肩背上的伤痕又隐隐作痛。从我被俘至今已两月有余,潜逃却只换来鞭笞和惩罚。大周和回纥何时才能知道我尚在人间?我身陷于此,外间消息竟是丝毫不能得知。
粗使驿中大多是膀大腰圆的婆娘。那些看守粗使驿的汉子一看见我就流露出色迷迷的表情。一个叫做俺术的看守只要一有机会就要调戏我。好几次都险些得逞。若不是我奋力自保,恐怕早已落入他手。我向老婆子申诉,而她收了俺术的好处,根本不管。想到被那样恶心粗鄙的人凌辱的可怕,我打个了冷战,神思恍惚间,一件外袍已意外脱手,急速被水流冲走。我慌乱起来,倘若被婆子知道,又少不了一顿责罚。我焦急地顺着长河边急奔,希望能捞回衣物。然而流水无情,早已冲得无影无踪。
背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我警觉起来,猛回头,正看见一条黑影向长河边闪过。
“是谁?”我厉声喝道,抓紧了自己的衣服。
黑影一窜,粗短的身躯暴露在月光下,果然是那个叫俺术的看守!
我连连后退,惊慌地说:“我……洗好了……就回去……你不要过来……”
他狞笑起来,露出满口残缺的黄牙,嘴里说着什么,伸手向我摸来。我转身就逃,可他霍地伸出手来抓住我一只胳膊。我使出全身力气想推开他令人作呕的身子。他死死地掐住我的腰,把他那散发着恶臭的嘴凑到我唇边。他嘴里的唾液湿漉漉地糊到我的脸上上,使我恶心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我发狂般地对他又踢又打,想要摆脱他的控制。而他却似乎更加兴奋,像野兽一般喷着粗气,用力把我按倒在地上,一手粗野地在我身上乱摸,另一手猛然撕开我胸前的衣物。慌乱中我发狠地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拉。他疼得龇牙咧嘴,报复地咬住我一边的前胸。
“啊!”一阵剧痛几乎使我昏厥。他松开抓住我的手,悉悉簌簌地脱着他的裤子。我又恨又怕,用两只手死命地推着他的腰部,想把他推下身去。突然,我的右手碰到了他套在腰带上的短刀。我摸到刀鞘,毫不犹豫地抽出刀来,朝他的背上猛刺下去。俺术大吃一惊,他痛得一挺,反过一只手去捂住了伤口,像受伤的野兽般咆哮起来。趁他疼得松开手,我挣扎着爬起来,奋力向王宫的方向逃去。
俺术爬起来,在背后发狂地追逐我,嘴里恶狠狠地嚷着什么。
远远有一列马队疾驰而过。为首的马上一人身姿英挺。
耶律楚!
每一次看到他都只有仇恨,然而这次我却拼命向他跑去,一边喊道:“救救我……救救我……”正在这时,后边的俺术已追上,粗壮的身躯从背后扑来,把我压倒在地。
我绝望地看着那列马队。但……耶律楚竟然停下了马,转头朝这边看来!“救救我……”我嘶声喊道。俺术伸手紧紧捂住了我的嘴。
耶律楚的马更快地朝这边飞驰。俺术突然站起来,大声向他们嚷着什么。我迷惑地看着他。他转过头瞪了我一眼,眼睛里闪过极其毒辣的目光,向耶律楚的黑马奔去。我倒在地上,看见他跑到耶律楚的马前,跪下磕了几个头,又神情激动地说着什么,还指了指自己背上的伤,又指着我。
耶律楚的马停下了。他在不远处冷冷地打量了我一番,向身边的侍从吩咐了句什么,自己掉转马头向王宫奔去。两个侍从快速走到我身边,拉开绳索,把我绑得严严实实。
我被推进王帐时,耶律楚已经端坐在帐中央的兽皮大椅上。两边站着些侍卫。俺术也在,恭敬地跪在下首,背上还带着斑斑血迹。
耶律楚眯起眼睛,闪过冰冷的寒光:“你还真是个顽固的女人!”他凶狠地说,“看来,只有把你送到浣衣局去了。”
什么?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明明是他……是他……”当着帐里的人,我突然哽咽着说不下去。
“他怎么样?”耶律楚身边一男子开口问道。我注目于他,这是个长相非常俊美的男子,穿着白色长袍,眼神如春风拂面,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
这个男子温和的语气使我又有了说下去的勇气:“……我在长河边洗衣……他……走过来……想要侮辱我……我摸到他的腰刀,刺了他一刀……才逃脱……后来,我就看见了……”
“看见了什么?”耶律楚的脸绷得像刀砍斧削似的严峻。
“看见了你。我就向你跑去了……”我激动地向耶律楚喊道。
“撒谎!”他怒喝了一声,突然站起来走下王座,一直走到我面前,双眼紧紧盯着我,“俺术是粗使驿的看守。你想要逃跑却被他发现,你刺了他一刀。幸好我带人经过,才把你抓住!”
我心中的冤屈与愤恨如困兽一般左冲右突,几乎要在心上刺出一个口子爆裂开来:“不是这样的!”我猛烈地抽泣起来,泪水接连不断地涌出,淌过我的双颊,“他是个非常恶心,粗鄙的家伙,从我到粗使驿的第一天起,他就多次想要对我不轨了!”若不是绳索紧紧捆住我,我一定会冲到那假惺惺跪在下首,装做恭顺的禽兽面前,亲手杀了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