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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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连父汗也……害死了?”
英义边摇头边啧啧连声:“真是笨!还要我再费口舌。看在你是我大哥,我来提醒你。你偷父汗的女人,被他发觉。你逃回自己封地,越想越怕父汗不放过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派人暗杀父汗!刺客成功后送信回来。于是你兴冲冲想来继承汗位。谁知半路遇上了裴青,斩了你的头去!”他俯下身子,向这半卧于地上的汉子和颜悦色道:“大哥,此刻你已经死了。”
这人狂叫一声,猛烈地挣动着身上的粗绳:“你……好毒辣!杀害父汗,还嫁祸到我身上!没想到,我英武竟会死在你的手中!你弑父杀兄,比猪狗还不如,天不容你!”
英义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尽是不屑:“父汗已老,他是被你的丑事活活气死的!说到弑父杀兄,你没干过吗?兄弟十三人,现在剩了几人?你的双手,一样沾满了亲兄弟的鲜血!我不过是为他们报仇!”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良善!”英武怒骂着,“你别以为干得天衣无缝!我没有刺杀父汗!我是被你这畜生陷害的!我的人一定会查清此事!”
“不错。”英义点头道,“所以要烦请大哥写一张暗杀父汗的密令。这事才死有对证!我也好早些送你上路。”
“呸!”英武已猛然向英义吐出一口浓痰,幸而他敏捷避开了,“你趁早死心!我决不会写!”
“恐怕不会心甘情愿。”英义仍是温言一笑,“所以,我特地为大哥准备一份大礼!”回身厉声令道:“抬进来!”
四名随从抬进来一张巨大的两层铁床,置于地牢中央。
“这刑罚叫烤全羊,”英义清淡地解释道,“下面点上小火慢慢烤着,上面绑着的人一点点皮焦肉烂,这滋味……”
英武已目眦尽裂:“以为凭这个我就会怕吗?我英武也是条汉子!烤烤确实舒坦哪!来罢!”
英义赞道:“好,不愧是我大哥!有胆气!不过,这烤全羊之刑并不是为你准备的!”
英武脸上顿时掠过真正的恐惧。
英义转身道:“把小王子带上来!”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半大男孩脖子里套了绳圈被带进来。他眼中含了泪,双腿打着颤,却硬忍着不哭出来。
“萨特勒,我的孩子——”地牢里突然爆发垂死的野兽痛苦的狂呼。英武极力挣扎着向英义挪过来,“英义!你还是人吗?你要干什么都冲我来!……”
孩子也低声喊道:“父亲!”
英义走近这孩子,抚弄他的头:“我是他叔伯,不知多疼爱他。只要你乖乖听话,我绝不动他分毫!”说罢叫人取来羊皮和炭笔:“写罢!”
英武死死地盯着儿子,脸色已如同鬼魅,下巴一阵阵抽搐。他缓缓摇头:“绝不能上你的当!一旦写了,便是坐实我杀父叛逆之罪。不但萨特勒不能活,我一家上下,跟随我所有的人……你太歹毒了!”
“点火!”英义不想再说一句废话。孩子立刻被随从们拉到铁床上,剥去衣服,手足牢牢地用铁链锁定。一名士兵上前,把一锅热油一勺勺泼在铁床四周。每泼一下,床上绑着的孩子就抽搐一下,嘴里模糊地哭泣着。
“我要杀了你!”英武疯狂地挣扎着想向英义扑去,凄惨的吼叫声震落了地牢顶上的灰尘。
英义皱了皱眉,伸手轻轻掸了掸肩上落着的灰尘,像是完全没有听见英武的咆哮,转身注视着铁床。
火舌渐渐旺起来,一舔着热油立即爬上铁床,把孩子团团围住。他开始还只是低低呜咽抽泣,渐渐地铁床越来越热。孩子贴着床的肌肤也越来越红,滋滋地冒着热气,他忍不住惨叫起来:“啊——疼啊……父亲救我!”
英武的皮肉已在挣动中完全破裂,绑在颈间的粗砺绳索深深嵌入他肉中,一片鲜红。而他还在愤怒而徒劳无功地狂喊着,挣扎着……“英义!我就算死了,也要来找你索命!”
“把火烧旺点!”孩子的头发烧着了,身上的皮肉粘烫在铁板上,已发出焦味,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目睹此情此景,连最硬的心肠也要碎裂。
“停!停!我写……”英武终于瘫倒在地上,声音低落下去。
“灭火!”数名士兵早已准备好,大桶的水泼向铁床。火立刻灭了。一片湿漉中,孩子微微地痉挛着。他连哭泣的力气也没有了。
“大哥真是顽固,早些写何必让孩子受苦?”英义轻叹一声,示意随从上前将笔塞在英武手里,“照我说的写!只要写错一个字,外面还有你其他三个儿子!”
英武的手剧烈颤抖着:“我……竟落在你手里……”笔迟迟不下。
“我只要汗位。尽管放心,只要你死了,我会是最仁慈的回纥可汗,决不会再为难你家中其他人。相反,你的儿子还可以继承你的封地。”英义紧盯着英武一字一字说道。
……
半个时辰后,英义终于满意地手执羊皮密令从地牢中走出。
“把里面两具尸体拖走!”他边走边下令。
“三王子,其他几个抓来的英武之子如何处置?”随从上前拱手。
“杀!决不可留有后患!”
媾和(下2)
大周北征军大营
座上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身形彪悍,虎面虬髯,身姿儒雅,顾盼之间却是霸气逼人,正是以中书令一职亲领大周北征元帅的柳盛。他此刻正一阵长笑:“云麾将军还未归来,周回两国皆已知你深夜千人军中取英武首级之壮举!”又向身侧另一位银须白发的老将道:“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这位老将也颔首笑道,颇爱怜地瞧着下面单膝跪着的银甲小将:“大帅所言极是!小将军此去辛苦了。”
柳盛又笑道:“裴将军此行立有大功。我当奏请圣上,嘉奖于你!”
裴青却拱手请命道:“多谢大帅。末将身受皇恩,微末之功,不敢受赏。今日特向大帅再请一命!”
“哦?”座上两人同时以探询的目光注视着裴青。
“末将请以媾和使身份出使回纥,促成两军联合,共击契丹!”
“此事万万不可!”老将连连摇头道,“你刚杀了回纥大王子。回纥人正发愁抓不住你雪仇!你怎能自投罗网?还是先回长安避过风头!”
裴青低头道:“末将愿立下军令状!若此去无功,提头来见!纵死在回纥牙帐也与人无干。”
“裴青!”老将神色忧急,“你年纪尚小,不知轻重。纵然你能在万军之中取人首级,这军令状也是可以随意立下的吗?”又急忙对柳盛道:“大帅请恕他年轻莽撞。那回纥起兵反周,又连杀我大周两位媾和使,绝不可让裴青再去送死!”
柳盛看着裴青,手抚髯须道:“裴将军年少气盛,立功心切,这个本大帅明白。但你要三思啊,军令状一旦立下,可就再无转圜。”
裴青向两人深鞠一躬:“大帅与黄将军不必再劝,我意已决。契丹贼子杀我大哥,害我裴氏满门。此血海深仇我哪有一日忘怀?若以此行媾和两国,借回纥铁骑之助杀灭契丹,直捣上京,手刃仇人,我虽死又有何憾?”
黄将军苦苦相劝,而裴青一意孤行。最终,柳盛只得给裴青立了军令状,准他出使回纥。
他出得帐来,待往同僚帐中去话别,想起一些人别有意味的眼神,还是止步了。
“青儿!”大步追上来的正是一脸怒气与焦躁的黄勇将军。他正待张口,裴青已朝他恭敬道:“黄将军待我之恩无以回报,裴青只能永铭在心。但我已立下军令状,这回纥是必去无疑。”
黄勇连连叹气顿足:“糊涂啊,柳盛当然希望你去!若不是因为宣城公主,他早对你下杀手了!我一再叮嘱你小心行事,你却自去送死!我来日怎么去见你地下的父亲?”
黄勇提起裴相,裴青已是神色惨淡。他默立片刻,向这老将深深一拜:“青辜负了将军的栽培,却还有一事相求将军!”
黄勇忙道:“只要老夫能相助之事,青儿尽管道来!”
青年淡雅的神色忽然沉重了:“我……母亲还藏在积云观里。若青……不能回来,请将军替青照拂于她。”
黄将军已是老泪纵横:“你这犟孩子……放心罢!只要我黄勇在一日,定保你母亲无事!”
“还有……太子……”裴青复压低了声音道。黄将军却只是沉沉叹息。
“那事不宜迟,青这就告辞了!”他双膝跪下,再向这德高望重的老将深施一礼。黄勇上前扶起他,将这孩子紧紧抱住:“青儿,我一向视你如子。我太知道你了。你都是为了燕国那孩子。你们俩原是多么好的一对!”
听到燕国二字,裴青也忍不住热泪盈眶:“……终是我……负了她……”
野风萧萧,青年独自离去,身影隐没在漫天黄沙中。他的心中,没有留恋,只有决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