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域-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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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走上舞台的,是一个从法国来的小伙子。他个头不高,黄头发,看上去还有点腼腆。他几乎是被他的女朋友硬推上去的。他拿着话筒结结巴巴地说,他将演唱的是《我是杜马来的叮咚老爹》。但是,他实在太紧张了,拘束到十分糟糕的地步,声音微弱而又结巴。但客人们仍然原谅他,有些人为他鼓掌。而他自己则难堪得无地自容。 他的女伴奔上舞台。这是一个性格热烈而活泼的姑娘,栗色的头发象旗帜一样飘扬在脑后。她从后面搂住小伙子的腰,轻轻地摇着他,脚尖有节奏地磕着地板。小伙子扭头凝视着她,目光中饱含着真情。他们后来一起唱的是《准备行动》中的《我由你支配》,他们的歌声就象在叙述一件往事: 有时我欢乐, 有时我丧气, 我把我的命运, 全部交给了你。 …… 客人们为他们的真情所感动,都热烈地鼓起掌来。小伙子和他的女朋友无声地拥抱在一起,他们长时间的亲吻使大家都快乐地笑起来。一个姑娘跑上来,打算把一束鲜花献给他们。但她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他们分开,她不得不把鲜花插在两个人的身体之间,然后在一片笑声中跑下舞台。 这时,孙仁朴象个魔术师似的跑上舞台,他双手举着一大瓶上等的香槟酒,他拍一拍小伙子的肩膀,“尊敬的先生和小姐,现在请先收下本店的一点敬意。我要说,你们唱得棒极了。”他转向台下,声情并茂地说:“噢,多么甜美的歌声,就象从百花中采来的蜂蜜一样。啊,让永远永远的爱情,都回旋在今夜的心上。”在掌声中,他回头做了一个小小的手势,乐队立刻奏起柔和美妙的《韦恩金》。 在这样的时刻里,金红色的舞厅沉浸在水一样充满了柔情蜜意的乐曲里,跳舞的人就象蝴蝶一样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翩翩起舞。 林希湘依在蓝子介的臂弯里,缓缓地随着乐曲旋转。半明半暗的烛光从她的眼前缓缓闪过,过往的一切也缓缓地从她的眼前闪过。一切往事都已不可追回,所有的痛苦和灾难,也都在风一样消逝的时间里化作心上的疤痕,留给她的只有今天的短暂欢乐。一个又一个的今天,一个又一个今天的短暂欢乐,永远没有明天。在这短暂的欢乐里,她更加强烈地感觉到的,就是孤独,仿佛大厅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孤独地旋转着。 她无法不使自己想起郑光楠,想起他宽厚的嗓音和温暖的大手。她明白,事实上她早就明白,她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的一切都亮给郑光楠,就象一张打开的报纸一样摊给他看。那一天,也许就是他们分手的日子了。她不敢想的是,分手之后她会怎么样。随后,她想起了那枚神奇的她从未见过的戒指。那枚戒指把父亲的过去和她的现在连在一起,林家的延续竟意外地在这个戒指上体现出来。在这一天里,她一直问自己的是,她是否会承担父亲的诺言。“明天就会知道了,明天再想。”她这样对自己说。 在舞场的另一边,刘小姐竭力让自己的身体和乔治•;伯拉尼根先生保持一点距离。 “刘小姐,”乔治微笑着说,“你瞧,你的同事们都在工作,而你却在这里跳舞,他们不会有什么想法吗?” “不会,我这是在加班呢。而且,不管怎么说,你得付两个人的费用。” 乔治笑了,“那没有多少。而且我要对你说,我十分愿意。”他这么说着,手臂轻轻一用力,便把她贴在自己的身上。 刘小姐惊叫起来,“不,先生,请别这样。换一个地方倒没什么,可是在这里不行,同事们都看着呢。” 乔治松开手,“我可以送你回家吗?” “好的,但现在请你再放开一点,好吗。” 安东尼•;福伦查暗暗地注视着康拉德和余叶玲。这女人跳舞时洋溢出来的性感让他按捺不住。莉莉斜着一双大眼睛瞟着他。安东尼侧身对约瑟夫说:“约,你看我去进攻那个女人怎么样?她不会拒绝我吧?”他的目光越过康拉德和余叶玲,一直指向童振远身边的宁佩云。 约瑟夫睁大了眼睛,“托尼,你千万别惹麻烦。” “别担心,不会有麻烦的。” 安东尼站起来,径直向宁佩云走过去。他走到她身边,躬身说:“对不起,夫人,可以请你跳舞吗?” 宁佩云吃了一惊,回头对丈夫说:“我现在再坐到你的膝上是不是太迟了,有人在请我跳舞呢。” 童振远不动声色地瞟了安东尼一眼,笑着说:“恐怕是有点迟了。去跳舞去吧。”回头继续看着台上。 宁佩云款款地站起来,挽着安东尼的胳膊走下舞池。 这时,《韦恩金》的乐曲十分美妙柔和,就象漾开来的水波一样,若有若无地飘向四面八方。安东尼感觉到她的舞跳得十分出色,轻松自然。而且也象余叶玲一样,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他想,出色的中国女人,真是不可思议。 “您跳得棒极了。”他说。 “谢谢,您跳得也非常好。”她用英语说。 “啊,没想到您的英语说得这么好。” “我是个翻译,英文翻译,这是我的工作。” “哦,你都翻译一些什么呢?” “什么小说、剧本等等诸如此类的作品,凡属文学方面的,我都翻译。” “那么,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爱的作家?我是指美国作家。” “当然有,而且还不少呢。比如老一点的作家里面有:海明威、福克纳、斯坦倍克、马克•;吐温,还有写《第二十二条军规》的乔斯菲•;海勒。” 安东尼大幅度地点着头,“还有一个,也是这一类的作家,我记得他叫约翰•;阿普代克。” “对,他的《兔子跑了》在我们这里刚刚出版。” “您还知道一些什么人?” “还有霍桑、吕钦、辛格、冯格尼特、安德森、罗斯,这些人够了吗?” 安东尼立刻笑了起来,“不不,我绝没有考您的意思。我要说的是,从您列举的这些作家来看,您的趣味相当高雅。不不,我绝没有要奉承您的意思。他们确实都是一些了不起的作家。不过,话也说回来了,他们的书都不太畅销。” “您说得对,按中国的说法,他们都是严肃作家。我说严肃作家你能理解吗?” “我想我能理解。你是说他们的作品,艺术品味都比较高?” “是的,正是这个意思。” 安东尼高兴地笑了起来,“瞧,我们还有共同语言,对吗?” “一点不错。” 安东尼越发有了兴趣,“那么,你对那些畅销书作家有什么了解吗?” “当然我也要了解他们了。例如黑利、杰克逊、拉蒂默、希尔顿、法斯特,还有华莱士。我说的对吗?” “哦,夫人,你真令人钦佩。” 在安东尼笑容可掬的面具底下,他始终在考虑的是,这个中国警官的漂亮妻子出现在这个舞厅里,是否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他可以利用她吗? 童振远慢慢地啜着饮料,眼角里瞄着的却是在舞场里缓缓旋转的林希湘。这个不动声色的女人是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一个疑问。 蓝子介附在希姑的耳边低声说:“你看到了吗,那个和安东尼•;福伦查跳舞的高个女人,就是童振远的妻子。没想到他们会凑到一起。” 希姑冷冷地打量着这个漂亮女人,她很快就看出她并没有太深的城府。她摇了摇头,表示对此不必太重视。她向远处看了看,看见余叶玲和那个叫康拉德的美国人紧紧地搂在一起,若有若无地踏着舞步。这两个人才是她所观注的。 《韦恩金》的乐曲就象飘往天边的风一样渐渐地消失了。还没等舞池里的客人们从飘渺的乐曲中清醒过来,只听一阵急促的鼓声又从天边掠来,瞬间就如雷鸣般地响在眼前。接着,《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乐曲就如火一样骤然燃起,使整个舞厅转眼间从维也纳跳到了非洲,刚刚结束的草原牧歌立刻变成了激烈的森林战鼓。跳舞的人都亢奋起来,随着疯狂的乐曲飞快地旋转起来。 康拉德猛烈地吸了一口气,极力把注意力集中在鼓点上。他的胯部随着快速磕打的脚跟,急速地抖动着。他的右手托着她蛇一样扭动着的腰,轻巧地把她送出去,左手又把她拉回到怀里,让她仰在自己的臂弯里,眨眼间她又象弹簧一样弹起来,把双臂搭在他的肩上。康拉德又是一阵猛烈的喘息。他感到他就要失去理智了,一股不可抑制的疯狂正从他的意识里冲涌出来。 从一开始他把余叶玲搂在怀里,就感到他搂住了一团火,意识也随之陷入眩晕。她的柔软的腰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扭着,两条结实的长腿忽左忽右地摩擦着他的腿。他的手向下滑去,立刻触到她圆圆的跳动着的臀部,冲动也就象闪电似的袭遍他的全身。当《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响起时,余叶玲挺起她迷人的胸脯向后一退,两只火辣辣的眼睛盯住他,诱人的嘴唇牵出两条细长的嘴角。眨眼间,脚尖一点,又飞旋着扭入他的怀里,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象波浪似的跳荡不已,起伏不定。 康拉德感到那乐曲忽而在他耳边轰然炸响,忽而又远逝天边,无影无踪。他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猛地把她抱住,两眼坚定无比地盯着她,随后一步一步地向舞厅的边门走去。余叶玲一声不响地跟着他走出舞厅。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主楼,走过大厅时他们的脚步越来越快,一直冲进电梯里。在电梯里,他们都仰头看着红色的指示灯死气沉沉地跳字。电梯门一开,康拉德拉着余叶玲的手就向走廊里面跑,他一边跑一边掏钥匙。跑到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打开门,用力把余叶玲推进去,回手撞上门。 他们两人互相看着,这一切都象弦上的箭一样。康拉德用力地说:“快一点!”说着便开始脱衣服。 他的话音未落,余叶玲已开始脱衣服了。长裙滑落到脚下,胸罩和内裤也落到地上,她一丝不挂地站在康拉德的面前。 她的身体真是美极了,棕色的皮肤闪着丝绸一般的光泽。康拉德觉得自己的呼吸完全停止了,全身僵硬得不能动弹。他们一同倒在床上。仅仅是一瞬间,他们就完全变了,象两条蛇一样扭到一起,融化成一体了。这时对他们来说,世界就是毁灭了,他们也不在乎。 ———— 晚上23点5分 沙传泰忙到很晚才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他在家门口停下来,不抱希望地看了看表。时间确实太晚了,他不值班的时候,真不该这么晚才回来。他想,妹妹可能已经睡了。 他用钥匙轻轻地打开门,无声地走进家门。 整个下午,他都被绊在唐吉成被杀案上,忙着勘查现场,收集物证,再有就是没完没了的勘查记录和案情报告。他判断,这个名叫唐吉成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他从未见过面的冯老板的手下人。他感到奇怪的是,唐吉成竟会死在于小蕙的家门口,这未免太蹊跷了。 他一时还想不出是谁杀了他。是有人要保护那个于小蕙吗?是谁?为什么?也是为了那个戒指吗?他不明白那个戒指怎么会这么重要,已经有好几个人为了这个戒指而送命了。 沙传泰站在妹妹的门外听了听,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他轻轻推开门,他一愣,猛地推开门。借着窗外淡淡的月光,他看到妹妹的床上空无一人。他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也没有人。他打开走廊里的灯,又打开卫生间里的灯,看上去一切正常,就是不见妹妹传静的影子。他冲过去推开厨房的门,立刻便停住了,几乎喊出声来。 只见妹妹蜷缩在餐桌旁的轮椅里,头歪在一边。他愣了片刻,终于看出来她是睡着了。他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脊背上就象有许多蚂蚁在爬似的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见桌上用碗扣着的饭菜,心里便更加遗憾了。他想,她等他回来吃饭一定等了很长时间了。 传静就象感觉到了什么似的,悠悠地睁开眼睛,她看清是哥哥时,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并向她伸出双手。等沙传泰俯下身时,她象搂住她的爱人似的轻柔地搂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脖子上,“哥,我好想你。” 一股梦中初醒的女人身上特有的温湿香软的气息,从传静的脸上和领口里散发出来,雾似的扑到他的脸上,使他产生了片刻的迷恋。 在这样的时候,他把她从轮椅上抱起来,便有了与以往不同的感觉,就象寂静湖边的捕鱼人直起劳作一天的腰,远望天边一抹淡淡的晚霞所产生的不为别人所知的暇想。他心里便异样地柔软起来。 他抱着她离开厨房,怀里的身体也异样地柔软和温暖,那么妥贴地偎在他的胸前。他说:“你该睡觉去了。” 走进妹妹的房间,他转身面对墙壁说:“开灯。”妹妹闭着眼睛说:“不。”他便把她高高地托起来,用她腿下的手揿亮电灯。妹妹搂紧他的脖子,咯咯地笑起来。 他把她放在床上,拉开毯子给她盖上,说:“睡吧,已经很晚了。”他拂开她额前的头发,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想,他该带她出去晒晒太阳了,她在家里呆的时间太长了。 妹妹睁开眼,“饭菜可能不热了,你要热一下。” “我知道。”就在这时,他听到隔壁房间的电话铃响了。隐约之间,他感到妹妹似乎也惊了一下,但他没有来得及细想。他关了灯,在身后关上房门。他意识到,准是那个人来的电话。 他走进自己的房间,拿起电话喂了一声,里面立刻传来那个人的声音: “沙队长,你找到那个女人了吗?” “没有。”他说。 那个人立刻说:“听着,沙队长,我要你明天一定要找到那个女人,把戒指拿到手。一定要拿到!”他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明天晚上我再给你打电话。”话刚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沙传泰放下电话,两眼尖锐地盯着空中的某一点,莹莹地闪着凶光。从昨天到今天,那家伙第二次没有威胁他的妹妹。
第三章(1)
第三章(1) 1987年10月18日星期日 凌晨4点45分 罗汉山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心情越发沉重起来。到了这个时候,他已不可能再睡了。 早上七点,他将要和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