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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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是姐姐的声音。又一个生命快来到这个世界了。等着它的是什么呢？痛苦伤心背叛愚昧暴力血腥……来了就是受罪。”
“可是毕竟有开心幸福的时候，也许它的命会比我们的好。”
“或许吧。你说的对，总有开心幸福的时候，我们往往为了那份开心幸福而不择手段。到底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多，谁能说得清。”
我们静静地坐着，珍继续摆弄剪子，我则听着玥的痛苦呻吟，不知所措。
“里面只有冯嬷嬷一个人照顾她。这里已经没人了。六皇兄在混战中被杀了，皇后刚刚上吊自尽，还有其他受牵连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很快就轮到我们了。”
“公主，皇上没有说要将你们处死，他还在犹豫。”
“呵呵，历代皇位之争，从未听说有人败了还能安享余生，与其倍受屈辱的活着，不如痛痛快快死了干净。我今年十八岁，已经活得太久了，该走了。
“别伤心，人总有一死。或早或晚而已，我走以后，就让朱红碧绿带着剩下的影卫跟着你，想办法让他们活下去。我怕他们背叛，所以用药物控制了他们，你记得帮他们解毒。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杀了那么多人，临死前还是做一点好事。希望能积点德，去了地狱阎王爷能开恩让我见虎子哥哥一面。他离开我太久了，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呢。我不想轮回，太累了。只想守在奈何桥边，等他每次轮回转世过奈何桥的时候，近近的看他一眼。”
“珍……”
“快去见姐姐最后一面吧。”她笑着推我离开。“世事无常，转瞬既逝。你要记得，不要像我们一样错过了才后悔。”
我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看着她天真明媚的笑脸，看着她嘴角暗红的鲜血，看着突然现身的朱红碧绿抱着她放声哭泣……无能为力，我无能为力。
伴着撕心裂肺的痛嚎，响起了婴儿的阵阵啼哭，一声高过一声，悠长的，充满活力的，在这里被死亡气息笼罩的宫殿里格外嘹亮。
“一个生命陨落，又会有另外一个生命诞生，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歆，我们是否都会如此，被替代被遗忘，成了世间的一颗沙砾？”
“我不知道。也许如此，但人生在世，有的人我永远不会遗忘，有的人在我心中永远无法替代。”
“你变得坚强了。”
“人总会变。正如你我……去看看玥吧。”
景玥躺在血泊当中，温柔的注视着被抱在冯嬷嬷怀中的婴孩。听见我们推开门，她抬头笑了笑，用眼神示意我们过去。
“孩子长很漂亮。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老妇人声音哽咽。见玥忧虑的看着她，连忙收起了泪水。“我没事。公主，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玥笑了。她用力地伸长手臂，拉着歆的手放在孩子的身上。
“你放心。我会将她抚养长大。让她开心快乐。以后她就是我的孩子。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歆握住她的手，泪水无声的滑落。
玥安心的笑了，最后将目光放在我身上，嘴唇动了动。我俯下身，将耳朵凑近她。
“弟弟……澄……”
“十皇子现在很安全，你别担心。”
“帮我……他……救……我，我……”喷在我脸上的鼻息越来越微弱，她已经油尽灯枯了。
“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他，还有孩子……我会想办法送他们离开。玥，你放心，我答应你，这次绝不变挂。”
我以为我的心麻木了，我以为我的泪流光了，可是滑过我脸庞的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短短三天，风云骤变，我度日如年，却茫然无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042
毓秀宫的宫门被打开了，外面的士卒如潮水般涌了进来，一时间叫骂声哭泣声求饶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士卒闯了进来，明晃晃的刀剑架在身后。我依然端坐在床前，呆呆的看着被放置在床上的两位公主冰凉的尸体，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总是一味的等待，仗着韩家人的保护，等着槿实现他的诺言。我说过，如果他要报仇我愿意帮他，可是为什么他要拒绝？为什么现在又反悔了？为什么短短十日就变了这么多？难道在南疆的时候我真的没有发觉他故意隐瞒我？如果我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我会怎么做？是帮他，还是报恩？为了他背叛所有的人，还是坚持自己所剩无几的良心？总是如此，很多事故意忽略不肯面对，直到最后才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做到两全其美。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死的这些不相关的人？槿，你们要报复的是皇帝，为什么结果会是这样？
“对不起，公主。我的心给了他，只有他……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这孩子的命。”
“侯爷，末将奉命来捉拿钦犯。”
槿……你难道就不要和我解释？……结局已注定，其实不需要什么解释……以我优柔寡断的性格能做什么？
起身走到歆的面前，看着他怀中哭得没了气力的婴孩，看着歆焦虑的双眼，我向他保证：“歆，放心。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来的。”
转身离开，与槿擦肩而过，停下脚步，看着门外的天空，沉默了良久才哑着嗓子开了口：“看在以前的份上，别为难他们。”
“嗯。”一声轻哼，让我放心离开。
快步走回乾坤宫，到了门口，又停下了脚步，站在台阶下，望着宫门发呆。
“侯爷？”
“陈将军，你说我现在能做什么？这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吗？”
“侯爷，你不是说过，只要还有人争夺皇位，你就有机可乘吗？侯爷聪明过人，看得很清楚，又何必犹豫不决呢？？
“我只不过是皇帝的男宠，没权没势，能做什么？能做什么……”
“侯爷。”他站到了我身后，重重的鼻息喷在了我的颈后。“你只要继续获得皇上的宠爱，为自己找一个盟友，慢慢干预朝政，就可以掌握权力。末将……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不要对我那么好。不值得。就算你陪上了性命，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我心甘情愿。”
“我最讨厌欠人情债。”
“侯爷的心里只有苏将军，可是你们不能在一起……对不起，末将失言了。”
一瞬间脸色变得铁青，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激烈的情绪，缓缓对他说到：“不。你没告诉皇上，我应该感激你……看不出，你的心思很细腻，眼力也非常好，难怪皇上要派你监视我。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除了皇上以外。大家都很有默契帮你隐瞒。”
“为什么？”不由得失笑，原来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可怜我一个人努力掩饰，成了众人的笑柄。
“你一向循规蹈矩。没有真凭实据，说出去，没有什么用处，不会造成致命的打击。所以……”
“我们进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打断了他的话，拾阶而上。已经没有可依赖的人了，唯有靠自己。太依赖于一个人，只会让自己变得软弱不堪。
如果命该如此，就决不能逃避。
“你们总算回来了。外面怎么样？歆呢？”翩翩在庭院里走来走去，看见我回来了，迎了上来。
“放心。歆暂时没事。我们再想办法救他。皇上呢？”
“他醒了不久，一直在发呆。那个昭国的使者来了，正在御书房等着。”
“谁放他进来的？”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他又有什么花样。“我先去见皇上。”
轻轻推开寝宫的大门，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皇帝躺在床上，睁着眼望着帐顶，一动不动。
“皇上……皇上……”他没有任何反应，我想了想，继续说到：“皇上，一切都结束了。珍公主服毒自尽，玥公主难产死了，皇后，韩大人，六皇子，他们都……去了……外面很乱，二殿下和三殿下的人马彼此不合，时有冲突。皇上，只有您能制止他们。”
他依然没反应。我跪在床前，仿佛等了一年那么长，正准备放弃，他终于说话了。
“朕从没想过这两个女儿如此能干，几乎就让她们成功了……每回朕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就会做错事，这次好像也一样……”
“皇上……”
“刚才昭国的使节来了，正在御书房等着，你去问问他有何事？”
“是。”
冉悠月坐在御书房里不紧不慢喝着茶，神色平静。他看见我来了，微微一笑：“怎么？贵国皇帝病倒了？还是不敢见我？”
“皇上偶感风寒，正在休息。特命我来招呼元帅。不知元帅此次前来有何事求见皇上？”
“没什么。不过想问问，南疆的问题如何解决？虽然我知道现在上京乱成一团，没有主事之人。不过圣上还等着冉某回去复命呢。”
“皇上今日不舒服，冉将军不如明日再来。我会向皇上禀告的。”
“呵呵……明日？他的病明日就能好？”他放肆的笑了出来。我看着他的笑脸，温柔迷人，除了眼中的一抹戏谑和幸灾乐祸。我终于知道皇上倾心爱慕的人长得什么样，如果他和月红叶长得相似的话。
“侯爷在看什么？你说我和他哪个更美？听说你一向喜欢调戏美人。”他挑了挑眉，见我不吭声，就走了过来坐到了我旁边，笑吟吟的看着我。
尽管他是的美人，但是我只想把他的笑脸扯碎。我撇开了眼，刻还是忍不住想弄清问题的答案。
“那天你到底对皇上说了什么？”
“让我想想……好像是他最爱的人，也就是我父亲，月红叶，当初遭人迫害被迫逃亡，而他，却被欺骗，最后酿成了无可挽回的悲剧。”
“你在撒谎？”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让人无法相信。
“呵呵，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他信了，为心上人报仇，让这个国家血流成河，毁了这个国家的根基。结果已经注定。
“你在撒谎！”不敢置信。他为了复仇，竟然害了这么多人。为什么？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对于其他人，那是谎言。而对于他，则是真实，因为他愿意相信。这是他长久以来渴望的，渴望他的爱得到回应。逍遥侯，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其实，我能想出这个报复计划还多亏了你的提醒。”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突然凑近了我的耳边，轻声低语。“当槿告诉我你的遭遇的时候，我很惊讶。我从没想过这种报复方法，也从没想过会这么有效。你说正在偷听我们说话的老皇帝在想什么？是不是明白被我骗了而气得发狂？哈哈哈……”
“不用四处张望了，他一定躲在密室里偷听。我记得父亲说过御书房里有条暗道。”他拉着我坐了下来，继续侃侃而谈。“我想过上百种报仇的方法。本来一心想要他的命，后来才觉得也许这样做更好，让他活着，一辈子受煎熬。我知道他一定躲着偷听。当他怒气消了，就一定会怀疑我的话。其实我也没完全撒谎，当初的确是宁皇后和韩正德助我父亲逃离皇宫的。”
“那他们应该是你的恩人。你竟然下得去手？”
“哼。你以为他们就没有任何私心？当初我的母亲拉着我跪在韩正德面前求了三天，他都没答应，最后用月族的密宝机关数术图做交换，他才点了头。我们举家逃亡，他们为了撇清嫌疑，对父亲毫不留情……哼！这里没有半个好人……你还不是一样被他们利用？进了宫，你得了什么好处？他们又得了什么好处？侯爷，别太天真了。这里没人值得信赖。”
我没法反驳他的话，只能撇开头。
“元帅，其实亲手杀死自己最爱的人，已经是老天给的最大的处罚。一辈子的伤心痛楚，是岁月无法磨灭的。你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执着于报复？皇上他……很痛苦。所有人都痛苦……恩爱情仇，最是伤人。”
情与爱，是世间最甜美销魂的美梦，也是最令人无法承受的致命蛊毒。如果无情无心，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遗憾。槿，你我又会如何？曾经的山盟海誓，就如同过眼云烟，一切都变得不真实。我不相信你变了心……我们能否长相斯守？你告诉我！
043
“枫，你怎么呢？呆坐在这儿想什么？”翩翩蹲在我面前，看着我，忧虑的双眼，无奈的笑容，从小到大，他何时如此消沉过？不由得伸手抚摸他的脸，冰冰凉凉的，在这初夏的日子里，很舒服。
“翩翩，别担心，我没事。我很好。我只是在想如何才能活下去。”
“那个姓冉的到底说了些什么？他走以后，你在这里发呆，皇上在寝宫里发呆……我很害怕，一定会有更多的事情发生，但我们却猜不到是什么。”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总会有办法。我们还是去看看皇上吧。希望他能撑过这次打击。”
寝宫里依然静静的，皇帝立在窗前，握紧了拳头。我和翩翩对视一眼，走了过去，跪下行礼。
“启禀皇上，冉元帅已经走了。他希望皇上能尽快与他商谈南疆问题。”
“……朕知道了……朕在秘道里全都听见了……他料得很准，朕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算计之中……朕害怕月族的报复，结果该来的还是来了……朕有罪！”
他的身体一阵颤抖，摇摇欲坠。我连忙上前扶住他。“皇上，这个时候您不能倒下。国家动荡不安，全靠您支持下去。皇上，趁现在还没有积错难返，您还可以补救。”
“是吗？还可以补救吗？朕刚才梦见了先皇，还有两位皇兄，他们满身鲜血，都在笑我，笑我用尽了手段得了这皇位，却做了一辈子的糊涂皇帝……咳咳咳……”
“皇上，别动气。一切都不晚，您还有机会补救……”我拍着他的背轻声安慰他，突然看见他胸襟上的斑斑血迹，一愣，说不出话来。
“罢了。朕已经无力无能治理这个国家了……去传丞相和两个皇儿来见朕。朕，应该退位让贤了。”
心中大惊，我和翩翩交换了眼神。我不动声色，缓缓问道：“不知皇上心中中意哪位皇子？”
“所谓长幼有序，就景瀚吧。他有丞相和朱家辅佐，实力最强。这个国家经不起折腾了。去吧。”
“臣遵旨。臣告退。”
快步来到殿外，派人去传陈劲过来。
“枫，怎么办？三殿下和雷飒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他们怪罪，我……”
“别急。皇上还没宣旨，一切都还没成定局。等陈劲过来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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