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字香烧-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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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我睁开眼,宁出尘正低头看着我,目光深邃。
“恩,吵醒你了,接着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我点点头,靠在他胸前,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耳边的心跳声坚定沉稳,让人安心。
明天,这个人就不在身边了吧。
这样想着,心底那想要忽略却愈加激烈的惆怅让我有些烦乱,和这人朝夕相处仅三月有余,竟这般不舍了么?
揽着我的腰的胳膊突然收紧,我被宁出尘紧紧地抱在怀里,心突然急速的跳起来,我将头深埋在他胸前,不敢抬头看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明天就要进宫了,你要……小心。”
“……嗯。”
两人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起起落落,混乱一如暗中涌动着的心情。我轻叹,犹豫了一些,终是环上了那人的腰,感觉到那人将我拥的更紧了,心中竟是有些欣喜。
他……亦是舍不得我的吧?
白色的月光悄然从窗口照进来,优雅的,清冷的,高贵的,不容亵渎的,一如身边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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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晟帝国玄天帝天和三年十月,右史权徽名密谋叛乱,被丞相宁出尘剿灭。
同年十一月,左使佟世川之次女佟水情与丞相宁出尘之三子结亲,佟宁两大家族结为同盟。
玄天帝天和四年二月初,丞相宁出尘三子宁罂受佟世川所荐,入宫为玄天帝右侍书。宁氏一族一时风光无限,圣恩日隆。
番外一 【那一場風花雪月的事】(一)
月上中天之时,听风才从悬剑堂出来,白色的月光映着地上的积雪,竟亮如白昼。夜色辛凉,时不时的响起几声婉转的鸟鸣声,在月色中飘飘荡荡,几只鸟扑棱着翅膀朝着那墨蓝色的天空一头扎去,渐渐的被那沉郁吞没,不见踪影。听风抬首仰望那躲在树枝后的一轮明月,时不时的被飘来的几片浮云遮住,投下淡淡的影子,好似赌气般,不由得想起那人,淡淡一笑,脚不点地的施展轻功,无声无息的朝城外方向掠身去了。
不多会儿便来到了城外一片林子前。那林子间怪木丛生,乱石奇谲,嶙峋狰狞,干枯的树枝胡乱交缠着,惨白的月光下如从地狱中伸出的鬼爪,铮铮的朝天探着,林间时不时传来几声嘶哑的野兽吼声,于林间游荡者,好生诡异。听风却似没看到般,纵身点着树梢一路飞过,于那林子中间停了下来,眼前的二层小木楼静静地立在扭曲了的枯木之中。嘴角轻挑,从那开着着的窗口翩然进去了。
果然,白色的月光下,那人正趴在桌上拿着一根竹棍逗着一只全身雪白的小兽,邪魅俊逸的脸上此刻满是不耐,却似没看到他一般眼皮抬也不抬。
听风轻笑,走到那人身旁,俯身双手环住那人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喃:“可是生气了?我来迟了。”
逐月这才丢下竹棒,转身回抱住听风,凑着窗口的月光仔细的看他脸色,却突又恼了,一双剑眉攒到一起,低声道:“主公是不是又把事情都推给你了?堂里的事还是没了么?又要教那小少爷功夫。主公可当真是狠心,竟这样使唤你。”
听风拉着逐月的手,在桌边坐了,笑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堂里的事今晚便了了,那内奸已让主公用计逼了出来,竟是东西阁阁主阮至,如今被主公拿下了,正关在思过堂里受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苦,竟是连‘蛊虫草’都用上了,那阮至倒是嘴硬的很,一句话不说,倒不知他主子是谁,竟调教的出这等汉子。”
逐月一旁早就消了气,斜靠在椅背上,捞起茶壶倒了杯茶递给听风,道:“实在不行,直接让小少爷用上次的法子,呃……‘催眠’他不就好了。”
听风接了茶杯,点头,道:“我亦跟主公说了,只是主公像是不愿如此,我也没办法。小少爷刚入了宫,主公怕是担心的很,不愿去扰了他罢。”
逐月闻言,忽抚掌而笑,凑到听风脸前,故作神秘的低声道:“你可觉得主公对小少爷的感情不一般?你我跟了主公这些年,何时见过主公对人这般体贴。那日我不过是调笑了几句,主公竟发了脾气,实在让人委屈的紧。”
听风却只是不答,一手揽过他的腰,眉目含笑,修长的手指轻抚逐月在月光下白皙的几乎透明的脸颊,双唇凑上去轻贴上那两片柔软,伸出舌头细细舔舐,逐月张开口,那舌便滑了进去,婉转纠缠,逐月的呼吸逐渐乱了,被听风拥在怀里,任凭他索吻。
几许唇舌缠绵,听风才放开逐月,逐月早已瘫软在他怀里,任他抱着,双颊微红,气息不稳,更添妩媚风流。指尖轻轻的描画着他的唇形,听风柔声道:“那小少爷端的不是简单人物,看着他平凡无奇,对什么都一副淡淡的模样,却是深藏不露,才不过十二三岁一双眼睛竟连我都看不透,心思怕是极深的,大少爷二少爷虽然优秀,这方面却不及他分毫。这些天教他习武,他虽总是懒懒的,却悟性奇高,小看他只怕是要吃大亏。”
逐月点头,思索着道:“我也这样觉得,那小少爷看着温柔,却总让人有距离感,朦朦胧胧的让人不晓得他在想什么。他娘亲死在主公手里,自己又被关了五年,竟没有一丝恨意?只是如今主公对他如此特别,不怕他存报复之心么?”
“他娘亲背叛了悬剑堂,拈花因她而死,凝雪又远走不知所踪,即使杀了她,又灭了冰魄山庄,拈花亦无法复生,又待如何?”听风沉默半晌,才低声悠然开口。那叹息般声音仿佛是带着无比凄厉的心痛与从他心底深处飘然而出,却重重的砸在逐月心上,让他一时竟僵直了身子,不知所措的看向身旁那人温润如玉的脸庞,满口苦涩,竟说不出话来。
沉默兜兜转转,两人都不出声,那平日里被刻意避开的话题如今赫然被翻出来,才发现旧日的伤口仍在汩汩流血。只因为时间并不会让人忘记痛苦,只会让人习惯痛苦。
“你……还是爱着他么?那我又算什么?”逐月倏地开口问道,平日里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此刻竟是冷若寒星,直直的逼视着那陷入回忆中的人,那人怔怔的看着他,拥着他的手臂却是失了力。
“我和你的这些年,对你来说又算什么?我在你心中,又是你的什么人?你虽对我温柔,我亦怕失去你,总想着我在你身边,你总归一日会爱上我,但是如果你拿我当拈花的替代品,虽然我爱你至深,却亦决不愿的!”
逐月猛地从听风怀中起身,弯腰抱起地上的白色小兽,转身自窗口飞身离去了。
听风却依旧坐在桌边,看着那修长身影带着些难言的孤寂与决然,消失在银色月光之下,脸上似还有他转身时长发拂过脸颊的轻柔触感。
他垂下眼帘,指尖轻触着唇,似有些迷茫但又带着些坚定的低语:
“我爱你吗?我只知道你……绝不是替代品,你是独一无二的……我的逐月……”
番外二 【我和你的那些年】(一)
在那以后的无数个夜晚,我时常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遇到他,现在的我会怎样呢?
我不知道,但是,大概不会比现在更痛苦,也不会比现在更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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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7月14日 星期四 晴
今天我见到一个人。
在爷爷的书房里见到他时,他正立在爷爷身边,手里端着一把小巧的紫砂茶壶,低着头专心致志的冲茶,额前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只看到很精致的侧面,线条柔和,专注的神情让人错不开眼。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户上的五彩玻璃照在他身上,衬着他身上干净的白衬衫,在他周围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色光晕,圣洁如圣子。
爷爷对我招招手,说,来,伶之,这是重华,以后就让他跟着你罢,有不懂的就问他。
爷爷又对那男孩说,重华,这是我的孙子,伶之,以后你就跟着他,好好的照顾他,知道了么?
他转过头看着我,眉目清秀如一幅画,皮肤带着些病态的苍白,一双晶亮的眸子闪闪的,安静的看着我,仿佛是藏在深山里的一眼清泉,幽深而清澈。
他对我轻轻点头,说,伶之少爷,我是重华。声音清脆中带着些沙哑,并不十分悦耳,却意外的听着很舒服。
重华,他叫重华,真好。
我现在不那么后悔离开法国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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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7月25日 星期一 阴转小雨
妈妈死去的时候,我没有哭。
今天我却哭了,十六年来第一次流泪。
吃过晚饭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遇到二叔家的什么表哥的,领着一群人,见我过来,便起哄着骂我只是个妓女生的私生子,没资格呆在林家,我冲上去跟他们扭打在一起,最后浑身是伤的被闻讯赶来的国叔拉开,他的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重华,无声无息的站在那里,安静的像一缕魂魄。
他的眼睛看着我,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就像过去的几天一样。
我和表哥被带到爷爷面前,爷爷看了我一眼不说话,只是朝国叔点了点头。
我睁大着眼睛看着立在我身后的重华朝前跨出一步,脸色平静的脱下身上的白衬衫,露出白皙纤细的上身。
国叔从墙上拿起一根细细的鞭子,甩了甩,和空气摩擦着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啪”的一声,重华的背上便多了一条长长的鞭痕,细细的往外渗着血珠,在那白皙的背上,像是一条狰狞的蛇,红着眼睛狞笑着盯着我。
我呆立着,听着那一声声清脆的响声仿佛要刺穿耳膜一般尖锐的在耳边叫嚣着,那一条条血红的伤痕,如烙铁般深深的刺痛了我的眼睛,我想要移开视线,却只能盯着那背上渐渐变得血红一片,交织着的鞭痕如同一个网,我被那网深深缠住,再也无法挣脱。
我想冲上去拉开国叔,让他住手,我想说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打架,打我就好了,重华没有错!
可是我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我的身体像是秋天里的最后一片叶子一样抖着,只能睁大了眼睛,眼眶都痛了,却还是大睁着。
表哥早已吓得哭出声来,我却没有哭,挨打的是重华,他是因为我而挨罚,他都没有哭,我又有什么资格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是在我的神经也快要在那一声声鞭响下断裂的时候?还是重华的背上再也找不出一点完好的皮肉的时候?我不知道。爷爷终于点了点头,华叔收了鞭子,站在爷爷身边。
重华发着抖,缓慢的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衬衣,紧皱着眉慢慢的穿上,抬起头,眼神依旧是晶亮的,淡淡的,却像最利又最钝的刀子,一下一下戳在我心上。
爷爷说,这件事就这样吧。
重华牵起我的手,慢慢的走出去。我迈不动步子,任他拖着,眼里只看到那雪白的衬衫一点点被背上的血渗透。
少爷,我没事,不痛的。他看着我,忽然温柔的笑了一声。少爷不要哭。
骗人!你走路的时候腿都在抖!拉着我的手手心里满是冷汗!你的嘴唇都被你咬出血了!
我想这样说,却张了张口,捂着脸蹲了下去。
光洁的白色大理石地板,像是一面镜子,冷冷的,映出一个满脸泪水的人,好狼狈。
我闭上眼,一滴眼泪滴落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微小的声音。
我深深的痛恨这样的自己,如此的无力而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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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8月17日 星期三 多云
重华是安静而温柔的人,却总是淡淡的,笑是淡淡的,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连那温柔也是淡淡的。他总是在忙着,安静的忙绿常常让人忽略掉他苍白的脸上深藏着的疲惫。
他要跟着叔叔学着管理公司,因为他将来要帮着我接管家族业务;要跟着国叔学各种拳脚功夫,熟练地用枪,因为他要负责我的安全;要上各种培训班,学茶道,剑道,古筝,书法,小提琴……因为他还要替我出席各种可能的宴会和交际;要……
和他朝夕相处一个多月,意识到这个事实后,我的心情复杂晦涩。
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的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难过的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得不为了我。
这样矛盾的心情,甜蜜中混着些许苦涩,隐约的又有些不甘,让我无所适从。
我时常看着重华纤细单薄的身影,想,如果我不是林家少爷,重华便不会为我做这些吧,他大概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如果林家少爷另有其人,重华亦会为他做这些吧。
一想到这,我便觉得心里像是有几百只猫在心上使劲的抓挠,刺啦啦的疼。
或许,接受爷爷的提议,认真的做好林家继承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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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9月9日 星期五 多云转晴
重华平时不太爱说话,总是静静地。我总是找各种借口和他搭腔,他都会很带着淡淡的温柔笑着回答我。
今天我却后悔了。
我问他,你就姓重吗?好奇怪的姓。
重华说,我没有姓。
他平静的说着,眼睛仍是亮亮的,清澈如一泓泉水,耀眼如天上繁星,我却总觉得那里面盈满着难言的悲哀,在一如既往的淡淡笑容下成年累月的压抑积累着,带着无奈而又麻木的神情,以一种高傲而悲悯的姿态,被他深深的埋在心里。
我忽然很担心,他那瘦弱的肩膀会微微的颤抖着,痛哭失声。
然而他没有,仍旧是那样笑着,温柔,却不温暖,不带任何温度的笑容,有一种平静而深沉的哀伤。
看着那笑容,我突然后悔的想扇自己耳光。
后来我去问国叔,国叔说重华是四岁那年被领回来的。爷爷是在电视节目上看到重华,四岁的他被养父母虐待的遍体鳞伤,面对采访镜头,他一双眼睛平静如一潭死水,爷爷一眼就看中了那眼神,便把他领回来了,起名重华。
眼里干涩涩的,心里一抽抽的痛。国叔看我的样子,突然笑着说,伶之,你不用替重华难过,那是他的命,没有老爷,他早在四岁那年就死了。你也不用担心他,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手攥的死紧。我知道重华很强,虽然他比我还要小一岁;我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