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坯子 作者:[瑞典]马伊·舍瓦尔,佩尔·瓦勒-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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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尔森心想,啥事都要管的资本主义社会,最爱干这种电影审查的事了。
报上最大的一条新闻是:“读者有机会为三只斯堪森的熊宝宝命名”。一篇军方研究报告指出,四十岁的后备军人体能状态比十八岁的新兵好,不过这消息放在极不起眼的地方。在没人要看的文化栏里则有篇关于非洲罗德西亚的报道。
拉尔森边看报纸,边喝茶、吃鸡蛋,咬了六片烤面包。
拉尔森从没去过罗德西亚,但南非、塞拉利昂、安哥拉和莫桑比克倒去过很多次,当时他是船员,已经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了。
他吃完饭、洗好碗,把报纸扔进垃圾桶里。由于今天是周六,铺床前他会先将床单换掉,然后仔细选妥今天要穿的衣服,整齐地摆在床上,脱下睡衣,淋浴。
拉尔森把自己的单身公寓打理得很有品位。家具、地毯、窗帘,从白色意大利皮拖鞋到旋转式诺曼地彩色电视,无一不是最高品质。
拉尔森是斯德哥尔摩制暴组的侦查员,他不可能再往上爬了。老实说,他没被炒鱿鱼已经算奇迹了。同事们觉得这人很怪,而且几乎没人喜欢他。他自己不仅憎恨身边的同事,还讨厌自己的家人以及他那上流社会的家庭背景。拉尔森的兄弟姐妹把他当成家族之耻,因为他老爱唱反调,更重要的是,他是警察。
拉尔森冲澡时,心里想着不知自己今天还能否活下去。
这没什么好触霉头的,拉尔森从八岁起,每天早上刷牙准备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学时,就会想到同样的问题。
科尔贝里躺在床上做梦。这不是什么美梦,他以前就做过了,当他全身汗湿地从噩梦中醒来时,便会对葛恩说:
“抱抱我,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跟他结婚五年的妻子葛恩便会揽住他,让他立即忘掉一切。
在梦里,他的女儿波荻在五层楼高的窗口边,他想跑到女儿身边,双褪却不听使唤,只能看着女儿慢动作一般从窗口慢慢往下掉,同时尖叫着对他伸手挥舞。科尔贝里拼命想抓住女儿,肌肉却完全不听使唤,他只能眼睁睁看女儿尖叫着往下坠。
他惊醒了,噩梦中的尖叫变成了闹钟的铃声,当他抬起头时,看到波荻就跨坐在他腿上。
小女孩儿正在看《猫咪游记》。其实她才三岁半,还不会看书,但这个故事葛恩和科尔贝里不知为她念了多少遍,三个人都已经能倒背如流了。科尔贝里听到女儿自顾自地低声念道:
“有个小老头长着蓝色的大鼻子,全身穿着白色的棉衣。”
科尔贝里关掉闹钟,波荻立刻停下来,用稚嫩的童声高嚷:“嗨! ”
科尔贝里转头看着葛恩。葛恩还没醒,被子盖到她鼻尖,太阳穴旁的黑发微湿。科尔贝里用手指轻触妻子的双唇。
“嘘,”他低声说,“别吵醒妈妈,还有,不能坐爸爸腿上,会痛的。过来躺下。”
他挪出空间让小鬼钻到他和妈妈之间,波荻把书拿给他,头靠在他的腋弯里。
“念! ”她命令说。
科尔贝里把书放到一边。
“不行,现在不行。”他说,“你去拿报纸了吗? ”
小女孩儿从他肚子爬过去捡起放在床边地上的报纸,科尔贝里边唉哟边感叹地把女儿抱起来放回他跟老婆之间,然后打开报纸阅览。他一口气看到十二版的国际消息,这时波荻插嘴了。
“爸爸? ”
“嗯。”
“约阿希姆太坏啦。”
“嗯。”
“他把布布拿下来抹墙,抹整片墙呢。”
科尔贝里放下报纸,又感叹起来。他下床走到育儿室,快满一岁的约阿希姆正站在婴儿床里,他一看到爸爸,就放开扶栏,一屁股坐到枕头上。波荻说得一点儿都不夸张。
科尔贝里把儿予夹到臂弯下,带到浴室用莲蓬头彻底清洗了一番,然后拿毛巾将他裹好,走回房间放到还在睡梦中的葛恩身旁。他把被单和睡衣洗好,清理婴儿床和壁纸,然后拿片干净的尿布和防水裤。这期间波荻在旁边跟前跟后,她很高兴这次爸爸是生弟弟的气,而不是她,因此不时跟着敲边鼓数落弟弟的不是。等科尔贝里清理完毕后,已经是七点半了,再睡回笼觉也没意思了。
一走进卧室,科尔贝里的心情便开始好转。葛恩醒了,正在逗约阿希姆玩。她屈膝把儿子抱在手里,让孩子在她腿上玩云霄飞车。葛恩是个迷人漂亮、智慧与幽默兼备的女人,是科尔贝里想要的梦中情人。虽然科尔贝里一生交过不少女友,但到了四十一一还是光棍一个,当时他对结婚一事已不存指望了。
葛恩比他小十四岁,但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很单纯、亲密而直接。
葛恩对他微微一笑,抱起咯咯笑个不停的儿子。
“嗨,”她说,“你已经帮他洗过澡啦? ”
科尔贝里把刚才的悲惨经历说了一遍。
“可怜的家伙,过来躺一下吧。”她说,然后瞥了一眼时钟。
“还有时间嘛。”
其实科尔贝里已经没时间了,不过他很容易被老婆说服,便顺势躺了下来,把手臂枕到葛恩颈下。可是没一会儿他又爬起来,把约阿希姆放到床垫上。床垫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他帮儿子包好尿片,套上绒布连身衣,往婴儿床里扔了几个玩具,然后回到葛恩身边。波荻还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玩她的玩具。
过了一会儿,波荻跑进来看着夫妻俩。
“骑马。”她高兴地说,“爸爸当马。”
她想爬到爸爸背上,不过被她爸赶走,他还关上了门。之后两个小孩儿就很久没来吵他们了。两人亲热完后,科尔贝里在妻子的怀里再次睡去。
科尔贝里走过马路取车时,斯卡玛布林地铁站的钟已指着八点二十三分了。科尔贝里上车前转身对站在厨房窗口的葛恩和女儿挥手告别。
他不用开车进城去瓦斯贝加大道,如果绕道渥斯塔和杜松棱市的话,可以避开最容易塞车的地段。
科尔贝里边开车边荒腔走板地用口哨大声吹着爱尔兰民谣。
阳光晴和,空中飘着春天的气息,花园里的番红花和万年青正在盛开,科尔贝里的心情好极了。运气好的话,今天可以早早收工,下午便溜回家算了。葛恩要去名品酒店买些好东西,等孩子们就寝后,他们再一起共进晚餐。结婚五年,他们还是觉得两人一起在家做顿好饭,坐下来慢慢吃饭喝酒聊天,是欢度夜晚的最佳方式。
科尔贝里酷爱美食醇酒,几年下来,肚子也多了一小圈肥肉,不过他喜欢称之为“中段”。你若以为发胖会让他身手变得迟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科尔贝里的动作依然矫健,身手灵活,当年在伞兵部队里学来的本领和技巧一项也没忘。
他停止吹口哨,开始思索一个过去几年来一直在盘算的问题。他越来越不喜欢自己的工作了,很想辞职不干。这问题本来就不好解决,加上去年他被升为副组长,加了薪,问题就更麻烦了。一个四十六岁的警局副组长是很难更换跑道、找到同样高薪的职业的。葛恩一直要他别考虑钱的事,反正孩子渐渐大了,她可以回职场工作。而且过去四年当家庭主妇时,她一直都在进修,又多学了两种语言,薪水一定会比以前高出很多。
波荻出生之前,葛恩在一家公司担任执行秘书,所以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找到薪水不错的工作。不过科尔贝里不希望老婆为生计奔波,除非她自己真的想工作。
而且,他完全不能想象自己当“家庭主夫”的模样。
科尔贝里天生有点儿懒骨头,不过他需要有事做,生活必须有变化。
当车子驶进警局时,科尔贝里想起今天马丁·贝克不上班。
这表示我得在局里待一整天了,科尔贝里心想,还有,这表示我找不到半个有头脑的人交谈了。他的心情立刻跌到谷底。
为了振作士气,科尔贝里在等电梯时,再次吹起口哨。
第十二章
科尔贝里连外套都来不及脱,电话就响了。
“喂,我是科尔贝里……什么? ”
他站在凌乱的办公桌边,茫然地看着窗外。从愉快的家居生活转换到丑恶的警察工作,对科尔贝里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他不能像马丁·贝克那样轻松自如地调整。
“怎么回事? 好,告诉他们我马上就过去。”
科尔贝里又去开车,这回铁定要堵车了。
他在八点四十五分抵达国王岛街警局,把车停在外面的空地上。科尔贝里刚下车,就看见拉尔森准备驾车离去。
两人互相点了个头,但没交谈。他在走廊上遇到勒恩。
“你也来啦。”勒恩说。
“是啊,怎么回事?”
“有人砍了尼曼。”
“砍了? ”
“是啊,用刺刀。”勒恩悲伤地说,“在萨巴斯贝里。”
“我刚才看到拉尔森,他是要去萨巴斯贝里吗? ”
勒恩点点头。
“马丁呢? ”
“在梅兰德的办公室。”
科尔贝里仔细盯着勒恩。
“你看起来快完蛋了。”
“我是快不行了。”勒恩说。
“干吗不回家睡觉? ”
勒恩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沿着走廊而去。勒恩拿了一些文件,看来应该还有工作得处理吧。
科尔贝里敲了一下门,然后走进去。正在埋头看笔记的马丁·贝克连头都没抬。
“嗨。”他说。
“勒恩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
“这里,你自己看。”
马丁·贝克把两张打好的纸递给科尔贝里,科尔贝里在桌边坐下开始阅读。
“觉得如何? ”马丁·贝克问。
“我觉得勒恩的报告写得很糟糕。”科尔贝里说。
他说得十分严肃,五秒后他又说:
“看起来很恐怖”
“你说得对,”马丁·贝克说,“我也这么想。”
“现场看来怎么? ”
“难以想象的糟。”
科尔贝里摇摇头,他大概可以想象是怎么回事。
“我们最好尽快抓住这家伙。”
“你又说对了。”马丁·贝克说。
“我们手头有什么? ”
“有一些线索,我们找到了几枚脚印,也许还有些指纹,没人听见或看见任何动静。”
“听起来不太好,”科尔贝里说,“那得花点儿时间追查,而且这家伙很危险。”
马丁·贝克点点头。
勒恩小心地敲敲门,然后进来。
“目前还没查出来,”他说,“我是说指纹的事。”
“指纹一点儿用都没有。”科尔贝里说。
“还有一个很清楚的脚印,”勒恩惊讶地说,“大概是靴子或厚重的工作鞋吧。”
“那也没什么用——”科尔贝里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脚印以后也许会是很重要的物证,但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先抓到杀害尼曼的凶手,以后再来定他的罪。”
“听起来好像不太合逻辑。”勒恩说。
“没错,但先别管这个啦。我们还有别的几个重要线索。”
“是啊,我们有凶器,”马丁·贝克沉思道,“一把旧的卡宾枪刺刀。”
“还有动机。”科尔贝里说。
“动机? ”勒恩问。
“是啊,”科尔贝里说,“八成是为了报复,这是我们唯一想得到的动机。”
“不过如果是为了报复……”
勒恩没把话说完。
“那么杀害尼曼的凶手,很可能也在计划对别人展开报复行动。”科尔贝里表示,“因此——”
“我们得尽快将他绳之以法。”马丁·贝克说道。
“没错。”科尔贝里说,“你有什么看法吗? ”
勒恩闷闷地看着马丁·贝克,后者则望着窗外,科尔贝里皱眉看着两人。
“等一等,”他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尼曼是谁? ”
“他是谁? ”
勒恩被问得一头雾水,马丁·贝克则沉默不语。
“没错。尼曼是谁? 或者问得更切中要点一些,尼曼是什么样的人? ”
“是警察。”马丁·贝克终于说道。
“这个笞案并不完全正确。”科尔贝里说,“说呀,你们两个都认识他的,尼曼是什么样的人? ”
“他是个刑事组组长。”勒恩嘟哝着,不明就里地眨眨眼。
“我得去打几个电话。”他找了借口溜开。
等勒恩关上门,科尔贝里说:
“怎么样,尼曼是什么样的人? ”
马丁·贝克看着他,不甚情愿地说:
“他是个坏警察。”
“错了,”科尔贝里说,“听好了:尼曼是最恶劣的坏警察,是狗娘养出来的最低等人渣。”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讲。”马丁·贝克说。
“是我说的,但你必须承认我说得没错。”
“我对他认识不深。”
“少顾左右而言他,至少你知道他是个坏蛋吧? 勒恩当过他的属下,不方便说什么,可是他妈的你有什么好客气的? ”
“好啦好啦,”马丁·贝克说,“我听到的传言对他都没什么好话,不过我从来没跟他共事过。”
“你还是没说出重点,”科尔贝里说,“尼曼那个人根本不可能跟别人共事,你只能听命于他,按他的意思办事。当然啦,如果你是他长官,还是可以支使他的,可惜尼曼根本不会听你的。”
“听起来你好像比尼曼的爹还了解他。”马丁·贝克挖苦道。
“是啊,我知道一些你们都不知道的事,不过我待会儿再提这个。首先,咱们先讲清楚,尼曼是个混账警察,是警界的头号败类。我以跟这种人在同一个城市、同一段时间服务为耻。”
“这么说,很多人都应该觉得可耻喽? ”
“没错,不过有羞耻心的人并不多。”
“伦敦每个警察也应该以查洛纳为耻吧? ”
“你又说错了,”科尔贝里说,“查洛纳跟那他几名爪牙虽然胡作非为,但最后还是受到审判了。那表示警界还是不容许警员无法无天的。”
马丁·贝克若有所思地揉着太阳穴。
“可是尼曼从来没被告过,这是为什么? ”
科尔贝里自问自答:
“因为大家都知道,告警察是没有用的。一般大众根本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