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个老女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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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极了!」查尔斯跳了起来,「我六点钟来接你。」
第三章 她不知如何是好
去,神情有点紧张地抽着烟。
席拉·波兹一身夏装和灿烂如夏的笑容旋风般出现在他们眼前,她有一头漂亮红发,是一个娇小玲珑的小姐。对埃勒里来说,她简直就是美国社会特有的产物,就是那种傲慢无礼但又不会伤人的女孩。她会固执而且不顾一切地坚持到底;她不耐烦那些喜欢拍胸脯的大男人,并且极讨厌那些喜欢编造不幸身世的人。(埃勒里怀疑帕克斯顿先生偶尔也会拍拍胸脯,故意引起注意。)她像是森林溪流旁的那一大片薄荷般散发着清香。当埃勒里拿起席拉戴着手套的手,还听到她的寒暄:「奎因先生,你可不许笑!」
——一个生了病的朋友,怎么回事?她的眼里为什么透露出一丝神秘的莫名悲伤?
三人挤进敞篷车的前座,在他们西向驶往滨河大道时,他知道答案了。
「我母亲反对我俩的婚事,」席拉坦白地说,「奎因先生,你如果了解我母亲的话,你就会明白那有多可怕了。」
「她不说她为了什么反对。」查尔斯抱怨说。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席拉很小声地说,埃勒里几乎感觉不到她的痛苦,「是因为我姐姐劳拉。」
「就是那个发明家?」
「是的。奎因先生,我母亲从不掩饰自己的偏心。她对她第一任丈夫的孩子比对罗伯特、麦克林和我要好得多。或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真正爱过我父亲。她也许觉得对我们冷淡点可以报复我父亲。不论如何,我敢肯定妈妈十分疼爱可怜的劳拉,而非常讨厌我。」席拉抿着下嘴唇,企图不动声色。
「这是真的,埃勒里,」帕克斯顿大声说,「你会觉得劳拉是一个又瘦又老的还魂尸,眼露非人之光,在她那发臭的化学实验室里张牙舞爪,好像这一切都是席拉的错一样。」
「事情很简单,奎因先生,与其要在劳拉还是老处女时看我结婚,我母亲宁可牺牲我的幸福。她在这件事上是十足的怪物。」
埃勒里已经听说了一些怪事,心想他已经看到古怪何在了。这个老女人和巴克斯·波兹所生的孩子都不太正常。
对于这几个体弱多病、不能适应环境的无助孩子,科尔尼利娅·波兹可是在他们身上倾注了极大的母爱。至于她和斯蒂芬·波兹·布伦特生的后代,她就只付出她的尖酸刻薄。她一直希望神经质的小瑟罗、老处女发明家劳拉和老是不见踪影的贺拉提奥能够像双胞胎和席拉一样。这是很清楚的。但事实绝非如此。
「为什么你们两个要忍受这些呢?」埃勒里问。
在查尔斯回答之前,席拉抢先说:「母亲威胁说如果我嫁给查尔斯的话,要剥夺我的继承权。」
「我明白了。」埃勒里说,一点也不喜欢席拉的回答。
她感觉到埃勒里不以为然的语气:「我考虑的并不是我自己!而是查尔斯。你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我才不在乎我是否能从我母亲那里得到一分一毫。」
「我也不在乎,」查尔斯也插进来,脸都红了,「不要给埃勒里这样的印象——我已经和你吵了几个小时了,亲爱的?」
「可是亲爱的……」
「埃勒里,她跟她妈一样顽固,她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都没办法阻止她。」
「好了好了,」埃勒里笑笑,「我想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事。席拉,是不是说如果你不顾你母亲的反对结婚,她不但会和你断绝关系,而且还会炒查尔斯鱿鱼?」——席拉很沉重地点点头——「然后,查尔斯,你就少一个大客户了。我难道还不了解你整个律师业务是建立在波兹这个大客户之上吗?」
「没错,」查尔斯不怎么高兴地说,「处理瑟罗没完没了的诉讼案件并代表价值数百万鞋业的法律事务,我的公司规模不小。毫无疑问地,如果我们违抗席拉的母亲,她会把这些法律业务转到别的地方去,那我损失可惨重了,我非得一切重来不可,不过为了得到席拉,我会孤注一掷,除非——她不愿意。」
「不,我不愿意,」席拉说,「我不想毁了你一生,查尔斯,要不然我会良心不安。」——她语气深沉,而查尔斯表情悲惨——「奎因先生,我想你会讨厌我这么说。我妈是一个老女人,一个病态的老女人。英尼斯医生对她的心脏问题束手无策,而且她不听他的,她也不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也拿她没办法……妈妈很快就会死了,奎因先生,几个星期,或许是几天内。英尼斯医生这样说的。那个时刻一旦来到,你说,我除了松了口大气之外,还会有其他感觉吗?」席拉说着,她那澄蓝而又年轻的眼睛充满了泪水。
埃勒里再一次清楚地看到,人生并不全是牛奶糖和玫瑰花,在这个世上,最伟大最刚强的灵魂是女人,而不是男人。
「有时候,」席拉有点嗤之以鼻地说,「我觉得男人并不了解什么是真爱。」她对着查尔斯笑了笑并且拨弄着他的头发,「你是个傻瓜。」她说。
敞篷车慢慢行驶着,有一段时候,三个人都没说话。
「妈妈一死,查尔斯和我——还有我爸爸和双胞胎——我们都自由了。我们一生都活在监狱里——像疯人院一样,今晚你会明白我说的话……我们将会自由,我们会把姓氏改回布伦特,而且我们会成为有个人样的一家人,而不是关在动物园里的动物。瑟罗对布伦特这个名字很不感兴趣——他讨厌它。」
「你妈妈知道这一切吗,席拉?」埃勒里眉头紧锁。
「我想她有点察觉。」席拉抓着她年轻男友的手,「查尔斯,这儿停,让我下车。」
「为什么?」查尔斯疑惑地问。
「让我下车,你这个傻瓜!我妈她现在已经够生气了,没有必要再去惹她。我从这里招计程车回家,当你载奎因先生到家里前庭时,妈妈会以为我只是碰巧在路旁遇见你!」
「以七千个神灵之名,」当埃勒里走出敞篷车,他问,「这儿就是吗?」
巨宅矗立在守护着波兹家财富的高耸摩尔式大门和尖铁钉圆墙之后相当一段距离。这栋建筑面对滨河大道,背后是哈德逊河,在大门和房子之间栽种着一圈极其醒目的草地和树木,两侧铺着石子的车道是环状的,从大门绕到巨宅,又从巨宅绕回大门。埃勒里带着点指控意味地指向那绿树的中心,因为在这片树林中赫然耸立着一物——一座青铜塑像,足足两人高,一只大鞋,安然立于台座之上,在夕阳余晖中闪动着金光。它是一只牛津鞋,一只铜铸的鞋,拖着铜鞋带。
再往上看,霓虹灯管拼出这几个优雅的字:
波兹鞋
三块九毛九分一双
统一售价
第四章 她只给他们清汤却不给面包
沉重得不得了。墙上画满了户外的景致,还挂着阴沉沉、不怎么漂亮的门帘和窗帘。拜占庭骑士僵硬地站在门口守卫,防止那些威胁。一个镀金的楼梯从休息室往上盘旋到这个沉甸甸的梦幻天堂。
「请让我先参观一下四周环境。」埃勒里说。他不期望有阿富汗猎犬从隐秘的笼子出来,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人,还有身穿栗色麻衣、顶着光脑门的卡西莫多上来招呼颤抖不己的他。但是他所看到唯一的仆人,是一个穿着领班制服,一板一眼的人,看起来古板到家,「事实上,查尔斯,如果在晚餐之前你能够让我在这个波兹王国里见见波兹家的人,我将十分感激。」
「我没想到还会有人在不是非见不可的情况下想见他们的,不过我想这就是你和其他人不同之处。这儿走,教授,我们去试试,看波兹家的人谁会先被我们吓着。」
楼梯尽头,有一个看起来华而不实、肃静的长长穿廊带着他们走出楼梯。查尔斯从一个角落转了过去,然后打着呵欠指着一个入口,看起来像窄窄的堡垒一样。
「就是那里,」查尔斯点点头,「走,我们上去!」
他们爬了一段陡峭盘绕的楼梯。
「我在外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有这个钟楼。怎么会这样呢,查尔斯?」
「这是这个建筑物的一个特色。这个钟塔面对一个内部的庭院,然而你从外面的街道上却看不见它。」
「通到哪里呢?」
「到劳拉的牢房……就是这里。」
查尔斯敲敲一个背后安装着厚玻璃的铁栅门。一个女人透过玻璃瞪着眼睛猜疑地看着帕克斯顿先生,然后向后退。门闩转动,门打开时发出的尖锐声让埃勒里感到背脊一阵刺骨的寒意。
劳拉·波兹不单单是瘦削——在这个房间之外,他还没看过这么干瘦的身材。而且她根本不梳洗。她那有灰斑而且粗糙的棕色头发都打结了,披散在骨瘦如柴的脖子上,额前的头发几乎遮盖住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像她母亲,深深吸引着他。但这闪亮的双眼却充满着痛苦,眉头也因那长久以来的疑惑而紧皱着。劳拉·波兹穿着一件有如寿衣的实验室工作服,脚踏一双不成款式的花帮拖鞋。埃勒里注意到她没穿长袜。他还注意到她那曲张的静脉,然后他把目光移开。
这间实验室是圆形的——杂乱的桌子、蒸馏器、烧瓶、酒精灯、凌乱满是瓶子的架子、螺栓、板凳、电气设备。埃勒里对这一切没什么概念,但如果从电影戏剧的角度来看,这是相当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
「奎因?」她尖锐的声音就像她自己的身材一样,又高又尖,「奎因。」她紧皱的眉头皱得更紧,好像被一条旧刀刻伤一样,「你跟穆尔奎因综合实验室没什么关系吧?」
「没有关系,波兹小姐。」埃勒里很紧张地说。
「你看,他们的发明比我落后。当然,他们只不过是贼。我必须要小心——我非常希望你将来会了解。对不起,我有一个很重要的实验得在晚饭之前完成。」
「她让你想起『红色线索』里的那个疯狂科学家,对不对?」当他们走下楼梯时,查尔斯毛骨悚然地说。
「她在发明什么?」
「一种用于鞋类生产的新塑胶,」查尔斯·帕克斯顿百无聊赖地回答,「根据劳拉的说法,这种她梦想中的材料有永恒的耐久力,人们只要买一双鞋就可以用一辈子。」
「但那可会毁了波兹鞋业公司!」
「当然。可是你想还有什么可以让一个波兹家的人花她大把的时间去发明?来吧——我介绍贺拉提奥和你认识。」
他们又来到休息室。查尔斯带路朝后墙一面法式的镶嵌门走去。
「房子盖成U字形,」他解释,「在这U形屋里,有一个天井和内院,有更多的庭园,还有贺拉提奥的梦幻之屋等等。有几位建筑师已经在这里,他们的笑声可是没白没夜地吵死人……喔,他们就是斯蒂芬和那个梅杰。」
「席拉的父亲和他年轻时那个波利尼西亚伙伴?」
他们俩是脸颊红润的老人家,外表看来神智相当清楚。
他们坐在休息室正后面的一间小图书室里,他们俩中间摆着棋盘。图书室的后墙是法式门的延长部分,从这里看出去可以看到一个石板建的、有屋顶的阳台,这个阳台从外面看来是环绕着整栋房子的。
他们两个年轻人停步于休息室门口,正在下棋的其中一位——一个眼神轻柔,胡须灰白稀疏的人——抬眼看见他们。
「查尔斯,我的孩子,」他笑笑说,「很高兴看……看到你。进来,进来。梅杰,不论如何,你是被我打……打败了,所以你别……别再硬撑了。」
他的伙伴,一个庞然大物,长着一双鲸鱼眼,鼻孔喷气做声,把那张麻脸转向门口。
「走开,」他暴躁地说,「谁再这样唠唠叨叨打扰我下棋,看我不好好修理他。」
「是的,」斯蒂芬急忙打圆场,马上他又表情惊恐地说,「当然我们会把它下……下完的,梅杰。」
帕克斯顿介绍了埃勒里,他们四人闲谈了一会,然后他和埃勒里离开了那两个老人,让他们继续下棋。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查尔斯笑了,「友好的死敌。梅杰·高斯是很古怪的人——作威作福,每个地方都被他骂遍了,而且还是一个大酒桶。坦白地说——这代价可大了!斯蒂芬让梅杰·高斯把他踩在脚底,连其他人也不免遭池鱼之殃。」
他们从休息室的法式门离开,穿越了那个宽阔的阳台,来到一片舒适的草坪上,这是一个几何造型的园子,有一条婉蜒的小径通到一栋小型建筑,它坐落在四周花园墙里,就像是一个糖果盒。
「贺拉提奥的小别墅。」查尔斯宜布。
「小别墅?」埃勒里咽了咽口水,「你是说——真的有人住在那里?这不是海市蜃楼吧?」
「绝对不是海市蜃楼。」
「那我知道是谁设计的。」埃勒里愈走愈快,「瓦特·迪斯尼!」
那是一栋童话屋。它有歪斜的角塔,有一个像黄金风琴的前门,还有一点都不对称的窗户。屋子大部分漆成粉红色,搭配着薄荷色线条的百叶窗。有一个炮塔看起来像一棵倒过来的甜菜——一溜绿蓝色的甜菜,从小烟囱冒出来的缕缕的烟也是绿色的。埃勒里毫不觉得丢脸地揉着双眼。但是当他揉完眼睛再看,烟依然是绿色的。
「你没看错,」查尔斯喘口气,「贺拉提奥放了一些化学物质在火上,给烟染色。」
「这是为什么呢?」
「他说绿色的烟好玩。」
「空气清新之地,」埃勒里声调轻快地说,「我们进去吧,为了某种可怜的理由,我一定要见见那个人!」
查尔斯拨弄着竖琴,琴声引出一个高大肥胖的男人,他长了一头茂密的红发,根根直竖,仿佛很兴奋;窄金边眼镜后面则是一双巨大的眼睛。他使埃勒里想起某个人,埃勒里拼命地想到底是谁。后来他想起来了,就是圣诞老人,贺拉提奥看起来好像是没有胡须的圣诞老爷爷。
「查尔斯!」贺拉提奥大声叫道。他用力扭住律师的手,年轻的律师差一点摔倒,「这位先生是谁啊?」
「埃勒里·奎因——贺拉提奥·波兹。」
埃勒里的手差点在他猛烈的欢迎里断裂了。这个人很有力气,而且用起力来毫不保留,天真得很。
「请进,请进!」
屋内也同样华而不实。埃勒里打量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但他又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