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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怪奇談-第5部分

小说: 怪奇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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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丈渐渐停止了脚步。他甩开冰鳍的手,用一种苦闷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真的是芊芊吗?那么善良的女孩子,居然夺走了这么多条人命……” 
我和冰鳍惊讶的注视着姑丈,他扶住额角,挡住了脸上的表情:“如果……如果当时我不答应她就好了……不承认也不行,我已经连累太多人了……” 
“不能停下来!”我大喊,“这里很危险!” 
冰鳍再次拉住姑丈:“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这样子只会让死灵有机可乘!” 
“林家潮,你在那里干什么!”强悍的呼喊声从走廊的那头传来,我们还没来得及阻止姑姑就穿过黑暗疾步走来,虽然声音狠狠的,可她却红着眼眶,忽然间她惊叫起来,“咦,这是哪里啊?” 
糟了,连姑姑也被卷进来了! 
姑丈的脸色黯淡下来,他再一次甩开冰鳍,一步一步的后退着:“如果找不到我的话,芊芊是不是还会带走别人呢?她会一直不停的杀人吧……所以……”姑丈的背后,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我和冰鳍的动作同时冻结了——因为那幽深的黑暗里,一点微小的灯光摇摇晃晃的浮现出来…… 
昏黄的灯光上蒙着淡淡的紫影,那是——龙胆花! 
“小心!”我和冰鳍同时大喊,在姑姑困惑的惊叫里,姑丈像被什么拉扯住一样朝一个方向猛地倾斜过去,他张惶的对抗着将他拉扯过去的空荡荡的黑暗,拼命挣扎着:“是什么啊!什么在拉我!” 
“什么也没有啊!”姑姑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吓我,阿潮!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被你骗!” 
不能怪姑姑任性啊——因为她看不见!我和冰鳍从惊吓中回过神过来,连忙跑过去拉住姑丈的左手——他的右手,握在另一个人手里:那个人,穿着洁净的病号服,扎着长长的麻花辫,提着描绘了龙胆花的,过时的百褶灯笼。 
“住手,芊芊!你已经死了!他不能和你在一起!”冰鳍大喊,但对方凝聚着执念的力量异常强大,不但是姑丈,连我们都快被它拖过去了。不像爷爷可以同时辨认、吸引和抗拒这些东西,我们除了“看得见”之外什么能力也没有啊! 
混乱间只觉得手上一轻,芊芊的力量减低了不少,我和冰鳍不约而同的转头去看那个施以强大支援的人——是姑姑。她拉紧姑丈的手,表情异乎寻常的坚决:“不让你带走!我不能让你带他走!” 
姑姑与姑丈的牵绊,本来就比我们和他的深得多,虽然总是吵架,可果然只有姑姑拥有足以对抗芊芊的强烈思念。此刻姑姑毫不畏惧的注视着黑暗:“你在哪里?给我听着!这个家伙虽然又懒又笨又风流,完全没有任何优点,可我就是不会把他交给别人,因为他是我的丈夫!” 
——这场危险的拔河比赛竟然取得了短暂的平衡。 
我看见寂寞的笑容浮现在芊芊的脸上,她的唇轻轻的动着,好像在说什么。难道,是放弃的话? 
“不要松手!”冰鳍觉察到了我的松懈,“她在说:那就把你们一起带过去!” 
无法想象的强大力量传了过来,我感到手里蓦地失去了重量,脚下的地面仿佛塌陷了一样完全无法依靠,原来姑丈的手已经从我手中滑脱,不确定的视野里,我看见姑丈他们三个被固体状的黑暗一点一点的吞噬着,而突然失去了重心的我则不可遏抑的向后栽倒…… 
我跌进了……苍白的火焰中…… 
明净的火焰呼啸着奔涌而出,霎时扑灭了檐廊上的黑暗。刹那间,响起了乱作一团的撞击声和惊呼声——冰鳍,姑姑和姑丈同时跌倒在我身边。好像就在一瞬间,芊芊的手失去了力量。 
苍白的火焰炽烈到睁不开眼的地步。我感到短短的衣角拂过头顶,那种高度——是小孩子!揉着跌痛的后脑勺,我抬起头,视野中出现一双异色的眼睛——爱梨的眼睛! 
爱梨的左眼,何时变成了灿烂的银瞳! 
“是谁杀了我的小鸟?”爱梨冰冷的声音是儿童不应有的,伴随着语声,那片白火更加的辉煌猛烈——原来,那是爱梨眼中的火焰啊! 
失了神的姑姑忽然指着前方,发出含糊的句子,我转回头——包围在苍白火焰中的走廊上,提灯笼的少女摆出痛苦的遮挡姿势,蓝色条纹的病号服,长长的麻花辫和她的脸色都被强光映得一片苍白…… 
“芊芊!”姑丈惊恐的喊着。不仅是我和冰鳍,现在连连姑姑和姑丈都“看得见”了吗! 
不,不是!与其说姑姑他们拥有了不一样的眼睛,还不如说芊芊拥有了可见的形体——爱梨的白火使她无处遁形! 
难怪爱梨说她看得见的东西别人都看得见,原来她具有让那些东西显形的能力啊!是爱梨让芊芊进不了姑丈家的门,本应叫做“岚牙”的她还是遗传了祖父的一部分力量! 
“又是你!以前有你在我带不走阿潮!现在聚集了这么多人的力量,我可不怕你!”现了形的芊芊努力的站直身体。原来她做“七搭七”夺走无辜者的生命就是为了对抗爱梨! 
“赔我的小鸟!”爱梨全然不惧死灵的凶残,伴随着她的呼喊,白火百倍的膨胀起来。冰鳍站到了我身边,难得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了不起的能力……比爷爷还厉害……” 
仿佛阳光下坚冰溶解一样,芊芊的身体开始变形,烧灼的痕迹出现在蓝色条纹衣服上,那纤细的象牙色手指像蜡烛融化一样渐渐不成形状。芊芊拼命支撑着不瘫倒在地,可身体却像油脂一样软化流淌,她肌肉剥落的唇固执的呼喊着姑丈的名字——那是她留在人间的全部目的,她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固执的声音,然而却完全没有恨意,没有后悔…… 
看着渐渐扭曲的芊芊,爱梨的小脸上露出了不像孩子的残酷微笑…… 
“爱梨!”姑丈看不出爱梨身体的变化,只是以为她像妈妈一样吓坏了,他本能的抱住女儿。 
可我知道——白火的力量太过强大了,那不是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所能控制和操纵的啊! 
“等一等!爱梨!”我一把拉住爱梨的的手:“听我说,你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有权力制裁她的不是你!所以……拜托你,不要这样……不要变成,我们不认识的爱梨……” 
“我的小鸟……”短暂的惊讶后,悲伤从爱梨的眼中满溢开来,随着眼泪滑出眼眶,“我最喜欢的小鸟……”她的左眼渐渐黯淡,伴着那楚楚可怜的神态,终于恢复了普通的瞳色,火焰,退却了…… 
白火与黑暗在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檐廊上此消彼长,芊芊从几近融化的半流质体里重新修复了她的身形。龙胆花的灯笼摇曳着……慢慢靠近…… 
“一起走吧,阿潮。那时候你对我那么好,现在是我回报你的时候了,一定可以幸福的,我会尽全力给你幸福的……”说出这些话的芊芊,那么诚恳,那么单纯,仿佛世界就只有你你我我这么简单…… 
姑丈伸手抱紧爱梨,还有他在身旁颤抖着的姑姑,像看陌生人那样注视着芊芊。不解的表情浮现在死灵青白的面孔上,芊芊睁大期待而困惑的眼睛,像等待人收留的迷路猫。 
我知道冰鳍低下了头。一直不住的听着不同死灵那些绝望呼喊的他,也许比我更了解它们吧,所以,他一定承受着数倍于我的痛苦与挣扎…… 
我们都看得见——任性的人类,固执的死灵…… 
“对不起,芊芊……”姑丈的话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却出乎死灵的意料之外。 
“阿潮……”瞬间的恐惧闪过芊芊的双眼,但很快被更强的期待所取代,“快点!一起走啊!” 
“对不起,芊芊,不行。我不能丢下她们,和你一起……” 
在一起的念头,要幸福的念头,心爱的人……这些使芊芊得以存在,可是就是这个人,要亲口否定她存在的根源…… 
“阿潮,一起走啊!”此刻芊芊固执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无力,甚至可怜。 
姑丈抱紧了自己的亲人,而他的家人也还以同样温暖的拥抱,那是没有实体的死灵永远无法给予的拥抱,姑丈前所未有的镇定和坚决,“对不起,芊芊,我不如你坚强……像你一样抱着一点希望在黑暗中等待那么多年,我……做不到……自私也好,胆小也好,失信也好,被怎样嘲笑都无所谓——我就是,不能跟你走,因为在我身边的,是我最爱的人……我离不开她们!” 
芊芊俯视着慢慢跪坐在地上的姑丈一家,眼里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对不起,芊芊,我是个没用的男人,我可以道歉,不停的道歉,一直到你满意为止,可只有和你一起走这件事,绝对不行!我的幸福……在这里……” 
寂寞的笑容浮现在芊芊的脸上,伴着这微风一样的笑容,她的身体刹那间变得透明。我用手遮住了快要脱口而出的呼喊——我知道,冰鳍知道,对于死灵而言,变得透明代表着什么。 
我不知道人类和死灵,哪一个更脆弱——强大的死灵可以轻易的带走人类,但人类的心也可以轻易的毁灭死灵:只要让它们绝望就可以了,毁灭死灵就这么简单,就这么,残酷…… 
芊芊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像阴影一样覆盖在她精致的面颊上。当她抬起头时,秋空一样晴朗明快的笑容占据了她整个表情。她向姑丈做了个大大的鬼脸:“笨阿潮!我是跟你开玩笑的呢!看你吓成这样!”提着她最珍视的那盏绘了龙胆花的灯笼,芊芊轻快的转了个身,留下一串开朗的笑声,“我是骗你的!什么带你走,什么在一起!我啊,只是说说罢了!” 
只是随便说说吗?真的不在乎吗,那为什么不敢回头,不敢再多看曾经那么爱过的人一眼?是怕眼神泄漏了秘密,还是怕感情决堤而出? 
明明那种轻快是装出来的——芊芊的手再也无力提起那盏灯笼,昏黄的灯笼摇晃着,坠落在地。 
向着走廊的那头,芊芊那不断变得稀薄透明的身体几乎要消失在一片浓黑之中——这行将消散的灵魂还看得见道路吗?还能走到那个世界吗?即使走到了彼岸,等待她的也许只有最残酷的惩罚吧,无论如何,她都背负着那么多条无辜的人命…… 
任何时候都是孤独的,她始终得一个人寂寞的走完这最后的路程…… 
“一个人走,可以吗?”冰鳍的声音越过我的身边,他赶到芊芊身边,捡起地上的灯笼,“我,送你一程吧……” 
“我也去!”我也不假思索的追了上去。 
芊芊感激的点了点头:“不远了,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呢……” 
抬头看去,走廊的尽头竟通向我家正门,门前那条古老的小河上,不知何时架起了一座光之拱桥,变得意外遥远的彼岸,无数的灯笼摇曳着,络绎不绝…… 
“就送到这里吧,前面不是两位能去的地方了。”站在桥边,芊芊微笑着向我们欠身告别,就像夕阳反照里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不知以怎样的心情,我们目送她纤弱而坚强的背影消失在光桥之上…… 
“灯笼!”冰鳍忽然想起忘了归还芊芊的灯笼,伸出手时,他惊讶的发现那盏百褶灯笼早已不知去向,只有一朵浓紫的龙胆花还静静的躺在手心苍白的纸灰中…… 
“死灵从不说谎,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失约。”冰鳍将脸埋在握花的手里,“按照约定,她成全了,她最爱的人的幸福……” 
飘飞的灰烬里,我轻轻的露出寂寞的笑容,是不是该告诉冰鳍呢,龙胆花的花语是——孤寂的恋情,以及——为悲伤的你所爱…… 
完   
天狮子 
……于是天狮子就乘着狂雷,从天而降…… 
这一刻,清醒像锋利的剪刀,一下子切断了我本来就不太深入的梦境。颠簸的车厢 
里,坐在前排副驾驶席上,小我一个月的堂弟冰鳍回过头来:“火翼,做噩梦了?” 
刚做的梦,一睁开眼就不记得了……我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向车窗外,虽然刚过中午,可这种参天林木中的山路依然十分幽暗,开车的是冰鳍的父亲,也就是我叔叔重华,我家不得不赶在八月台风多起来以前修缮世居祖宅的屋顶,可旧梯子坏了,店里卖的又根本达不到老房子那种高度,于是叔叔就和邻省山里的远亲联络,租辆小卡车去那里拉一些高大的竹子回来自己打梯子。 
“我小时候去过!那个狮子村漂亮的不得了啊!”重华叔叔鼓动放暑假的我和冰鳍和他一起去,“而且村子很快就要废掉变成水库了,不去就没啦!” 
所以就来了,居然没有考虑到少跟筋的重华叔叔根本没弄清路,车在这片陌生山林崎岖的道路上从一大早一直颠到现在。我叹了口气,把自己埋进座位里。有些奇怪啊……山林明明应当是充斥着灵气的地方,可这里意外的宁静,没有孤魂,没有木灵,没有魍魉,平静得像死去了一样…… 
“听到什么声音没有,火翼……”前排的冰鳍忽然问道。我把头伸出车窗外,微微湿润的风送来了若有若无的散碎声音,像冬日降落在指间的细雪一般,那是无数的细小铃铛发出的冰凉絮语,唠唠叨叨的敲击着我的耳膜。我问冰鳍:“是铃声吧?” 
“铃声?我怎么听不见!”重华叔叔大笑起来,“不过狮子村村长家门口挂着好大一串铃铛呢,看来是走对路了!既然你们听得见,就指路吧!”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遗传了很久以前过世的祖父的能力,我和冰鳍拥有看得见那些东西的眼睛,不像我只能听见有实体的东西发出的声音,冰鳍甚至连那个世界的声音都可以听见。可如果我们听得见而叔叔却听不见的话,那这声音一定不正常。 
不知来自哪里的铃声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浓绿的山坳后面,几家的白墙黑瓦探出头来,疏淡得仿佛不经意的戏笔。我和冰鳍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村子规模不小,可就是有点不对啊,说不出来不对在哪里,也许……太安静,太干净了吧。然而重华叔叔发出了快活的喊声:“到了!这里一点也没变呢!”顺着窄窄的土埂,他毫不减速的驾车直奔一户人家门口,这家的房子虽然和村里其他的一样式样古旧,但却格外气派,露出美丽木纹的重檐下悬垂着巨大而耀眼的火焰,那是好大一串铃铛。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便是这狮子村村长的家。 
“已经来了啊!重华二哥。”一个中年男子走出老屋,听称呼他应该比叔叔年幼,可看起来却苍老了很多。他客气的把我们让进屋内,屋里干净宽敞,可是铃声却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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