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川次郎-淡淡的幽灵-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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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泽驾驶的车子,在完全暗下来的马路上行走。
“马路比我想像中空得多。”柳泽说。“不过,公子血压低,不能马上叫醒她。所以早一点到比较好。”
“让她多睡一会不好吗?”
柳泽飞快地瞥他一眼。“我知道。其实我比你更想让她好好休息。”
“应该是的。”工藤点点头。
“可是,你说想跟她结婚,是真的吗?”
“嗯。”
“她才十八岁啊!”
“年龄不是问题。”工藤说。“当她绷起脸不说话时,你说她三十岁也不奇怪。”
“可是,她一心想做大明星的梦。”
“不可能的。”工藤摇摇头。“我想不可能。她会像消耗品一样,用完就被人丢掉。”
“这是她本人说的?”
“怎么说得出口?”工藤盯着前方。“柳泽先生,你想她会成为大明星吗?”
柳泽一时答不上来。顿了一下才说:“我想她不会。”
“可不是吗?她是好女孩,而且认真,似乎缺少某些条件成为明星。”
“社长是否这样想则是另外一回事。”
“社长?”
“他在公子身上投资不少。”
“但是不能随意摆布公子啊!公子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不谈这些了。假如你跟她结婚的话……怎样?你会叫她引退吧!”
“当然。”
“你养得起她吗?你比她更没有号召力哦!”
“我知道。”工藤笑了。“我也引退不干。”
“引退?”
“柳泽先生,你也知道的,其实我已经二十六了。我总不能紧紧捉住一条没有希望的路不放。”
“你想做什么?白领职员?”
“厨师。”
“什么?”
“我家从祖父那一代开始经营餐馆。”
“我不晓得耶。”
“是埃因为我是离家出走的。那时太年轻了。我对摇滚乐有憧憬,向往做歌星……”“我知道你很聪明,有才华……你决定了?”
工藤有些腼腆地笑一笑。“假如我告诉家父的话,他会很高兴。他说过,只要我回家,纵使带个八十岁的媳妇做老婆也无所谓。”
“你父亲真开通。”柳泽也笑了。“那不是很好吗?我也赞成。”
“谢谢你。”
前面看到公子的公寓大厦了。
“你得想想如何应付,可别惹社长发怒哦。”
“我会的。”工藤点点头。“在这之前,先要得到公子说OK才行!”
“说的也是。”柳泽杷车子开进停车常“怎样?你在这里等她吗?”
“我跟你一起上去。”工藤一边打开车门一边说。
揿公子寓所门钟的是工藤。
“也许不会马上醒来。必须接两三次。”柳泽说。
“不——你看。她起来了。
玄关的另一边传来响声。传来开锁的声音。
“嗨,原来你已经醒了——”
工藤的话说到一半就打住了。
“你来接她?辛苦啦。”
开门的是迫口。穿着牛仔湃,上身是赤裸的。
“进来吧!她要花点时间准备的。”
迫口说着,吸着香烟转身进去里面。
血色从工藤的脸上退去。柳泽捉住他的腕臂,低声说:“镇定。小不忍则乱大谋。”
工藤甩脱柳泽的手,走进屋内。迫口好像去了浴室。
寝室门虚掩着。工藤轻轻开房门。
公子虚脱躺在床上,见到工藤,捉起棉浴巾挡在胸前,竭声喊道:“请你出去!”
工藤沉默地关上房门。
柳泽跑过来说:“必须准备出门了。”
“再等五分钟。”工藤按住柳泽的手。
“五分钟?”
“我要杀了那家伙,五分钟够了。”
“工藤,不要乱来!”
工藤深深叹一口气。“我知道。杀他太便宜他了。”
“是埃不值得为那种人坐监牢。”
“谁要坐监牢?”迫口打着哈欠走回来。“喂,快点准备吧!我的经理人死掉了,诸多不便。监制在那边等着哪!”
迫口的身体往沙发一沉,双脚伸到桌面上。
工藤慢慢走过去,站到他面前。
“找我有事?”迫口泰然地抬眼问。
“告诉你。我要亲眼目送你进监牢!”
“哦。那真多谢啦!”迫口笑道。
工藤快步走了出去。玄关的门发出巨响之后关闭。
“喂,别急嘛。我有的是时间!”迫口说。
柳泽叹息,敲敲寝室的门。
“请进!”
意外地传来公子清晰而坚定的声音。
柳泽进去,但见公子站在镜前穿衣服。
“麻烦你替我拉好后面的拉链!”
柳泽信言而做,颤抖着手。
“到了那边再弄头发可以吧!”公子说。
“嗯,没问题。”
柳泽看到镜中的公子宛如陌生人。就像看到一副假面具,令他悚然心惊。
难道——难道她又有轻生之念?
“谢谢。”公子说。
走出寝室,公子对沙发上躺着的迫口,用清晰的语调说:“累你久等了。走吧!不然迟啦!”
“晤。”迫口将烟蒂揉熄在烟灰盅里。
公子催促柳泽一声,径自走出玄关……
“必须准备妥当了。”昌沼走过来说。“里面的情形怎样?”
片山、晴美和石津三人站在久米谷淑惠的房门外。
“好像谈得不亦乐乎,无法结束似的。”片山说。“我怕进去打扰的话,会有书本飞来打我!”
“何不敲门看看?”晴美说。
“对。万一有书飞过来,躲开就是了。”
片山扬手正要敲门时,房门应声而开。
“咦,你想揍我?”出现的是中内亚季。
“不是。我正想敲门罢了——你们谈完啦?”
“目前好像不行。不过我想喘一口气。”
向井噙着眼泪走出来,感动地说:
“我是第一次经历如此美好的回忆。”
“你们谈了什么?”
“谈学校的教师啦、以前的朋友的事……总之谈也谈不完。”
“她一定很开心吧!”
“她叫片山先生进去哪。”亚季说。
“叫我?”
片山恐怕又有书本飞来打自己,提心吊胆地窥探一下。
“喵。”福尔摩斯在桌面上喊。
“她在叫你呀。”亚季说。
“招财猫——什么事?”
桌上的词簿已经写了好几十页。从它的厚度,可以看出她五年来的孤独。
“最新的一页写着。知不知道我爸妈的事?”
片山叹一口气。看来无法佯装不知了。
“很遗憾……两位都去世了。”
停顿一会,铅笔又动了。
“我就知道是这样。”
也许因为父母完全没有出现过,所以猜到的。但是一定没想到他们是自杀吧……片山想,目前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谢谢你。”
“什么?”
“我跟教师和那位女同学可以谈话,都是托你的福。”
“没有的事。因为大家都没忘记你呀!”
停了一会,她又写道:“假如我知道,我就不死了——”不错。不然她的灵魂就不至于逗留在此久久不散了。
“也许勾起你不愉快的回忆——抛弃你的男人是谁?”
“你们不知道?”
“结果没有人知道耶!”
“是吗?他很狡猾,竟然躲起来了。我想他一定使许多女孩子为他伤心哭泣。”
“也许是的。不过,我们不能杷他捉起来埃”“喂,片山。”片山轻轻敲一下福尔摩斯的头。“来,咱们出去吧——什么?”
铅笔忙碌地走动。“片山先生,你要留在这里!?
“我怕干扰他们工作。等他们准备好,我再来好了。”
话一说完,最重的英语辞典从书架上飞来,碰碰声真击片山的头部。
“痛啊!住手!好好好,我留在这里。”
那本辞典停在半空,就停在片山头顶上。然后嗖一声回到书架上。昌沼噗嗤地笑出来。
“有什么好笑?”
“看来,她爱上片山啦!”
话没说完,昌沼脚下的地毯倏地一滑,昌沼仰后裁个筋斗。
“哈哈,好看极了!”片山还治其人之身。
“女孩子都很小心眼!”昌沼摇摇头站起来。
“她又在写东西了。”
“哪些艺人会来?”
“啊,是歌手迫口吉郎,还有偶像派艺员今田公子。”
“我不认识他们。”
“是吗?对了,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最近两年才红起来的……早知如此,我就邀请活跃了五年以上的艺人来了。”昌沼说。
“没关系。看新脸孔也很开心。我应该做些什么?”
“对不起。不需要勉强。”
“好吧!只是无聊而已。”
“大致上从晚上十点开始转动镜头。不过,出演的人原则上说是过了午夜十二点,这里发生灵异现象。”
“也许我睡着啦。”
“你也要睡觉?”片山大奇。
“我又不能听收音机的深夜节目,不是很无聊吗?”
“说的也是。”
“好吧!今晚许多人会来,我不睡了。”
“拜托。”昌沼说。“一到十二点……请你逐件逐件的移动这里的物体,知道吗?”
“一点点就够了?”
“做得大夸张的话,怕会吓跑大家。只要让人觉得好像是骗人的把戏就行了。”
“好吧!”
“起初一点一点慢慢托之后让书本浮起来,饮料倒出来,或者将那杯子拿起来。可以做成是什么人碰倒杯子里的水。”
“不要看我。”片山对昌沼说。“你叫电视台的人做好了。”
昌沼不理他。“不过,拜托你别弄到人受伤或被火灼伤。”
“真失礼。我可不是那样粗鲁的。”
“是吗?”片山想说。慌忙噤口。他怕书本迎头飞来,自己又要挨打!
“需要椅子。”昌沼巡望一下房间。“迫口吉郎、今田公子、片山和晴美……中内亚季坐在中间。”
“那么多椅子,容纳得下吗?”片山问。
“不可能哪。还有摄影机。那么,让今田公子坐扶椅,迫口坐读书椅好了。其他人坐地毯或坐床吧——有没有意见?”
“嗯,好的。”
“好,那就把饮料摆在地毯上吧!”昌沼说着,看看腕表。“快九点钟啦。”
“片山兄!”
石津突然大声呼喊,吓得片山差点跳起来。
“怎样?”
“九点钟了。”石津把片山握拉到走廊外。
“你有事?九点钟有约会吗?”
“不是的。”石津大惊小怪地。“还没吃晚餐哪!”
“喵!”福尔摩斯跟来了,发出惊讶的叫声。
当然它也没吃饭,正在抗议……
“哥哥。”晴美走上楼梯。“演出者好像到了。”
咖啡杯掉在地上,碎了。发出骇人巨响。
“当心一点!你在看什么地方?”迫口吉郎怒喝。
被他责备的亚季不甘示弱,反驳道:“是你自己心不在焉罢了!”
“什么——”
“迫口先生。”今田公子说。“我想错的是你。”
迫口气忿不平地瞪着公子。
这是久米谷家的饭厅。
正式演出之前,大家正在吃着昌沼预备的意大利烧饼和三文治。饿慌了石津也在厨房找到食物填肚皮了。
福尔摩斯则在饭厅的角落上用餐。
中内亚季负责泡咖啡。她正想把杯子摆在迫口面前,不料迫口突然转身,杯子“恍”一声掉在地上。
“迫口先生,你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公子慢条斯理地说。“好像坐立不安似的——沉着下来如何?”
迫口用凌厉的眼神瞪着公子。公子一点也不在意,咬了一口烧饼说:“趁热吃,味道真好。”
柳泽睁大眼睛看着公子。到底她怎么啦?
迫口发现公子根本不理他,只好放弃,沉下脸继续进食。
“待会再收拾好了。”晴美对亚季说。“我们去厨房吃点东西。”
“好。”
亚季向迫口做个鬼脸,跑进厨房去了。
“刚才肚子叽里咕噜叫。”石津十分开心地说。“听不清楚是什么声音。”
“好夸张。”晴美笑了。
“我对迫口吉郎没有好感。”亚季鼓着腮帮子说。“对了,片山先生呢?”
“没关系。他在二楼,我拿上去给他了。”晴美说。
“糟糕。”亚季说。“像片山先生这样年轻的男人,跟她孤男寡女在一起,万一有什么差错如何是好?”
晴美噗嗤一声笑起来。亚季真是有趣!
“对不起。”柳泽走进来。“我来拿迫口的咖啡。”
“叫他自己来拿吧!”亚季说。
“来,这是他的。”晴美把杯子递给柳泽。
“谢谢。”
“你不是今田公子的经理人吗?很辛苦吧!”
“没法子啦。今早迫口的经理人被杀了,今晚我不得不辛苦一下。”
“他经常这样大火气的吗?”
“说起来也很怪。”梆泽侧侧头。“来这里的路上,他还蛮好心情的。一个人东拉西扯的说个不停。可是一到这里,他就突然沉默不语,脾气暴躁……不晓得什么原因。”
柳泽走出房后,晴美说。
“好奇怪。难道迫口通灵?”
“他?不可能。”亚季轻蔑地说。“他太迟钝,只是心情烦躁而已。”
晴美耿耿于怀。不管怎样大牌的明星,到了工作场合,通常都会很圆滑的待人处物。
然而迫口的样子不仅神经质,甚至有点胆怯似的。
为什么?
晴美的内心涌起“预感”之类的奇异感觉…… 第三章杀意的风1“泽田守。”
看到记事簿上出现这个名字,片山不由停下吃三文治的手。
接着,那支铅笔以惊人的姿势激烈的摇动,似乎要把那个名字从纸上削去。啪一声,笔芯折断了。
“泽田守……是不是把你抛弃的男人?”
噎一声,铅笔倒在桌上。
也许她不想提,甚至不愿意回忆往事。
当然,片山听说了那个名字,却不能做什么。男人和女人的故事,总有不能与外人道的的因由……过了一会,铅笔又慢慢浮动起来。
“片山先生,你有爱人吗?”
“爱人?做我这份工的人很难哪。况且还有那么一个霸道的妹妹。″“你不怕她听到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