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花三月-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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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的睁开大眼看着自己的身体。
到处都是血,安静的流着,发出细微的噗噗喷射之声,有几只大腿在抽动,像去了头的青蛙,鲜血从刑台流到雪地,雪和血混着,是肮脏的粉红色。
沈淑贤的眼睛被徐赛寒用手遮住了,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怕你做噩梦,不要看。”
徐赛璐只管在衣柜前试自己的新裙子,她不关心谁是革命党,也不关心是否打仗,她关心衣服的长短是否合适和自己的身材是不是又长胖。
马队长自信的点点头,对徐宝山道,“徐督军,我提供的情报很准确吧。”
徐宝山大喜,“那我要提前恭喜你了,马局长。”
这会马队长兴奋坏了,喜滋滋的看着下面的人把人头分别装进箱子里,尸身是不要的,顶多挖个坑草草埋了。
“多亏督军提拔,让小的破了命案又抓了革命党,以后督军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小的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小的对督军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绝地,一发不可收拾。”
“你小子不错。对了,这么准的情报哪里搞到的。”徐宝山准备起来,因为是冬天,并不担心人头腐坏,一个星期内送到总统府都不迟。
阴花三月 正文 第50章
(五十)
“你小子不错,对了,这么准的情报哪里搞到的。”徐宝山准备起来,因为是冬天,并不担心人头腐坏,一个星期内送到总统府都不迟。
“这个嘛,小的自然有套路。不过代价也是不小的。”马队长想起在前天收到的邮件,笔迹是一模一样的,要的仍是五千大洋,连钱庄帐号也是一样的,上面写着:处决时乃劫法场时,腕上红绳为记。
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出了什么乱子自己的前途就完蛋了。跟娘娘腔商量了半天,最后还是让徐宝山派人支援,埋伏了好些人在人群之中,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个万一果然就出来了,也不枉自己整夜失眠。
等徐宝山一走,马队长到收尸人面前道,“这女的要留全尸,不要割头。她要挂在城门口示众的。穿衣服。”
这一晚上,徐宝山摆宴,也请了市长和商界人士一同出席,宴会摆在扬州当时最有名的鸿运楼。
徐赛寒和沈淑贤算是焦点人物,因为亮相并不多,所以有惊艳的感觉。徐赛寒得意于自己的眼光,这些官太太、大小姐没有一个不赞美沈淑贤的。
沈淑贤的衣服是静宜找人帮她量身定做的,师傅拿了她的三围专程去了南京,据说只有这家老店才有上好的特等云锦,绚丽多姿、灿若云霞,店老板李绍君曾经为袁世凯的王妃金氏做过礼服,只是听来人说是给徐宝山的媳妇做衣服才应承下来。这些特等的云锦不对外售卖,选用纯桑蚕丝,纯金纯银线,让从业四十年以上的技师纯手工织造,两个技师一天只能生产5…6厘米,做个旗袍最少要两米左右,可见功夫之复杂。本来沈淑贤的气质不差,再加上这件小巧而时髦的宝石蓝云锦旗袍把沈淑贤的气质衬托的华贵,花朵是俏丽牡丹,更添几分富贵。头发用同色系的发带固定好,淡淡的化了些妆,一出场便经惊为天人。
对的面料做成对的衣服,穿在对的人身上,出现在对的场合,才是对的。
沈淑贤的优雅表情是昨天晚上在镜子前反复练习的,包括步调和神态,自信,自信,自信。她鼓励自己,这些人都是巴结仰慕自己的,不要怯弱,不要发抖,抬起下巴,骄傲的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时刻,繁华开始上演,向过去说再见,至少此刻不要去回忆。
静宜完全脱离了有些姨太太的做派,她的衣服低调内敛不张扬,穿着碎花上衣,绸子裤是黯淡辣椒绿,不刺眼,手上戴着翠的和田玉镯,头发挽的低,金色蝴蝶发簪是头上的点睛之笔。眉眼并不显山露水,嘴角在笑。既不抢新人风头,也让人过目难忘。
徐赛璐一贯洋娃娃打扮,蓬蓬裙和细锻带皮鞋,公主一般,弹奏拉威尔的钢琴曲《鹅妈妈》,赢得众人掌声。
徐宝山开头说了些废话,无非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自己,不要去勾结乱党做些不利己的事情,最后宣布徐赛寒与沈淑贤订婚的消息。
众人又鼓掌。
两人续续走到前面来,徐赛寒今天也是穿着西式的礼服,跟沈淑贤也算是一对壁人。他微微抬起上颚,看着沈淑贤,眼神里是宠爱和期待,拉着她纤弱手,一起切那有两个小人的订婚奶油蛋糕。
沈淑贤没有料到会那么快,只是徐赛寒有些迫不及待,他看出她的担心,女人的担心,无非是自己喜欢的男人睡了自己不负责任的担心。妓女只是担心嫖客不给钱,当然这也是担心的一种。
世间女子的感情大抵都渴望得到众人的祝福,哪怕是藏匿在角落里见不得光的,她们也会幻想穿着华服众星捧月般出现,得到艳羡的目光。有人变成现实,有人还是怯弱的在阳光照不到的阴沟,太阳一拐弯,她们本能的往后退缩,渴望光明,用尽一生的力量,到达不了彼岸。
徐赛寒有点风流,但内心还是希望找个相对稳定的妻子,不需要什么门当户对的家庭,只要这女子适合自己,温柔可人,家人觉得满意就行了。
徐宝山自从喝了那些稀奇古怪的草药汤,气喘的毛病很少也犯过,派人去调查过沈淑贤的家,一贫如洗,家底算是干净,父亲因病去世,母亲一人守寡。想道这里,自己也生出几分怜惜,徐赛璐娇气的跟公主一样,沈淑贤这孩子也应该有这样的福气,难得的是徐赛寒喜欢,任命以后徐赛寒也要出席各种公众场合,有个夫人带着,要显得更成熟稳重。
考虑再三,决定先订婚,等女的毕业后再婚。
征求过静宜的意思,回答是老爷的眼光是最准的,看人和看古董都一样。
徐宝山酷爱古董,自认为是眼光独特,所以静宜这样说也有讨好的意思。
阴花三月 正文 第51章
(五十一)
徐宝山酷爱古董,自认为是眼光独特,所以静宜这样说也有讨好的意思。
问徐赛璐对的意见,人家直接说了,非沈淑贤嫂子不叫。问为什么,回答是我哥喜欢,我喜欢,你们喜欢不喜欢我管不着。又说沈淑贤的毛衣织的好,明明身体不舒服还坚持教她织,而且特别特别耐心,针法说了十次如果自己不懂就说第十一次。说完拿出一条跟绒线裤的裤腿一样难看的灰色围巾在徐宝山的脖子上比划了半天,得意道,父亲你看,我第一条围巾就是织给你的,以后你冬天的时候出去打仗就不会怕冷了。徐宝山感激的看了看女儿,是沈淑贤的到来改变了她,以前这个大小姐什么时候关心过自己的冷暖。
又派人带了书信和一些新的棉被、衣服、灶具和大洋给沈淑贤乡下的母亲送了去,还了杨村长的学费不说,余下的钱在当地雇了个丫鬟专门伺候老太太,说明年这个时候沈淑贤要正式过门,到时候再接他去扬州。姚金枝喜不自胜,还有什么比实现理想更高兴的事情。
于是才有了订婚之夜。
订婚之夜,康渺渺穿着白色囚衣,脖子拴着粗粗的麻绳,系在城门口,眼睛只是朝下看,被风吹得轻微晃动。手已经变黑,指甲也是乌黑。黑夜,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大约是麻木的,舌头没有伸得如人们猜测的那么长,只是含着,在右嘴角露个暗黑尖尖。
这是周耀隆要求的,给了不少钱给马队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以解心头之恨。
恨归恨,暴尸再多日,周慧娟终究不会再回来,她的房间,她的镜子还有她的衣物,再也不会被主人使用。
守城门的虽然都是胆大的,这样的架式也见过几回,但觉得这次死的女孩太年轻,不免有几分惋惜。举着火把路过,偶然一抬头,看她那腐烂的冷静脸庞,也是心惊胆战。一边念,阿弥陀佛,下辈子投胎不要在乱世。
晚上也无人经过,静悄悄的。午夜,守城门的也抵抗不住瞌睡,靠着城墙有点睡意,头跟鸡啄米似的。
忽然听见砰砰的敲门声。
哪个不怕死的,明明是宵禁,还这样嚣张,一看,是风大了,康渺渺的尸体如漂浮在空中,手和脚交替的在撞门,呜呜的风声仿佛有女子在哭泣。
守门的赶紧把里面轮班的叫醒,拿出存的白干,喝了几杯才觉胆子状大了些,三个人并排站着,不敢看那白衣女尸。
她还在冷风中拼命撞着城门,似乎想要逃离这肮脏世界。
阴花三月 正文 第52章
(五十二)
开学前,沈淑贤发噩梦发的频繁,半夜坐起来,背后全是冷汗,白天,她不敢跟任何人说自己的梦。
她看见康渺渺和周慧娟两个人,手拉着手站在床头。对着自己裂开嘴笑,一个绿色格子棉衣,一个白色囚服。周慧娟手里拿着带血的铲子,“还给你,铲子还给你。”
康渺渺的眼睛凸出,麻木的表情,“你怎么还不来看我,你不够朋友,朋友,不够朋友啊……你不来看我,我就来看你!”
宁兴国是个没脑袋的身体,脑袋在他自己手里提着,那颗头颅带着血管,口腔的声音低沉又含糊不清,“来,我抱你,我要娶你。”
沈淑贤瞒着沈家人偷偷的去了寺庙,得了几道符,喝了符水,又把另外的一些符贴在窗帘上。连着几日无噩梦,只有康渺渺一个,表情孤独哀伤,“再不看我,我就生气了。”
那天天气不错,沈淑贤说是去购些绒线,很快回来。叫了黄包车去扬州城的南门,因为害怕,选择的是午后,有太阳,给自己些阳气。
雪融化的差不多了,草抽芽,树枝冒出米粒大新绿,春天,一切都是生机勃勃,因为带着护身符,所以也不害怕。正午的时候在城门下了车,特意多给了车夫一块钱,算是积德。就为了期待他说声,小姐您真是好心人,
车夫小心的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挑起大洋的边缘,用力在嘴边吹一口气,迅速放在耳边,只听一声清脆而短促的叮声,这才放心道,“好人好报,坏人上吊。”赶紧拉了车走了。
沈淑贤的脸一片煞白。
抬头看,康渺渺腐烂尸体上的白蛆象下雨一样往下掉,离得近了闻得到臭味,本来只是暴尸三日便够了,但负责收尸的工人告假回了老家,谁也不喜欢沾这样的事情,因此一挂就是一个星期。
康渺渺的额头凹陷得深,晚上起风撞城门撞的。
许多出城的人都要打雨伞,一是躲蛆,二是避晦气,绕着走,贴着另外一边城墙走。
还是可以看得到她的眼睛,朝下痴痴望,正好跟沈淑贤对视。
衣服已经成了碎布条,里面的肉已经风干,腊肉一样的颜色。出着太阳,却异常寒冷,中午也起风,刮得康渺渺黑而僵硬的尸体原地顺时针打转―――――白天是没有城门可以撞的。
沈淑贤小心翼翼的躲着,有沙子吹到眼睛里,揉了揉,揉不出眼泪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其实在上面起舞的,本应是自己。
宁兴国也死了,身首异处,头被盒子装了让徐宝山领功去了,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权势罢。风太大,周围摆摊的小贩叫骂,他妈的巴子这是什么鸟天气,这是什么鸟世界。
绳子大概是假冒伪劣尼龙麻绳,尸体来回绞动,又逆时针转动,叭的一声突然断了。
康渺渺的尸体直接压在沈淑贤身上。
阴花三月 正文 第53章
(五十三)
康渺渺的尸体直接压在沈淑贤身上。
那声凄厉的惨叫还是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围观。沈淑贤一回头,康渺渺的眼睛已经干涸,嘴里爬满了让人作呕的尸虫,天气一暖和,这些家伙异常活泼,散发腐臭的味道。康渺渺脖子上的黑洞是当时自己叫马队长割的,她许诺以后自己站稳脚跟会推荐警察局局长给他坐。现在自己看得十分清楚,刀子下的准而狠,既割断声带,又不至于马上丧命。
康渺渺脸上的白骨也看得见,脸本来被开水烫过,肉已经是五六分熟,这些日子被风刮去了许多,鼻子尖尖的挺,看的出生前是个美人。
她软弱无力靠在自己脖子上,就像在宿舍里跟自己谈论宁兴国谈到兴趣浓时的姿势。
还记得我吗,我的朋友,我们一起挖过坟踩过墓地杀过人,我们一起吃零食谈心事,怎么你现在会如此胆小呢。康渺渺裂开的嘴仿佛在说话。
沈淑贤尖叫着把她推开,康渺渺顿时变成了坐姿,三秒过后,往后一倒,一切都安静下来。这里并没有多少人认识沈淑贤,有人道,“怎么这么倒霉,死囚犯压你身上。”
沈淑贤忍者呕吐,慢慢爬起来扶着墙双腿发软,一步步往回走。有个车,赶紧招手,车夫问,“小姐你要去哪里?”
沈淑贤看了看他,呆呆道,“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可以。”
这一病就是三天,徐宝山和静宜去了北京,徐赛寒暂时代处理在扬州的事务,这次徐宝山去一来是献人头,二来是商量革命党北上讨袁的对策,三来,儿子还没有得到正式任命,名不正则言不顺,还是得老袁开个金口落个银牙,儿子的官才算是做的牢靠。
除了几个佣人,家里就只有徐赛璐和自己两个,白天倒还好,病恹恹的躺着听评弹磕瓜子,一手的乌黑。徐赛璐在一边织围巾,按时提醒准嫂子吃药。
但只要天一黑,自己就害怕,评弹的声音也跟鬼叫似的,徐赛璐又贪睡,早早的回房。徐赛寒因为许多繁杂事务自己没有什么处理经验,经常很晚回。
于是就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纹路,静静的,她不想跟徐赛寒现在就睡在一起。一来显得自己没身份,二来怕做梦说梦话让他发现什么,所以宁愿自己忍耐。
但愿徐赛璐今天送给自己的那西藏法器有用。徐赛璐说说本来是去药店按照医生开的药房去抓药(这点让沈淑贤十分意外,她竟然没有差使下人去抓药而是自己亲自去),结果遇见个喇嘛,说家里人有被鬼纠缠,给了个法器。徐赛璐给钱给他也不要,说是有缘之人。
看起来象一把剑,但比剑短,有点象象牙做成的,尖刃头,手柄是个头戴五骼髅冠的佛像,最上端是马头。听那喇嘛说这金刚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