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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零的蜜月-第7部分

小说: 零的蜜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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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了你的话,忽然想起冤枉这个词,所谓冤枉,大多是由若干普通的,细小的怀疑,不断重复,然后发展成大嫌疑,于是……”
  两个女子都是律师家庭出身,在这一方面的知识,普通的姑娘是无法比拟的。尤其恭子,被卷入了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冤案的事件中,由于这种亲身经历,当然极为自然地联想到这上面。
  “那么,对义宏也可以这样说吗?也是一些本来无所谓的小小疑惑,偶然地重叠在一起吗?”
  “这,我当然没有把握断言……,如果你对冢本的疑点,充其量不过一两个,那么你何需这样陷入烦恼的泥潭中呢?”
  “是吗?我觉得也是……”
  “比如,冢本从京洛大学转到千代田大学,使人感到奇怪,而实际上,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大凡学者之间,表面上看,人皆以为学问第一、实力第一。而一旦进入他们的圈子中一看,你就不难发现,他们也有那种封建意识的色彩。即使在京洛大学,大概也存在那种学阀式的派系斗争,如果因为某种缘故,和主任教授发生了冲突的话,那么留在原大学就永无出头之日了。找一个新天地可以另辟蹊径,比如转到平常有联系的千代田大学,这并非不可能的。这样的事情,表面是无法觉察的,到京洛大学了解,真相也未必能清楚,冢本本人或许也不愿说。”
  “这件事,我也想过,但川路为什么慌慌张张地就住门口呢?”
  “无论在什么场合,人都有为朋友保密的义务。那一次你和川路不过是初会,他也许怕你发生误解吧。”
  “的确可以这样认为……可就怕万一那个人……”
  “就算冢本在京洛大学作为学者作了什么不轨的事,那么,他怎么可能再在千代田大学继续任教呢?大学出教师对于丑闻不是特别敏感和严厉吗?”
  “对。”
  悦子情绪平静多了,恭子松了口气,接着说:“冢本说,他之所以认识被称为右派头子的熊谷总吾,是因为他是父亲的熟人的缘故,你怀疑这可能不是真实情况,这是没有根据的。因为熟人的关系有各种各样。比如,你和某个人在街上走,偶尔遇到托你父亲辩护的前科六犯的头头什么的,那位头头向你打招呼道,‘一直得到你父亲的关照’,结果怎样——”
  “哦,就是说,和我一起走的人偶尔也认识这个人,而又不知道我是律师的女儿——”
  “是呀,那么和你一起走的人,就想你可能是前科六犯中某犯人的女儿,而慌忙逃避了你。”
  她的恰当的比喻,使悦子情不自禁地笑起来了,疑云顿时消散了。心里开始感激恭子,觉得还是和她商量好。
  “话虽这么说,但一切都往对冢本有利方面解释,可能会跑到另一个极端;对他的疑惑还会蕴藏在心中,这就容易造成日后的痛苦,最好还是直接向冢本……”
  “我也几次这样想,但要直接问他这些问题,总觉得羞怯……说实在的,我感到多么可怕……”
  “我理解你的心情。在高高兴兴见面时,插进这些大煞风景的话,谁都会感到扫兴的。不过,如果真的考虑同冢本结婚,终归要他揭开这层面纱的。你也不必要想一次就能谈及这所有的问题。花时间一个一个地弄清楚不好吗?就象那次你向他问起渡边博的事那样,巧妙地见机行事,各个击破,不是所有问题都能水落石出了吗?”
  “对……就这样。实在感谢你的帮助!”
  结果,除了得出“等着瞧吧”的结论外,目前别无他法。
  使悦子感到惊讶的是恭子的成长。过去在她面前,自己总是以姐姐自居;而这一回完全颠倒过来了。当然,旁观者清,但是悦子深深感到,恭子变化的原因在于她结婚了。
  过了年不久,悦子和义宏的关系一下子达到高峰。
  从年末到年初,义宏留学时代的恩师来日本,义宏带他到关西旅行,直至一月十日,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义宏还非常忙,连坐下来好好谈话的时间都没有。通口哲也两天到家露一次面以后,就没有什么联系了。说是年初开始上班的几天,京都方面有审理案件云云,这对悦子是无所谓的。
  一月十五日,义宏约悦子在涩谷一家叫“研究”的吃茶店等他。这次和义宏在一起的是身材相似的,比义宏大几岁的人。
  “院子,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哥哥信正。刚好得便,一起来这里……”
  虽然话很平常,但悦子知道,义宏进行的是求婚的程序——把对象介绍给自己的亲人。
  信正的脸形和义宏并不相象。浓浓的眉毛,眼睛炯炯有神,尖尖的鼻子,额头有点扁平。整个脸形象刀切似的,方方正正。而皮肤底下似乎蕴藏着刚毅倔强的内质。
  悦子最初对义宏的哥哥,有望而生畏的感觉。但在交谈中,这种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信正也好象对悦子开始有了好感。
  “弟弟有许多傻乎乎的呆子劲,这方面还望你多多关照。他有无经济学者的才能,作为研究化学的我,一点也不知道。但是经营学怎么说也是一门迎合群众心理的学问,可是义宏比我还不懂人情世故……这可能是在公司谋生的人,和关在象牙之塔里的人所不同的地方吧!”
  “照哥哥说,我是一个糟透了的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说我一句好话!”
  义宏苦笑着说。在第三者面前,兄弟俩开玩笑,奚落着对方,使悦子觉得他们兄弟关系很融洽。
  “不,我承认你的长处,但是对这位小姐,我罗列你的长处有什么用?作为你的哥哥,倒不如把你的缺点清楚地告诉对方好……你说呢,小姐?”
  悦子微笑着点头,信正滔滔不绝地接着说下去:“我这个弟弟不善于待人接物。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他要是能稍为注意自己的边幅,也许给人的印象会好一些。我提醒他几次,他还是旧性难改。再说,他脾气随和,这不坏。但过于敦厚,容易吃亏。我还想,作为一个学者,学一点象故弄玄虚那样的东西,还是有必要的……总之,还希望悦子以后在这方面多多指教他。”
  不懂人情世故——悦子几次推敲这句话。话中好象包含着,如恭子所说的,义宏从京洛大学转到千代田大学,是因为和主任教授冲突之类原因的意思……不懂人情世故,一方面这肯定是他的缺点,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他专心致志性格的表现。
  接着,兴致勃勃的信正,请他们到一家俄国菜馆吃午饭。当三个人吃着凉菜,喝完一瓶啤酒以后,悦子对信正已经感到不拘束了。
  “信正哥,您研究的是什么?”
  “我们目前研究的,是所谓高分子化合物。合成树脂系统。这个系统,在学问方面,未知的地方还很多。正因为这样,我对之兴趣很浓。我好象在自吹自擂,这个系统可以说是现代化学的最尖端。例如聚胺脂、聚脂、聚乙烯、聚丙烯,这些词你可能听过几次吧,你知道聚这个接头语是什么意思吗?”
  “是不是多的意思?音乐方面说到复调音乐就是重复旋律法,对位法的意思。”
  “我是音乐的门外汉。说复调音乐,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化学方面如被问到聚,首先想到高分子化合物,重合体,是没错的。我专攻的是聚酯树脂和制造尼龙的有名的聚酯是聚脂的主要成份。树脂方面就更复杂了,有醇酯树脂、不饱和聚酯等。好了,不谈这些了,义宏已经不耐烦了。”
  信正高高兴兴地吃完了饭,在店前和两个人告了别。
  “真是个好哥哥。”目送着信正的背影,悦子对义宏轻声道。
  “是啊……不过,他说我不懂人情世故,可他本人也有一段他人想不到的经历呢。他有一度谈恋爱失败了。有一个女的,跑到家里来,硬要嫁给他,使他十分尴尬。”
  接着义宏以舒心的语气对悦子说:“我今天第一次见到哥哥在初次见面时,尤其在一个女人面前,这样健谈。他平时在不怎么相识的对方面前只说些最小限度的话。”
  这一天,义宏说必须给《经营研究》杂志写稿,悦子到傍晚就告别回家了。这天,悦子因为被介绍给信正而感到格外高兴。她暗暗地想,该是和义宏进行深入谈话的时候了。
  但是,这种乐观明朗的气氛,却没有延续多久。
  “悦子,到书斋去,有话说。”
  晚饭后,父亲卓藏板着脸,阴沉地对她命令道。悦子全身凉了半截。自己从儿童时代起,只有特别顽皮挨克的时候,或是有些话刺痛了父亲时,才看到过这样的脸孔。
  悦子象拖着千斤重链似的,跟在父亲的后面。
  “据说,最近你和一个叫冢本义宏的人来往,是吗?”父亲开门见山地问道。语气是那样的尖锐、严厉。悦子咬着嘴唇,轻轻地点头。
  “你喜欢他吗?”
  “是……”
  卓藏将手按在额上,慢吞吞地说:“我想尊重你的意见,也不想强迫你和通口结婚,对方又是大学的教师,可以说是门好婚姻。但是——”
  一瞬间,卓藏抬起头,好象判若两人,决然地说:“冢本这个人是例外,父母是坚决反对你和这个人结婚的。”
  “为什么……为什么?”
  悦子脸色发青,双腿微微抖动着。对义宏的过去所产生的疑惑,在脑海中如烟云般地扩胀起来了……
  “悦子,好好听着:不管对方本人是何等样的优秀人物。一旦谈到婚姻问题,在很大程度上就必须考虑他的血统关系和家庭情况。沉溺在热恋的情网里,可能认为这些是不成问题的,但一旦睁开眼睛,清醒过来的时候,这些因素,却会成为破镜的潜在原因!
  “我并不是非要你嫁给家世好的人,或有钱人的子弟。但是按照人之常情,不具备起码的条件,我是不将自己的女儿嫁出去的。”
  “……义宏的亲人……哥哥也是优秀人物,是东邦化成研究所的工科博士……”悦子轻轻地反驳。
  “他的哥哥和他本人是没有问题的。悦子,你听过关于冢本他父亲的什么事吗?”
  悦子答不出来。这么说,义宏从没说过关于自己父母的真实情况,他只笼统说过,父母都已不在人间。
  “对了吧!事实俱在,他没有勇气说出来——他的父亲冢本晋之助是在狱中死去的人!”
  “狱中死去的?”这句话象一柄重锤猛击悦子的脑袋,她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父亲的脸好象分成二三个,从三个地方瞪着自己。
  “你们这一代年轻人不知道。冢本晋之助,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相当著名的人物,他原来是国史学者,狂热的国粹主义思想的信徒。好象他和在东京裁判时、成了战犯的大川周明等有深交。他将纳粹的理论加进日本传统的神国思想中去,这种学说,对年轻的军人们有相当的影响。在战争气氛很浓厚的当时,他一次又一次地检举、弹劾有良心的、和平主义的学者,故被奉以‘私设特高’②的绰号。”
  卓藏略微降低声调说:“对于这样的人物,受终战的打击,当然要比别人强一倍,在有名的八月十四日终战前夜的反乱中,他率领几十名民间人士参加了闯入内宫、企图夺取天皇的录音盘,射杀师长、火烧铃木贯太郎首相私邸等暴乱。恐怕在当时,他将学者最后的一点理性都丢光了。”
  悦子傻呆地听着父亲的话。这些,原来就是缠绕着冢本义宏身上的阴影所在……父亲是这种不幸的历史人物,他使义宏一直痛苦至今吧?!
  “这次叛乱,一夜之间就被镇压下去了。由于首谋者的陆军将校发誓在皇居前自杀,所以一被释放,就都剖腹自尽了。据说,参加叛乱的民间人士也都在爱宕山、代代木等地自杀了。就是这位冢本晋之助却未自杀,他消匿了三个月之后被逮捕了。在终战后的混乱时期,由于还是旧刑法时代,预审什么都没有开始,在未经判决的情况下,他病死了,所以好象还没有正式的记录……”
  卓藏提着水壶往杯里倒水,脖子一仰喝干了。
  “当然,这种犯罪和破廉耻罪不一样。吉田原首相在战时,还被关进拘留所呢。也有正直的思想家死在监狱的例子。冢本晋之助虽说是反面的例子,他参加了叛逆行列,如果考虑终战时的纷乱背景,不是不可以同情的。只是,他为什么不和同伙们一起自杀呢?所以如果在狂信者的称号下,再给照一张卑怯者的标象,对他来说也是恰如其份的。”
  “但是……爸爸!”
  卓藏用手势阻挡了悦子的开口。
  “等一下!关于他的问题,不仅他父亲一件事。他辞去京洛大学转到千代田大学,也好象有什么奇怪的事介在其中。据说,前年末,他到山阴深山的温泉,那天他住的房子失火了,他受大火所伤,好不容易被救出来,当时和他在一起的弟弟被烧死了。”
  义宏所说的第二次经历的火灾,该就是这次吧?可他没有告诉我在那次火灾中死了弟弟……悦子想着,脑子里一阵发胀。
  “据说冢本副教授,不久就恢复了健康,以后冢本好象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三月末,他自动转到了千代田大学。”
  “是因为受死去了弟弟的打击的原因吗?”
  “事情好象并不那么简单。他的弟弟也有问题,详细的事,正在调查中。他弟弟好象也干了什么坏事……按常识,弟弟因事故死了,不至于要改变工作地点……这是三年前的事了,据说,他和关西财界的一个相当有势力的经理的女儿谈恋爱,最初女方的父母十分满意。结果就在将要订婚前,失败了。其原因,固然有他父亲那一件事,但更直接的似乎是他弟弟的事……”
  悦子的眼泪夺眶而出,一想到义宏因为父亲和弟弟的问题,多么痛苦和伤心时,她的心象是要裂开似地疼痛。
  “这样的事,不是他的责任,更不是他的罪!”
  “你说得对。对于被迫背着两个十字架的冢本,我也同情。假如因为别的机会,我认识了他,而后即使知道了这些事实,我是不会把他的名字从朋友的名册上删去的……但是谈到结婚,就不能这样了。无论什么理由,在亲属中有两个罪人,那末这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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