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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火车怪客-第27部分

小说: 火车怪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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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盖伊低头看着布鲁诺打开放在他们膝上的四个领带盒,盒内有针织、丝质和亚麻布领带,以及上等亚麻布制的淡紫色蝴蝶领结。有一条水色山东绸领带,质料跟安的一件洋装一样。 
  布鲁诺大感失望,因为盖伊似乎不喜欢这些领带。 
  “太俗丽吗?这是夏季用领带。” 
  “还不错。”盖伊说。 
  “我最喜欢这一条,从来没看过像这样的领带呢!” 
  布鲁诺拿起白色针织领带,其中央有一纵贯的红色细长条纹。 
  “一开始是要替我自己买一条的,但我要你收下它。我的意思是只给你用,这是送给你的,盖伊。” 
  “谢了。” 
  盖伊感到上唇一阵令人不悦的扯动,突然心想,他可能是布鲁诺的情人,而布鲁诺带了礼物,一个和平的赠礼,来送给他。 
  “祝你旅途愉快。”布鲁诺举杯说。 
  布鲁诺今天早上跟安通过电话,他说安提到了这趟乘船巡游之行。布鲁诺满心渴望地不断告诉他,他认为安有多么地美好。 
  “她看起来是这么地纯真。你当然不是很常看到——像那样慈眉善目的女孩。你一定是快乐得不得了呀,盖伊。” 
  他希望盖伊会说些什么,说些或多或少解释他为什么快乐的一句话或一个字也好。但盖伊什么也没说,布鲁诺感到被拒于千里外,感到那令人透不过气的团块从他的胸口一路爬升到喉头。盖伊对此事有什么好气的呢?布鲁诺非常想把一手放在盖伊轻松置于桌沿的拳头之上,就像个兄弟可能会有的动作般只碰一下下,但他忍了下来。 
  “她是马上就喜欢你的,还是你花了很长的时间认识她呢,盖伊?” 
  盖伊听见他重问一次这个问题。这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你怎能问我时间的问题呢?这是个事实。” 
  他瞥一眼布鲁诺窄细而正充气鼓胀的脸,瞥一眼依然使他的前额有犹豫表情的蓬乱头发,但布鲁诺的眼神比他初见之时的样子要更有自信得多,也较不敏感了。因为现在他拿到钱了,盖伊心想。 
  “欺,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布鲁诺并不十分了解。即使杀人之事让他心难安,盖伊跟安在一起还是很快乐。即令他破产了,盖伊跟安在一起也会很快乐。布鲁诺现在为了甚至曾有过可能开口要给盖伊钱的想法而畏缩,他能听到盖伊说“不要”的声调,能看到他眼神退缩,霎时间便与他相隔千里。布鲁诺知道,无论他多有钱或用钱做什么事,他永远不会拥有盖伊所拥有的东西。他发现到,把母亲据为己有并不能保证幸福。布鲁诺强迫自己挤出笑脸。 
  “你认为安确实喜欢我吗?” 
  “没错。” 
  “除了设计工作之外,她喜欢做什么?她喜欢烹饪那一类的事吗?” 
  布鲁诺看着盖伊拿起马丁尼,三口就饮干了它。 
  “你知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们在一起都做了什么事而已,像是去散步啦,或是玩填字游戏。” 
  “我们就做这一类的事。” 
  “晚上你们做什么呢?” 
  “安晚上有时候在工作。” 
  他的心自在地滑向楼上的工作室,他跟安晚上常在那里工作,安有时会找他说话,或是展示某样东西给他看,提出批评,仿佛她的工作非常轻松似的。当她把画笔插进水杯中快速搅拌时,那声音就像是笑声。 
  “两个月前我在哈泼杂志上看到她和其他一些设计师的照片。她很优秀,不是吗?” 
  “是很优秀。” 
  “我——”布鲁诺两只前臂交叠地放在桌上。“我真的很高兴你和她在一起很快乐。” 
  他当然快乐呀。盖伊感到双肩放松,呼吸也变得更顺畅了。然而此刻很难相信她是属于他的。她就像是天女下凡,来把他从一定会害死他的战场中拉开;她就像是神话中拯救了英雄的女神,然而却在故事末尾提出一个他幼时读神话故事时,每每令他大吃一惊的离题和不公的元素。在他无法成眠的夜里,在他偷溜出门,身着睡衣和外套走上岩石山丘的夜里,在幽静、冷漠的夏夜里,他不允许自己想起安。盖伊低声说: 
  “机器女神。” 
  “什么。” 
  他为什么要跟布鲁诺一起坐在这里同桌吃饭呢?他想跟布鲁诺打一架,他也想哭。但他忽然感到他的诅咒在怜悯的涌流中消溶了。布鲁诺不知如何去爱人,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布鲁诺过分迷惑,过分盲目了,因而无法爱人或是激发出爱意。这一点似乎突然变得很悲惨。 
  “你从未坠入情网吗,布鲁诺?” 
  盖伊见到布鲁诺眼中出现了不常见的倔强表情。 
  布鲁诺招手再要了一杯酒。 
  “不曾,我想是不曾真的坠入情网吧!” 
  他润了一下双唇。他不但从未坠入情网,他还不是很在乎与女人同床共眠。他永远无法不认为他退居某处看自己是件很蠢的事。一次,很差劲的一次,他开始咯咯笑了起来。听见自己的笑声,布鲁诺蠕动了一下。盖伊能埋头于女人堆中,曾为了蜜芮恩而几乎自杀,他觉得这是他与盖伊之间最令人难过的差异。 
  盖伊看着布鲁诺,布鲁诺则两眼低垂。布鲁诺在等着,仿佛是在等他告诉自己如何坠入情网似的。 
  “你知道世界上最伟大的名言吗,布鲁诺?” 
  “我知道很多名言。”布鲁诺嘻笑着说:“你指的是哪一则?” 
  “万事万物是正反两极相容并生。” 
  “异性相吸吗?” 
  “那太简单了。我是指——你送我领带,但我也想到你可能早就让警方在这里等我了。” 
  “拜托啦,盖伊,你是我的朋友欵!”布鲁诺很快地有所反应,突然表现得异常亢奋。“我喜欢你啊!” 
  我喜欢你,我并不恨你,盖伊心想。但布鲁诺不会这样说,因为他真的恨他。正如他绝不会对布鲁诺说我喜欢你,反而会说我恨你一样,因为他真的喜欢他。盖伊咬紧下颚,一手在前额上来回擦揉。他能想见正面和负面意愿的相互抵触,使每项行动在开始之前便瘫痪。比方说,诸如此类的事使他留坐于此地。他一跃而起,新送上来的酒便泼洒在桌布上。 
  布鲁诺十分惊骇讶异地瞪着他。 
  “盖伊,怎么了?”布鲁诺尾追他而去。“盖伊,等等!你不认为我会做出这样的事吧,是吗?我说什么也不会这样做的!” 
  “不要碰我!” 
  “盖伊!” 
  布鲁诺几乎哭丧着脸。大家为什么对他做出这些事呢?为什么?他在人行道大喊: 
  “说什么也不会!再多钱也不会!相信我,盖伊!” 
  盖伊一把推了布鲁诺的前胸一下,关上计程车门。他知道,布鲁诺说什么也不会背叛他,但如果万事一如他所信般模糊不明,他怎能真的确定不疑呢? 
   
   


34



  “你跟盖伊·汉兹太太有什么关系?” 
  布鲁诺早料想到了。哲拉德持有他最近的签账单,知道他曾送花给安。 
  “朋友关系,她丈夫的朋友。” 
  “噢,朋友吗?” 
  “相识的人。” 
  布鲁诺耸耸肩,知道哲拉德会认为他是想要吹牛,因为盖伊很有名气。 
  “认识他很久了吗?” 
  “不很久。” 
  布鲁诺横躺在安乐椅中,无精打采地伸手去拿打火机。 
  “你怎么会碰巧送花去了呢?” 
  “我想是心情好吧!那天晚上我正好要去参加在那里开的宴会。” 
  “你跟他有那么熟吗?” 
  布鲁诺又是一耸肩。 
  “普通宴会嘛。他是我们谈建筑时就会想起的一位建筑师呀!” 
  这是脱口说出之词,而且还挺不错的,布鲁诺心想。 
  “麦特·雷文。咱们回头来谈谈他吧!” 
  布鲁诺叹了口气。跳过盖伊不问,也许是因为他出城去了,也许就只是跳过他不问。现在是麦特·雷文——他们并未串供,而且在不知道这可能很有用处的情况下,他在谋杀案发生前常跟麦特见面。 
  “他怎么了?” 
  “你在四月二十四日、二十八日和三十日、三月二日、五日、六日和七日,以及谋杀案发生前两天与他见过面,这要怎么说?” 
  “有吗?”他笑了起来。前一次哲拉德只握有三个日期为证。反正麦特也不喜欢他。麦特大概也说尽最坏的事了吧。“他有意买我的车呀!” 
  “而你有兴趣卖了它?为什么?因为你以为不久就能买一辆新的吗?” 
  “想卖了它去买一辆小车。”布鲁诺不专心地回答。“现在在车库里的那辆克罗斯利汽车。” 
  哲拉德露出笑脸。 
  “你认识马克·列夫有多久了?” 
  “自他还叫马克·列维茨基的时候起。”布鲁诺顶嘴还击。“再稍微溯及既往,你就会查出他在苏俄杀了他的亲生父亲。” 
  布鲁诺怒目瞪视着哲拉德。“亲生”这个字眼听来很好笑,他不该这么说的,但哲拉德想以假名来打歪脑筋! 
  “麦特也不在乎你,怎么啦?你们两个无法达成协议吗?” 
  “有关车子的事吗?” 
  “查尔士。”哲拉德耐性十足地说。 
  “我没有要说什么呀!” 
  布鲁诺看着他啃啮过的指甲,再次想到麦特有多么符合赫伯特对凶手的描述。 
  “你最近不常和恩尼·舒洛德碰面。” 
  布鲁诺厌烦地开口回答问题。 
   
   


35



  盖伊身着白帆布长裤,光着脚,盘腿坐在印度号的前甲板上。长岛才刚进入眼帘,但他还不想看它。船身轻缓的摇晃,像某种他熟稳的东西,愉快又亲密地摇着他。他在餐厅最后一次见到布鲁诺的那一天,似乎是疯狂的一天。他确实是发疯了。安必定看出这一点了。 
  他弯起手臂,捏起覆在肌肉上的黝黑薄皮肤。他跟伊根一样黝黑。伊根是他们在乘船巡游一开始就从长岛码头上雇用的随船小弟,有一半葡萄牙血统。盖伊身上只有右眉上的小疤仍是白皙的。 
  在海上待了三个星期,令他产生前所未知的和平与认命感,若是一个月前他一定会说这些都与他无关。他渐渐感觉到无论他可能要有什么赎罪动作,都是他命运的一部分,而且跟他命运的其他部分一样,自动降临,不必他去找寻。他向来相信他的命运感。和彼德在一起的童年时期,他知道他不会光是做梦,不知怎么地,他也知道彼德除了做梦,什么也不做,他知道自己会建造许多知名的大楼,知道他的名字在建筑业会占有一席之地,最后——他向来认为这似乎是无上的成就——他会建造一座桥。那会是一座白桥,有着如鹰翼般的径距,他在孩提时便在心中画好了蓝图,就像他的建筑书籍中罗伯·美拉特的变形白桥一样。也许这么地相信一个人的命运是种自大。但话又说回来,谁能比感觉被迫遵从自己的命运法则的人更加真诚地谦恭卑下呢?这宗谋杀案似乎是个暴虐的出发,一项抗逆他自己的罪过,现在他相信那可能也是他命运的一部分。不可能有别的想法了。而且如果是这样,命运会给他一条路去赎罪,也会给他力量去完成。而如果死亡依法先行降临他身上,命运会给他力量去迎接,也会给安足够的力量去迎接它。他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感到比大海中最小的鲽鱼还卑下,却又比陆上最巍峨的山岳还强壮。但他不是自大,他的自大是一种防御,在与蜜芮恩决裂时达到最高峰。而早在被她迷住,穷得可怜的时候,他不是已经知道他会找到另一个他能爱,对方也会永远爱他的女人吗?在海上的这三星期,他和安异常亲密,两人的人生也达到前所未有的和谐一致,这不正是他找到真爱的最佳证据吗? 
  他的脚跟一旋,转了个身,这样就看得到她背倚在船桅上。她低头凝视他时,双唇上微展笑颜,盖伊心想,那半压抑的骄傲笑容就像一位帮助子女平安熬过病痛的母亲的笑容,于是盖伊对她回以微笑,惊讶自己竟能如此坚信她绝不会犯错,而且行为永远得当,却依然只是凡人。尤有甚者,他惊讶她竟能属于他。然后他低头看着他互相揪扭的双手,心里想着他明天要着手的医院设计工作,想着即将来临的所有工作和铺陈在前方的命运事件。 
  几天之后的一晚,布鲁诺打电话来,说他就在附近,想要过来一叙。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却有些沮丧。 
  盖伊叫他不要来。他很冷静坚决地对他说他和安都不想再见到他,但即使在他说话的时候,他都能感到耐性正快速地流失,而且过去几星期的神智清明也在他们交谈的狂乱之下全然崩溃。 
  布鲁诺知道哲拉德还未和盖伊谈过。他认为哲拉德不会对盖伊多加诘问。但盖伊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地冷淡,布鲁诺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告诉他,哲拉德的手中已握有他的名字,可能会找他去问话,或是告诉他他打算从现在起要严密地暗中与盖伊见面——不再参加宴会,甚或共进午餐——只要盖伊同意。 
  “好吧!”布鲁诺无声地做此回答后,便挂了电话。 
  接着电话铃声又响起。盖伊皱着眉,捻熄他刚松了一口气才点燃的香烟,又接起电话。 
  “喂……我是秘密侦探局的亚瑟·哲拉德……” 
  哲拉德在电话中询问他是否能过来一趟。 
  挂上电话的盖伊一转身,谨慎地扫视客厅一遍,试着摒除哲拉德才刚搭线窃听了他与布鲁诺的谈话,以及哲拉德刚逮捕了布鲁诺的感觉。他上楼去告诉了安这件事。 
  “私家侦探?”安十分惊讶地问。“是什么事呀?” 
  盖伊犹豫了一下。他犹豫过头的地方太多太多了!该死的布鲁诺!该死的他竟与他纠缠不清! 
  “我不知道。” 
  哲拉德迅速到来。他彬彬有礼地俯首亲吻安的手,为干扰了他们的夜晚道过歉之后,又礼貌地跟他们谈些屋子和屋前狭长形花园的事。盖伊有些惊愕地瞪着他。哲拉德看起来很呆板、疲倦和略显邋遢。也许布鲁诺对他的说法并非完全错误。甚至因他口齿笨拙而更显心不在焉的样子,也无法令人联想到精明侦探心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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