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怪客-第3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看来你也知道他妻子被谋杀?”
“当然,我看过报导了。后来我看到他盖帕米拉俱乐部的报导。”
“而你就想,真是有趣,因为你半年前就发现了一本属于他的书。”
布鲁诺稍事迟疑:
“欵。”
哲拉德嘟嚷了一下,又带着一抹嫌恶的微笑低下头去。
布鲁诺感到奇怪、不自在。像那样嘟嚷之后的微笑,以前他什么时候见过呢?有一次他为了某件事对他父亲扯谎,他非常明显地是在说谎,而且一路撒谎到底,当时他父亲的嘟嚷声和微笑中透露的不信任,实在令他感到羞愧。布鲁诺明白他的眼神在求哲拉德原谅他,因此便故意调转视线,望向窗子。
“还有,你根本还不认识盖伊·汉兹,却打了许多电话到梅特嘉夫。”
哲拉德拾起书本。
“什么电话?”
“好几通电话呀!”
“也许我酒醉时有打一通吧!”
“有几好通。谈些什么呢?”
“谈那本该死的书!”如果哲拉德对他知之甚详,他该知道那正是他会做的那一类事情。“也许我在听说他妻子遭谋杀时打过电话给他呀!”
哲拉德摇摇头:
“你在她被谋杀之前就打过电话了。”
“那又如何?也许我真的打了。”
“那又如何?我得去问问汉兹先生。顾及你在谋杀案中的重要性,在那宗谋杀案之后,你就没有打过电话给他,这倒是挺值得注意的,不是吗?”
“我对谋杀案厌恶透顶了!”布鲁诺大叫。
“噢,我相信是,查理,我相信!”
哲拉德慢步走出去,沿着走廊走向他母亲的房间。
布鲁诺慢慢仔细地淋了浴,换上衣服。哲拉德对麦特·雷文的事就兴奋得多了,他记得。就他所知,他从拉芳达饭店打到梅特嘉夫的电话只有两通,哲拉德必定是恰巧从饭店拿到了账单。他可以说成是盖伊的母亲搞错其他几通了,那些电话不是他打的。
“哲拉德想要什么?”布鲁诺问他母亲。
“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想要知道我是不是认识你的一位朋友。盖伊·汉兹。”她正往上梳着头发,所以头发狂乱地竖立在平静、疲倦的脸旁。“他是个建筑师,不是吗?”
“我跟他不是很熟。”
他跟在她身后沿着地板闲逛过去。
她忘了在洛杉矶的剪报了,果然不出他所料。感谢老天,他并未提醒她,他在帕米拉的照片全数刊出时便认识盖伊了!
那时他想也不想地便知道他要迫使盖伊去杀人。
“哲拉德谈起你去年夏天打电话给他的事。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呀?”
“噢,妈,我真是厌恶透哲拉德该死的愚蠢引导了!”
40
这天早上才过不久,盖伊踏出韩森与奈普制图公司的董事长办公室,比数星期以来快乐得多了。这家公司正在复制医院设计图的最后部分,这是盖伊所监督过最复杂的部分,建材已获最后认可,加上这天一早他收到巴伯·崔哲的电报,使盖伊很为他的老友感到欣喜。巴伯已获任命为建造加拿大阿尔伯塔新水坝的工程师咨询委员会一员,这是他五年来一直期盼的工作。
他朝门外走去时,在他两侧到处向外展成扇形的许多长桌之一的桌前,有位绘图师抬起头来看着他。盖伊向一位笑脸迎人的领班点头致意。他隐隐觉得有点自傲。也许是穿了新西装的关系,他心想,这只是他一生中为自己订制的第三套西装罢了。安替他选了蓝灰色苏格兰格子呢,今天早上她还选了番茄红的羊毛领带来配这套西装,那是条旧领带,但他很喜欢。他在电梯间的镜中束紧领结。一边的浓黑眉毛上冒出了一根狂妄的白毛,他的两道眉毛吃惊地略微挑起。他抚顺了那根毛,这是他在自己身上所注意到的第一根白毛。
一位绘图师打开办公室的门。
“汉兹先生吗?能追上你真是好运。有你的电话。”
盖伊走回去,希望不会耽搁太久,因为他十分钟后要去跟安碰面,一道吃个午饭。他在与制图室分隔的一间空办公室中接听电话。
“喂,盖伊吗?听好,哲拉德找到你那本柏拉图的书了……欵,在圣塔菲。现在听好,这不会改变什么……”
盖伊回到电梯前时,已是五分钟后的事了。他一直知道那本书可能会被找到。不可能的,布鲁诺曾这么说。布鲁诺可能错了。因此,布鲁诺可能会被逮捕。盖伊面露愠色,仿佛布鲁诺可能会被逮捕的这个想法令人难以置信。而不管怎样,截至目前为止它曾令人难以置信。
走到户外,在阳光下行走时,他时时刻刻又再意识到这套新西装,他心生挫败地对自己生气而紧握起拳头。
“我是在火车上找到这本书的,懂了吗?”布鲁诺刚才说。“如果我曾打电话到梅特嘉夫给你,是因为这本书的关系。可是十二月之前我并不认识你……”
这声音比盖伊以前所听过的更加短促清脆和焦急,这么地机警,这么地苦恼,几乎显得不像是布鲁诺的声音。盖伊复习了一下布鲁诺刚才教他的杜撰之词,仿佛那是某件不属于他的东西似的,也仿佛那是他无法考虑拿它做成西装的一块布料样本似的,他心想。不,它完全没有破洞,但它也不需要有破洞,如果有人记得在火车上见过他们就不需要。比方说那个在布鲁诺的个人车厢为他们送餐饮的服务生。
他试着放慢呼吸,试着放缓步调。他仰望小小圆盘状的冬日太阳。他那有白毛和白疤的黑眉,最近安说它愈长愈浓密的眉毛,把强烈的阳光减弱到微量,保护了他的眼睛。如果一个人直视太阳十五秒,阳光会灼穿角膜,他记得在哪里听过这个说法。安也保护着他,他的工作保护着他。新西装,这件愚蠢的新西装。他突然感到能力不足、心智鲁钝而无助。死亡的念头已悄悄迂回进入他的脑海,使他沉醉其中,也许他呼吸死亡空气的时间太久了,他已相当习惯它了。唉,那么他就不怕了。他不必要地挺挺胸。
他到达餐厅时,安尚未到来。后来他记起她说过她要去拿他们星期天在屋内拍的照片。盖伊从口袋中掏出巴伯·崔哲的电报,一读再读:
刚受命为阿尔伯塔委员会一员。已推荐你。是座桥梁,盖伊。尽快抽空,保证会通过任命。再联络。
保证会通过任命。姑且不论他如何设计他的人生,他设计一座桥梁的能力的确不容置疑。盖伊平稳地握着酒杯,若有所思地啜着马丁尼。
41
“我跑去查了另一宗案件。”哲拉德快活地喃喃低语,眼神凝视着他书桌上已打好字的报告书。布鲁诺进来后,他连看也没看他一眼。“盖伊·汉兹的第一任妻子谋杀事件。仍是个悬案。”
“欵,我知道。”
“我本以为你对这件事知道得不少。现在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吧。”哲拉德坐定。
布鲁诺看得出来,自星期一取得柏拉图那本书以来,哲拉德便一路仔细调查此事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布鲁诺说。“没有人知道,是吗?”
“你觉得呢?这件事你一定跟盖伊谈过不少了吧!”
“没有特别谈起,根本没谈。为什么要谈?”
“因为你对谋杀案非常感兴趣。”
“我对谋杀案非常感兴趣,这是什么意思?”
“噢,得了吧,查尔士,如果从你口中问不出东西,我也会从你父亲身上知道许多的!”哲拉德在一阵罕见的不耐烦情绪下说道。
布鲁诺伸手要取香烟,又停下手来。
“我跟他谈过这件案子。”他谦恭平静地说。“他什么都小知道。他当时甚至不大了解他太太。”
“你认为是谁杀了她?你曾想过汉兹先生可能在幕后安排了一切吗?也许你对他如何杀了她又能安然脱身的事有兴趣?”
哲拉德两手交叠于脑后,背靠在椅子上恢复了轻松姿态,仿佛他们正在谈论这天的好天气似的。
“我当然不认为他在幕后安排了一切。”布鲁诺回答说。“你似乎不明白你所谈论的这个人所具有的才干(Calibre)。”
“惟一值得考虑的口径(英文的“才干”与“口径”为同一字,Calibre),是枪的口径呀,查尔士。”哲拉德拿起电话话筒。“因为你可能会是第一个告诉我的人。——请汉兹先生进来,好吗?”
布鲁诺惊跳了一下,哲拉德看在眼里。哲拉德沉默不语地看着他,两人一同听着盖伊在走廊上愈走愈近的脚步声。他早料到哲拉德会有这么一招,布鲁诺告诉着自己。那又如何?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盖伊一副紧张相,布鲁诺心想,但他惯常给人的紧张和匆忙感掩饰了这一点。他跟哲拉德说话,又对布鲁诺点点头。
哲拉德请他在最后一个空椅上就坐,是张长板凳。
“我请您移驾来此的整个用意,汉兹先生,是要问您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查尔士大部分的时间都跟您谈些什么?”
哲拉德从一包陈年香烟中拿出一根递给盖伊,盖伊接了过去。
布鲁诺看到盖伊的眉头碰在一起,一副恼怒神情。
“他时常跟我谈论帕米拉俱乐部的事。”盖伊回答说。
“还有别的吗?”
盖伊看看布鲁诺。布鲁诺正托着腮帮子,咬着手指甲,动作随意得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
“真的说不上来。”盖伊回答。
“他跟您谈论过您妻子被谋杀的事吗?”
“谈过。”
“关于这件谋杀案,他是怎么跟您说的?”哲拉德的口气温和。“我是指您的妻子被杀之事。”
盖伊感到脸红,他再瞥了一眼布鲁诺,跟任何人可能会有的动作一样,他心想,跟任何出席讨论会却被人忽视的人可能会有的动作一样。
“他常问我是否知道可能是谁干的。”
“而您知道吗?”
“不知道。”
“您喜欢查尔士吗?”
哲拉德胖胖的手指不调和地微微颤动了一下,开始把玩着在他的桌头吸墨纸上的火柴盒。
盖伊想起布鲁诺在火车上把玩着火柴盒,并把它丢在牛排上的手指。
“是的,我喜欢他。”盖伊神情迷惘地回答。
“您不是觉得他很烦吗?他不是纠缠了您好多次吗?”
“我不觉得。”盖伊说。
“他去参加您的婚礼时,您觉得很烦吗?”
“不觉得。”
“查尔士曾告诉过您他恨他的父亲吗?”
“有,他说过。”
“他曾告诉过您他想要杀他吗?”
“没有。”他仍用相同的乏味语气回答。
哲拉德从书桌抽屉里取出用棕色纸包裹好的书。
“查尔士打算要寄还给您的书在这里。抱歉,现在我不能让您拿回去,因为我可能需要它。查尔士怎么碰巧会有您的书在手上呢?”
“他跟我说是在火车上找到的。”
盖伊审视着哲拉德慵懒、谜样的笑容。那一夜哲拉德登门拜访时,也有那么一丝笑容,但跟这笑容不像。这笑容惹人厌。这笑容是职业武器。盖伊心想,日复一日地面对这笑容,不知是何滋味。不知不觉地,他看了布鲁诺一眼。
“你们在火车上没见过面?”
哲拉德的视线从盖伊身上调向布鲁诺。
“没见过。”盖伊说。
“我跟送两份晚餐到查尔士的个人车厢给你们的服务生谈过了。”
盖伊目不转睛地看着哲拉德,心想,这赤裸裸的耻辱比罪恶感的杀伤力更大。他正感受到的就是这股杀伤力,即令他直挺挺地坐着,直视着哲拉德时亦然。
“那又如何?”布鲁诺声音尖锐地说。
“那我就对你们两个为什么那么大费周章遮遮掩掩很感兴趣了。”哲拉德趣味盎然地摇着头,“你们说是几个月之后才认识的。”
他静待一会儿,让流逝的时间啮蚀着他们。
“你们不告诉我答案。那么,答案十分明显,也就是说,只有一个答案。当作是推测吧!”
他们三个人都在想着这个答案,盖伊心想。现在这答案已浮现,连接他和布鲁诺,布鲁诺和哲拉德,哲拉德和他自己。是布鲁诺冲口而出的答案,永远空洞的答案。
“查尔士,你看了这么多侦探小说,你能告诉我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几天之内,您的妻子被杀,汉兹先生。在几个月之内,查尔士的父亲被杀。我的第一个明显的推测是你们两个知道这两宗谋杀案将会发生——”
“噢,鬼扯蛋!”布鲁诺说。
“——而且加以讨论过了。当然,这是纯推测,这是假定你们在火车上相识。你们是在哪里相识的?”哲拉德一笑。“汉兹先生?”
“没错,”盖伊说,“我们是在火车上相识的。”
“那你们为什么一直如此害怕承认这件事呢?”
哲拉德用一只生了黑斑的手指戳他,盖伊也在哲拉德的乏味平凡中再次感受到他使人胆怯的力量。
“我不知道。”盖伊说。
“不是因为查尔士告诉您他想要干掉他父亲吗?而您当时很不安,汉兹先生,因为您知情?”
这是哲拉德的王牌吗?
盖伊缓缓开口说:
“查尔士从未说过一句要杀他父亲的话。”
哲拉德的视线及时滑向一侧,正好看到布鲁诺满足的酒醉傻笑。
“当然啦,这是纯推测。”哲拉德说。
盖伊与布鲁诺一同离开大楼。哲拉德请他们一起离开的,他们便一同走过一长段路,朝地铁和计程车所在的小公园走去。布鲁诺回首看看他们才走出的窄细高耸大楼。
“没关系,他什么也没查到。”布鲁诺说。“不管怎么说,他什么也没查到。”
布鲁诺脸色阴沉,但十分镇静。盖伊突然明白在哲拉德的攻势下,布鲁诺有多么冷静。盖伊不断地想像着布鲁诺在压力之下的歇斯底里模样。他迅速地瞥一眼他身旁布鲁诺的高大身影,感受着那天在餐厅中疯狂鲁莽的伙伴情谊。但他无话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