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童话 作者:乙一-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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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名的先生,你听我说!”
少女兴奋的对乌鸦说。
“昨天我做了个梦!是色彩缤纷的梦境哟!脑海当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色彩这种东西了。那真是一个非常美好的梦呀!”
连细节也不放过,少女开始向乌鸦说明自己梦到的所有光景。
“在梦里,我成了面包店的小孩”
少女闭上眼帘,像在回忆美好梦境般说道。虽然她已经把眼球取了出来,但映像似乎还留在少女的脑海当中。
“我是一个小男孩,父亲正在揉搓着小麦粉,而母亲则把它们制成面包的形状。客人们向正在店内玩耍的我微笑,然后我跑到内院荡秋千。那是吊在树枝下面的车轮秋千哟”
由于少女长期活在只有声音与黑暗的世界当中,所以这个富有色彩的梦境让她异常兴奋,连乌鸦也感染到她的愉悦而心情大好。
“梦境实在太棒了,因此醒来之后我都没有把'填塞物'取出来。但是请放心,我一感觉有脚步声便立刻把'填塞物'取出藏起来。我会把它取出来放到玻璃瓶中,然后再藏到床下去。但是当房间没有别人的时候,我都会利用'填塞物'作梦境的练习。最初我只在睡觉的时候才能看到那美好的面包店的世界。但是到了后来,渐渐的,变得就算清醒着也可以看到那梦境了。也许是开始习惯了吧”
“小姐,我今天又给你带礼物来了哟”
“真的?”
乌鸦告诉少女,全新的'饱含梦境的填塞物'已经准备好放到那圆桌上了。少女充满期待地走过去,她捧起那布满鲜血的东西,把它放到空荡荡的眼窝中去。
“看到了、我看到了!不知名的先生!我感到世界就像被色彩的海洋给淹没一般!”
把眼球放入了一边眼窝的少女双手环扣于胸前,就像感谢神明一般喃喃道:
“简直就像色彩的洪水!从'填塞物'当中涌出来的颜色,直接灌入我的脑海当中了!”
那天乌鸦所带来的眼球,其实是在山丘上被花田所环绕的住家当中,一位老婆婆的东西。听到少女说喜欢绿色的花朵,于是乌鸦如此想着:一定要让少女饱览她所喜欢的事物。为此,它一定要寻找一个每天都能眺望到绿色花朵的人类。
它在空中飞翔的时候,偶然发现到这么一个绿色的花田。花田当中有一个小住家,在那里,居住着一名编织毛衣的的老婆婆。
也许老婆婆有许多小孙子,她正在为他们一件一件地亲手编织衣服呢。
乌鸦从能够清楚看到屋内情况的树枝上仔细观察。窗户一旁有个鸟笼,当中饲养了一只金丝雀。老婆婆戴着眼镜,坐在摇椅上编织着。突然,她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把眼镜摘下来放到身边的桌子上。也许是眼睛用累了吧,她开始用手在双目之间揉搓着。直到老婆婆终于开始歇息了,乌鸦才飞入窗户,降落到老婆婆摇椅的把手之上。突然增加的重量使摇椅晃动起来,但是老婆婆睡得正熟,就连金丝雀开始骚动也没有注意到。乌鸦的嘴悄然无声地靠近老婆婆眼前。
“真是一片非常漂亮的花田呀!”
少女这么说着。
“而且在这个'填塞物'的世界里面,明明不懂编织的我竟然也能够打毛线衣服了!”
更多眼球!我需要更多眼球!
乌鸦这么想着。
我要收集更多的眼球,让少女看到更多世间的景物!就用我的嘴,把全世界人类的眼球收集回来吧。这么做的话,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我要让少女用来保存眼球的玻璃瓶都装得满满的。望着落下感激之泪的少女,乌鸦立下了这样一个誓言。
第一章
1
一切都是后来听别人告诉我的,我完全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
那天,灰蒙蒙的天空从一早就不停下着雪,雪花从高耸的大楼间悄悄落下,往来行人撑着伞快步走着。
汹涌的人潮中,唯有我跪在地上。我拱着身子,将脸凑近人行道寻找某样东西。我的双手撑地,雨伞则被我抛在一旁。
这条路上的往来行人相当多,但每个人都只是快速地瞥了我一眼,便将视线移往远方。没人想和我扯上关系。
终于,一名好心的男子看不下去靠了过来。他一副刚下班的模样,一手提着黑色公文包,另一手撑着黑色的伞。男子开口问我在找什么。
据说当时的我好像听不见他的卢音,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是隐形眼镜掉了吧?我帮你一起找吧。男了义再问了我一次。
不,不是。不是隐形眼镜。我一边拼命继续找一边回答他,快哭出来的声音里满是无助。
好像直到这时,他才察觉我的样子不对劲。
我没戴手套,手掌直接撑在地面的积雪上,指头都冻红了,但我却似乎丝毫不担心会冻伤。
而且,我维持这个姿势不知道已经多久了,背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周遭所有事物仿佛都不存在我的意识里,只是一味执拗地寻找某样东西。男了感到些许恐惧。
怎么搞的,到底掉到哪里去了?我焦急不已,不觉提高了嗓音。
男子忽然发现一件事。在我身边的雪地上,有一点一点红色的斑点。是血。
你还好吗?听到男子的声音,我抬起头来望着他。听说当时我的表情一脸茫然。
为什么怎么找都找不到,我的左眼应该就掉在这附近啊……从眼球原本应该在的位置一直到下巴,鲜血顺着我的脸颊流下。下一秒钟我已经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后来我的左眼球在稍远一点的路上被人发现,成了一团混着泥泞与积雪的奇怪块状物,再加上来往行人的践踏,原形已不复见。
那天,因为连下了两大的雪,整个街道白皑皑的一片,路上满是撑伞的行人,我也是当中的一人。但不幸的足,不知谁的伞撞上了我的脸,伞的尖端恰恰刺进我的左眼皮和眼球之间,硬生生切断了视觉神经,眼球就这么掉了出来滚落地面。根据警方事后的调查,当时我正慌忙地想找回那东西。
我马上被送进医院治疗,而我身上钱包里的学生证上,写着白木菜深这个名字。
……这就是在一月中旬,让我丧失记忆的那个事故的整个来龙去脉。
睁开双眼,好一阵子只见~片迷蒙。白色天花板,白色墙壁。我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毯子。
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女士,正在看杂志,我于是静静注视她。除了睁着眼睛,我一动也不动,也没打算吭声。
终于,女士翻页的时候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她仆地站起身,手上的杂志应声掉到地上,只听她大喊:“快来人啊!菜深醒了!”
医生来到我面前,问了我几个问题。刚才通知医护人员过来的女士也在旁一起听我们的对话。
“菜深你怎么了?怎么在发呆呢?”女士说,“不要东张西望了,好好回答医生的话呀。”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整只手连指尖都缠上了绷带。还有,我的脸上也斜缠着绷带。左眼看不见东西。我想扯下绷带,医生和护士连忙制止了我。
“……菜深?”女士一脸疑惑地望着我。
原来菜深是人名。我告诉他们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菜深是你的名字喔。”医生指着紧靠在我身边的女士问我,“你认得这个人吗?”
我仔细端详她的脸,不认得。我摇了摇头。
“这位是你的妈妈喔。”医生说。
我再次认真地看着那位女士。她手掩着嘴,像要逃离我似的往后退了几步。
医生告诉我,我的左眼受伤了。而由于无法承受事发当时的打击,我失去了记忆。
我坐上了车,让他们带我回家。车内,我旁边坐的是妈妈,驾驶席有一位男士开着车,妈妈跟我说那个人是我的爸爸。
妈妈不停地对我说话,满脸期待我有所反应,但我因为无法理解她说话的内容,一路上只是沉默不语,结果妈妈似乎非常失望。
“怎么变得不爱说话了呢。”爸爸说。
我不认得我家的模样。门牌上写着白木,让我再次确认了那是我的姓氏。我脱了鞋走进玄关,接下来只能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妈妈拉起我的手,带我去客厅和厨房绕了一圈。
“都还认得吧?”妈妈问。
我摇了摇头。
我被带到二楼的房间。房里有一台钢琴,应该是女孩子的房间。
“觉得如何?”妈妈问。
我同答说,这个房间很漂亮。妈妈告诉我,这是我的房间,从很久很久之前就一直是我的房间。我因为累了,便问妈妈我可不可以在床上坐一下。
“这是你的房间,你想做什么都行呀。”妈妈说,我才发现她哭了。
爸爸拿着相簿和奖杯走进房间,奖杯底座上镶着钏琴比赛优胜的金属牌子。
“这些你都没印象吗?”
我点点头。爸爸带来的相簿里有一张照片,照片中央的小女孩含着泪坐在沙堆里,手上拿着一支玩具铲子。我指着照片,问爸爸我小时候是不是常被欺负。
“菜深你现在指着的是你小时候常玩存一起的小妹妹,后面那个在笑的孩子才是你喔。”爸爸说。
他们继续拿出许多东西要我看,但没有一样是我有印象的。
有一个他们说是我自己做的花瓶,但我却足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妈妈买给我的布偶的名字、我喜欢的电影的片名,我全部不记得了。
在家里的生活,刚开始,我大小细节都得询问父母,因为我连什么东西摆在哪里都不知道。做任何一件事情,我都会一样一样征得他们的同意。但是爸爸告诉我,我不必什么都问过他们。
每件事都令我不知所措。夜里,上楼梯时因为太暗了,我想开灯却又不知道开关在哪里。好不容易找着了,开关上头的按钮又有好几个,我不知道按哪一个才对。我探头问人在客厅的妈妈哪个才是楼梯电灯的按钮。
“真是的!不就是那个嘛!”妈妈的语气有点不耐烦。
对不起。我说
为了帮我恢复记忆,妈妈比爸爸更加卖力。每天她都告诉我失忆以前的事情,内容大部分是我们两人之间的回忆。
“还记得又一次你重感冒,整天都在昏睡吗?”
不记得了。
“妈妈一直在旁边照顾你啊,还磨苹果泥给你吃,记得吗?”
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为什么想不起来呢?”
我不知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呢?莱深应该是更开朗的孩子啊。幼儿园的时候还常和妈妈去买东西,你每次都会帮妈妈拿土司面包,记得吗?”
我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为什么哭呢!有什么好哭的!”
要是我没规矩或是做错事,妈妈总会喃喃的说:“莱深以前不是这样的,莱深以前很乖巧的。”
有好一阵子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后来才慢慢试着到外面走动,有时也会遇到邻居向我打招呼。
有天吃饭的时候,爸爸说:“听齐藤家的妈妈说昨天在路上遇到你。跟你打招呼,但你没理人家?”
我一直在回想他的长相。
“附近邻居都在传,说你总是面无表情盯着人家看,让人很不舒服。你至少该跟人家点个头吧。”
“真是丢脸。”妈妈很不高兴地说,“附近邻居都知道你出事丧失了记忆,所以还说得过去。但就是因为大家都关心你,所以才更要好好表现才对啊。你脸上又包着纱布,特别引人注意,你要是赶快恢复记忆就好了。不过在那之前,你的言行举止得快点恢复到以前的莱深呀。”
夜里,我听到爸爸和妈妈谈话。
“你最近对莱深说话好像太重了点。”
“因为她变成这样实在太夸张了啊。那孩子现在根本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妈妈呜咽着说。
后来我开始上学。
晚餐后,爸爸对我说:“你之前念的是县立高中,你应该不记得同学们的长相了吧。”
我点点头。
“我给老师打过电话了,老师说可以让你回原来的班级就读,还说随时欢迎你回学校。”
两天后的星期一我就要开始上学了,听说我的班级是二年一班。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试穿制服,也翻开学生手册和教科书看,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教科书里密密麻麻写满注解,是以前的我写的,但我却没留下任何记忆,只觉得像是别人写的东西。
星期一
房间里有个白色手提包,于是我把教科书装进去打算带去学校,但是,妈妈一看到我手上的提包便皱起眉头。
“莱深以前上学时,都背黑色背包的,你也去换过来。”
我道着歉。妈妈从我手上拿走了手提包。
因为我不知道学校在哪里,那天由爸爸送我上学。
学校的校园很大,爸爸送我到教职员办公室。我必须加快脚步才跟得上走在前头的爸爸。
办公室里,我们和班主任岩田老师打了招呼。
“好久不见了。”这么说完,老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顿了一下,“对喔,虽然我说好久不见,你也不记得了吧。”
爸爸向岩田老师点个头致意之后,便上班去了。办公室里其他老师都转过头来看着我。
“你或许会觉得不自在,不过别放在心上。你丧失记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的。”
岩田老师不时瞄向我的左眼。从那件事故之后,我的左眼窝一直是个空洞,现在戴了眼罩遮着。
我问老师以前我是怎么样的学生。
“你一向很认真,读书和运动都非常优秀,是班上的领导人物喔,不用这么紧张,走吧,早自习快开始咯。”
岩田老师催促我,带我走出办公室。走在走廊上,我必须紧跟在他身后,不然很可能会迷路。到了二年一班的教室前,老师回过身来问我。
“还好吗?”
我摇摇头。
一走进教室,原本闹哄哄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所有视线全集中到我身上。老师指了指教室正中央的一个座位,我走过去坐了下来。
老师把我的事情告诉大家,包括意外的经过和我现在的状况,不过大家似乎早就知道了。
早自习结束后是休息时间,大家马上靠过来将我团团围住,虽然都是我从没见过的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