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中的失乐-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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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工作室。
仓野告知睡意来袭时,已是深夜十二点过后。
“可以借我一条毛毯吗?我想睡了……其实我昨晚也睡不好。”
“你好像一向都这样。与喝酒无关,反正到了一定时间就想睡。这种习惯也真难得!”
“别再说了!”虽然嘴里笑着说,但靠在椅背上的他,眼睛已像是贴了一层薄膜般混浊了。
甲斐从壁橱里取出毛巾毯子,丢给仓野。
“谢啦!”仓野用抓住毯子的手比出敬礼姿势后,走向窗边躺下,自书自语道:“晚安。”
几乎同时,立刻听到他的打鼾声。
甲斐变成暗红色的脸,苦笑般堆满皱纹,挥动空瓶,颓坐在木椅上,就这样茫然环视房间。六蓆榻榻米的房间里,直到刚才的酪酊气氛慢慢褪去,甲斐现在只是听着更渗入耳中的雨声。通往工作室的房门上还插着钥匙,反射出银色亮光。甲斐心想,或许再也不需要那钥匙了。
“甲斐,甲斐!”
回过神来,发现有人敲门。甲斐踉跄地走向门去。
“甲斐,有你的电话。”
来叫甲斐的是住在隔壁房间,比甲斐约大五岁的年轻人。
“这时候会是谁打电话过来?”
甲斐匆忙离开房间。走到电话机前,拿起话筒,“喂、喂!”
应答的是陌生男子的声音,“是甲斐良惟先生吧!”低沉、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
“请问是哪一位?”甲斐略带不耐烦地反问。
但对方丝毫不以为意,“府上附近有一家叫‘久姆’的廿四小时营业的小酒馆吧?请你现在就到那儿,我会尽快赶过去,但最晚也请你等到五点左右。”
说完话,在甲斐还来不及问话前,对方就已经挂断电话了。
“搞什么嘛!”甲斐很不高兴地咋舌,狠狠地放回话筒。
就这样,道了一声谢,快步走回自己房间,斜眼望着熟睡中的仓野,静静想着心事。结果他似乎决心走向雨中,急忙开始准备。
一旦下了决定,一颗心就像被莫名的焦躁驱使,步伐自然加快了。雨丝呈链型笼罩四周,彷如穿透霓红色的银灰色光膜映入眼中。
五分钟后,他从住处抵达小酒馆,时间是十二点半。顾客稀少,柜台前坐着一对年轻男女,桌边有位暍醉的中年男子,此外,不见任何人影。甲斐选择坐在柜台角落,瑟缩着瘦小的身躯。
“万宝路?”
“是的。不,不是香菸,是糕点名称,佐贺的名产丸芳露(编按:二者日语音同).”
约莫不到廿岁的年轻男女对话,混杂在音量刻意调低的乐曲中,空洞地回荡着。
甲斐点了掺水威士忌后,拿起放在一旁的报纸浏览,但注意力却集中在镶嵌着玻璃的桃花心木门上。
挂在油漆剥露的墙上时钟指针显示一点之前,还进来了四位客人,但他们好像都不是约甲斐出来的人。穿黑色皮夹克喧闹声特别大的两个年轻人、蓄络腮胡约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肥眫状似劳工的男子,都在推开门进入时瞄了甲斐一眼,却就这样视若无睹地经过。
时间缓慢流逝,接下来虽然又有几位客人出入,但他们都不打算拯救陷入焦躁的甲斐。到了接近凌晨两点,占据甲斐脑海中的思维,已认为这只是纯粹的恶作剧电话,自己却完全受骗上当了。不过,尽管这样想:心中却又不死心,并未就这样离开,只是不停地抽菸。
随着心情的松弛,醉意也上来了,揉眼皮的次数不断增加,甲斐告诫自己不可睡着的力量也消失了,不知不觉间,他已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的状态。
感觉上有人在叫他,他猛然惊醒,还以为那个人终于到了,慌忙回头。但眼前是个年轻的服务生。甲斐抬头望着对方指示的时钟,发现已经快过五点半了。他慌忙将睡梦中紧握的报纸推向一旁,用冰冷的湿巾擦拭惺忪睡眼后,再次环视店内。
已经只剩下两位客人,是年轻工人模样的男子和满头白发五卜岁左右的穷酸老人。确定这两个人不可能是打电话的人之后,甲斐用蹒跚的脚支撑重心站起身来。
——真愚蠢!到底是哪儿来的家伙这样恶作剧?
甲斐决心不再去想这件事。走出睡起来很舒服的小酒馆厚重大门,甲斐进入斜斜飘下的晨雨中。低垂浓厚的雨云笼罩下的天空,丝毫没有一点亮光。街道包覆在稠密的黑暗里,或许因为大雨的缘故,看起来都歪斜扭曲的。
人行道旁的水沟,浊绿灰色的光影发出轰隆巨响漩卷掠过,汇集倾盆大雨所形成的水流,因无法宣泄而溢出沟外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甲斐往回走的路上,一直望着混浊的奔流,脑子里只想尽快回家睡觉。
当时的雨势,撑伞几乎毫无作用。绞着湿漉漉的上衣冲进公寓时,甲斐朝后方吐口水。
──仓野那家伙,早睡真是赚到了。
甲斐本想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却想起出门时并未锁上房门,便又立刻缩手。
走廊上亮着旧日光灯昏黄的光线,空荡荡的一片死寂,除了自己的脚步声,没有任何声响。他想,活像是深夜的病房!
停住蹒跚的脚步,站在自己房门前。
没锁上房门就出去的记忆非常明确,扭转门把,毫无阻碍地开启了。但就在那一瞬间,他也注意到与记忆不同之处。
——奇怪了,我应该是没关灯就出门的。
房间里一片漆黑。背对来自走廊的昏黄灯光,甲斐伫立原地,无法说明这种状况。接着,他忽然想到,也许是仓野睡到一半醒来,关掉电灯吧!他轻啧出声脱掉鞋子。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避开桌子和橱柜,完全凭藉摸索走向电灯开关。靠着大致上的判断,他搜寻垂挂下来的拉绳,但是那完全像是融化在黑暗中,手根本没有碰触到的感觉。甲斐忽然想到,也许搜寻的方向错了,试着到处伸手去摸,却因脚步不稳,有两、三次失去重心,自然倒在杨杨米上。
手掌下有黏黏稠稠的恶心触感。甲斐立刻跳起来,那似乎是仓野的身体!他扶起身子后,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如此猛力倒下,但仓野根本没有任何反应。至少应该翻个身,或者发出几句梦呓之类的。有很长一段时间,甲斐专注凝视黑暗里仓野躺睡位置更深遂的黑暗。
突然间,甲斐恰似心脏被人掐住一般跳起来。因为他发现,刚才传来黏稠感觉的手掌,和自己身上滴下来的雨滴湿濡感觉完全不一样!绝对不是水!甲斐紧接着又注意到,房间里笼罩了一股从刚才就一直刺激鼻腔的气味。
甲斐差点儿就惨叫出声。他高举双手,拚命开始搜寻日光灯拉绳。在他找到之前,时间似乎停顿般地漫长。
那简直就是在恐怖的颤抖中,纯属黑暗的疯狂舞蹈!
7.不必要的密室
“仓野是颈动脉遭人割断而死亡。”甲斐用手指轻轻触摸自己的脖子,看起来就像是很痛心伤口的表情,其他人也不自觉哀痛般地玻鹧劬Γ缓笫酉呗湓诜考浣锹洹
仓野会经睡过的窗旁一隅,已是黑褐色的血滩,在蓝色地毯上染出恍如魔界地图的图案。
“凶器掉在他身旁……对了,就是书桌前一带,是我的雕刻刀。”
“雕刻刀本来是放在从不打开的工作室里吗?”奈尔兹指着那边的门问。
“不,先前就在这边的房间了。”甲斐回答后,轮流注视聚集一起的九个人的表情,“接下来是关于密室的问题了。”
平常都牢牢锁上的那扇房门,现在却如洞穴般敞开,站立附近听取甲斐说明的影山,打量着初次见到被白色光照出的房间情景。
“在接到怪异电话离开这里时,我把钥匙插在那边的房门上,这一点刚才也已经说过了。但在我发现仓野的尸体和掉落的沾血雕刻刀之后,想进入工作室看看时,却发现房门已锁上了。我心想,应该是凶手锁上的没错,正以为凶手会留下钥匙离开,但我找递了都未能发现。
于是我立刻呼叫隔房的男子,请他帮忙打110报警。当时我脑海中立即浮现的是真沼的事件!因为我怀疑这次的事件同样有人躲在那间工作室,想趁我离开房间打电话报警的空档逃走,所以在请邻居打电话时,我一直站在工作室门前,同时注意走廊上的动静。在警方人员赶抵前,确定无人从这里外出。因此,这表示当我回来这里的时候,凶手早已逃掉了。
接下来是我回到这儿等待警察。我试着注意是否有其他不寻常的地方,但并未发现特别可疑之处。只是对于凶手基于何种目的锁上工作室房门,却怎么都想不通。我看着睁大双眼、神情恐怖地瞪视虚空的仓野,心中思索着这件事。不久,警方人员抵达,由他们打开工作室,结果……钥匙居然在房间里找到!也就是说,那间工作室变成了密室。”
甲斐说完最后一句话,很忌讳似地紧锁眉头。
“实在是很奇怪。”羽仁也喃喃说着,“那间工作室没有窗户,而且刚才也看了,无论是门的上方或下方,都没有足以将钥匙从外面放入的缝隙,真是完美的密室,但重要的尸体却在工作室之外,这样的密室究竟是为何而存在的?”
“也就是所谓不必要的密室囉?”霍南德接着羽仁的话说。
这时,根户也说了,“一般说来,即使在侦探小说里,有些密室小说也会被批判并无密室存在的必然性,但这起事件更严重,只能判断是希望在杀人事件中加入密室要素罢了。唉,实在令人搞不懂,为什么不在那个房间里杀害仓野?”
“还有一件事必须补充。”甲斐似乎想在忘记之前说出来,“在被打开的密室里,还有一件怪事,就是我用来画油画的画笔,不是被折断,就是笔尖的笔毛被拔掉,散落在整间工作室内,真的是太过份了!结果,只有画作没事。”
“恩,这一点也很奇怪。”
“推定死亡时刻为凌晨二点到五点之间,但这么大的差距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吧!”曳问淡淡说道。
接下来轮到曳间他们说明了。他们轮流说明昨夜至今晨之间的行动。接着是杏子,她表示和舅舅谈话谈到四点半过后。结果,每一个人的不在场证明似乎都获得认同。
“那位舅舅还在东京?”奈尔兹问.
杏子点头,“他在家里一定非常担心,所以我们必须尽早回家.但我可以提供一项好消息,甲斐,约你出门的电话声音,我也曾经听过。”
“什……什么?真的吗?”
杏子详细说明三天前不可思讥电话之事。
甲斐目瞪口呆听着,等杏子一说完,他自言自语道:“就是开始下雨的那天吗?……”
“嗯,但在这起事件里,也是完全没必要的伎俩!”本来保持沉默的布濑也开口了,“虽然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但他浮出表面的行为,不仅没有意义,而且也无任何目的,不……甚至可以这么说,这个不见踪影的杀人者,纯粹是为了自己的侦探兴趣而杀害仓野,是‘为了成为侦探小说迷的杀人’……”
“就算这样,也是有些异常。”奈尔兹叫着说,“而且,凶手应该必须是聚集在这里的十个人之一吧!无论侦探小说迷的情绪何等亢奋,一恳到我们之间有个实际的杀人凶手,而且这个人还假装若无其事混在我们之中,我自己都觉得脑筋有问题了!”
“根据我的看法,”紧抿着嘴的雏子,紧接在奈尔兹之后,“凶手果然是发疯了!业余侦探小说迷的我说这种话,或许有些矛盾,但我还是认为为凶手已经发疯了!”
几乎没人注意时,雨势再次逐渐转强,在吵杂的雨声中,雏子的声音仿彿反弹似地回响着。
就在快恢复沉默的那一瞬间,影山怯怯问道:“对不起,根户记得半夜里的事吗?”
这句话说出的时机似乎很成功,大伙儿楞了楞,回头望着影山。
“记得……?这么说来,那就不是我做的梦了。”
“看样子是没错。”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这时候可不能隐瞒了。”布濑立刻插话。
影山略显羞赧地耸耸肩,“不,或许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昨天,不,应该已经是今天早上了,我做了一个恶梦,所以曾经醒来过一次……没错。”
说明前提后,影山逐一开始说明当时的情景。途中,根户也随之点头,而且说他到现在仍记得非常清楚,时刻是四点十分。
“这么说,与当时的不在场证明也有关了。”
催促之下,影山接着说:“是的……妙的是在后面,也就是说,因为那通电话而得知仓野遭杀害,不久,警车赶抵,对不对?当时我又看了一次那个八角形时钟,但指针却回到二点甘分,而且就在那个时刻停止。”
这时,曳间表情浮现强烈的困惑,叫道:“怎么会这样!”
他开始搔额头。这是曳间专注思考时,一向的习惯动作。
由于事态的急遽变化,布濑似乎认定事出必有因。“喂,你可能知道什么内情吧!别只是自己一个人苦思,希望你也说出来和我们分享。”
这么一说,曳间抬起头,道出令人意外之言。“那时钟很久以前就坏了。时间虽然很准确,但如果一天没上发条,不久就会停止不动,因为太麻烦了,通常都当成装饰品。停在几点几分的位置我不记得,但影山和根户最初见到的一定就是停止的时刻。钟摆的摆动,透过镜子的确可以看到,但那只是因为认为时钟继续在动,而有先入为主的观念所引起的错觉吧!但是,到了今天早上,如果时刻已改的话,那么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而且……时间又是回溯……”
“没错,那并不是错觉!因为钟摆确实有在摆动!”影山的声调也转为坚定。
这时,奈尔兹打岔道:“关于这点,我认为影山说的应该正确。因为我在就寝前曾替那个时钟上紧发条,也校正了时间。”
曳间呻吟出声,“什么?应该停止不动的时钟又开始计时的魔法,真相原来是在奈尔兹你的身上?真是的,害我这种老人吓了一大跳!”
“实在抱歉,因为我不知道那只能维持一天的功能,所以等大伙儿都睡着了,忽然想到要上紧发条,而且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