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有人作者:余以鍵-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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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撞进我家来的那个不速之客,也许只是长得和严永桥相像而已,纯属巧合,没什么可怕的。”
我突然显示出的大无畏精神让吴医生感到诧异。我很高兴我这样说,我想向他表明,任何心理暗示对我都是不起作用的。尽管他的名字叫吴畏,但我想让他知道我比他更无畏。哈哈,我真想笑出声来。
“不过,你还是得小心。”吴医生仍然不放弃对我的诱导,“从严永桥精神分裂前后的表现看,他是个本质残忍的家伙,同时还是个妄想狂和色情狂,这使他的行为更具危险性。另外,他属于间歇性精神分裂,清醒的时候好像和正常人差不多,但听他说话还是能觉察出他的妄想成分。这就是说,他会把想像的东西说成是真实的,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他到你家里说的那些话。”
“你真的相信严永桥还存在?”我冷静地反驳道,表示我是一个精神非常独立的人。“不管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病人,他已经死了,是不是?至于到家里来找我的那个人,以及出现在这间屋子的窗户玻璃上的那个人,肯定和严永桥长得极像,我们一定会抓住这个人,但是,我敢肯定,这人不是严永桥。”
“但愿如此吧。”吴医生无奈地说,“我的朋友,我们也许正在经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谁知道最后会是怎么样呢?好了,我上夜班去了。”
我为这次成功地抵制了吴医生对我的恐怖暗示而高兴,但转念一想,他用幽灵来恐吓我干什么呢?我是搞写作的,他是医生,在一次朋友聚会中因兴趣相投偶然认识,他没有害我的任何理由啊。难道,是我将已发生的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夜正在往深处走。半夜过后,我又将和董枫一起去病区探秘了。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4)
夜半时分,整座精神病院像陷入了地缝中一样暗黑而寂静。我在小屋里等着董枫,以便一起去病区目睹吴医生对夏宇的特殊治疗。这种选在夜半进行的精神诱导非常像一种谋杀,我回想起昨晚的经历便感到毛骨悚然。
董枫悄无声息地来了。她神色凝重地对我说:“穿上白大褂。如果被吴医生看见了,就说是我带你来查查病房。”
我说:“吴医生离开值班室没有?”
董枫说:“刚离开一会儿,我估计是到夏宇的病房去了。”
多么可怕!吴医生每天半夜的行为让人不可思议。他要么在围墙根一带像幽灵一样窜来窜去,要么潜入夏宇的病房,用他那低沉柔和的声音为病人描绘可怕的画面。
我穿上白大褂,和董枫一起悄悄地穿过走廊,来到了病区的小铁门边。我掏出钥匙正要开门,突然发现铁门并没有锁上,是虚掩着的。这一发现非同小可,因为这道铁门按规定是必须随时锁上的,如果稍有疏忽,精神病人从这里逃跑出去后会有危险的。难道,是吴医生刚才进去时忘了随手锁上?
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在我和董枫的心上,这使得我们走在病区暗黑的走廊上时,仿佛能听见紧张的心跳。暗黑中不知何处传来一丝哭声,很低很低的哭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塞在嘴里而憋出来的呜咽。
董枫凑在我的耳边轻声说:“没事,这是哪个病人在梦中哭泣,我上夜班常常听到这些声音。”
我们在走廊里拐了一个弯,前面就应该是夏宇的病房了。但是,今夜那房里没有灯光。我们踮着脚尖来到这间病房的门口,在暗黑中依稀看见,房门是半开着的,而屋里一片漆黑。
是夏宇睡觉时没关上门吗?董枫拉了拉我,我们便大胆地走了进去。董枫熟练地摸到了电灯开关,“啪”的一声,刺眼的灯光下,屋里是一张空荡荡的病床!
夏宇失踪了!这个精神病人会跑到哪里去呢?难怪病区的铁门没锁上,那么,是有人故意为他开的铁门了,或者,夏宇不是自己跑了,而是被人扛出去的……
我的思维飞速运转着,突然,我打了一个冷颤,拉着董枫就往病区外跑,一直跑出了住院楼,董枫才气喘吁吁地问我,到哪里去?我说围墙边不是有个新挖的土坑吗?我们赶快到那里看看,也许,那土坑现在已被填平了,而下面正埋着夏宇的尸体。
董枫说不会吧,她已经了解过了,我们那天晚上发现的土坑是种树用的,园工证实了的。我说不管怎样,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我们穿过黑色的树林和灌木,围墙边那个很深的土坑黑洞洞地呈现在眼前。我蹲下身去望了望,坑里什么也没有。
我让自己的思绪镇定下来,回忆起昨夜吴医生对夏宇所说的话。“高速公路!”我冲口而出,“我们到高速公路上去看看。”作出这个推测时,我的鼻子里仿佛已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吴医生昨夜给夏宇描绘过汽车,他要夏宇去拦住它,说是可以接他回家。这简直就是谋杀。
这条通过城市边缘的高速公路离医院大约五百米左右。浅草中的一道铁丝网拦住了我和董枫。我们将眼光越过铁丝网死死地盯住笔直的路面,汽车一辆一辆地开过,雪亮的车灯不断扫过黑色的路面,路面宽阔而空荡,没有车祸发生,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躺在路面上。
溜出医院的夏宇跑到哪里去了呢?我眼前浮现出那张瘦削的充满惊恐的脸。夜半的城郊,夜风正一阵紧似一阵,黑色的夜空有几道灰色的裂缝。我和董枫走回医院大门,门前的街道上亮着寂寞的路灯,一辆出租车急驶而来,在这一刹那,我突然产生一个念头,不容多想,我举手叫停了这辆出租车。
“上车。”我对董枫说。董枫一下搞不懂我的意思。来不及多解释,我将她推上车,关上车门后对司机说:“到月光花园。”
“你们是去出诊啊?”司机一边发动车一边问。我说是的。只能这样说了,半夜三更的,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去那个富人别墅区,只能是出诊了。
“你认为夏宇跑回家去了吗?”董枫悄声问道。我点了点头,表示很有可能。并且,我还预感到有严重的事件发生,但在车上不便对董枫讲。
车外楼影幢幢,整座城市都处在睡眠中。在月光花园门口,我探出头对保安说去给住户看病,大门的栏杆便升起了。
夏宇的家门虚掩着!这说明只能是他回家了,因为只有神志不清的人进去后才会忘记关门。客厅里开着灯,但空无一人,侧面,小保姆的房间门关得死死的,屋里的人也许正在沉睡中。
我和董枫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梯。上楼后是一道走廊,旁边有一扇房门大开着,强烈的灯光射在走廊上。
“小娅!”董枫对着走廊叫了一声。
没人回应,我们急速向那打开的房门走去。这是卧室,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被绑在床上!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绑法,两只手的大拇指分别和脚趾头绑在一起。这正是小娅!她的嘴里塞着一团布,看见我们意外出现,她瞪大眼睛从喉咙里呜呜地叫着。董枫惊吓得双手抖抖地给她松了绑,又拉过一条床单裹在她的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我急切地问。小娅“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她说当晚睡得正沉,夏宇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她问他怎么从医院跑回来了,夏宇不回答,只是满眼凶光地嘟哝着说杀死你杀死你。他用手卡着小娅的喉咙,小娅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他喘着粗气扒光了小娅的衣服,又用细细的鞋带将小娅这样绑了起来,接着,抓起一件内衣塞在小娅的嘴里,然后,他对着小娅长久地狞笑,嘴里嘟哝着说死人死人。
“夏宇现在哪儿去了呢?”我急切地问。
小娅说,刚才他听见你们上楼的脚步声,便跑出房间去了。
这时,一股焦糊的气味从走廊上飘进来,我说:“不好,夏宇在点火了!”我跳起来,一个箭步蹿出去。我听见董枫在背后说:“小心!”
(5)
很久没看见灯红酒绿了。从在家里闭门写作到进入精神病院后的历险,我基本上陷入了人类精神分裂的可怕个案和幽灵出没的未解之谜中。因此,当这家豪华酒楼的迎宾小姐带我上楼时,我陡然感到对夜夜如此的城市生活已有点陌生了。迎宾小姐着一件紧绷绷的紫红色旗袍,每走一步,开衩处便露出丰腴的大腿。我很奇怪张江为什么在这里请客。这个学物理的大学生暑假打工挣的那点钱,恐怕这一顿餐就会给他消耗掉的。
当然,来此的理由是我和董枫,当然也包括张江,需在医院外面找个地方合计合计,这就是需不需要将一切对吴医生谈明。比如,他对夏宇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这些话明显是要让夏宇的精神加速崩溃,并且还含有暗示夏宇做蠢事并送命的意思。那天晚上,若不是我和董枫及时地赶到夏宇家,恐怕一场家毁人亡的火灾就难以避免了。而夏宇跑回家后的这个举动,我认为与吴医生反复对他谈“红色”这个概念有关。现在的问题是,能不能对吴医生摊牌,让他解释这一切。夏宇在家里刚刚点燃的一件衣服上的火被我扑灭了,人也被重新送回了医院,应该说,为破解这些凶兆迭起的谜,我们保留下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迎宾小姐拉开座椅,对我做了个优雅的“请坐”的手势。董枫和张江都还没到,他们说先逛一下商场再到这里来。今天据说是董枫的生日。这样我们就可以把谈事和祝贺合二为一了。
服务小姐给我沏上茶后,我叫她将今天的报纸送来,以便混混时间。当时,我完全没有想到,报纸上的一条消息竟然与董枫以前租住过的房子有关。那条消息说,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和一个男人同居后,竟然将患有精神分裂的老母亲长期关闭在家中的一间小屋里,每天只像喂狗一样从门洞里送进去一点剩饭剩菜。那老太婆跑出过屋子好几次,甚至站在楼道口张望过,但没引起邻居的注意。这条新闻说,最近那个女人和她的男人出差半个月,老太婆死在家中的臭味惊动了邻居,一起虐待老人的罪行才公诸于众。当然,让我吃惊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这个老太婆住家的地址与董枫以前的租住房正好在同一个楼层,就在董枫的隔壁。
我想起了张江第一次去董枫家时推开门看见一个老太婆的情景。看来,张江看见的是真实情况,只是走错了门而已。董枫为此吓得退掉住房搬到医院宿舍来住,现在看来真是虚惊一场了。
董枫和张江到来后,我首先将这张报纸给他们看了,张江回忆说,那晚上天太黑,楼道里又没有灯,现在想来可能真是推错门了。
董枫说:“隔壁那女人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没想到心那样狠。”
过去的这个小谜团这样偶然地解开,给董枫的生日增加了一些吉祥的意味。张江正对着菜谱点菜,一个穿短裙的促销小姐将一瓶法国葡萄酒递到了我的面前,她弯腰对我介绍这酒的品质时,高耸的胸脯竟抵着我的肩膀。我看了看这酒的商标,正要婉言谢绝,张江却开口要下了。“董姐的生日嘛。”他说,“要这种酒才行。”
这是个消费的时代,商业正以各种方式唤起人心中某种奢靡的愿望。看来,张江暑假打工就为了这一晚的喜庆吧。我看见董枫感激地望了张江一眼。我知道女人并不是喜欢这种事情本身,而是喜欢男人为她这样做的举动。
席间,在对董枫道过“生日快乐”之后,我们的话题很快转到了现在正面临的种种悬疑上。最后我们一致认为应该直接向吴医生询问。因为以董枫的了解,吴医生不是那种有恶行的人,但他所做的事又确实令人费解。该不是吴医生的精神也出了毛病吧?不管怎样,要他明白给个说法比暗中观察能更快地让事情水落石出。当然,如果不是接着发生的一件事让我改变了主意,我们这个轻率的计划也许就实施了。
事情发生得很偶然。餐毕,张江掏出钱夹来付账的时候,一张纸片掉到了地上,我弯腰替他拾起,是一张名片,“路波”两个字让我一惊,头衔是药业公司总经理。
看着我惊讶的样子,张江问:“怎么,你认识她?我就在这家公司打工。”
我说我认识的一个叫郭颖的女士讲起过她,十多年前,她们是医学院的同班同学,还有一个女生叫卓然,在校时便患精神分裂症死去了。并且,现在医院里这个叫夏宇的病人,在患病之初便收到过一个神秘的纸包,上面写着卓然的名字,纸包里全是冥钱。我说我得去找路波了解一下情况,也许这里面另有玄机呢。至于向吴医生摊牌的事,最好等我多了解一些情况后再定。
董枫也很惊讶,皱着眉头说这事越来越复杂了。张江却显得很犹豫地说:“路波总经理挺忙的,你不一定能找到她。”
我一边将路波的地址、电话抄到笔记本上,一边说:“会找到她的。也许她知道卓然的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夏宇那里。这样,事情就容易弄明白了。”
路波的出现让我感到世界之小。很多遥远的人和事,你以为永远过去了,其实只要你一回头,一切仍可以重逢。本来,郭颖在出国留学之前对我讲的校园奇遇,我只是作为小说素材在利用,没想到她的这位同学,现在却可以让我亲眼看见了。而且,我预感到她对我解开现在面临的疑团会有所帮助。
这时,董枫的一声惊叫打断了我的思绪。原来,邻桌的客人在点菜时要了一条蛇,酒楼的厨师正将一条又长又肥的蛇提到桌边来给客人过目。这是酒楼的规矩,凡活物宰杀前,得先给客人看看,客人认为满意之后再宰杀。
我突然感到头皮有点发麻,因为我想起了十四年前,医学院的后山上曾经出现过一条从防空洞里溜出的长蛇。虽说郭颖给我讲述时说仅仅是传说,但此时看见蛇我不知是不是凶兆?
(6)
第二天上午,我直奔路波的药业公司而去。
我进入了一幢豪华的写字楼,高速电梯将我平稳地送上了第二十一层。推开玻璃门,穿着制服的保安让我先填一张会客单,然后,他拿起电话向里面通报。
“对不起,总经理还没到办公室来。”保安礼貌地对我说,“先让总经理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