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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五月女王-第30部分

小说: 五月女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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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了,”袁青山说,“我有事。”——她看见马一鸣手上提着一个袋子,里面好像是酒还有茶叶什么的。
    马一鸣看见她在看,就说:“看到没,张沛赞助我的拜师礼啊!”
    张沛捶了他一拳,说:“死娃娃,还好意思说,老子家头的东西都遭你提起走完了!”
    马一鸣笑嘻嘻地说:“你自己喊我随便拿的嘛。”
    “对的,对的。”张沛说。
    马一鸣迫不及待地要去送礼,他说:“那我先去了,去吃了邓老师那关门了。”
    他喜滋滋地走了,袁青山莫名其妙地说:“他干嘛啊?”
    张沛说:“抽风了,要去跟着邓连忠学画画。”
    “啊?他不念大学了?”袁青山叹了一句。
    “他说他考也考不上什么好学校,还不如学喜欢的。”张沛说。
    “他们家里同意了?”袁青山还是很惊讶。
    “就是不同意嘛,我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就让他来我们家拿东西去送拜师礼,谁知道这小子这几年脸皮越来越厚了,拿了我几瓶好酒!”张沛摇着头感慨。
    “可能是邓老师有名气,不能拿不好的去吧。”袁青山虚弱地帮马一鸣说话。
    “邓连忠一个画工笔画的,能成什么大气候?我跟他说了让他别跟着他学,他还跟我说我不懂,说邓连忠那有好东西,真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张沛不以为然。
    袁青山忽然就想到了马一鸣因为分不清蓝色和紫色没有考上绘画班的事,那一次他们几个去他家看他,他趴在床上拼命地哭,死也不肯下来,一边哭,一边骂他爸妈:“你们把我生下来干啥,生下来还是个残废!把我杀了算了!”
    袁青山他们几个站在那里,被马一鸣的悲痛深深震惊了,那个时候,袁青山明白他的感受,因为有的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为什么要被生下来呢,当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平凡的面孔的时候,当她穿着运动服,驼着背走在街上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是不是生下来就是要受苦的。
    而现在,她站在那里,看着马一鸣义无反顾的背影,忽然觉得一丝安慰。
    张沛说:“站着干嘛,进去吧。”
    她就迷迷糊糊地跟着张沛进去了,她在半路上说:“张沛,我找到工作了。”
    “哦。”张沛说。
    “你不高兴一下?”袁青山强笑着说。
    “你找个那种工作有什么好高兴的?”张沛看也不看她,他知道袁青山这么急着找工作的真正原因,他还跟她吵了一架,觉得她太没出息了。
    袁青山被他顶了一下,但她还是笑着说:“等我拿了第一个月的工资,请你吃饭吧。”
    “得了,你还是拿回去吧,我又不是饿死鬼。”张沛终于看了她一眼。
    他们走到门口,张沛把门推开,他叫了一声:“袁清江,你姐姐来了。”
    谁知道冲出来的是陈琼芬,她还是拖着一个竹编的拖鞋,穿着睡裙,她说:“张沛,你爸打电话来,说问到你的成绩了!”
    “这么快就下来了?”张沛愣在了门口。
    “是啊。”陈琼芬兴高采烈地说,“你爸找的啥子关系嘛!”
    “怎么样?”袁青山问了,觉得心跳得咚咚的。
    “考得很好哦!”陈琼芬说,她拿起手上的单子,念了起来:“语文121,数学130,英语120,物理85,化学80。”
    “化学怎么才考了80?”张沛过去抢过那张单子来看,他看了一次,又看了一次,不敢相信,他喃喃说,“英语怎么才120,我估的比这个多了十几分的。”
    “80很好了嘛。”陈琼芬说。
    “好个屁!”张沛骂了她一句,转身就上楼去了。袁清江也站在客厅里,看着张沛,张沛隆隆地踩着楼梯上去了,“嘭”地关上了门。
    “沛沛!沛沛!”陈琼芬叫了他两句,他理也不理。
    陈琼芬尴尬地站在那里,眼睛渐渐红了,她说:“这娃娃,脾气怎么这么怪哦。”
    袁家两姐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袁青山说:“我们回去了吧。”
    “噢。”袁清江说。
    两个人就回去了。
    走在半路上,袁清江说:“沛沛哥哥是不是没考好?”
    袁青山说:“分数线又没下来,谁知道,这种事情是水涨船高。”
    袁清江说:“他如果没考好会怎么样啊?”
    “就上第二志愿嘛,他第二志愿报的是永安大学。”袁青山说。
    “那很近嘛。”妹妹说。
    她们刚刚走到北二仓库门口,居然看见岑仲伯从里面走出来,抽着烟,他看见袁青山过来了,把烟灭了跑了过来。
    他说:“袁青山。”
    “什么事?”袁青山说,他的脸色很凝重。
    “你看到黄元军没有?”岑仲伯问。
    “黄元军?下午才在乔梦皎那看到他。”袁青山说。
    “刚才他爷爷跑到我那来找他,说他留了一封信说他要去永安市打工,他爸气得要死,说他丢了铁饭碗不要,现在正在到处找他呢。”岑仲伯喘着气说。
    “那你去乔梦皎那找了没有?”袁青山问。
    “他们两个不是分手了嘛?”岑仲伯愣愣地问。
    袁青山笑了起来,说:“人家两口子吵嘴你也信,早就和好了。”
    她就把妹妹打发回家了和岑仲伯一起乔梦皎家里找人,两个人在路上飞快地走着,他们都很高,走起来谁也不让谁。
    岑仲伯说:“今天穿得好漂亮噢。”
    袁青山看也不看他,说:“还有心情开玩笑。”
    两个人到了乔梦皎家,岑仲伯一上去就“咚咚”地捶门,袁青山说:“你轻点,干啥啊。”
    乔梦皎就出来开门了,她看见是岑仲伯他们,愣了一下。
    岑仲伯推开她走了进去,果然看见黄元军坐在客厅里面,他上去就捶了他一拳,说:“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爷爷着急惨了!”
    黄元军说:“我跟他们说不通,我要到城头去打工。”
    “你去干啥子嘛!”岑仲伯坐下来,“你这边好端端的铁饭碗不要!”
    “你娃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拿到,你去城头找啥工作嘛!”岑仲伯骂他。
    “洗碗,扫地,搬砖,不信老子还饿死了!”黄元军说。
    “你是饿不死,问题是你为啥要去做那些事嘛?”岑仲伯瞪着他。
    “我要跟皎皎在一起!”黄元军给他瞪了回来。
    岑仲伯这才发现乔梦皎一直坐在黄元军身边,两个人紧紧握着手。
    他吞了口气,说:“又没有哪个要你们分手。”
    “但是我要去陪着皎皎读书,我要照顾她。”黄元军说。
    岑仲伯居然没话了,他看着两个人一会,说:“那好嘛,你想好了,我不管你,但是你回去好好跟你爷爷说,他很担心你。”
    黄元军想了想,说:“好嘛,我回去。”
    两个男人就站起来了,黄元军比岑仲伯矮一个头,但是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显得那样有气势。
    乔梦皎也站起来,一脸担心,黄元军说:“没事,我好好跟他们说。”他们就走了,岑仲伯跟袁青山说:“袁青山,走嘛。”
    袁青山就也站起来了,乔梦皎说:“袁青山,下午你有什么事情啊?”
    袁青山说:“没事。”她低着头看着乔梦皎,她现在看起来是个坚强的小女人了,脸上有一种莫名的光芒,但袁青山想的不是这些,她的脑子里面是另外一句话,她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说,但她还是说了出来,她说了出来,就像他父亲写举报信的时候那样迂腐地说了:“皎皎,你要想好,你现在去了城头叫黄元军不要工作跟你走,以后你真的当了空姐全国飞,难道让他跟着你到处飞啊?”
    乔梦皎呆住了,她站在那里,平乐镇的孩子总是以为最远的地方就是永安城了,她不知道自己要走的路到底会有多远。
    袁青山,岑仲伯,黄元军一起走在路上。黄元军说:“袁青山,你今天下午有什么事啊?”
    袁青山说:“没事。”
    黄元军说:“你明明就有事,你有什么事你就跟我们说啊。”
    岑仲伯转头来,看袁青山,说:“你什么事?”
    袁青山说:“没事。”
    岑仲伯站住不走了,说:“袁青山,你有事情就跟我说。”
    袁青山说不出话来,已经下午五点过六点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吃饭了,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回家去了,但是一旦回家去,就是明天了,到了明天,她就要给那五百块钱出来了。
    黄元军说:“你们两个说,我先回去了,免得我爷爷他们着急。”他就走了。
    剩下岑仲伯和袁青山,两个人站在西街上的老泡桐树下面,泡桐树的花早落光了,叶子是那么郁郁葱葱。
    袁青山说:“就是,我找了个工作。”
    “好事嘛。”岑仲伯说。
    “但是,他们要押金。”袁青山慢慢地说。
    “好多钱嘛?”岑仲伯居然问也不问,就说。
    “五百。”袁青山艰难地吐出了那个数字。
    “我有。”岑仲伯说。
    “不行,我不能要你的。”袁青山立刻说,她明白她不能要岑仲伯的钱,他们家也不宽裕,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我借给你。”岑仲伯头也不回地往猪市坝走过去,他说,“快点,跟我去拿钱,老子饿死了,拿了钱我们去吃饭。”
    袁青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了,岑仲伯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高,那么壮,他穿着一件红色的背心,下面是一条短裤——袁青山忽然发现,原来天气那么热了,岑仲伯的背后全是汗,衣服贴着他的后背,爆出来他长期打架长成的纠结的肌肉。
    他们走到岑家,钟太婆居然不在。袁青山说:“你奶奶呢?”
    “可能出去买明天的菜了。”岑仲伯说。
    他扑到里屋去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终于从钟太婆的床下拖出了一个大箱子,袁青山看见那箱子上还挂着一口大锁。
    岑仲伯摇了摇那个锁,懊恼地说:“居然又锁起了。”他摸着裤子的兜,转过来问袁青山:“有没钢丝?”
    “没有。”袁青山愣愣地说。
    “那发夹一类的?钢夹子一类的?”岑仲伯问。
    “没有……”袁青山说到一般,忽然想起来了,她从兜里面摸出了早上父亲给她别上的那个夹子,上面闪着珊瑚色的光,“这个可以不?”
    岑仲伯接过去,说:“可以。”他就把夹子弯直了,伸到锁孔里面去捣腾了一会,锁就开了。
    箱子里面是些大包小包的东西,岑仲伯从最下面翻出来一个信封,从里面抽了五百元出来递给袁青山。
    袁青山看着那五张青灰色的人民币,迟疑着,她说:“这是什么钱?”
    “是我奶奶存给我考大学用的,你拿去用,反正我也考不起。”岑仲伯说着就把钱塞到袁青山手里。
    袁青山的手触到了那些钱,觉得他们是那么凉而且坚硬,像是被埋藏了很久。她忽然很想哭,到底是为什么,他们这些还没有拿到分数的人,一个个都说自己是肯定考不上的。
    但她没有说,她哽着嗓子对岑仲伯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废话。”岑仲伯白了她一眼,说:“你不知道?”
    “我,我这么高。”袁青山哆哆嗦嗦地说。
    “老子比你高。”岑仲伯挺直了身子站过来。
    “以后说不定我会比你高。”袁青山说。
    “高有啥了不起的嘛,你长我还不是要长。”岑仲伯说。
    “我什么都不好。”袁青山继续说。
    “你管老子的。老子说好就好。”岑仲伯骂她。
    “我真的不好……”袁青山埋着头,看着自己穿着裙子的腿,因为一直都穿裤子的原因,她的皮肤显露出一种奇怪的白来,映照在岑家的老屋顶下面,居然有一丝金色。
    她还想说什么,岑仲伯像一头豹子那样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她,他把他的下巴靠着她的耳朵,弄得她生痛。
    从小到大,没有人这么抱过袁青山,她想到年幼的那个自己,是那么渴望被拥抱,不是父亲抱他上下自行车那种敷衍的拥抱,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深深的拥抱,皮肤贴着皮肤,骨头贴着骨头,抱到她甚至会喘不过气来——那个时候,她总是躺在黑夜里,躺在床上,想着那个黑影子会来看她,她的手臂那么长,她把她叫做妈妈,她总会给她一个细细密密的拥抱——那一瞬,虽然长大的她已经忘记了那黑影子的样子,但她还是看见了她,她站在门口,光从她背后都透进来了,她笑了一笑。
    她一阵昏眩,站在那里,站在岑仲伯的怀里,栀子花的香味就随着飘来了,那种开到落下的,微微发黄的,上面粘着露珠和蚂蚁的栀子花的香味。
    姜有余
    姜有余在我们平乐镇上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当我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当我们平乐镇的人每天都还在为了要多吃二两肉而奔忙的时候,我爷爷最喜欢带着我去姜有余家走人户。姜有余是我爷爷看着长大的了,看见他带着我去,就对他老婆说:“把水烧起嘛。”
    他老婆拿了锅出来烧开水,姜有余就拿着家伙出门了,往往是水都还没烧开,姜有余就回来了,手里面随随便便都提着两只鲤鱼或者鲫鱼——这些都是我爷爷对我讲的,我长大了以后,我爷爷经常说:“姜老师是好人啊,小时候你没少吃他钓的鱼,你长这么聪明,都要多谢姜老师啊。”
    姜有余可能确实是姓姜,但是未必真的叫“有余”,因为他鱼钓得神乎其神,大家就都叫他姜有余,在南街上,我们经常可以看见他骑着个大凤凰自行车,后面驮着他的筐子和鱼竿晃过去了,大家就喊:“姜有余,有没鱼哦?”——姜有余就笑眯眯地拍拍自己的筐子,说:“多哦!”
    姜有余都去清溪河边钓鱼,那个时候,我们的河里面还满是黄辣丁和沙旺子,鲫鱼鲤鱼也是一翻水就起来了,特别是每年五六月桃花开的时候,满河里都是桃花鱼,经常可以看见浩浩荡荡十多个人跟着姜有余去清溪河边钓鱼。
    
    我们这些小娃娃也跟在队伍后面,盼着看个稀奇,到了清溪河边,姜有余早就看好地方了,他们摆开家伙,一字排来,阵势甚为壮观,姜有余第一个甩竿子下去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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