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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五月女王-第39部分

小说: 五月女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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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都是一愣。
    江峰就站起来了,跟袁华说:“袁老师,我不打扰你们了,我们换一桌。”——他拉起儿子就走了。
    张俊他们两口子坐在那,陈琼芬跟袁华说:“今天打麻将赢了没?”
    “输了输了。”袁华说。
    “没事,下午接到跟我打,我让你赢回来。”陈琼芬笑着拍了拍袁华的肩膀——她终于明白,汪家和他们陈家的那些疙瘩从来就没有解开的意思。
    袁清江看着江乐恒父子到很远的一桌坐下来了,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主持人开始拿着话筒讲话了,还放起了金蛇狂舞的曲子,那声音那么大,那么欢乐,盖过了其他所有的情绪。
    主持人说的还是那些套话,什么这对新人真诚相爱,经历了磨难,终于结合在了一起,袁清江忍不住去看台上两个人的表情,可惜都没有什么表情,就是新郎和新娘而已。
    最后黄元军台下的兄弟起哄了,大叫着说:“亲一个!亲一个!”
    黄元军和汪燕就准备亲一个了,袁清江看着他们靠着,脸对着脸,慢慢拉近了距离,然后亲在了一起,她觉得撕心裂肺地痛。
    她忽然想到的就是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姐姐以前的好朋友乔梦皎,以前,整个平乐一中都知道他们在谈恋爱,连他们初中的班主任老师都说:“你们看看那对高中的早恋的,一天到晚那么亲热嘛!没好下场!”
    那句话和着这婚礼的欢乐,回响在她的脑海中,她多想知道黄元军是怎么想的。
    她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表情,他的脸上落满了彩纸和金粉,笑着。
    她想到,她和张沛会怎样呢?她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小腹剧痛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真的完了。
    饭快吃完的时候黄元军终于把酒敬过来了,他说:“谢谢大家啊,谢谢大家。”汪燕跟在他后面,拿着酒瓶,就像是个真正的老婆。
    一桌人都站起来喝酒,袁清江喝着可乐,想起了姐姐的托付,她就说:“黄哥,早上的时候我姐姐说祝你快乐啊。”
    她一说完,父亲就瞪了她一眼。
    满桌人都有点尴尬。
    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好像现在谁也不能提起袁青山了,好像她就是袁家的一件丑事,是北二仓库的一件丑事,是平乐镇的一件丑事。
    她想到,不久以后,自己也会变成这样的丑事了。她就又说了:“姐姐让我祝福你们。”
    黄元军终于想起来要笑,他就笑着说:“谢谢你!帮我谢谢她啊!”
    她坐下了,父亲又瞪了她一眼。
    她没有看他,她的心里从来没这么难受过。
    她觉得其他的人都是陌生人了,父亲也是,张沛也是。
    她默默地吃饭,快吃完的时候,她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她要自己去做那件事情,她再也不需要其他人了。
    她就找了个借口先走了,她走出畅春园,开始一边走一边找三轮。
    她听见后面有人在叫她,她转过去,发现是江乐恒,他着急地跑过来,脸色更苍白了,他说:“你怎么先走了?你刚刚才吐了,一个人去哪里?”
    袁清江看着他,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那个熙熙攘攘一团混乱的婚宴现场发现自己不见了的。她看着他的脸,从某一个角度去看,他是那么像张沛,他的眼睛里面除了她没有别的事情了。
    她突然说:“我要去买个东西,你陪我去嘛。”
    “好好。”江乐恒说。
    两个人终于坐到了一个三轮,袁清江想了想,说:“到东门外嘛。”——她要找一个最不可能有认识自己的人的地方。
    他们坐车坐到了东门外面,袁清江看见有一家生和药店,她就跟江乐恒说:“你在这等我嘛,我进去买药。”
    江乐恒说:“怎么跑到这里来买药?你吐了不舒服要买药给我说一声我就给你买了嘛。”
    袁清江看着他担忧的样子,忽然想大笑一声,拍拍他的脑袋。
    她就说:“你等着我吧。”
    她就进去了。
    药店里面有个女人,看起来四十出头了,或者更大,她坐在那里打毛衣,大夏天的,这让袁清江觉得有些奇怪,她打着一件纯白的毛衣,已经打好了,正在往上面勾花——袁清江就想到自己从小到大就会穿很多这样的毛衣,她又一阵难过。
    她走过去,跟那个女人说:“买药。”
    那个女人就抬头起来,看着她,她有些迷惑,一下子好像在做梦一样。
    “买药。”袁清江又说了一次。
    “买啥子药?”
    “藿香正气水,玛丁啉,健胃消食片,再要一个验孕棒。”袁清江说。
    那个女人就站起来,一样样拿药,藿香正气水,玛丁啉,健胃消食片,她问她:“你要两块的还是五块的验孕棒?”
    “五块的。”袁清江站在那里说。
    她就又拿了,装在一个袋子给她了,说:“十七块。”
    袁清江的口袋里面只有二十元,那是她下个星期一星期的早餐和午餐钱,她把它摸了出来,找回了三块钱。
    她提着袋子走出去,看见江乐恒站在路边,正是大中午,太阳很晒,但是他就站在刚刚他们分别的地方,一点也没有挪动过,看见她出来了,他就笑起来。
    袁清江一阵辛酸,她走过去了,说:“走吧。”
    两个人走了一会,他们走到平乐一小门口,袁清江说:“我去上个厕所。”
    他们就进了平乐一小,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黑板上面,整整齐齐打着每一个班上个星期的卫生分数,袁清江找到了六年级二班,那是她曾经毕业的班,上个星期他们的卫生得了四点五分。
    袁清江就去上了厕所,她把说明书读了三次,然后按照上面说的做了,她把那条小小的神秘的白条子浸过了,平放在那里,蹲着等待那个结果——她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就是这样跟姐姐看院子里面的蚂蚁的,姐姐每次都说:“清江,只看看就是了,别玩蚂蚁,蚂蚁也有自己的事情。”——那时候她觉得姐姐很奇怪,现在她懂得了,蚂蚁也有幸福得想要尖叫的时候,蚂蚁也有悲伤得要被撕裂了的时候。
    袁清江看到那两条红线的时候,反而平静了下来。
    袁清江在双杠那里找到了江乐恒,他正倒吊在那里,看见她来了,就翻了下来。他说:“以前你每次都翻不上双杆,你还记得不?”紧接着他被她苍白的脸色吓到了,他说:“我去门卫那给你要点水你先把药吃了吧。”
    “没事。”袁清江觉得自己明明已经很平静了,但她还是流下了眼泪,她看着江乐恒,她发现有的时候他看起来真的有点像张沛,但是张沛在哪里,张沛现在去哪里啊。
    “你别哭啊。”江乐恒说,“你是不是为了你姐姐的事情难过啊?今天他们又说她了。”
    袁清江倒是没有听到别人对袁青山的议论,反正每次几个人在一起就会谈论这个,她已经习惯了。她不知道自己是点了头还是摇了头,江乐恒就伸出手来,摸摸她的头,说:“你别哭了,没事的,以后我不让别人说。”
    她抽抽嗒嗒地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她说:“江乐恒,我认识你多少年了?”
    “十几年了吧?我们幼儿园就是同学了。”江乐恒说。
    袁清江还记得,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中午都睡不着觉,就玩互相亲脖子的游戏。每次她说:“江乐恒,来亲亲我。”——小小的江乐恒就爬过来舔她的脖子,舔得她舒服极了,她忘记了他们是怎么开始这游戏,又是怎么结束的。
    她抬头看着他,她说:“江乐恒,你过来。”
    江乐恒把头低下来了,她吻了他一下,他的嘴唇有些厚,冰冰的,她把自己的嘴唇贴在上面,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嘴唇上一道干燥的缝隙。
    江乐恒吓坏了,他看着袁清江,说不出话来。
    袁清江是那么悲伤,但她看见他那个样子,笑了出来。
    她一笑,撕开了江乐恒的心,他狠狠地一把把袁清江拉了过来,抱在怀里,低下头就对着她的嘴亲了下去,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她他是那么爱她,爱得无可救药,只能拼命把舌头往她嘴巴里面伸。
    袁清江挣扎了几下,终于没有动弹了,她被这狠劲给吓坏了,她被这狠劲征服了。
    他们两个像两只幼兽那样缠斗在一起,各自有各自的不能言说,他的牙齿磕破了她的嘴唇,他也不愿意放开她。他伸手就去摸袁清江的乳房,它们和他想的一样柔软甜美,甚至更要,袁清江触电似的颤抖了起来,她猛地挣脱了他。
    两个人互相看着,袁清江看着江乐恒的脸,她的眼泪已经干了,满脸通红,浑身虚脱,她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她是那样身世不明,与众不同,她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坏女人了——奇特地,一瞬间,这想法让她觉得自己变得坚强了起来,什么也不怕了,不怕镇上那些人琐琐碎碎的话语,不怕父亲的责骂,不怕下个星期拿到肯定是糟糕无比的二诊成绩单,不怕肚子里面那个肮脏的小东西,甚至不怕张沛了,什么也伤害不了她了,因为她是那样的坏。
    他们缓了好久,江乐恒害怕极了,他看着袁清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她终于说话了,她说:“你送我回去吧。”
    他看着她洁白如玉的面容,这面容那样美丽,美丽得忽然让他害怕,她似乎笑了一下,她说:“我要回去了。”
    一回到北二仓库,袁清江就觉得自己安全了,这块土地好像是和平乐镇其他地方不一样的,它发出来的气息就像母亲的子宫,满满的都是羊水,因此,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
    袁清江的脑子慢慢醒过来了,她一件件把今天的事情理出了个头绪,她知道她晚上要再跟张沛打个电话,让他回来拿钱给她做手术,她开始思考要怎么才能让江乐恒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并且继续死心塌地地跟在她身边。
    袁华还在打麻将,她去看姐姐了,走到仓库门口,居然看见门是半开着的,她脑子嗡地一下,以为又是什么人来捣乱了,她跑过去,居然听到了岑仲伯的声音。
    她在门缝那里看了一眼,看见岑仲伯坐在沙发上抽烟,袁青山坐在他对面的板凳上,脸色木木的,神情是那么悲伤。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气氛有些古怪。
    她吃了一惊,没想到岑仲伯还会来看姐姐,而且不知道怎么还偷偷配了钥匙,她立刻退开了,自己回家了,她笑了起来,她看见世界上的秘密们了,它们都悄悄浮在平乐镇上面了,没有这些秘密,哪来下面土地上的影子呢。
    陈三妹
    很久以来,我都以为陈三妹是一个根本不曾存在的人物,不然就是早已经死了——人们并不是对她闭口不谈,相反,我经常在老一辈的人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最常常说到她的当然是我爷爷,我爷爷说:“以前陈三妹啊,是我们平乐镇长得最漂亮的女子,那个眼睛润啊,身条顺啊,哪个看到都要舒口气!她跟你说话的时候啊,轻言细语得很,现在这镇上找不到哪个那么会说话的!”
    高木匠也会说到她,他的说法是:“陈三妹这个女子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聪明,以前我画牌坊图纸的时候,她帮我收拾了好多草图哦。”
    茶客们就你一言我一句地说起来,好像人人都和陈三妹说过几句话。大家说她是那样美丽,温柔,聪明,贤惠,善解人意,简直世界上再也找不到这样好的姑娘了。大家说完了以后,拍拍屁股给了茶钱,回去和自己的婆娘睡觉了。
    因此,长久以来,我都觉得陈三妹的存在只是老爷子们编造来的某一种意向罢了。
    回到平乐以后,我去看我奶奶了,她还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好像从来就没有动过,我走过去,她就抬起头来看我了,她看了我一眼,眼泪就流出来了。
    我奶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去给菩萨烧香,一边烧,一边说:“谢谢菩萨,谢谢菩萨。”
    我站在她后面看着她的背影,那是多么绝望的背影啊。
    我们两个一起坐了一会,她没有说话,一直看着我,对于之前的事情,一个字也不敢提,生怕我忽然就会消失了,终于,我问我奶奶说:“叶爷爷留给我的书呢?”
    我奶奶就低了头:“昨天晚上烧了。”
    “烧了?”我难以置信。
    “昨天晚上停电嘛,我点了蜡烛,结果一下没放好烧了。”奶奶说。
    “不是放在箱子里头的嘛?”我依然没想明白。
    “我拿出来看了嘛。”奶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样喃喃说。
    ——我知道我奶奶撒了慌,我知道那东西并没有被烧掉,但我依然顺着她问:“那你看到他写啥没嘛?”
    “写啥嘛!他们那群人就知道说那个陈三妹,我看到就起火!”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说到陈三妹就要发火。
    听到这个许久没有被提过的名字,我愣了一下。我说:“他说陈三妹什么事情嘛?”
    “就是镇上那些老事嘛!”奶奶平平淡淡地说。
    我就说:“陈三妹都死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他们还忘不了她啊?”
    我奶奶说:“哪死了好多年的,上个月才死的。”
    “那她一直在我们镇啊?我怎么从来没看到过她呢?”我这才真的吃惊。
    “你怎么没看到过嘛?以前南门卖纸烟的陈婆婆嘛。”奶奶说。
    “她就是陈三妹?”我觉得奶奶一定是在开玩笑。
    “是啊。”我奶奶反而觉得我没事找事了。
    南门卖纸烟的陈婆婆我是认识的,她是年幼时候的我在我们镇上最怕的几个人之一。和大多数孩子一样,我一般都很怕长得凶神恶煞的人,但陈婆婆并不属于这一类,她整个人非常瘦小,就像一团烂棉花了,脸也是皱得看不出来表情了,一年四季,她都推着个烟摊子在南门城门口附近卖,她一边卖,一边抽,经常把烟锅巴丢到马路上,南街的扫地的人就说:“陈婆婆,你个人的烟锅巴个人收好嘛!”
    陈婆婆就说:“你咋说是我的烟锅巴呢,满地都是烟锅巴!”
    扫地的有理说不清,说:“咋不是你的嘛!”
    陈婆婆说:“就算是我的,我都抽完了,还有啥要头嘛,我收来干啥嘛!”
    扫地的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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