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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鹰神-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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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开林望向木村一郎:“木村先生,下个命令,叫他们喝。怎么样?不然就你先来吧。”
  木村慌忙站起来:“张先生,我们这些驾驶飞机的,从来没喝过这么多酒……”
  张开林摆摆手:“哎,等驾驶飞机的时候咱们就戒酒,怎么样?”
  刘凤山在一旁也说:“这是通化野山葡萄酒,醇香柔和,比起日本清酒,度数高不了多少,来,先干他一碗吧!”
  木村看了看大家说:“盛情之下,不敢推辞,就喝这一大碗吧!”大家站起,一饮而尽。
  “好,大将风度,”张开林说,“不能喝酒还算什么军人呢?”就这样,杯酒之间打消了餐桌上的拘谨和陌生。
  一个多月没吃像样饭菜的日本飞行员,这回可敞开了肚皮,大碗喝酒,大口吃菜了。丸本松已喝得满脸通红,田登喜山喝得眼泪汪汪,就是木村一郎在那儿保持冷静清醒,一下子就被刘凤山发现。
  刘凤山问:“木村先生,你在想什么?”
  木村一愣:“我,我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日本?”闻言,日本飞行员中有人不由低声啜泣。
  刘凤山说:“是啊,按波茨坦公约,苏联红军已经解放了朝鲜北方。美军部队也已在釜山登陆,到达了三八线。你们携儿带女,要过两大国占领地区,何况还有一个对马海峡呢!就是回到了日本,你们比我清楚,广岛的原子弹,东京的大轰炸,美军的占领,战争给日本造成的创伤,又能怎么样呢?”
  飞行员差不多全哭了,有的甚至是号啕大哭,这使木村一郎也满眼含泪。木村表示:“我们……这些战俘,碰到了你们这些好人真是太幸运了……这样给你们添麻烦,实在过意不去。是不是给我们找点适当活去干呢?”
  田登喜山也说:“对,我们自食其力,修路,下矿井挖煤都行!”在座者纷纷响应。
  木村叹了口气:“可惜你们没有飞机。我们有飞行员、机械员、还有飞行部队需要的技术人员……”
  刘凤山猛然站了起来,大声说:“看起来咱们是同行!我,一九三五年曾去苏联学过飞行。”日本飞行员一片哗然。
  “我们还有一些在国民党空军学过航空技术的同志。今年八月,南京汪精卫政府起义了一架飞机。在延安有从新疆航校回来的一大批飞行骨干,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就要有空军了!”日本飞行员开始议论纷纷。
  “另外,我还要告诉大家,”刘凤山说,“东北民主联军参谋长伍修权将军,在沈阳总部等着你们去协商具体条件。不过有一条:一切自愿!你们完全可以随日本难民的洪流奔回家园!”
  张开林举起酒碗:“为一切自愿干了它!”日本飞行员们纷纷端起酒碗。张开林慷慨地说:“请回去考虑考虑,和你们老婆孩子商量商量,来,干!”大家一饮而尽。
  干完了碗中酒后,张开林说:“没有能请大家都来吃饭,有点儿不够意思。准备了一点儿肉,带回去给大家吃,给你们的夫人和孩子们吃!”
  酒足饭饱,日本代表们一出门,都吓了一跳:原来外面草地上放着半吨以上大牛三头,母牛一头,小牛一头,大约有五十只羊。
  木村愕然地:“张先生,这是一点儿肉?”张开林放声大笑。
  13
  稀稀落落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下来。1945年11月上旬,沈阳,东北民主联军总部。一座三层浅灰色大楼,是“凸”字形的,正门宽大突出,在二层和三层中间矗立着四根罗马式建筑的装饰圆柱。
  刘凤山领着木村一郎、田登喜山、丸本松三位少佐,一步步登上台阶。门卫旁站着的一位年青军人上前问道:“刘凤山同志吗?”“是我。”刘凤山回答。
  “请吧。”军人引他们四人进了大厅,把他们让到一间会客室里。然后说:“刘凤山同志,请他们几位稍等一会儿,你随我来。”领着刘凤山走了出去。
  木村一郎看了看周围的一切,有些紧张地说;“找我们来干什么呢?”
  “是啊,”丸本松说,“叫我们干什么,下道命令就行啦!又何必亲自……”
  “总部参谋长会是多高的军衔呢?”田登喜山问,“大概就像我们关东军的参谋长吧。”
  丸本松说:“哟,最小也是个陆军中将!”
  田登喜山说:“关东军参谋长我可从来没见过。”
  “真要叫我们加入他们的空军?”丸本松问,“仗不是已经打完了吗?还要我们——”
  田登喜山想了想:“也好,我正没飞够呢。”
  “不管需要我们干什么,都应当以诚相待。”半天没讲话的木村冒出来一句。
  “刘凤山这个人还是说话算数的。”田登同意地说。
  “他的上级,会是个什么样子可不保险,我碰到过的咱们日本的将军们,哪一个不是蛮横无礼,飞扬跋扈,口是心非?不然会把我们甩到奉集堡,他们飞回本土吗?”木村说。
  “是得多加小心!”田登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想试探一下。”木村眨巴了几下眼睛。
  “怎么个试探法,可别胡来。”丸本松说。
  “咱们的武器不是已经……”木村话音未了,刘凤山推门进来说:“参谋长请你们几位。”
  上了二楼,推开一扇办公室大门,是一间宽大房间:当中是办公桌,两旁排列几张单个软椅,还有一张长条茶凳,很简单,也很干净。
  除了正面办公桌后边那位正是去过“航校”的首长,软椅上还坐着一位年青英俊的穿黑色皮夹克的青年军官。
  木村等三人笔直地站在桌前,一齐向那位首长敬礼。首长满面笑容站起来说:“不必多礼,快坐吧。”
  木村等三人端坐在软椅上,完全出乎木村他们意料的是:这位将军三十多岁,穿一身细呢军服。既无肩章也无绶带,留一头向右侧梳的短发,露出宽宽的额头,眉毛与眼睛很近,高高的鼻梁,十分突出,嘴角总是略带笑容。
  “请自我介绍一下吧!”首长说。木村等人不敢贸然张口,保持了一段沉默。
  “那就我先来——伍修权,东北人民民主联军参谋长。老刘你们认识啰,他一九三五年就在苏联学过飞行。”伍参谋长指了指那位青年军官,“他刚从延安来,是今年十月,驾美式九九双发运输机,飞了一千二百公里,从扬州到达延安起义的方翔云同志。”方翔云微微点了点头,俊俏的脸上挂着笑容。
  木村一郎站起立正:“报告参谋长阁下,原日本关东军第二航空军团第四练成飞行大队大队长木村一郎少佐。”
  丸本松也站起来立正:“阁下,高级飞行教官,丸本松少佐。”
  田登喜山站起立正:“阁下,高级飞行教官田登喜山少佐。”
  “请坐,请坐。”参谋长和蔼地说。三个人又端端正正地坐下。
  “你们飞什么机种?”参谋长问。“日本隼式战斗机!”“日本‘九九’高级教练机。”木村一郎、田登喜山分别回答。
  参谋长笑了:“各有所长,人才齐全呐!请你们来,是商量一件事,我们要成立中国人民的空军!不要误解我的意思,不是让你们开着飞机去打仗!是帮助我们培训空军人才。当然更不要理解这一任务全部推给你们。我们有十年前就在苏联飞过的干部、有新疆航校出来的几十名红军老同志,还有像方翔云这样的有志之士!要知道你们的处境,日本侵华战争是日本军国主义分子挑起的,责任应当由他们承担,对一般日本军人我们要加以保护。再深的道理,将来经过学习会明白的。也许这是你们一生中最光明的一页!“
  田登喜山站起来说:“是,阁下,我学飞行刚满两年,有此机会,我愿意继续我的飞行事业!”参谋长说:“好。”
  丸本松也说:“如果能靠培养中国飞行员这一工作,等待回日本的机会,就不用下煤井当苦力,我愿意。”参谋长点点头:“好。”木村一郎却保持沉默。
  从窗子望去,也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小雪停了,一束阳光照在木村一郎的脸上。他眯了眯眼睛,沉着地站起来说:“参谋长阁下,在我们这支部队里,因为我年龄最大,作为长辈,才被推为领导,这样重大的事情,要问问大伙,同意的是多数,我就答应。不到半数,很难从命。”说到此他有意地停了一下,“为了能使大家动心,应当具备一些条件……”木村又停了下来。
  “请讲!”参谋长说。
  木村一郎说:“我们不能是俘虏待遇。”
  “凤山同志,怎么他们?”参谋长问。
  “放下武器就是朋友。”刘凤山回答。
  “刘先生这一点做得很好,不然我们也不会来到此地,怕将来……”木村吞吞吐吐。
  “这你放心,历史会证明这一点!”参谋长说。
  “必须保证有研究、工作和严格要求学生的权力。”木村继续说。
  “当然,尊师爱教,没问题!”参谋长说。
  “为了保证飞行教学的体力、精力,希望能尊重我们的伙食、浴池、睡眠等生活习惯。”
  “尽力而为,有我们的就有你们的,在最艰苦的条件下,没有我们的也会有你们的。”参谋长郑重地说。
  “驾驶飞机、维护、修理,这些技术,不是半年、几个月就能学会的!对家属要提供生活条件,对提出结婚的要予以承认。”
  “好,长期打算,你想得还满远的!一言为定!我全部答应你的条件,回去就好好让你的部队动动心吧!”大家轻松地笑了起来。
  “有些具体问题,就去和刘凤山、方翔云两位同志商量解决吧!”参谋长说。三个日本少佐一起站起来说:“是。”
  “我不送你们了,给大家带好!”参谋长亲切地说。三个日本少佐又一齐回答说:“是。”
  三个人向后转要往外走,突然木村一郎转过身来说:“阁下,我有一个请求!能不能把您的手枪送给我呢?”
  极其短暂的沉默。参谋长用手摸了摸了腰间的随身配带的手枪,然后,慢慢走到木村一郎面前,掏出手枪来说:“这支勃朗宁手枪,从长征到现在,一直带在我身边,就送给你作为今天幸会的纪念吧!”
  木村一郎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田登喜山和丸本松简直惊呆了。刘凤山眼光坦然。方翔云却眉头紧锁。
  参谋长把手枪放在木村一郎颤抖的手里说:“再会。”
  本村一郎用颤抖的声音说:“谢谢阁下!”转身同刘凤山等人走出房门。
  方翔云问:“参谋长,你就这样相信他?”
  参谋长回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
  14
  1946年底,从长白山刮来的季风,给通化带来一场像样的风雪。鹅毛大雪,漫山遍野,飘飘洒洒地下了两天。雪洒满山谷与道路,看样子大雪很快就会封山了。
  雪后,山是银色的,树是银色的,把日本帝国主义留给东北人民的污秽和创伤埋藏起来。田虎率领的高跷队和由他扮演的白娘子,大受欢迎。刘凤山是乐队的“首胡”,声音响亮。鼓手则由方翔云担任。因为没有女演员,只好由李树天反串,他与赵金元扮演活报剧“东北人民大翻身”里一对悲欢离合的夫妻,还挺像!
  演出场地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圈人。大家都被剧情所吸引,聚精会神地观看着。熙攘的人群中,太一郎和惠玉子也在窥望。他们已经换穿了中国服装,棉裤棉袄。太一郎头戴长毛狗皮帽子,遮住半拉脸。惠玉子头上绑了一条大围巾,就露出两只眼睛。
  人群里,也出现了苗云和望月明子。明子还是穿着那件半大棉袄,外面加了一件皮背心,头上多了一顶短毛白色狐皮帽。也许因为天气冷,小脸红扑扑的,脸蛋儿也已经鼓了起来,小眼睛凝望场上表演的那一段日本兵在打几个中国劳工的场面。
  站在她旁边的苗云,脸颊消瘦,眼窝深陷,眉头拧在一起,脸上呈一片赤褐色。有时活动一下不太灵活的双臂,就出现痛苦的表情。
  活报剧里的男女主人公,正表演一段即将离别的场面,引得观众一片叹息之声。望月明子满眼含着泪水。
  太一郎和惠玉子挤出人群时,被明子发现了。因为惠玉子那特有的走路姿态,引起明子的注意。
  明子吓得一下子躲在苗云背后,有些紧张地发抖,从背后抓住他的手。这使苗云负伤的手臂疼了一下。他回过头急问:“出什么事啦?”
  “日本人!”指着太一郎和惠玉子的背影。“日本人多的是哪,怕什么?”苗云说。
  “是……坏人!杀苗凤姐姐的坏人!”
  “男的还是女的?”
  明子望向太一郎:“好像是……男的!”
  苗云眼睛射出冷光,头上的青筋在扩张。他低低地说了句:“你在大白桦树底下等我!”说着就追进太一郎他们钻进的胡同。
  这胡同很长,很静,里面有一座挂蓝纸圆圈幌子的清真饭馆。苗云眼看着太一郎他俩钻了进去。苗云没走前门,却从后门进了这个小饭馆。
  三十来岁,细高挑儿,颇有几分姿色的女掌柜见了苗云很高兴,故意大惊小怪地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从天上下来个灶王爷!苗大兄弟,你有仨月没来看我啰,我欠你那钱……”
  苗云瞪着眼睛说:“算啦,什么钱不钱的。”
  “给我带什么来啦?熊掌、鹿腿,还是……沙金哪?吃的还是戴的?”
  “屁也没有。”苗云不耐烦地说。
  “你大姐如今发了,日本人肯出大价钱买这些补货。还有——”她向外面餐厅望了望:“那些地下工作和警察署的老爷们……”
  因为雾气,隔着玻璃窗,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苗云凑过去,坐在窗边一条凳子上。问道:“大白梨,那个戴狗皮帽子的是谁?”
  “新来的,还带着一个日本骚娘们,嘿嘿嘿。”大白梨说。
  “好啦!那个脸上有疤的呢?”
  “那不是原来的警察署长吗!他南山上还有几百人呐,有枪还有炮——正往那儿运子弹。”大白梨说。
  “他们要干什么?”苗云翻起眼问。
  “苗大兄弟,谁输谁赢还没个准儿哪,少掺合。听说他们正跟国民党中央军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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