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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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铁路每英里造价八千英镑,总共耗资八十四万一千英镑。这笔钱都是天启公司从悉尼银行而不是英格兰银行借的。英格兰银行为此项贷款担保。条件是天启公司将应交纳的税款折合成黄金支付它们。这并不奇怪。英格兰银行已经从天启公司吸收了比这种间接资金多得多的黄金。瓦尔特·莫德林先生信心十足地对董事们说,今后许多年,黄金还会源源不断地从天启公司流入他们银行。亚历山大和茹贝是他们的客户。查尔斯·丢伊愿意把钱存在悉尼银行,孙楚则把钱存到东方的贸易中心——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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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家事和出人意料的同盟(6)
亚历山大以分期付款的形式,从英格兰大北铁路公司买了两台相似的、已经淘汰的机车。其实这两个火车头的性能和状况良好,价格却比从殖民地铁路公司购买新型号的机车便宜得多。
机动车厢也是通过不同渠道从英国购买的。有一节车厢是冷藏车,因为塞缪尔·莫特先生在拉特沟和悉尼的冷冻工厂已经全面运行。天启铁路不需要这节车厢的时候,就把它租给政府铁路。这种时候很多。两节车厢之间装着弹簧缓冲器和弹簧连接杆。亚历山大最大的焦虑是刹车系统。现在的刹车系统比较落后,用来刹车的连接杆安装在车身下面,遇有情况,需要几个人从火车不同的地方同时用力,才能在一英里以内让火车停下。听说威斯汀豪斯①发明空气制动器之后,他立即从西屋电气公司订购了这种气闸,要求他们尽快从宾夕法尼亚州匹兹堡运来。
客车是一节新车厢,三十英尺长,八英尺宽,车轮非常结实。车厢里设有一个软席包厢,专门供天启公司董事们乘坐。其他部分两边都是很舒服的软座,中间是一条通道,供别的乘客乘坐。这些乘客按二等车厢的价格付款。车厢还有一项革命性的创新——专门搞了一个卫生间。这得归功于茹贝的唠叨。
“你们总是没完没了地唠叨车轮呀、火车头呀、气闸呀,”茹贝在最早召开的一次董事会上说,“但是,设计、拥有、经营火车的人居然想不到给乘客搞个厕所,真他妈的丢人!哦,你们男人倒挺美!拉开车门儿就能痛痛快快撒尿,着急了还能脱下裤子拉屎。女人就麻烦了。从悉尼到伯温菲尔斯九个小时,就得强忍着。一直忍到火车停下,女人们才发了疯似的向站台上的厕所跑去。政府铁路我管不了,可是天启铁路,我有权踢他的屁股!我警告你,亚历山大,弄个厕所,否则,你这辈子就别想安生!”
一八七五年十月下旬,天启铁路正式开通,耗资一百一十一万九千英镑,包括机车、机动车辆、客车( 含卫生间)、冷藏车、转车台①、天启金矿的装运设备、金罗斯的卸车设备、机车库、道岔系统和其他几十种设备。尽管这是一项巨额开支,天启公司的董事们谁都不认为修这条铁路是个愚蠢的错误。在未来的岁月里,光运煤一项,就可以赚十倍的利润。因为矿山的黄金产量越来越高,有的矿石含金量那么高,居然没有搀杂石英石和页岩。亚历山大在最初发现的那条矿脉的基础上,又发现了几条品位同样高的矿脉。
金罗斯城的居民们不敢相信他们的运气这么好。砂金淘完之后,城里的人口下降到两千。所有干活儿的人其实都受雇于天启公司。虽然亚历山大不愿意在市议会担当什么职务,但是茹贝和孙都有个头衔。孙的侄子孙波还是镇议会的职员。他在悉尼私立学校念过书,精明强干,英语不错,只是带英裔澳大利亚人的口音。矿工和车间、工场的工人大都是白人。镇议会的雇员都是中国人。他们都喜欢种种地、锄锄草,不愿意下井或者在机器轰鸣的车间干活儿。孙波的工作,用亚历山大的话说,就是拆除淘金时期遗留下的设备和建筑物,用矿山开出来的碎石铺马路,建造市政厅和办公楼,到新南威尔士州政府泡蘑菇,要求他们投资建一所学校和一座医院。一所可以容纳三百名小学生的学校已经就绪,不过教室设在一座抹灰篱笆墙围起来的大厅里。医院还在波顿医生住宅旁边一幢木头房子里。他们还准备在镇中心广场建一座公园。公园四周是市政厅、金罗斯饭店、邮局、警察局和各式各样的店铺。
火车将煤大量运来,这就意味着金罗斯可以使用煤气。孙波四处活动,希望找到足够的资金,两年内铺设煤气管道通到私人住宅。不过,金罗斯饭店很快就接通了煤气。山姆·文非常高兴,在煤气灶上做饭太好了。
认为这里中国人太多而且嘟囔着发牢骚的都是临时来这儿的人,比如来这儿做买卖的商人。可是,他们很快就明白必须闭上嘴巴。金罗斯的白人都知道,这座城市真正的掌门人亚历山大决不容忍有谁和中国人作对。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满族人和澳大利亚各地的中国人从人数上相比差得很远,但是他们在金罗斯人口增长的速度却很快。在金罗斯,他们过着和平安宁的日子,可以放心大胆地做自己的事情,不必担心被警察逮捕,不必担心在偏僻的小巷被人袭击。在金罗斯,中国小孩和白人小孩一样,五岁上学,一直上到十二岁。亚历山大特别希望,有朝一日,能在这儿建一所高中。可是,无论金罗斯的白人还是中国人,都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没完没了地念书。亚历山大能够办到的恐怕只是给为数不多的勤奋好学的“尖子生”奖学金,送他们到悉尼读书。就连这一点,有时候也会遭到家长的反对。他们害怕自己的儿子或者女儿有了文化之后,就用高人一等的口气和他们说话。这种自卑心理让亚历山大惊讶不已。他来自一个把教育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国家。他已经注意到,澳大利亚人不热衷于让孩子们接受比自己受过的教育更高的教育。中国人也一样。他想,要让大家改变观念,需要时间。总有一天,他们会像苏格兰人一样重视教育。教育是摆脱贫穷和耻辱、打开富裕之门的钥匙。看看我的小妻子,只念过两年书,不会写也不会算。她也许会说,她并不愿意嫁给我,可是自从成了我的老婆,她便重新开始学习。现在,她词汇量多了,也会表达自己的思想了,瞧她攻击我和茹贝时那副样子,伶牙俐齿,振振有词!如果在苏格兰的金罗斯,她可不会有这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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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家事和出人意料的同盟(7)
十月下旬,天启铁路开通的时候,身怀六甲的伊丽莎白因为身体不便没有参加庆典。不过,她还可以以女主人的身份出席晚宴,招待从悉尼来的那些达官贵人。这些客人有的满脸通红,因为金罗斯的火车比巴瑟斯特通得早。在拉特沟,巴瑟斯特的居民们对这件事情怨声载道。
伊丽莎白终于见到了茹贝·康斯特万。她是不可能从贵宾名单中划掉的人物。应邀出席庆典的宾客除了丢伊夫妇留在金罗斯府邸外,其他人都在金罗斯饭店。
客人们上到山顶之后,一个个气喘吁吁,赞叹不已。尤其那些女士,从来没有见过索道车,既害怕又觉得新鲜。伊丽莎白穿一条裁剪合体的钢蓝色缎子长裙,戴着亚历山大为这个仪式特意给她买的首饰:白金镶嵌的蓝宝石和钻石。蓝宝石比普通深蓝色宝石颜色更浅,更透明。两只手自然也珠光闪闪,一只手戴着钻石戒指,另外一只手戴着那枚用电气石特制的宝石戒指。
怀有身孕越发增加了她的美丽。她举止端庄,言语矜持,头颅高昂,脖颈颀长,乌黑的秀发盘在头顶,发髻四周插着蓝宝石和钻石簪子,显示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伊丽莎白!站在家门口,站在你不忠实的丈夫旁边,微笑,微笑,微笑。
她自然并不认为茹贝老练、圆滑,但必要时,茹贝确实足智多谋。她坐最后一辆索道车、最后一个上山。孙身穿满清官员全套华贵的服饰陪伴着她。她已经请求亚历山大原谅,这个场合,她派不上什么用场。
“不管怎么说,”她说,“你应该在举行这次活动之前,安排一个场合让你妻子和我私下见上一面。让这个可怜的小荡妇应付一火车势利小人已经够她受了,还得对付我,就更难为她了。”
“我情愿你第一次和伊丽莎白见面的时候,周围有一大帮陌生人。”亚历山大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她仿佛中了邪,有时候显得神经兮兮。”
“神经兮兮?”
“仿佛和小精灵们一起云游四方,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这是萨默斯说的。萨默斯太太很怕她。坐在钢琴旁边上音乐课的时候,一切正常。可是,詹金斯小姐一不来,她就独自一人下山。”
“既然这样,”茹贝生气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让西奥多拉去呢?即使不教课也应该让她去呀。你那位可怜的小妻子一定孤单得要命。”
“如果你想说,我怕花钱才不让詹金斯小姐来,那可是大错特错了,茹贝!”亚历山大恼怒地说。“她攒了点钱,想到伦敦度假,我又给了她一些作为津贴。我可不是小气鬼!”
“是的,你不是小气鬼!你只是个笨蛋!”
亚历山大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男人无论怎样做,也讨不了女人的欢心。
茹贝身穿红宝石色长裙,戴着全套红宝石首饰,看起来雍容华贵。如果她不得不和伊丽莎白在众目睽睽下见面——有的人知道她和亚历山大还是情人——至少要让伊丽莎白看到,茹贝不是她想象之中那种躲在小巷里拉客的妓女。这个姿态既可以压一压伊丽莎白的气焰,同时也杀了自己的傲气,尽管当她挽着孙的胳膊一级一级走上台阶的时候,心里清楚,也许亚历山大的妻子压根儿就没有理解她传递的这个信息。
她自己的好奇心当然也被激起。人们传说,金罗斯太太相当漂亮,而且那是一种难以言传的美。之所以难以言传,因为她温文尔雅,沉默寡言。然而,茹贝心里非常清楚,实际上,在金罗斯,谁也没有见过她。惟一的消息来源就是萨默斯太太。而在茹贝眼里,玛吉·萨默斯是个心怀恶意的贱女人。
因此,当茹贝的目光落在伊丽莎白身上的时候,她看到的比亚历山大希望她看到的东西还要多。伊丽莎白个子不太高算是个缺点,但是精气神儿十足,而且人长得确实漂亮。她的皮肤像牛奶一样白,不施粉黛,不抹胭脂,朱唇两点也没有抹口红,眉毛和睫毛都很黑,用不着再描画。但是,就在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潜藏着惊慌和悲凉。茹贝出于本能知道这种神情和她的出现没有关系。亚历山大挽起伊丽莎白的手,拉着她往前走,那双美丽的蓝眼睛目光闪烁,流露出懊丧,嘴角不易觉察地向上翘了翘,显示出一种厌恶。哦,天哪!茹贝想。一颗心融化了一样。她讨厌和他肉体接触!亚历山大,亚历山大,你选择一个从未见过的姑娘做新娘时,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十六岁,那么敏感的年龄。对于人的一生,成也好,败也罢,那都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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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家事和出人意料的同盟(8)
伊丽莎白看见那个严厉而又警惕性很高的女人挎着一个男人的胳膊走了过来。他们俩都身材高大,显示出庄重、高贵的气质。孙穿着皇家成员才能穿的红黄两色长袍,茹贝穿宝石红晚礼服。她认识孙,凝视的目光落在茹贝身上,看到她那双非比寻常的眼睛——难以置信的绿,难以置信的和善。这可是她始料不及的,也是她不想看到的。茹贝以一种女人对女人的心情对她表示怜悯。你也不能把她看作娼妓,从服饰到言谈举止,到略带沙哑的声音都显得高贵、典雅。伊丽莎白注意到,她说出的话简直完美无缺、无懈可击,很难让人想到她来自新南威尔士,更不会让人想到她那样的家庭背景。她没有炫耀她那丰满性感的身材,而是以女王般的庄重飘然而至,好像她拥有整个世界。
“你能来,真好,康斯特万小姐。”伊丽莎白悄声说。
“你能来迎接我,真让我高兴,金罗斯太太。”
茹贝和孙是最后一对客人。亚历山大从门口走过来,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他该让妻子,还是让情人,或是让最好的朋友挽自己的胳膊?按习俗,这种场合不应该让妻子挽自己的胳膊;可是按习俗,也不应该让情妇来挽。然而,又怎么能让妻子和情妇走在他和孙的后面呢?
茹贝帮他解决了这道难题。她推了孙一把,让他和亚历山大走到一起。“先生们前面走!”她乐呵呵地说,然后压低嗓门儿对伊丽莎白说,“这局面可真有意思。”
伊丽莎白向她报以微笑。“可不是嘛。谢谢你让我轻松了许多。”
“可怜的孩子,你是一个被他们扔到狮子群里的基督教徒。这回呀,让我们把亚历山大扔到狮子群里,”茹贝说着把手伸过去,挽住伊丽莎白的胳膊,“我们让他黯然失色,这个坏家伙。”
就这样,她们面带微笑,手挽手走进大客厅,心里一清二楚,这屋子里所有女人,包括康斯坦斯·丢伊在她们俩的映照下也都黯然失色。
几乎立刻宣布开饭,雇来的法国厨师慌了手脚。他原指望还有三十分钟供他准备饭菜。菠菜苏法莱①还没有弄好,只好先把冷虾倒在小盘里,再在上面浇上蛋黄酱。这可是他烹饪史上的大失败!
亚历山大很巧妙地把情妇和妻子分开——其实也只能分开,她们俩的座位离得很远。伊丽莎白坐在餐桌一边,右手是总督赫尔克里斯·鲁宾逊爵士,左手是总理约翰·罗伯逊先生。因为赫尔克里斯·鲁宾逊爵士太独裁,和总理关系不好,作为女主人,伊丽莎白就得极尽“调和”之能事,让大家都心满意足。然而,这个责任对她来说,未免太难。首先,约翰·罗伯逊先生是个豁唇,自然口齿不清;其次,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早已醉意朦胧。更糟糕的是,他那只手一有机会就摸伊丽莎白的大腿。
亚历山大坐在桌子那头,右手是鲁宾逊太太,左手是罗伯逊太太。约翰·罗伯逊尽管是个臭名昭著的酒色之徒,名义上还是长老会教徒。他的妻子倒老实本分,不爱交际,平常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这次